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娃娃 第三章

「蔷丝!」

是爹吗?甘蔷丝睡得迷迷糊糊爬起身,她虽然所需睡眠时间不长,可却是睡得最专心、最难清醒的那种,是以每日起床时分就是她一天里最痛苦的时候了,尤其,当爹这样敞开喉咙鸡猫于鬼叫的时候。

睡得专心?

她一向是的,连梦都少有,可怪的是,昨夜她竟然作了个梦,而且还是个让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的梦。

她梦见一个男人来到她床前,倾低身子在她脸庞上凝睇良久,之后举起手,紧接著是个既凉且麻的东西在她脸颊上搔动著。

她睡得迷迷糊糊,梦,却真实得叫人心悸!

真是奇怪的梦,甘蔷丝甩甩头,不明白自己何以会梦见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即使是做梦,她都该只能梦见星野师兄,她的未婚夫的,不是吗?

那男人虽生得好看,却有个又臭又冷又傲的表情,尤其是他的眼神,轻蔑中夹著不屑,不知何以,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可这会儿,甘蔷丝搜索枯肠,就是无法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甘蔷丝!」

伴著焦躁噪音出现在惺忪双眸面前的正是甘游方,不同的是,向来笑呵呵的他失去了平日的气定神闲。

「你见著小五没?昨儿睡前我巡过,可这会儿……」他著急的噪音在见著女儿的脸庞时突然没了声音,噗哧一笑,一嘴子的唾液星子显些喷到女儿脸上。

「不见了小五这么开心吗?」这会儿的甘蔷丝在想起昨夜睡前的恶作剧时总算清醒了点,她伸掌揭去了呵欠,却在手掌上发现了黑点,奇怪,昨夜睡前她明明洗净了脸的呀?

「我开心是为了别档子事广甘游方忍住笑,眼神刻意回避女儿,「你究竟将小五放到哪里去了?」

「没放哪,给他个方便,将他移到了茅厕!」

「茅厕?!」他瞪大眼,「丫头,那儿的味道会薰死人的耶!」

「那不正好?」她嘻喀笑道:「小五是个死人,薰不出问题的,女儿听您的话想对他好些,是以特意将他移至那里吸收日月精华。」昂昂胸膛她愈说愈得意,「我可是用了您教的法术叫动他的呦!您瞧,女儿可算是继承了您的衣钵了吧!」

「你……」甘游方瞪了女儿一眼,心底也明白了她脸上杰作因何而来了。

「不说了,爹赶紧去将它移开,省得吓著了其他房客。还有,甘蔷丝!」他一本正经,「今后无论你想怎么动它,一定、一定、一定要先跟爹知会一声,知道吗?」摇摇头,他移动肥胖身躯踱去。

「不过是个死人嘛!」甘蔷丝不服地气呼呼,边叠被褥,嘴里可没歇下——

「有这么严重吗?」她皱皱秀气的鼻,「原先我还想让它浸在粪池里一夜的,若非法术突然失灵似的,死小五硬是不肯再向前,否则您今儿个早为了捞尸体、洗尸体,还有得忙呢……」言语间她已持妥了盥洗用具外行。

「啊!」

一声尖叫自与她擦身而过的旅店女住客口里逸出,不等她反应,对方已吓跑得老远。

「干么这副德行?」甘蔷丝不解,「一大早是见鬼了吗?」

不及她再思索,又是一声声的尖叫和些登徒子别有深意的怪笑声在她身边响起。

「笑什么笑?」她装出一脸凶相,「想挨揍吗?」

「女客倌莫恼!」一个好心的店小二踱近她,「咱们堂屋里有座铜镜,您先过去瞧瞧吧!」

模不著头绪的甘蔷丝只得依言踱入堂屋,一视之下不由得火冒三丈、怒发冲冠。

在她原本白净的脸庞上竟让人用毛笔写了字,字虽小,却看得分明。

鼻上是——索情艳鬼。

左边是——贞洁女子请回避。

右边是——狂蜂浪蝶请驾临。

「啊!啊!啊!」

一连串尖叫声由甘蔷丝口中逸出,不同于方才那些露过人惊惧的叫声,她的叫声里全然是怒气,看来昨夜的梦不是梦,真有个陌生男子来到了她房里,还在她脸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纪念品!

握拳在空中挥舞著,若让她真逮著那个该死的坏东西,她保证会在他脸上留下更多更多让他水生难忘的纪念品!

还有那死爹爹,甘蔷丝伸手用力扶著墨渍,爹明明已看见了她脸上的字却故意不说任由她出糗,难怪他方才乍见她时会笑成那副德行。

陌生男子逮不著,爹总逃不了吧!

