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罗煞」为了少寨主的亲事而陷入一阵混乱时,宋于柔因为得以「提早入寨」这个消息,而急著拉云少蓉出门商议。
听完宋于柔那惊天动地的叙述,云少蓉瞥了她一眼。「提早入寨就入寨呗!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在两人决定交换身分后,宋于柔试想过许多可能,甚至……甚至连怎么过「洞房花烛夜」那关,都细思过该如何拖延。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当日竟未将话说尽,现下又扯出这个条件,可真是打乱了她的计划。
「万一你真、真……真被那少寨主给强要了怎么办?」她清甜的嗓音有著说不出的担忧。
云少蓉横睨了她一眼,飒爽地道:「他若敢强迫我,我就先踢断他的命根子,让他永远不能人道!」
「什么?你要踢断他的命根子!」今儿个她所受的震撼著实不少啊!
听著好友发出震天动地的惊喊,云少蓉连忙捣住她的嘴。「嘘,你别嚷嚷!」
在大庭广众下,两个姑娘家的行径算是放肆了,偏偏茶楼里的人早对宋、云这两家姑娘的行径是见怪不怪,仍旧兀自忙碌著。
好不容易,宋于柔失控的尖叫被抑下后,终于镇定了下来。「你、你疯了!真够狠的!」
云少蓉努起唇,颇不谅解地嗔了她一眼。「呿!非常时候得采取非常手段。」
柳眉一颦,青葱般的指压在发鬓边,宋于柔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很难想像,若真让云少蓉上了「卧罗煞」,会是怎样的情况。
「唉呀!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的。」她回了好友一抹乐观的灿笑。
宋于柔挑起柳眉,伸手拧了把她的嫩颊。「你啊,成天像个男孩子一样,活泼好动,做事冲动,我哪里放得下心咧!」
心绪转换得极快,云少蓉不以为意地嘻嘻笑著。「真要比起你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我还望尘莫及呢!」
宋于柔那张甜死人不偿命的脸容一抬,嗔了她一眼。「我真服了你,同你说正经事,你偏有本事东拉西扯的。」
「从方才到现在,我说的每一句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她扁了扁嘴嘀咕著,表情无辜得很。
不理会她脸上搞怪的神情,宋于柔神情认真地问:「我现在不同你说笑,你是真的愿意替我上山寨吗?」
她翻了翻白眼,垂肩一叹,失了耐性的她,不悦地拢紧秀眉。「唉——柔柔,你几时变得这么唆唆的,好烦呐!」
「生气啦?我也是为你的安全著想,若真出了事,我怎么同你爹交代?」宋于柔叹口气,没好气地道。
云少蓉睨了她一眼。「总之,这事包在我身上就对了。」
宋于柔无奈地苦笑。「是啦!是啦!我该为对方祈求,别让你把整个山寨搞得天翻地覆才是。」
「何止天翻地覆,若真能直接铲除,那就大快人心啦!」她说得正气凛然。
「你哟……」宋于柔笑著摇头,不明白自个儿是哪根筋不对,才会为云少蓉犯愁。
「好了,别婆婆妈妈、唆唆的,几时上山寨?」
「十天后。」墨黑的睫毛眨了眨,她优雅地垂眸沉思后,好奇地问道:「那你爹那边……」
云少蓉甚是苦恼地转了转黑溜溜的眸子,忽然心思一动。「我代替你上山后,你就帮我把信交给我爹,我会在信里交代一切原由。」
从小到大,她的性子一向直率,凡事想到就做,就算父亲反对,也阻挠不了她的决定。
宋于柔笑容一凝,水澈的眸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少蓉,我真的可以安心看著你替我上山寨吗?」
虽然云少蓉如此积极的原因,泰半是为了圆她自个儿的侠女梦,但宋于柔感觉得出好友是真心想帮她。
只是,让云少蓉单独入寨她实在不放心。
一瞧见宋于柔的眼神缥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少蓉深怕她改变主意,孩子气地嚷嚷:「你可别想反悔!」
