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一日一发芽,就算不刻意去浇水,也会有股生命力不断茁壮。
当方晴岚开始思考她到底爱不爱男友,这念头就在她心中生了根,怎么都斩除不了。
整天她的脑子都在想这问题,上班时间内,她居然还跑出办公室,对著秘书问:「你觉得爱人快乐,还是被爱快乐?」
秘书小姐呆了几秒钟,这是上司第一次讨论起非公事的问题。「我觉得同时爱人和被爱是最快乐的,但不管怎样,有爱就能快乐吧?」
「嗯,谢谢。」方晴岚点个头。「那么,要怎样才知道自己爱不爱对方?」
秘书小姐这次回答得比较顺利。「我认为爱就是,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想念他,踫到高兴或不高兴的事,都会想跟他分享。」
「了解,再次多谢。」方晴岚转回自己的办公室,仍是无解。
两人现在交往如胶似漆,她还找不出空档来想念他呢!至于跟他分享所有的事,似乎也还没到那地步,她仍保有自己内心私密的角落。
虽然他们常常共处一室,也还没发展到全然的亲密关系,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不知足冲动还是渴望呢?真糟糕,太久没谈恋爱,她都忘了那该是多炽热的一件事。
所以,她到底爱不爱他?或者该买朵玫瑰来,拜托花瓣替她算算答案?
不行呀!连这种愚蠢点子她都想得出来,再这样下去她会钻牛角尖钻到宇宙最深处!她非得找出解决之道,否则她连工作都快搞不定了,她不喜欢这种混沌不明的状况,非常不喜欢!
当殷存义来接女友下班时,注意到她眉头紧锁,对她更加百般呵护,深怕她有一丝丝不快乐,就算她会抱怨他太体贴,他还是忍不住想为她做点什么。
「工作太累了是不是?若有什么问题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他替她打开车门时说。
「嗯,谢谢你。」他对她越温柔,她就越心慌,甚至难以迎视他的眼。
这晚殷存义亲自下厨,不肯让方晴岚帮忙,只让她在旁做个贵妇,这份心情他不知如何解释,只要她对他笑一个,叫他上天下海都不是问题。
「来,吃吧!你不要动手,你的指甲油会弄坏。」
瞧他兴致勃勃的替她剥虾,她却越来越难受,他是发自真心爱她,但她呢?难道只会坐享其成?所谓无功不受禄,她不喜欢这情形,她应该也要爱他才对呀!
「晴岚?你怎么了?」他看她吃得很慢,以为是他手艺不佳。「不好吃吗?那我出门去买别的东西,这附近有家很有名的餐厅……」
「不用了。」她拉住他的手,心中已有了决定。
「可是……」他不懂,她眉间的忧愁从何而来?
她躲避他关怀的视线,望向窗外那片大海,冬日里阳光稀少,显得灰色而沉重,正如她的心情,怎样都开朗不起来。
「之前在花莲工作时,我很少放假,现在算算,我有十几天的年假,我想去巴黎走走。」
「好,我跟你去。」她才说完,他脑中就飞快想著,要怎么规划、怎么安排,才能让女友玩得开心。
「不,我想自己去。」她承认她是个固执的人,若不知自己正在做什么,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因此她必须请他谅解,给她些许空间去沉淀,好厘清自己的心情。
他的表情从惊喜转为沉重,难道她已经厌倦他了?他知道自己不够风趣、不够浪漫,不像弟弟那样懂得讨人开心,所以她决定单飞?