咬咬牙,她扔开了擦脸的布巾,杀气腾腾地朝甘游方而去。

***

虽然事后爹硬要推说那是她喜欢整蛊死人才会遭鬼作祟,虽然爹说那陌生男人只是她太累时产生的幻想,可她才不信呢!

这事肯定有蹊跷,只是目前她还拼凑不出来,可似乎这些事都与那讨人厌的小五隐隐有关,难道有人在暗中保护它?见她整它,就代为出气?

愈想头愈疼,甘蔷丝关上心思懒得再想,对于需要动用到脑子的事情她向来最没兴趣,弄不清楚没关系,反正她也不怕就是了。

只将来这家伙可别落到她手里,否则,她肯定会让他死无全尸!

几日后,夜里行到半途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前不搭村后不著店,大雨间歇还夹杂著闪电雷鸣,这光景留在山里会有危险,是以甘游方只得继续赶路,并和女儿搭了几套蓑衣套在货物身上,丫头和他则分别撑著油纸伞。

老实说,僵尸当然不怕风雨,搭上蓑衣只是让他们看来别那么狼狈罢了。

其他人还好,可小五人高马大地,蓑衣就是兜不拢全身,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狂风骤雨还吹遍了搁在他脸上遮雨挡风的斗笠。

「爹!您安心带路吧!女儿到后头帮忙。」没等父亲出声,甘蔷丝已来到队伍后方举高手中油纸伞帮小五挡去滂沱雨点。

两人身高有段距离,顾得了小五顾不了自己,霎时甘蔷丝湿渌渌一身狼狈,见女儿难得大发善心,甘游方心底虽讶异却没作声,抬抬眉毛继续前行。

雨中赶路也是不得已,这趟买卖还夹了个重要差事,此外身边始终有窥伺的眼楮,他还得加把劲当心点。

雨水逼出了原是沉睡在山里土穴中的生物,甘蔷丝无惧于风雨,却睁大了眼梭巡著路旁的草丛间。

「死小五!」她嘀嘀咕咕双眸漫游四顾,「前几天甘姐姐不但没能赏你喝粪水还被人画了个大花脸,这笔帐寻不著正主,没得说只能暂记在你头上了!哈!」她眼底一亮,「这儿有个好料先拿来喂喂你吧!」

话未尽,她一手捉伞另一手自草丛间倏地起落,瞬时手上已捉起了条没毒性的小青蛇,她自小生长在山林间,对于这些蛇鼠虫蚁均能手到擒来。

「姐姐请小五喝蛇汤,」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吐著信的小青蛇缠上了小五颈项,「不好意思,」她笑语晏晏,「原想伺候条毒蛇的,仓促之间没找著,小东西不成敬意!」

小五是个死人,自然不能反抗也不能出声抗议,小五没反应,倒是小青蛇因著僵尸前进时的跳跃,死命缠紧著它颈项。

「够吗?」甘蔷丝好心地迫问著,那神情还真像个生怕待客不周的女主人。「不说话就是没饱!」她径自帮他作了决定,「那倒也是,瞧你人高马大的,一条蛇,还不够垫底!」

不多时,除了一条小青蛇,小五头顶还加了只丑不啦叽的癞虾蟆,衣襟里则是软趴趴的蜗牛和蚯蚓。

东西愈加愈多,雨中的甘蔷丝,心情却愈来愈高昂,甚至还哼起了窦粱宾的「雨中贯牡丹」一一

「东风未放晓泥干,红药花开不耐寒。待得天晴花已老,不如携手雨中看。你听听,雨中赏花多诗意呢!」她手指点点下巴,「不过那是同别人做的雅事,至于同你死小五……」她再在小五头上搁了只大牛蛙,震时它头顶一只癞蛤蟆、一只大牛蛙,雨夜里咽咽咽地一搭一唱热闹非凡。

她笑嘻喀遭:「还是听牛蛙唱歌实际些!」

「甘蔷丝!」

笆游方的吼声打断了她正欲将条大水蛭黏上小五身上的举动。

「丫头!」他停下队伍,摇摇头来到小五跟前,一手拉掉青蛇,一手拂去牛蛙、癞蛤蟆和蜗牛、蚯蚓,语带无奈道:「我早该想到你不会这么好心特章来帮他撑伞的。」

「谁说的!」她不服气,「人家一只手真的自始至终都在帮他撑伞呀!」

「那另外一只手呢?」甘游方没好气地看著她。

「另外一只手?」甘蔷丝笑出两颗小虎牙,一脸无辜,「那可不干我事,它有自主意识,管不住的,再加上,爹,您不觉得小五头上多了牛蛙和癞蛤蟆看起来更加帅气、更像个男人吗?」

