「这只鸽子真的能帮我们传信?」惊讶过后,勉勉提出这样的疑问。
「当然。」纪远怀少年心性,便当场冷哼一声。「它可是我最心爱的鸽子。放眼北京,没有一只信鸽比它飞得更快,没有任何一个品种比它更优良。」他一边夸口,一边取出日前写好的纸条绑在鸽子身上。
「是……吗?」叶维与单勉勉异口同声的说。
「我看它落地是表演得不错;不过,现在仔细一瞧,它未免胖得过火……」勉勉道出心中的疑惑。
「呸!你懂什么?它可是我细心喂养的名鸽,最娇贵的‘赛雪白’,一般的饲料哪能弄给它吃!」纪远怀可不许有人对它的爱鸟出言不逊,就见那只胖鸽仿佛听得懂主人的话般,更加不可一世的抬头挺胸了。
「运动量不足还吃那么胖。」单勉勉简直快要忍俊不禁,甚至连伸手指向鸽子的手指都有点微微的发颤!
「什么胖!这叫丰腴。」眼看纪远怀一副大受侮辱的表情,叶维忙拦下勉勉的手,故意很大声的说:「北京的冬天那么冷,它不吃胖一点怎么维持体力?所以说,它会这么胖不是没有原因的。它的胖其实并不是胖,它胖也是不得已的胖,为了活下去的胖、为了帮助我们的胖,再说北京的鸽子都这么胖。为了傲视群‘胖’,它当然也只好‘义不容瘦’,吃得很胖胖胖胖胖……」越说越起劲的叶维,正口沫横飞的背著纪远怀向单勉勉发表他的那篇「胖胖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正酝酿著一股勃发的怒火澎湃——显然纪远怀已忍无可忍!
「你们这两个家伙,到底要说几个‘胖’字才够……」纪远怀的声音出奇的低沉和危险,而且眼角的肌肉都微微的抽著筋,看起来……好像脑浆随时都会从头顶爆发出来那样的恐怖!
叶维吞了吞口水,有点陪笑地说:「你误会了啦!我说的是‘棒’不是‘胖’唷……」
「你还敢说……」单勉勉忙伸手去捂住叶维的嘴。就算平时再怎么跟叶维不合,但他可是自己目前唯一的同伴耶,要是让他莫名其妙的因「胖」身亡,那不就太冤了吗?!
「你们……」纪远怀紧紧握著拳头,青筋暴突。「居然敢蔑视它的能力……」
「别这样嘛!我们说它胖,又不代表它会因胖误事,我们是赞美它长得很……」他的手在空中比划半天,实在找不出一个中庸一点的形容词,最后灵机一动地道:「嗯……呢……很……很杨贵妃!」
单勉勉闻言,忍不住噗呼一笑。
「讲完了没?!」要不是二哥千叮咛万嘱咐保他们毫发无伤,他实在气得提刀就想砍人,这两个蠢货哪会懂得他爱鸟的珍贵和非凡。
「讲……讲完了。」单勉勉忙回答,然后双手紧紧的捂住叶维的嘴巴,制止他再说话。「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了吧?!」
「谁一直在扯开话题啊?」纪远怀送了个大白眼过来,勉勉干笑两声,也瞪了叶维一眼;叶维则颇感无辜的眨巴眨巴著双眼。「我们是不是要告诉你二哥,我们在洛阳城,请他过来会合?」勉勉识相地赶紧问道。
「不行,现在会合还是太危险了,必须再过一阵子。」纪远怀摇摇头。
当单勉勉和纪远怀两人谈论得正起劲时,被捂住嘴巴的叶维没话可说,两眼只好到处乱瞟,不意中却发现纪远怀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突地有一道黑影闪过!以为自己看错,于是更用力的睁大了眼楮,然而这回却发现更多道隐匿于其中的黑色身影,他一震,脑海随即窜过几个想法,纪远怀真是料对了,谁说没有人在跟踪他们?他们没有马上动手的原因,可能就是想先套出和歆格格的下落!