「我需要独处一下,思考我对你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她不忍看他的眼,那双太清澈太真诚的眼,会让她心更痛。
他懂了,原来她这么在乎谁爱得多、谁爱得少的问题,这确实很符合她的个性,她对自己要求太高,不肯只接受被他所爱,却没有同样的回报。
「这对你很重要,是吗?」看她点头,他决定尊重她的想法。「你会回来的,对吧?」
「这儿有我的家,有我在乎的人,我当然要回来。」
他沉默片刻,迟疑地问道:「你在乎的人之中……是否也包括我?」
「是的!是的!」她用力点头。
「那就好,我等你回来。」他对自己说,爱就是信任与包容,虽然那必须以他的心慌作代价。
「谢谢、谢谢……」她主动拥住他,眼角热热的,有股情绪一涌而上,她形容不出,总之就是席卷了她全身,让她颤抖而想哭。
他不断抚著她的发、她的背,希望她能找到答案,反正他已经等了好几年,当然可以再等下去,只要她愿意回来,他就有个希望。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们都是成年人,都懂什么叫尊重和温柔,既然如此,就用大人的方式来处理,没有哭哭啼啼、吵吵闹闹,相信他们会爱得很理性。
「爸、妈,我自己搭车去机场就好,你们真的不用送我。」方晴岚一再对双亲劝告,她又不是第一次出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惜没人想听她的。
「早点出发,免得塞车,走吧!」方健楷提起女儿的行李,挺重的,但他这老骨头还担得起。
潘颖芝还在厨房里东模西模的。「等等,我准备了姜母茶,在飞机上可以喝。」
「妈,现在安检很严格,你拿那么大的保温瓶,我看八成通不了关。」
「那就在机场喝完呀!不然你去法国感冒了怎么办?到时谁煮给你喝?」
案母是全天下最不讲道理的小孩,方晴岚只能以最大的耐性包容,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好、好,我会喝完的。」
一家三人上了车,方健楷闷闷下乐问:「为什么不让存义跟你去?当作婚前蜜月旅行也可以呀!你们该不会吵架还是冷战吧?」
方晴岚早料到父母会问起,他们不可能藏住心事的,那份担忧完全写在他们脸上。「没事,我只是想自己去走定,你们不要幻想力太丰富。」
「那为什么他不送你?」方健楷就是觉得有问题。
「是我跟他说不用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也不是生离死别。」
「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潘颖芝拿出佛珠给女儿戴上。「这是我去月老庙求来的,保证你幸福美满,到法国也一样有用。」
「是,多谢妈,,」方晴岚抱住母亲的肩膀,她会努力的,但请先给她一些空间吧!
「日子过得真快,你都快三十了,好像昨天你才要上小学,怎么一下就过了这么多年?你以前的制服我都留著,有时候拿出来看看,还有种错觉想要帮你带便当呢。」
方健楷接著妻子的话说:「你刚出生的时候体重不足,住在保温箱里十几天,我们都怕你会营养不良,输在起跑点上,结果现在变成了总经理!所以我逢人都说我女儿了不起,比生儿子还值得骄傲!」
方晴岚觉得喉咙紧紧的,从小她不曾缺过什么,爸妈给她无限的关爱和栽培,她说想学钢琴,他们就立刻买了钢琴,请最好的老师来家里教,她参加了排球队,他们就早出晚归地接送她练球。
终于她顺利地长大成人,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还有一个深情守候她的男友,但即使是如此,她仍是那个让爸妈担心的小女孩,这份爱是她永远都还不起的。
无论如何,机场总算到了,方晴岚在父母亲的监督下,把整瓶姜母茶都喝完了,仿佛这样就会一辈子都不感冒。
「存义真的不会来吗?」方健楷看看表,还是心存期待。
方晴岚安慰道:「他工作很忙,我也不想弄得离情依依,你们先回去吧!我会打电话回家的。」
机场里人来人往,像是红尘滚滚,各有各的方向,不过在此交会片刻,潘颖芝却凭著一双利眼,发现角落有个期待的身影,指著那方向,提高音量说:「你们看!那个背影好熟悉喔!」
骤然被认出来,躲也不是,闪也不该,殷存义的脸色尴尬极了,走上前结巴道:「伯父伯母你们好……真的好巧……我刚才来送客户,他们走了,我也要回去了……」
「好好,就当是巧合,那你跟晴岚说几句话,我们先走一步。」
看到未来女婿,方健楷整个人都安心了,显然这年轻人爱他女儿爱到不可自拔,叫他别来还是来了,看在他如此痴情分上,女儿应该不会给他摆脸色。
「爸、妈……」方晴岚窘得要命,现在是要她说什么?
潘颖芝也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呵呵一笑道:「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不来接机了,你要找存义来接你,知道吗?」
他们夫妻俩手牵手,几乎唱起歌来,心情太好,决定去看场电影、约个会再回家。
殷存义抓抓后脑,顿时手足无措。「抱歉,我……」
他本来只想看她一眼,真的只要一眼就好,然后他就会默默离去,谁知他一看到她就移不开视线,最后败露行迹,被抓个正著。
「你不要想太多,等我回来就是了,好吗?」她握起他的手,那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
「好,我会等你回来。」尽避有她的承诺,他却有种莫名的恐慌感,怕她一去就不想回来,更怕她回来后却变得遥远了。
想说的话太多,他只能化作深深的凝望,就在此刻,让他多看她一眼都好,他们还是恋人的关系,还可以理所当然握著手。
他承认他很怯懦,三十三岁的男人了,还是抓不住这双小手,他确定下次再见面时,他仍会是她的男朋友,却不能确定,她还会是他的女朋友吗?