「不觉得!」甘游方在滂沱大雨里佩服女儿的贪玩拗性,这丫头还真不是普通的「风雨无阻」。

「拿来!」他伸出手。

「啥?」甘蔷丝笑得憨傻。

「别同爹装蒜!」他拉出女儿藏在后方的手,果不其然丫头两根手指头中间正夹著只扭动不已的大水蛭,那么大的水蛭若真黏上人身非吸干人血不可,抢过水蛭,他用力将其抛得老远。

「哎呀!爹呀!」她直跺脚,「这么肥的水蛭难找得很,您怎么丢了呢?」

「不丢做啥?」他白了女儿一眼。」贴在小五脸上换肤去恶血呀!」她说得振振有词。

「多谢你的好心,我倒不认为死人还有换肤去恶血的必要!」

他将女儿拉至队伍前,幸得此时雨势已歇,看来小五是不需要蔷丝的「特别服务」了。

见女儿心犹未死不断将视线游回小五身上,甘游方叹口气,「丫头!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别再扰死人安宁!」

「不难!」甘蔷丝笑道:「您让小五自个儿开口跟我说它受够了不想再玩。」

「你明知道它……」他一脸无奈,「不能开口。」

「那就是天意广她歪头笑眯咪的,「那就是天注定了要他对我无能为力!」

转过头不再搭理父亲,她心情极佳地收起油纸伞,拿出包袱里的锣钹。

在雨后的山里将锣声敲得响彻云霄!

***

数日后,甘蔷丝和父亲已依序交清了几件货物,是以到未了人了冀南时身边只剩了小三和小五。

这几日里,甘游方虽是日防夜防却依旧难防女儿捉弄小五的心思,他感觉得出来,丫头如此妄为,多半是想激出那日在她脸上留下墨宝的男人,可偏偏,就是事与愿违。

小三老家在冀境石家口,小五在燕京,此次行程只这两件货物终点路遥,其他的都算是近程。

是日晌午,甘游方和女儿在客栈里用著午膳。

「蔷丝呀!」甘游方突然出声,「离开忠义庄前听于伯母说她曾亲手织了件兜儿给你?」他佯装漫不经心,「你是不是都穿在身上呀?」

「爹问这做啥?自小到大,您从没关心过女儿穿啥的。」甘蔷丝一脸不解,继之恍然大悟,「喔!我明白了。」

「明白?」他掩饰著自己的讶异,「你明白了什么?」不可能呀!他心底自问,依这丫头的脑子,难不成还真让她看出了什么?

「明白于夫人是爹的老情人!」她一副鬼灵精怪的样子,「难怪她要眼巴巴绣件兜儿送给女儿,而且,」她笑得贼兮兮的,「还是鸳鸯戏水的唷!」

「也更难怪……」她一脸自以为聪明的神情,「她想叫我当她儿媳妇!」

笆游方不经意舒口气,低头扒饭,「随你说,重点是人家一番盛意,你可别弄丢了。」

「这才不是重点呢!」甘蔷丝一脸不赞同,「重点是她愿不愿意吃苦陪爹做赶尸营生,放下忠义庄夫人身段,与您行脚天涯。」

他再扒口饭,抬起笑脸,「丫头!爹还真服了你的聪明!」

「服气便服气,脸上可别留饭粒!」她伸手帮父亲捻下了黏在八字须上的饭粒,「这样也好,女儿原还在想过阵子若嫁了人,怕没法再这样全心全意照顾您,没法陪您大扛南北晃蔼赶尸,开醮作坛的了,若有个后娘我就甭再换这个心了……」

笆蔷丝话语未尽,客栈大门一敞,锦袍磨擦窸窣作响,不一会儿一字排开两列禁军霸住了客栈大门口,紧接著足音大作,一名身穿九品官服,冠一粱,牵带用乌角,绶用鹃惊,身著黄、绿花锦斑斓,头顶翼善冠,眉发均已全白,下巴光滑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缓缓踱入。

那男子及一队禁军皆穿著白色皂靴,像是厂卫禁军,这些人多半草菅人命,作恶多端,是以一般老百姓只要见著是白皂靴来,莫不畏之如虎,是以,当这行人一抵客栈,原想进来喝茶的客人忙转向远离,至于原在客栈里的乡民则变了胜色,速速扔了碎银偷隙自小门开溜,见虎躲虎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呀!、

「哪来的家伙?」甘蔷丝生在山林,行于乡野,生平首次来到京畿附近城镇,是以不知其厉害,压根不当回事,轻哼了声,「这么嚣张?」

「丫头!」甘游方对女儿猛使眼色,「少说话!」

笆蔷丝并未压低噪音,那带头的男子应该是听见了,但他只是啜饮著店小二奉上的热茶,未置一词,目光亦未曾投向甘氏父女,显见是懒得与这样的小女娃计较。

「丛统领!」

一名禁军自外而人向白发男子揖首,原来这男子就是当今统领西厂禁军的丛勖统领,西厂自汪直之后改由符寿接手,符寿言语便给、手腕练达,数年来始终优游于于宫闱之间,但因图私利也得罪了不少人,是以三年前特意自天山延聘了武功高强的丛勖至京师为他掌西厂,铲除异己。