「喂,你安分一点好不好,我在跟纪远怀说重要的事那……」单勉勉注意到叶维的模样,以为他又要捣蛋,便轻斥了句,然而叶维却没有看她,只是直直地盯著纪远怀身后。
习武人的直觉,让纪远怀在抬眼望向叶维一眼后,心中的警戒立即升起,他手微微往上一抬,便见那只「胖胖」忽地飞起来,盘旋两圈便飞往林子里去,纪远怀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凝肃。
「嘘!」
「怎么了?」单勉勉不明究理,还以为纪远怀也叫叶维闭嘴,但此时叶维却迅速的抓下勉勉搁在他嘴上的手,急迫又小声的对著纪远怀问道:「你知道了?」
「嗯。」纪远怀点点头,又道:「别轻举妄动。」
「怎么啦?」单勉勉听得一头雾水。
「我们真的被盯上了。」叶维不看她,只是下意识的将勉勉的身子往自己身后带。「去他的!还以为会一直西线无战事下去咧!」
「别看他们!」纪远怀道。「慢慢的往后退……」他悄悄将手放到腰际,随时准备拔出剑来。
勉勉此时已然做得不对劲,于是便向四周仔细的瞧了瞧,不看还好,一看便发现了那些为数众多,连藏都藏不住的刺客身影!她惊愕得倒抽一口气,大叫道:「哇!有敌人!」
「嗟!不是叫你不要……」下面的「说话」两字才一出口,叶维马上被纪远怀狠狠的往后一推。「快跑!」说时迟那时快,那些黑衣人听到了单勉勉的呼喊,便知行踪已露,于是也不再隐藏,当下便一个个跳了出来,四五个人往各个方向杀来!
纪远怀将叶维他们推开后,便一个纵身跃到黑衣人身前。「敢在我面前撒野,报上名来!」
那黑衣人却不说话,直接拿著武器便放杀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大声说道:「一个都不许留,统统给我宰了!」
「呸!有我在,哪容得你们拔一根寒毛——」纪远怀怒涛奔腾的吼道。「想杀人灭口,没那么容易!」他一边中气十足的放话,一边伸手格开了一名刺客的挥剑相向,转身回剑,顷刻间再掠倒了一人!一阵血雾喷出,第一次看到这种格杀场面的单勉勉和叶维都惊讶得目瞪口呆,身为普通老百姓的他们,当然没经历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所有与打杀有关的印象,都仅止于徐克的武侠电影罢了!
没想到有一天会看到这么真实的杀戮之争,勉勉大惊,一张口竟张得大大的,发不出声音来!
叶维也震惊得无以复加,但当他注意到单勉勉的情况时,立刻捂住了她的双眼,喝道:「别看!」连他都人中欲呕,单勉勉受到的惊吓自然可想而知。
「叶维——带她走!」纪远怀见他们还愣在那里,羞点没气得喷血,他们两个是木头人吗?「上车!快走!」
叶维闻言如大梦初醒,扯著单勉勉便连跑带跳的奔向马车,但见身后突有黑衣刺客冲上前来,长剑高举,冷笑道:「想跑,没门儿!」
「叶维!」勉勉吓得大叫,叶维回头,只看到一把剑直挺挺的刺将过来,就在此时,他想都不想的便一个转身,将原本拖在他身后跑的勉勉像提小鸡一样的抓到身前,以自己挡住了她,而剑端也正好在此时制进了叶维左肩!
「啊!」单勉勉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呢?叶维为了保护她,竟然……「叶维!叶维!」
只见黑衣人喉头发出一声冷笑,正又要提剑来砍,却冷不防一颗石子由侧方激射而出,打一中了黑衣人的手腕,力道之大竟使刺客感到手腕一阵发麻,松脱了手中的武器。
原来是纪远怀眼见刺客剑尖便要再度刺杀叶维,他一时间又赶不到,便随手在地上抄起一颗石头,运足内力将它弹射出去!
那刺客见武器已失,转身便要撤手,纪远怀哪容得他来去自如,当下想也不想的就追上前去。
「往哪儿跑!」
勉勉此时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一颗心全挂在叶维的伤口上。她见叶维肩伤血流如注,咬著牙撕下一块衣布便要替他里伤,布料触到伤口,叶维吃痛唉叫了一声,原本半闭的眼楮这会儿睁了开来,映过眼帘的,竟是单勉勉泫然欲泣的神情,不知怎地,心房突被揪得紧,单勉勉是爱笑的,属于阳光的,爱生气爱记仇,不拘小节的,绝不是他面前这副脸胀得腓红,双眉紧蹙,有神的大眼失去了灵亮光彩的模样,没有一点生气的她,竟叫叶维看得心都要痛起来!