「我出国这段时间,我们先别联络,让我好好想一想,等我回来再找你,嗯?」
「嗯。」他不得不答应,除此他还能做什么?若真要做,他只想撕掉她手中的机票,或者再买一张立刻随她飞去。
「我该走了。」时间催促著离别的脚步,于是她松开他的手。
在机场,每天有多少人送别、有多少人相逢,他们不过是其中小小缩影,引下来什么注意力。
「晴岚、晴岚……」他喊著她的名字,其实脑袋空白,不晓得要说什么,未了只说了三个字:「我等你。」
她胸口一震,形容不出那感觉,有点酸,有点痛,像被谁挖空了心,连呼吸也觉困难。
最后仍要挥挥手,她走向海关大门,走出他的视线。
今天的海是什么颜色?她忽然想知道。在飞机上,她看到了云层、黄昏和黑夜,还有几颗星星对她眨眼,就是找不到他们一起看过的那片海……
巴黎真的很美,从塞纳河、圣母院、奥塞美术馆到巴士底歌剧院,甚至墓园都让人留连忘返。
五年前,方晴岚曾和殷弘平一起来过,因为她大学时修过法文,在这里如鱼得水,而今旧地重游,她却想不起殷弘平的脸。
殷弘平的爱像夏日烟火,灿烂而短暂,殷存义的情却像冬日海浪,看来并不耀眼,却停不下来。
时空和心情都不一样了,现在的她不管看到什么,都会想起殷存义在机场临别的表情,也因此再多的美食、美景、美酒,尝起来都少了一分滋味。
「小姐,请问您想要哪种甜点?」上过主菜后,服务生拿出甜点选单,带著微笑问。
方晴岚愣了一下,以法文回答:「焗烤水蜜桃冰淇淋,谢谢。」
「请稍等。」服务生离去后没多久,就送上一道令人屏息的甜点。
多美丽的名字,多香甜的气息,可是为什么?她越吃越觉无味,应该打满分的料理和服务,却因心不在焉而辜负了,是她对不起这一切。
她的心不在这儿,到底是在哪儿?她不去找回的话,是否就这样无心下去?
旅程中,她选了三间顶级饭店入住,一边旅游一边观摩,本来她就是个敬业的人,升上总经理之后更不忘时时充实。
回到饭店,明明身体累了,她却不想睡觉,遂打开笔记型电脑,开始做饭店评鉴报告,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她只是太过认真,自己列出项目、设定标准,一一评分,做出结论。
打完详细报告,她却觉得好空虚,以往工作总能带给她成就感,但现在她到底是度假还是工作?有时她太求好心切,不只带给旁人压力,也变得有点强迫自己。
这趟来巴黎,不是要沉淀一下,好好思考她和殷存义的事吗?既然如此,快关上电脑,快用力想!可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丝毫头绪,感情这种事不是用想的就会有答案呀!
看来工作根本是逃避自我的方式,靠著机械性的思考和投入,才能让自己忘了该想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俯视夜巴黎的繁华,更觉寂寞涌上心头。
终于她拨了通电话,屏息期待对方接起的声音,但是殷存义一直没接起手机,她拨了三次都没人应答,只好无奈挂掉。
不晓得他在忙什么?十二月的天气,巴黎比台湾慢七小时,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起床,准备上班去,她很清楚他的生活模式,即使前晚加班熬夜,第二天仍会准时六点醒来。
他在开车吗?还是在吃饭?不管他在做什么,她都想知道,更想听听他温柔的声音。
其实她可以打到他家里或公司询问,但她脸皮薄,做不出这种事,心想自己只是女朋友,又不是太座,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方式,她做不到。
包糟糕的是,明明是她叫他这阵子不要联络,结果她才出国没多久就破功了,这下不妙,她的心根本忘了带出国呀……
一夜难以成眠,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晴岚再试著打男友的手机,仍是无人接听。
她不禁担忧起来,或许他感冒了?说不定是重病?躺在病床上吊点滴,所以没办法接电话?
