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
章海潮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装傻的努力在这一刻打破。她看著眼前这个男孩子,微笑著说:「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拿著花的男孩子那张娃娃脸微红,却认真地说,「我知道学姐的男朋友是沈学长,但是没关系啊,我喜欢学姐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学姐要不要答应才是学姐的事。」说完,他把手中的花往章海潮手里一放,红著脸走了。
「这次终于送对花了。」章九月手里夹著烟,半撑著下巴慵懒地看著章海潮,酒红的眼影微微泛著魔魅的光,她不晓得她这副样子已经让店里响起一片抽气声了。
看著手中大束的香雪兰,她无奈地开口:「我已经暗示过他很多次了,还是没办法让他停止这种疯狂的举动。」
「是个可爱的孩子。」章九月弹了弹烟灰,站了起来,「海潮给我拉一首吧。」
「好啊,你要唱什么?」
章九月的脸有些潮红,不知道是白兰地的关系还是其他,这样的章九月让她没有办法拒绝。章海潮在心里叹了口气,姑姑何尝又不是个孩子呢?
「很适合你的小提琴呵,」章九月掐灭了烟站了起来,「《如梦初醒》。」
章海潮和章九月站到了台上,台下已经开始骚动,为著难得一次能够听到老板娘唱歌。
章海潮架好了琴,看了眼章九月。章九月调好了话筒对她点点头。章海潮闭上眼楮开始拉这首慢板却无尽哀伤的情歌。
章九月描绘精致的眼楮迷蒙地看著前方,启口轻轻地唱——
「曾是某些人,曾是某些情,陪著我走当天旅程。情路上迂回,前路亦不明,仍然梦想看个究竟。陪著你之时,难述我心情,其实我心不仅高兴,梦飘过,红霞又再高升。
「曾为某些人,曾为某些情,曾做某些草率决定。能明白之时,能容纳之时,人人自己各有处境。同负上感情,情路已单程,重遇那刻不懂反应,谁编写这日后的剧情。
「然后我需假装如斯的冷静,承受这不改的决定。我像如梦初醒,心里唤你一声,是我不该错用情……」
她的歌声自然比章海潮的要复杂和沉炼许多,同样的也沧桑许多。
泵姑还在想她远去的情人。章海潮几乎从章九月一张口就感觉到了其中浓烈的感情,为什么女人总是在等?究竟在等什么?等一个奇迹还是等一次毁灭?她不知道,因为连她自己都是在等。
提著小提琴,手里拿著大束的香雪兰,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也许是因为章九月的歌的缘故,今天晚上特别的冷,也特别的难挨。行薇最近因为发唱片忙得一塌糊涂,同时也因为这张唱片而一炮而红,有时候回来得比她还晚。也许是看出易扬和行薇之间的暗潮汹涌,她笑著把本来要接她下班的易扬推给了行薇。
经过广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钟,然后转了方向,去了沈靖和的家。路过那家老板娘很「恐怖」的超市她买了一堆蜡烛,神经兮兮的老板娘一看她买的几乎都是手腕粗的白蜡,很三八地说了一大堆「节哀顺变」的话,敢情她是当沈靖和死了。
她抿著嘴笑,谢谢了老板娘的安慰,提著一大包蜡烛用他留下来的钥匙开了他家的门。
他的家,依旧和她印象中的一样。她把小提琴放在钢琴上,手指滑过黑白的琴键,想象著他在这里弹琴唱歌的样子。手指滑过钢琴旁边一大叠的CD,却没有想到发现了《走出非洲》。这是什么时候买的?他都没有跟她讲过。
坐在客厅的地上,她抱著抱枕看著《走出非洲》,然后再一次为了电影中男女主角的天人永隔而流泪。
要是他看到她再为这场电影哭,一定会敲她的脑袋,然后淡淡地轻哼著:「傻子。」
她一怔,不是决定了不再想他吗?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会再看这部电影,会如此清晰地想起他?可是没有办法!汹涌的情潮涌进了她的四肢百骸,强烈到即使流血她也不会有知觉。
怎么办?靖和,我想念你。
当这句话自动占满了她整个大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个事实——他离开了她,在这一年的夏天。
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整个眼眶,宣泄著思念地沸腾著。她根本没有办法制止它的流动。自从沈靖和走了之后,章九月、行薇和易扬总是担心她会出事,因为她根本就正常到不能再正常了,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人担心。现在她把她的不甘、疑惑、想念和爱恋全都在这一个晚上宣泄了出来。
电影落幕了,她抱著抱枕睡在自己的梦里。梦里烛光点点,他在轻轻低唱著那首只唱给她一个人听的歌。
早上,她从梦中醒来,把香雪兰插在了客厅的花瓶里,提起蜡烛和小提琴离开了他的家。真是奇怪,她本来是想点蜡烛的,却看了一夜的电影,做了一夜的梦。
离开的时候,她骑走了他的单车。
回家的时候看见魏行薇睡在了沙发上,不由一怔,她这样睡,要是嗓子著凉了就不好了。本来想摇醒她的,却看见她连妆都没有卸的疲惫样才忍住了动作。轻手轻脚地从她房间里抱出一条毛毯给她盖上,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早饭,顺便看看哭红的眼楮有没有泄露自己的情绪。
魏行薇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见章海潮端著早餐从厨房走出来。章海潮看见她醒了,扬起笑,「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一个上午呢。」
「你当我是猪啊!」魏行薇胡乱抓了个抱枕就朝她丢过去。
「喂——」章海潮端著锅躲过了「凶器」,「你当心点,要是砸了早餐我看你吃什么。」
「大不了不吃。」魏行薇说著就想掀开盖子看,却被章海潮当机立断地打掉了手,立刻怒眉相向,「干什么打我?」
「刷牙啊,小姐。」章海潮瞪了她一眼,摆下了筷子。
「哦。」魏行薇耸了耸肩,乖乖去刷了牙再坐了下来,「今天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和馒头,还有一小碟酱菜。」章海潮先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端给魏行薇,问道,「怎么今天在家里,不用赶通告吗?」
「不用,晚上才有通告。」魏行薇笑眯眯地吃著早饭。自从搬来和章海潮住以后,她又发现了章海潮除了小提琴外一项「无敌」的优点——她会做饭,而且是很好吃的那种!扁是这点就已经让热个菜都可以鸡飞狗跳的她崇拜了。
魏行薇突然想起件事,随口问道:「今年年会你要不要报名?」
年会?章海潮微微地迷惑了一下,「这么早就开始报名了吗?」
魏行薇指了指墙上的日历,「今天就立冬了,每年不都是这个时候开始报名的吗?」
「这么快就立冬了。」她喃喃地说著,忽而笑了,「我都没发现呢。难怪最近越来越冷了。」
「那你今年会不会报名?」魏行薇一脸的期待和——算计?
