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闲适的午后,芯美牵著Chocolate,到附近的小鲍园遛遛。
台北的秋,褪去了春天的铅华,散去了夏日的热燥,换穿一袭朴素的黄裳,静悄悄地降临人间。
Chocolate一会儿绕著圆圈打转,一会儿蹦蹦跳跳地游戏,一会儿又在草地上磨磨蹭蹭地打滚,偶尔瞧瞧芯美,偶尔追追野猫,自个儿玩得不亦乐乎。
芯美悠闲地坐在秋千上,一棵心轻松地晃荡著,聆听秋天的跫音。
片片黄叶踏著优雅的华尔滋,一个回旋、两个翻转,悄悄传送著秋的气息。恰似天地间的一叶扁舟,浮在秋云间、飘在秋风中,是那么的婀娜多姿、轻灵绝美。
秋风微歇,满地的花叶将红砖道点缀得别有一番诗意。落叶因应著自然而风落,仿佛等待著四季的更迭,欣慰自己已完成恣意盛放的使命,一如尽情煽著七彩羽翼的蝶儿,到了舞倦的一天,便翩然自在地告别,舍去生命的温暖与灿烂,回归静寂。
踱在布满秋意的人行道上,听闻脚下的沙沙声,无限的感触一古脑儿涌上心头芯美想著,或许有人觉得这一季太感伤,遍地的落花枯叶,仿佛一个个失意的梦和一串串沮丧的泪珠。但是,「落红本非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春去秋来,花开花落,本是大自然亘古不变的循环。若无此番落花落叶的滋养,怎得来春的万紫千红、嫣粉嫩绿呢?
所以,秋天不该是个怅然的季节,而是一个奋发的时候,它没有夏日的闷热,也没有冬日的严寒,而是冷热适度的畅快。西风吹拂的台北城,充塞著一种异于平常的宁谧安逸,忽然间,芯美有了一股冲动,要以秋天为背景,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牵著Chocolate,信步走著。芯美在回家的途中,已经初步构思了男女主角的名字。嗯,一个好的开始。
踏进家门,Chocolate一见它的水盆,飞也似地冲过去,伸出舌头拼命补充水分,整个头都快埋进水里了。
打开窗户让空气流通,秋高气爽,溢了一室的清新。
罢坐下,电话声干扰了芯美正准备继续享受浪漫的情绪。
「喂,找谁?」她拿著无线电话,在沙发上斜躺下来。
「是我,小丰。」
听见他声音,她下意识地稍稍坐起。「咦?你还活著啊?我以为你被外星人绑架了咧。」
「MayMay,中秋前这阵子,公司的企画案多得跟山一样,我几乎天天加班,回到家也是倒头就睡著了。对了,我打过好几次电话,都找不到你。」
「啊,你有找我?什么时候?」
「都是下班后,大概九点、十点左右吧。」
「这样啊……」芯美偏头想了一会,「喔,我知道了,因为这几天吃完晚饭我都到漫画出租店打混去了,所以……」
「看漫画?」他显得有些嫉妒。「你很闲喔,不用写小说啦?」
被他这么一点,她难为情地笑说:「要啊,只是还没开工。不过,今天已经有一些想法,就准备提笔了。」
「写小说还要选蚌黄道吉日啊?」
「唉,你打电话的目的,不会是专为了数落我混吧?」芯美不自觉地轻啮著手指。
「当然不是啊。」他顿了顿,笑道:「想问你中秋节晚上有没有约?还是有没有要回家团圆?」
「中秋节是后天吧?」
「喔,真被你打败了喔,你过得太浑浑噩噩了吧!连后天是中秋都搞不清楚。」
「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上班族,老盼著这些假期。」芯美觉得他这么说不公平,咕哝著说:「人家整天窝在家里,天天都是星期天,哪管放假不放假的,日期又怎么搞得清楚嘛?本来中秋前后要回去看看妈妈和妹妹,不过买不到火车票,妈妈又不忍心让我在高速公路上塞上十几个小时,所以要我过一阵子有空再回去。」
「这样刚好,要不要跟我们去烤肉?」
「烤肉?!」芯美觉得有趣。「中秋节真的变成烤肉节了耶!昨天我的大学同学才打电话来找我去他家烤肉呢。」「那你答应了吗?」他似乎有些著急。
「还没跟他确定。」
「那你现在快跟我确定。」
「你们有哪些人?」她觉得,玩得尽兴与否,全然取决于人的因素。
「就同事啊,你认识的那几个会去,另外还有些人会参加,大家都很好相处的。」
「可是……」芯美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老跟你一同出现,这样不会惹来闲言闲语吗?」