可是他身旁有那么多人,包括家人、管家、秘书等,一定会及时照顾他的,她在巴黎穷紧张也没用。
没错,她是叫他别联络,但他就真的这么听话?不能给她一个讯息,好让她安心吗?但或许什么事都没发生,他只是静静等她想出结论,一切都是她的心慌意乱。
放下手机,她决定出去走走,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然而走在街头,四处都可见情侣拥抱热吻,博物馆里面也尽是恋人们的雕像。
巴黎为什么这么适合谈恋爱?这里的人都没别的事好做了吗?她踢著路上的小石子,胸口闷闷的。
十二月的空气好冷,呼吸之间都是白雾,她戴著手套和围巾,慢慢走过大街小巷,应该拍拍照、收集观光资讯,但她冷得什么都不想做。
她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让男友一起跟来?什么叫做她要想清楚再做决定?她明知这对殷存义是多大折磨,她怎能忍心留他在台湾枯等?他已经等了她好几年,她还要蹉跎彼此多少时光?
闭上眼,想到他最后那表情,像被双亲丢在原地的小孩,想追上前却又被喝令不准,她多残忍!
脑中太多思绪翻滚,她忽然觉得好无力,找了间露天咖啡坐下,点了杯热拿铁,喝下喉却还是冷。
「小姐,你一个人吗?需不需要免费导游?」
街上男子像蜜蜂看到最美的那朵花,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前搭讪,可惜都踫了钉子,方晴岚以流利的法语回答:「你可以坐下陪我喝咖啡,只要付一万欧元。」
大部分男人都会打退堂鼓,但仍有死缠不放的人追问:「打个折可以吗?」
「两万。」她立刻抬高价钱,吓坏那些胆小表。
唉,她这是在做什么呢?寒冷和寂寞再次涌上,却不是任何人都能为她解开,唯有殷存义,唯有他的手能给她温暖。
他的爱不是惊涛骇浪,却像坚定的潮水,每个昼夜都涌上海岸,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他深爱著。
她飞到了海洋另一端,才察觉自己一点都不想离开,陡然问,眼泪模糊视线,她懊悔又痛苦,莫非这就是爱?就是思念吗?
老天,她为何现在才明白?难道人就是非得这么蠢,拉开了好远的距离,才能看清事实的原貌?
回去吧!回去吧!她的心高声而坚定的对她说,巴黎再美也留不住她,因为她最想奔向的,就是有他的地方。
拿出手机,她准备打给航空公司,她要搭乘最快的一班飞机,回到她深爱的男人怀中。
「小姐,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
又来了,不识相的家伙!法文还说得怪腔怪调的,该不会连观光客都要向她搭讪吧?方晴岚已失去冷静,转过头,提高音量:「离我远一点!」
「我从很远的地方飞来这里,请给我一个机会吧!」
「存义?!」她站起身,双手抚上他的脸,不敢相信他真的在她眼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脸冰冰的,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风才找到她?但他的眼神火热,那视线让她觉得好烫,原来她需要的不是热咖啡,而是他的凝视。
「抱歉,我没办法等下去,我一定要见到你。」殷存义叹口气,原本他答应下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好好想想,但他终究做不到,日夜膨胀的心慌,让他无法保持冷静。
「为什么?」她可以清楚感觉到,他心跳得好快,全身都紧绷著,这是为了她吗?
「我怕你想得太透彻、太理智,就决定不让我爱你了。」这一路上,即使坐在头等舱,有许多影音娱乐和美食佳酿,他仍觉心神不宁,仿佛囚犯在等法官的宣判,决定此后的世界黑白或彩色。
再不见到她的话,他恐怕会被自己的焦虑逼疯,就算她会生气、骂他不守信用,他无力阻挡自己。
「傻瓜!」她不只是骂他,也是骂自己,怎么两人都这么傻?要是能坦率点,不要想那么多,他们早就可以相爱相守,何必绕了这么一大圈?
「对不起,我知道我该给你空间和时间,可是我快疯了!版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决定?」不管是什么答案,他都不会放弃,只怕免下了要心痛。
她不直接回答,反而改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想你会住在最棒的饭店,所以把五星级饭店都找了一遍,才在附近的咖啡厅发现了你。」
「真聪明。」不愧是她爱上的男人。
「可惜你住的饭店客满了,我得去找别家饭店。」他决定了,她要度假多久,他就跟著住多久,否则巴黎的男人这么多情,他有责任保护她的身和心!