忍住刺骨的疼痛,他咧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很粗鲁地吼了她一声。「拜托!单小姐,你红鼻子红眼楮的触我霉头啊,我只不过是伤了手,可不是呜呼哀哉耶!」
单勉勉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了叶维一眼,随即便有一股怒气窜升了上来。「我在为你担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说我触你霉头。」
「不然你怎么一副随时准备好要哭出来的蠢样?你该不是真的以为我会死吧?」
看他一副九命怪猫的痞子模样,害她差点真为了他掉下眼泪!最奇怪的是,她怎会一想到叶维若真的有什么万一的可能性时,她竟然觉得无助极了,心底有种深沈悲伤的情绪在翻腾!至于是什么样的情绪,她就真的搞不清楚了!不过经过叶维刚刚那一番话,单勉勉真是气得七窍生烟,立即忘了先前令她想哭的事。
「有一件事你倒是说对了。」她冷冷的道。
「什么事?」叶维浑然不知大难临头,还兴致勃勃的回答。
单勉勉斜扯出一抹叫人看得发毛的微笑,然后突然伸掌便往叶维的伤处拍下去——叶维痛叫失声,哎唷哎唷叫个不停!
勉勉倒是丝毫无动于衷,冷哼一声,她道:「我本来真的以为你会挂掉!没想到你依然健在,差点浪费我的眼泪。」
叶维看她转悲为喧怒,便哈哈的干笑两声,但随即肩膀上的疼痛却像潮涌一般袭来,侵蚀著他的理智,看来想当逞强的大侠没那么容易,被人砍的滋味他今天总算是尝到了。
「你又怎么了?」单勉勉见情况不对,立刻意识到叶维方才说不定只是为了让她放心才装出来的,一想到这里,又忘情得什么都顾不得了。「叶维,你别昏倒啊,我抬不动你……」她试著想唤回叶维的注意力,不过显然是徒劳,因为他一副昏沈欲睡的表情,似乎连听觉都失灵了。
「叶维!」勉勉见状,已忍不住喉头一阵哽咽。「你说话啊!为什么替我挡那一刀……你不知道我最讨厌领别人的情吗?」
叶维仍没反应,只有急速起伏的胸膛和紧蹙的眉头透露出他目前的情况,勉勉长这么大,终于明白什么叫束手无策了。「叶维!你给我醒过来!」她大声的喊著。「你还要跟我回去呢!你还欠我一顿饭,要是不还我,我就追著你四处讨!」
拍打他的脸,却没什么反应,好半晌,他才模糊的吃语这:「别吵……让我睡一下……」
「不许睡!不许睡!」单勉勉大叫著。「不许你睡!」她的思绪全放在叶维身上,以至于连纪远怀回来也没有注意到。
「现在情况怎样?」纪远怀追问,便走近来。
勉勉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回首,救星来了!「你快替他看看!他昏过去了!」
「嗯……」纪远怀蹲下来后,细细的检视了一下伤口,从腰间掏出两个小瓶。
「伤得不深,幸好只是皮肉伤,你放心吧!他会昏过去可能只是因为失血的关系,这里有一瓶金创药,一瓶六合止痛散,只要外敷兼以口服,过几天就可以好了。」
「是……是吗,」单勉勉颇感怀疑,也不太敢相信纪远怀所谓的「没事」,究竟和她「没事」的标准相差多少,也许他们是江湖儿女,早习惯打打杀杀那一套,所以只要没有性命之忧的伤都归类于「没事」那一国的,但以她这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却是不可思议极了!叶维该待的地方,是急诊室!他需要的,应该是一堆小山也似的新鲜血袋,而不是一堆只有她在武侠小说里面看过的金创药膏和什么劳什子的止痛散!