「我已经可以想像你爹和我爹的反应了。」轻蹙眉,宋于柔语重心长地道。
她古灵精怪地嗔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说:「唉呀!你就甭担心了,届时事已成定局,你爹会感激我,至于我爹……我爹也许会气得冒火,但他老人家会因为我的情报,顺利剿了山贼窝,保住乌纱帽。」
望著她得意的神情,宋于柔没好气地伸出纤指,推了推她光洁的额。「你真是满肚子坏水呐!」
她不服气地反驳。「什么满肚子坏水,我可是满脑子聪明水,机伶得很。」
宋于柔噗哧笑出声。「是了!总之入山寨后,你记得每三天就要差信鸽给我通报消息,超过三日,我就会请你爹带兵上山,知道吗?」
「知道、知道,这事攸关重大,我会小心执行任务的!」
两人击掌,再一次达到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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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际缀著几朵白云,群山环绕著这座翠绿的山谷,此时的「云岫山」仿佛是远离尘嚣俗世的人间仙境。
在荒草及腰的土道间,一顶华丽的锦轿由霞华镇出发,约莫半天的时间,在「云岫山」的三哑口小平原处停了下来。
抬轿的汉子搁下轿子后,对著轿帘扬声道:「小姐,抵达三哑口了。」
在云少蓉与宋于柔的合力下,两人瞒天过海地进行了李代桃僵的计划。
到了约定这一日,宋五郎差了镖局里未接镖的镖师充当轿夫,含泪将女儿送至与卧罗煞老寨主约定的地点。
「见著人了吗?」
「回小姐,还没见到人。」耳闻「云岫山」山贼为患,抬轿的汉子神色凛然地打量著四周,深怕一个不留神,身旁便会蹦出一堆凶神恶煞。
待在轿子里的云少蓉沉思了会。「成了,你们先行下山吧!」
汉子怔了怔,随即忧心忡忡地道:「这……不妥吧!」
云少蓉闻言发出咯咯轻笑。「横竖都得进山寨,难不成还怕被山贼掳走吗?」
「小姐……」轿内传来主子从容不迫的娇柔笑嗓,轿夫不由得佩服起她过人的胆识。
「好了,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快下山吧!再说,山里天黑得快,天晚迷了路可不好。」她扬声赶人。
汉子杵在原地,实在不敢贸然应允。
主子是宋家捧在掌心呵护的娇娇女,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察觉出汉子迟疑的态度,云少蓉隔著轿帘,别有深意地问道:「难不成你们想趁此见识、见识山贼的模样?」
忘了与主子隔著轿帘,汉子急忙摆了摆手,惊声说道:「小姐您别说笑了。」
虽然总镖头与「卧罗煞」寨主关系匪浅,但「卧罗煞」如雷贯耳的名号依旧是众人心中的禁忌。
云少蓉秀眉一挑,继续打发他们。「你们快回去复命,别再耽搁了!」
这几个汉子全是为宋家走镖的镖师,她在宋家走动得勤,人人识得她,她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揭穿。
「小姐,您别赶我们,等‘卧罗煞’的人来了,确定您安全无虞后,我们才能放心离开。」
汉子话一搁下,在场的三人点头如捣蒜,表达出心里认同的想法。
「是呀!晚些下山也无妨,小姐的安全最重要。」
打发不了人,坐在轿内的云少蓉无力地撑颚、翻眸,心里暗咒著那胆敢迟到的「卧罗煞」少寨主。
「小姐要出轿子透透气吗?这深山的景色清幽秀丽,瞧了心情会开朗些。」
「甭了,我在轿子里休息就好了。」云少蓉正在生少寨主的气,闷闷地开口。
早习惯自家主子的娇脾气,几个汉子各据一方地护在轿子外,识趣地没再叨扰她。
汉子一噤声,四周蓦地充斥著股静谧的气氛。
晴朗的天,山风不断吹拂,悦耳的鸟声啁啾,清风抚过林间发出的窸窣声譬,让这一切美好得像是场梦。
只是……这一切都不足以弥补少寨主该死的行径!