「何不分享我的房间呢?」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他惊讶不已,一向冷静的她怎会主动提出邀请?要知道这可不是亲人或朋友共住一间房,他们是男人和女人,而且是被爱情弄得很傻的一对男女。
「嘘!」她伸手堵住他的嘴,像在劝哄不听话的小孩。「再问就不可以了。」
他终于领悟,她愿意与他分享房间,不就说明了一切吗?于是他紧紧抱住她,寻找她的唇,发现她也在等,她也需要他的吻。
两人的唇相遇时,她就像回到了家,原来她一直在等的就是他,就是这份归属和美好,今生今世,她的心都下必再流浪。
在巴黎这个恋人之都,一对情侣拥吻实在不算什么,路人们或许给个微笑,或许视而不见的走过,反正世界上天天都有人陷入热恋。
回到饭店,殷存义随女友的脚步踏进房门,内心忐忑,不知今晚会不会是两人的初夜?
晴岚在他心中太过珍贵,他无法判断时机是否已成熟,还是该等她更确定彼此关系的时候?他甚至为自己有这念头感到愧疚。
方晴岚脱下外套和围巾,从容道:「我去洗澡,你先休息一下,想吃什么就叫客房服务。」
「好。」他吞咽一下口水,觉得又渴又饿,但不是食物所能满足的。
不管怎样,他还是叫了一瓶红酒和一些点心,或许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半小时后,方晴岚终于走出浴室,他从不知道女人洗澡要这么久,不过等待是值得的,眼前是一个身著白色睡衣的女人,脸颊泛红,发梢还在滴水,赤果的双脚踩在地毯上。
她身上有水蒸气、有沐浴乳的香味,还有一股强大的诱惑。
他拿著酒杯的手有点抖,言不由衷的说:「今天晚上你睡床上,我睡沙发。」
「你那么高大,沙发会被你压垮的。」她爬上床,歪头看他,怎么他的衬衫还扣在第一个扣子?有没有这么拘谨呀?
「那……那我打地铺?」他试探的问。
「唉,我就这么没有吸引力吗?」斜躺在床上的她,眼眸如月光,红唇如玫瑰,睡衣肩带垂落,半湿的发性感无比。
他手中的酒杯倒了,跌落在地上,没有破,但是酒红色的液体洒满一地。
瞧他向她飞奔而来,她脸上才有了笑意,这傻瓜是想等到何年何月?如此良宵怎可虚度?
他疯狂也似地封住她的唇,热吻中带有红酒味,还有更浓烈的渴望,双手抱得她好紧好紧,她想要的就是这个,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全心全力地爱她。
「抱歉,我应该先去洗个澡……」直到两人都果裎相对,连他的眼镜都拿掉了,他才想到这件事,他真是太没礼貌了。
她抱住他的手臂,抗议道:「不要走,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
「可是……可是我……」他怕她不喜欢他的味道。
「晚一点我再帮你洗,现在你不可以放开我……」她嘟起小嘴迎上前,他随即融化了。
相识多年,爱的初体验终于降临,尽避他们都是成年人,都不是第一次,却在此刻心慌意乱,深怕一个不小心,破坏那完美的感觉。
「晴岚,你爱我吗?」在关键性的一刻,他忍不住问。
她噗哧一笑,让他又窘又羞。
「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我爱你,好爱好爱你,爱到自己都会害怕,好怕这是梦,随时会醒来。」天知道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再次打开自己的心,但因为是他,她愿意再去爱。
「如果这是梦,我想要跟你作一辈子的梦。」他心疼她的脆弱和勇敢,对自己发誓,他要用全心全力爱护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终于他们拥有了彼此,同时发出满足的轻叹,原来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就是这份完整的感觉。
「可以吗?」他的汗滴落在她胸前,肌肤发热,更加黏著不可分离。
「可以……再多、再快……再疯狂……我都想要……」红唇呼唤,击破最后一丝理性。
彼此都是自制力很强的人,甚至有点自我压抑,在忽然解放后,激情一发不可收拾。
潮浪仿佛在耳边汹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高涨,她必须抱著他才不会被淹没,终于被推上那巨浪的顶点,她颤抖的对他说:「存义……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件事?」
「什么事?」他哑著声音问。
「我在最快乐的时候……反而会掉眼泪……」
这时他才惊觉她眼角的泪滴,很久以前他曾看过一次,怎会在这时涌现呢?
「因为一切太完美,我就忍不住想哭……」她微笑著解释。
他温柔为她吻去每滴泪。「好,你可以哭,谁教你是人鱼公主呢?但这些都是我的珍珠,每一颗我都要保留。」
她闭上眼,感受他的吻如细雨纷落,吻去小小靶伤,吻出深深爱恋。
原来美人鱼的故事可以这样结局,沉睡海底许久的她,因为第二任王子的吻而醒来,曾害怕受伤的心也随之打开,发现这世界是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