「来——让我扶他上马车。咱们就近找个民家投宿,待他休养个几天再上路吧!」
纪远怀从勉勉手中扶走叶维,霎时间勉勉怀中的重量落了空,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染到的血,突地一滴眼泪掉在她的手心——
好无助的感觉,好无奈的心酸啊!
如果她能回去,她再也不抱怨那里交通太乱;如果她能回去,她也不会再叨念社会新闻每次都报一些血腥的头条;如果她能回去,她真的不会再对李课长每次都对她碎碎念而埋怨在心;如果她真的能回去……
唉!她真的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回去那个属于她的年代啊!
***
虽然说要找农家借宿,但是纪远怀详细考虑之后,还是决定作罢。他顾虑到追兵,又怕叶维的伤势会引来无知村民的侧目,甚至是通风报信,所以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不敢贸然前去求助,只有在荒野之中一间废弃的小竹屋里暂作歇息,夜晚风大,吹得竹屋嘎吱嘎吱作响,勉勉看了看,实在不放心。
「不用烦恼,用竹子搭的屋子都是这样的。」纪远怀一边搜集著地上的干草,一边说道:「这里虽然简陋,好歹也能遮风避雨,等会儿我去捡些柴火,顺便弄此东西回来吃,你就好好顾著叶维。」
「你不会去很久吧?」单勉勉扫一眼睡得昏昏沉沉的叶维,又想起方才搏命的杀戮战,不由得有些害怕。
像看穿了她的疑虑般,纪远怀道:「我不会去很久,那些敌人早在那个时候都被我解决光了,除非有漏网之鱼对我们穷追不舍,不然今晚,咱们铁定安全无虞。」
「是……是吗?你那么肯定?」单勉勉这时就算再怎么乐天也表现不出来了,紧张使她胃袋翻搅不已。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纪远怀眯起眼楮。「就算不相信我的能力,也该相信我的剑吧?」
躺在干草堆上的叶维申吟了两声,像在提醒此时此刻不宜玩笑,勉勉闻声围上前。纪远怀也知趣的往外走去。
「你醒了?」
「水……」叶维半闭著眼楮,有点模糊不清的呓语著。
「好好!你等一下!我去找水。」勉勉忙提著裙子跑了出去,不过才一跨出门外,她马上又懊恼的站定了脚步。
有水也没用,用什么装?!
哎!真的好怀念那个随处都有矿泉水空瓶子可捡的世界!
叹了一口气,她转身回屋内,四处乱翻一通后,才在墙角的破壁橱角落里翻出一个粗陶碗,她欣喜得如获至宝,捧著碗便又冲出门去,过了好半晌,才捧著满满一碗的清澈山泉回来。
「叶维,叶维……喝水了。」她一只手撑起叶维的人,一手将碗递到他唇边,他好像真的很渴似的,一大碗水也没换气便咕喀咕啃下肚,单勉勉边看他喝,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也渴得快变成干尸了。
「怎么了?」叶维注意到她的眼神,便问道。
「没……没啦!」才不好意思说呢!勉勉含混的想掩饰过去,叶维虽然伤著,该有的敏锐却未曾稍褪。
「你刚刚没顺便喝点水吗?」瞧她一脸盼望的看著他……眼前那个碗,叶维虽然觉得这个猜测有点夸张,但仍无法不做假想。
勉勉像是被人猜透心事般,一张俏脸忽地飞上两抹霞晕。「没……没啦!我喝很多……」
真是一点也不坦白啊!叶维心中好笑的想。「你既然喝够就好,那我就喝完吧……」说完便做势以口就碗,准备将剩下的水喝它个涓滴不存,才一低下头,便听到意料之中的,夹杂著失望,有点慌乱而崩溃的一声。
「啊——」
他微微一扯唇角,再度抬头。「怎么了?」
但见勉勉咬著下唇,一副少见的委屈模样。
「我……我……」
「嗯?」叶维兴致勃勃的等她继续下去。
「我……」单勉勉平生最讨厌低声下气,要不是她真的已经累得半死,浑身冒汗,双脚发麻,两手无力,她说什么也不愿把因为心急叶维伤势而急著回来,甚至连自己因缺乏水分而快中暑也忘了的这件事抖出来,那多丢脸啊!包何况是说给叶维听!