「不去了。」她摇头,无所谓地说,「反正去年都已经参加过,今年再去就不新鲜了。」
「你该不会是因为沈靖和出国才不想参加?」去年的那场年会海潮和沈靖和表演的压轴,几乎成了风行一时的「经典」。章海潮只是摇头笑了笑,「不是啊。」
「我才不信,」魏行薇一脸的不信,随即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你自己开心就好。」
「知道了,还有呢?」章海潮一边小口地吃著馒头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魏行薇欲盖弥彰地哈哈一笑,「还有什么?」
「不说算了。」她作势要收起碗筷。
「我说——」魏行薇按住她拿起筷子的手,挫败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说啊。」她重新坐了下来,继续吃著早餐。
「既然你不参加年会,那平安夜晚上有没有空?」魏行薇见她似要开口,连忙补充道,「那天不是周末。」
「你又不说有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空?」她偏过头,眼楮中闪动著一抹俏皮。
魏行薇瞪了她一眼,「我平安夜晚上有个演出,想找你的小提琴来和音。」
「单独的小提琴?」章海潮一怔,「易扬学长不行吗?」
易扬?不提还好,这一提,当场让魏行薇咬牙切齿起来,「那个痞子那天怎么会有空?他才不会舍得那么好的气氛不去追女人,反而陪我这个宿敌工作。」
行薇不知道和易扬怎么了?他们两个每次见面都斗个半死,偏偏气氛又暧昧得半死。章海潮满脸的困惑和好奇,刚要张口,却立刻被魏行薇堵了回去,「不说他,海潮,你到底要不要答应我?」
「好啊。」她答应得爽快,「不过请我很贵哦。」
「知道了,」魏行薇的脾气倒也去得快,笑著骂她,「你个钱鬼!演出费我比照久月的时薪来付可以了吧?」
「最好不过。」她大笑,继续解决掉碗里剩下的粥。
吃完了早饭,再合力洗完了碗,两个人坐在客厅里聊天。魏行薇说著自己刚当上歌手的点滴,她一边听著一边哈哈大笑,还不忘抓著薯片放肆地啃。
她告诉行薇追了自己快一个学期的大男孩,然后两个人一起摇头叹息著对方的执著和死脑筋。
「这么说他在送了你快一个学期的花以后,终于送对了香雪兰?」魏行薇不可思议地轻呼,「真不知道该说阿弥陀佛,还是该说天才!」
章海潮捏著一片薯片,笑了笑,「很认真,也很可爱啊。」
「然后呢?」魏行薇看著她,炯炯有神,「然后你就跟他‘私混’到天亮才回家?」
「然后啊——」章海潮笑眯眯地反手抓了个抱枕就往魏行薇头上打去,「‘私混’你个头啊!」
魏行薇一边伸手去挡一边嘻嘻哈哈地笑著,「要不然怎么样?那你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
「看电影啊。」她放下「凶器」没好气地说。
「看电影?」魏行薇惊讶地说,「你一个人跑去看午夜场!看什么片子?」
「《走出非洲》。」
「看到哭?」魏行薇挑眉看著眼楮红红的她。从她一醒来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有说。
「剧情感人,不可以啊?」她不自然地粉饰太平。
魏行薇「哼」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抱住了她。
「不信啊?」她安安静静地任魏行薇抱著。
「不是,」魏行薇叹了口气,「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想找个肩膀哭,你还有我和易扬,虽然那个家伙不怎么可靠。」
「嗯。」她真的很感激,身边有这些好朋友,「行薇。」她轻轻地唤她。
「干吗?」
「虽然你这样说,但是演出费不可以少给我。」她笑吟吟地说著没营养的话。
魏行薇先是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一张也不少你——用冥币。」
然后两个人一起大笑,把刚才感伤又温暖的气氛冲得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