她决定,只要他再让她多等一盏茶的时间,入山寨后,她就会闹个天翻地覆,让他头痛个一盏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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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西落,沉沉暮霭在林树的掩映之下,逐渐蒙上一片昏暗,黑幽幽、阴森森地,让人连行路都显得困难。
「少寨主,您还好吧!」熟稔地领著卫韶枫穿梭在林径间,陆本魁不放心地频频回首问道。
为了依约到三桠口接少寨主夫人,老寨主特地派他领著一只小队,与少寨主随行至三桠口。
「不好。」扬袖拭去额上的汗,卫韶枫追赶不上陆本魁的脚程,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前一回失足摔下陡崖,再加上山林间处处险地、陡崖无数,他的脚步也显得更加谨慎、小心。
陆本魁缓下脚步,抿唇闷哼了声。「只剩不到一盏茶的路,请少寨主忍忍。」
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卫韶枫以苦笑表达此刻的心情。
这段遥不可及的山路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而言,无疑是个大考验。
陆本魁回过头瞅著脸色苍白的他,蹙著眉喃著:「展豫那家伙定是帮少寨主补得不够,否则体力和武功怎么一直没恢复哩!」
听说老寨主当年把少寨主托付给一个文韬武略的道士学武功,经过十年光阴的习练,不应该还是一副文弱的模样。
卫韶枫平和的神色蓦地起了变化。「我会武功?」
「呃……」让少寨主这么一问,陆本魁怔了怔。
他只「听说」少寨主跟著一个文韬武略的道士学武功,十年未见,他怎么会知道少寨主的武功究竟学得如何?
脸色一沉,卫韶枫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学过武功吗?为何他满脑子都是四书五经、伦理道德?
难道是失忆的关系吗?为何他对那十年的记忆,空白得犹如一张白纸?
懊不会是那十年里,他只念书而没习武?
在卫韶枫兀自沉思之际,陆本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少寨主,我想咱们还是先赶路要紧,让少夫人久候可不好。」
少夫人?!一忆及不知由哪蹦出来的未过门妻子,卫韶枫的头开始痛了起来。
听说在他醉得不醒人事的那一晚,他答应要将未过门的妻子接回寨内小住。
纵使他以为在醉意醺然的状况下,他的话不具任何保证,但就山寨的人面言,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身为少寨主,其话一向具有威信,一旦开了口,无人不从,就连他的醉言——亦是如此。
经由此次的经验,卫韶枫更加谨言慎行,不敢随意说出搪塞的字句。
「咦!少寨主,瞧见人了!」
就在陆本魁粗犷爽朗的嗓音落下时,一直随行在后的李大疤基于本性,竟迅即往三桠口小平原的方向疾掠而去,准备打劫。
卫韶枫与陆本魁还来不及回过神,李大疤已经抽出腰间的大刀,恶狠狠地咆哮道:「抢劫!把身上的财物留下后,滚——」
靶觉到空气中飘浮的肃杀之气,处在三桠口小平原的汉子谨慎说道:「保护小姐!」
来者不只一人,一个个隐身在林间的身影,似盯紧猎物的猛兽,静谧却深具压迫,静候攻击时机。
瞬即,四人同时做出进攻与防守的动作。
云少蓉坐在轿中,忽然感觉到这紧绷的状况,脑中的思绪有如野马奔腾,心口则因为兴奋,突突飞跳著。
他们遇上其他山贼了?!
又或者是「卧罗煞」的山寨主出现了?