「说啊!」叶维虽然脸色看来有点苍白,却仍挂著一副不太像伤患的欣喜表情,勉勉看著那半碗山泉猛咽著喉咙,她已舌燥唇焦,连口水都没得吞了!「我忘了喝水啦!」她终于哭丧著脸,大声的宣告出来;而此时叶维也忍不住笑了出声。
「哈哈!我就知道……」他哈哈大笑著,随即又痛叫一声,显然是得意忘形,结果牵动了伤口都不自知。
「笑、笑、笑,笑死你!」勉勉瞪了他一眼,谁知叶维忽然一把揽过她,也不管自己的伤势。
「干干干……干什么?」勉勉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差点吓得把水打翻了。
「不干什么。」叶维道。「只是我有点感动。」
「感动?」叶维这样抱著她真的好热那,他的伤势没问题了吗?
「你那么担心我,连自己快渴死了都忘得一千二净,我能不感动吗?」
「呃……」罪证确凿,人物证都在,勉勉一时哑然,难得无言以对。「你可以放手了吧?」真的很热耶!
「我可不可以不想放手?」叶维意在言外的,缓缓说了一句;不过被酷暑折磨的勉勉脑袋发昏,她根本无法做其他联想。
「你不想放手难道就一直抱著?」要不是念在他伤重,自己又捧著那碗救命甘露,她说不定早把叶维当成色狼一拳招呼过去了,哪还会这么客气的警告他。
「我是很想。」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汲取那份只属于女性的触感声音。真是不可思议极了,就算性格再怎么不淑女的女子,终究还是拥有女性一切该有的特征,幽雅芬芳的暗香,只属于女性的,柔软的味道,叶维为了自己的发现竟心动得无以复加。
若说女子若花,那么勉勉毫无疑问的定是带刺蔷薇——艳丽而扎手,向阳且横溢著芬芳,眩目得叫人睁不开眼。
若不是有了更深沉的体认,他不会比以前更爱捉弄她,更爱看她难得无措的模样,而且看见她为了自己受伤的焦急,更加感动——偏偏迟钝如勉勉者不懂,叫他又好气,又好笑。
「叶维?你睡著了?」单勉勉见他倚在自己肩上,一副很适得其所的悠哉模样,以为他已然梦周公去也,不由得激怒。「你这样我怎么办啊?叶维!」
叶维唇边扯出一笑。「我睡著了。」
「你!」勉勉气结。正要发难时,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句。
「我是伤患唷!你要是乱来,我可是会喊救命的。」
「喊救命?」勉勉一楞,是她该喊非礼吧?!
「是啊!万一你怒极行凶,我又因为无反抗能力而任你宰割,那么……」他还没来得及讲完,便听见一句无可奈何,又夹杂著簿怒的回答——
「好啦好啦!讲那么多废话,你有完没完?」伤得这么重还只顾著抬杠,单勉勉真的被他打败了。「只准再靠五分钟。」
「好。」叶维嘿嘿偷笑,得到明言应允后,他便顺理成章的将自身的重量全部放松至勉勉身上,量她逞强也不敢叫苦,唇边泛出一抹得意兮兮的笑容。
喔!他绝对绝对不是故意忘了告诉单勉勉,他们彼此都没有戴手表的唷!五分钟?自由心证吧!