丛勖今年不过四十五,白发白眉实是源自于其所学之辣手功夫摧折己身相貌所致。

他一生爱名,花了大半辈子在天山派中修练武功绝学,这次得符寿聘任,是以毫不顾忌门派中大多数人的反对硬是叛门而出,来到了燕京为符寿效力。

丛勖之下另有八名副统领,多半派驻在京师之外,前次甘氏父女在忠义庄前所遇到的曹逸臣即其八位副统领之一。

听见来人喊出白发男子称谓,甘游方表面不动声色,心头却已生起烦忧,丛勖此人来头不小,一身功夫出神人化,更别提他腰上系的那块西厂铁血令,那块可在瞬间调动数万人马的铁血令牌!

「说吧!」丛勖啖著茶水,一脸有恃无恐,他看得出部属有话要说,却忌惮于隔墙有耳,他此时的漫不经心更突显了他的过人自信。

「是!丛统领。」来人倾身压低噪,但因著客栈里没剩几个人,是以两人对话仍是悉数人了甘氏父女的耳。「根据传回来的消息,曹副统在忠义庄前守了这么久,却依旧亳无所获。」

「蠢厮!」丛勖冷哼,「毫无所获就是出了岔,让人给打混模出了庄。」

「不可能吧!」那人攒紧眉心,「曹副统向以忠贞及坚守岗位出胜,有他在就不可能有滑网之鱼呀!」

「忠贞的另个解释就叫蠢!」丛勖毫不客气地说:「光会傻傻地在那里守株待兔,就算守到老守到死,耗子全跑光了,还有个屁用!」

「这也是没法子的,」那禁军沉吟,「因著忠义庄主先人之祖荫,当地大小辟员对那于老爷子都极其礼遇,咱们可里可围,但说到血洗那座宅子,只怕事儿闹大了影响甚广,再加上于老爷子座下徒儿像是官云飞、徐守晦等人武功均属一流,真来硬的曹副统未必能得著好处。」

「这些日子里,」丛勖怀疑道:「当真不曾有外人出入过庄子?」

听到这里,甘游方心底猛冒汗,可为怕引起对方疑窦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蹋蹋女儿压低声,「丫头!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事儿没做完吗?」

「事儿?!我没事呀!」甘蔷丝漫不经心地嗑瓜子,耳朵竖得老高,那两个家伙在谈忠义庄的事儿呢,莫怪那天忠义庄外戒备森严,可就不知道他们想要捉什么?真令人好奇,却偏偏老爹的脚不识趣又来踹。

「怎么没事?」他压低声音,「你不总想著整蛊小五吗?这会儿爹在喝茶不就是个好机会?」

「那事儿不急,我已经……」她压手让爹小声点,别打断她听八卦。无聊爹爹,成日不许她欺负小五,这会儿干么这么好心?

「除了月前有对赶尸父女带了几具尸体进出外,当真就不曾再有庄外人士进出过了,至于那对父女,曹副统另派了人远远盯著,只不过,似乎跟丢了几回。」

盯著?甘蔷丝心底犯疑,有这回事吗?怎地她毫无感觉?

「赶尸?厂丛勖沉吟道:「他们带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那人摇摇头,「只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是呀!是呀!那家伙叫小五,这会儿就在后头!

「唉哟!」叫声是从甘游方嘴里窜出的,还配上他抱著肚子的动作,他一手拉紧女儿往后头跑,一面揉著肚子,「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好丫头,陪爹上茅厕,爹忍不住了。」

「上茅厕干么要人陪?」甘蔷丝还想挣开手,却让父亲死拖著走。

「爹怕来不及,要你帮忙收拾善后……」

「什么呀?!」

在那对父女鬼叫声远扬后,丛勖看著他们背影突然锁紧眉心,「蠢厮!这曹逸臣办事不力,让什么赶尸人进出,让什么焦尸出庄呢?这问题肯定就出在那对父女及那具焦尸身上,这事儿著落在我身上,一把刀戳进死人肚里才能判定真死真活!」

「店小二!」他沉问道:「你这店里这两天可有一对赶尸父女到此打尖?」

「有呀!有呀!」店小二猛点头,「官爷!方才那个嚷著肚疼的甘老爹,他和他女儿就是赶尸来此投栈的。」

「追!」

丛勖手势扬高,瞬间一屋子的厂卫禁军全涌人了客栈后方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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