云少蓉悄悄地掀起帘角,霍然被那拦路抢劫的男子给吓住。
那恶人脸上有条刀疤,怵目惊心地由眉角横亘过下巴,挑眉的同时,刀疤在脸上一抽一动的,煞是吓人。
她还来不及细思,便见一抹壮硕的身影不知由何方飞窜而出。
「李大疤!」一声回荡在山谷间的巨响,划破空气中沉滞的气氛,重重地飘荡在众人耳边。
尚处在状况外的李大疤被这么一喊,呐呐地问:「陆爷?」
陆本魁打了一下他的大光头。「你他妈的猪狗不如,连少寨主夫人都想劫!」
李大疤恍然大悟地瞠大眸,瞥过头,眼底映入的是少寨主一脸阴霾的脸庞,这才明白自己闯了大祸。
「少、少寨主……」
看著弟兄们凶神恶煞的模样,卫韶枫心头陡凛地杵在原地,完全没办法接受如此野蛮的行径。
靶觉到少寨主的怒意,李大疤收回张狂的态度,满脸愧色。
尽避怒火中烧,卫韶枫仍旧斯文地朝四名轿夫躬身回礼。「一场误会,若多有得罪,还请宋姑娘及诸位海涵。」
「您……是卧罗煞少寨主?」其中一名汉子迟疑地问。
卫韶枫走向轿边,抱了抱拳,平声道:「正是在下。」
眼前的男子身著藏青衣衫,肩披雪白银貂外袍,全身上下透著股俊儒的书生气息,让开口的汉子错愕不已。
他走镖多年,还不曾见过气质如此出众的山寨头子?
云少蓉坐在轿子里,听那少寨主不凡的谈吐,心里管不住竟对那少寨主兴起了好奇心。
当她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撩起轿帘,想一窥「卧罗煞」少寨主的庐山真面目时,少寨主温雅的嗓音再度响起。
「有劳诸位护送宋姑娘上山,若不嫌弃,请入寨喝杯水酒,歇息一晚再走。」
云少蓉闻言,心猛地一促,急忙喊道:「不行!」好不容易可以摆脱那些人,若真让他们上了山寨,她的计划还能顺利进行吗?
那声由轿内突然响起的嗓音让众人一顿。「小、小姐……」
「你们先行下山吧!天若黑了,要离开可不容易。」暗暗抑下激动的反应,云少蓉以忧心忡忡的柔嗓道。
「宋姑娘的顾虑没错,是应当让几位早些离开。」卫韶枫颔首,转头对著陆本魁及李大疤吩咐道:「就由你们两位护送几位下山吧!」
四名汉子闻言,不约而同地推辞。「不、不不,不用劳烦。」
让山贼护送他们下山……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少寨主这不妥!」不只四名汉子不肯,陆本魁及李大疤更是为这有生以来最屈辱的任务大感沮丧。
「没什么不妥的。」卫韶枫温和的语音中,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威势。
陆本魁壮胆说道:「我们得护送少寨主及夫人回山寨。」
卫韶枫哪里知道他们推辞的原由,因而脸色铁青,扬声再道:「还有其他人跟著,不碍事。」
「少寨主……」
袍袖一挥,他不容拒绝地道:「你们速去速回,有其他人保护我们便成。」
陆本魁与李大疤闻言,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不敢违背地黯然领命。
卫韶枫将他俩赶走的泰半原因是,他想单独同未过门的「宋于柔」聊聊。
他们的婚姻非出于自愿,两人也未曾见过面,他冀望藉著这一段路途,同她说说心里话。
在他同手下说话的同时,云少蓉按捺不住地掀超轿帘,如愿地捕捉到轿外那披著雪白银貂薄袄,挺拔玉立的背影。
趴在轿窗口,云少蓉轻蹙眉,心中暗忖著,他就是柔柔的未婚夫,「卧罗煞」的少寨主?!
虽还未瞧见少寨主的模样,但由他的言行举止、谈吐,她就是没法儿把他跟一个山贼头子联想在一块儿。
怔忡间,她定定望著朝自个儿的方向走来的他。
「有劳宋姑娘下轿。」
没听清楚那温和的嗓音说了些什么,云少蓉猛地回过神,一瞧见他探手入轿,直觉地扣住对方的手,语气狠辣地道:「你别踫我!」
被她扣住手腕,卫韶枫脚步一个踉枪,直接撞进轿内,压在姑娘身上。他的唇重重撞上她因为惊讶而微启的小嘴。
「唔!」吃痛的闷哼声由他的齿缝迸出。
「嗄?!」突见那玉般的俊颜在眼前放大,云少蓉突然瞪大眸,两唇相贴间,他们一同尝到一股腥甜的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