***
大概是金创药真有奇效,没过几天,叶维的伤便好得差不多了,纪远怀对他体质之好啧啧称奇,勉勉却不以为然。
「单细胞生物嘛,当然好得快。」
「拜托!不知道是谁唷!那个时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扯著我叫叶维叶维的,要不是怕被她吵死,我才懒得那么快好起来。」
「哼哼!要不是怕被某位烂人拖累,甚至危及到我们的性命,我早就撒手不管了。」单勉勉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一面避重就轻扯开话题,一面若无其事的吃著刚烤好的鸡腿。
「喂喂!你怎么不体谅体谅一下大病初愈的我?居然狠心的霸占了最补的鸡腿?」眼看鸡肉被勉勉一口口吞落肚腹,叶维馋虫骚动,口水直流。
「病人还是吃清淡一点好,这鸡腿又油又腻的,我跟远怀就帮你把它啃了吧!这样你就不会受到诱惑,多好!」
「那鸡胸肉呢?」叶维还没讲完,就见纪远怀自动自发的抓起鸡身便大口咬下,一面还啧啧有声。「唔,这只鸡没啥肉,啃没两口就见了骨头,我看你不用浪费力气在这只排骨鸡上啃来啃去了,多累啊!这种事我和勉勉来就好。」纪远怀边说,边用牙齿撕下一大块鸡肉,咬嚼咬嚼著。
「那那那……鸡!来块,小小的总可以吧!」叶维高亢的大叫著。他的要求不多,真的不多!只要有「一丁点儿」肉吃就满足了!这几天老是啃大馒头、杠子头、窝窝头,吃得他一个头两个大,现下看到鸡肉,他真的什么尊严都没有了。
「不行!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你吃坏了肚子,那你叫我们于心何安呢?姑息乃完蛋之母,你就忍耐一下吧!」单勉勉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那我究竟吃什么?」叶维垮著脸,指著自己问,话声甫落,纪远怀便丢了几颗红不红、青不青,说不出名儿的果子给他。
「你吃这个,清淡又营养。」
「喂!好兄弟,怎么连你都整我?!」拜托,这是什么「碗搁」啊!
「呸!谁是你的好兄弟?!我不被你带衰就谢谢玉皇大帝了,谁要当你兄弟?」纪远怀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唉,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爱记仇,你心胸这么狭窄是把不到马子的。」他哺哺自语著。
纪远怀耳力灵敏,听见他的话,便吼道:「什么把?!什么马子?!」
叶维看他一脸凶相,嘿嘿笑了两声。「呢……这个把嘛!就是扫把的把,马子……你听错了,是麻子!我的意思是说,这个记仇对身体不好,不把仇恨用扫把清出心底的话,郁结久了就会长得满脸麻子!」挤了半天好不容易饺接拼凑的完整,叶维这才呼了一口气。
「拗得有够硬。」单勉勉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谁跟你记仇!我像是那种会记仇的人吗?」纪远怀看他讲得不伦不类,更是恼怒。
「当然当然!纪老弟你武功卓绝、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彬彬有礼,兼之急公好义、侠骨柔肠,不辞辛苦护送我和勉勉假扮格格逃亡。又提供小小的金创药一罐和苦不堪言的六合止痛散一瓶、大哥我真是铭感五内、刻骨铭心、永志不忘、千言万语、话短情长、言不由衷……」
「够了!」就见那厢表演得正起劲热络,这厢纪远怀简直忍得快爆炸了,就看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字显然都是经过极压抑和克制的语调才从牙关里进出来。
「你……这算道谢?!」
「咦?」叶维先是低呼一声,然后再来就是一副大受侮辱的表情。「你居然不相信哥哥我了?!你看!你看我的眼楮,它会欺骗你吗?」叶维也不顾肩伤还在隐隐作痛,起身便窜到纪远怀面前,指著自己的眼楮,非常诚恳而正直的大声宣示著,而也就在此时,身旁传来极不文雅的一声作呕——
「唔——」单勉勉突然一阵反胃,本来满口的鸡肉竟然失控得从嘴巴里「掉」、了出来!
叶维回头见状,心疼得要死。「么寿唷!不吃就算了,何必吐出来?你太浪费了吧,当初给我吃不就好了?」话一讲完,马上又回过头去,一副务必要表白真心的模样对著纪远怀说道:「你说哥哥说得对不对?!」
「呸……$井%井<叽$叽……」纪远怀想推开叶维时,冷不防叶维竟用手捏住了他的嘴巴,把他接下来讲的话统统变成一堆语焉不详的申吟,然后叶维竟还煞有介事的叹气道:「不要老是呸呸呸的,真是半点没大侠的风骨,半点没书香人家子弟的气质。唉,出门在外,很多礼数是顾不得了没错,不过起码的风范还是得维持。没关系,从今天起,哥哥会好好‘栽培’你的。」
瞧他一副大义凛然,舍我其谁的认真模样,再看被他整得七晕八素、有口难言的纪远怀一眼,单勉勉竟然开始有点可怜他了,不过就是为了几粒野果嘛,到底是谁在记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