「放心啦,上次吃过饭后,我就替你回绝了阿胖和大头那两个家伙。我骗他们说你是我表妹,不准他们动你脑筋……」
「表妹?!」芯美不可责信地重复了一次。「他们相信?」
「不相信也得信啊。我是他们主管耶,我说一就是一,哪容得下他们嗦?」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聊吗?」芯美有些不悦。
「怎么了?」他听得一头雾水。「不高兴我这么做?难道……你对那两个家伙……」
「当然没兴趣啊!」芯美赶忙插话纠正他。
「那……我有做错什么吗?我替你省下麻烦耶。」他说得无辜。
「话是没错,可是……可是你不觉得你该尊重我的意思吗?」芯美心虚地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他当然不知道,芯美也不愿让他知道,她真正失落的原因,是因为他竟在同事面前隐瞒她跟他正在交往的事实。
「喔,对不起啦,我没考虑到这点,下次改进。」他连忙道歉,马上转回正题。「快点答应我,后天晚上烤肉……」
「去哪烤?」芯美淡然问道。她还是无法完全挥开胡思乱想,好气这种感觉,老被他牵著鼻子走的感觉。
「去木栅,一个叫做小冰的同事家里。他们家在山边,有个很大的院子。」
「木栅……好远喔……」说这话,其实隐含试探的意味。
「小姐,我哪一次约你让你只身前往啊?你不会是想骑你的小车风尘仆仆赶去木栅吧,我当然会去接你啊。」
「喔。」芯美的心情瞬间开朗了些。
「如何,决定没?」
「好吧,反正没事。」她刻意让语气听来平淡,就是不想让他有丁点占上风的感觉。
「嗯,那就说定喽,不准反悔,反悔的人是猪头。」他笑得挺开心的,不自觉开起玩笑。
「我像是说说就算的人吗?」
「好,傍晚四点左右,我到你家接你。就这样,BYE。」
「小丰,等等!」芯美忽又想到一些事,连忙喊住他。「我需要准备什么食物?」
「不用啦,」他爽朗地笑著。「东西我们会先去买,你准备吃就行了。」
「喔。那就后天见啦,BYE。」
币上电话,不知为何,脑子里又填满了他的身影……
☆☆☆
中秋傍晚,巫丰群载著芯美驱车前往木栅山区。
这是台北南方的一区,对芯美全然陌生的地方。沿河一带还留著几座红砖古厝和少许的田亩,柔柔反射著夕阳余晖,安安静静立在萧瑟的风中。新建的公寓楼层遮蔽了望河的景致,只有偶缺的一隅,勉强可以一瞥泥灰的堤防。堤上杂生著泛白的芦苇,一丛丛、一簇簇,迎风摇曳,为冷硬的河堤织出壮丽的图腾。巫丰群告诉芯美,堤防蜿蜒而去的地方,就是政大的方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空中仍有絮絮浮云不肯散去,在宁静中挥画著潇洒的气性。飒飒的秋风,扑怀入袖,捎来了悠然恬适的气息。
「到了,下车吧。」来到半山腰,他靠山壁停好车,指著前方的长阶梯,他说:「我们得先运动运动。」
「那有什么问题?我还曾经想过参加新光三越的爬楼梯大赛呢,这算什么?小CASE!」
她脱口说了大话,完全没料想到,自己的体力竟是如此——才爬了一半,就得扶著栏杆休息,喘得连话都不太说得出。
「快到了。」他偷偷笑著,觉得她胀红的脸很是可爱。「来,我扶你好了。」说完,他半推半拉地,一层一层将她拖上了最后一阶。
芯美虽然不甘示弱,却没力气跟他争,只得任由他摆布。谁教她的体力不如他,若为面子不接受他好意,等她爬完这阶梯,大概会成了一只软脚虾,搞不好还得靠人来抬。
当他按下门铃,芯美马上挣开他胳臂。想用深呼吸来协调喘气和心跳的频率,无奈还是上气不接下气,心脏也像高速铁路的特快车,急速奔驰。
「经理,你来啦,大家都在等你喔!」一个鼻梁驾著金边的无框眼镜、头发规规矩矩旁分著的男子,笑盈盈地出来开门。瞥见一旁背靠著楼梯扶手的芯美,他转头和巫丰群心照不宣笑笑,亲切地说:「你应该就是经理的表妹吧,我常听同事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呵。你好,你应该就是小冰吧。」芯美尴尬地笑著,心想一定是阿胖和大头那两个多事家伙在她背后八卦。
「没错,欢迎你来。请进。」小冰关上铁门,领著他们转过屋子的一角,院子里早已是香烟袅袅。
一见他们出现,在场的一群人瞬间骚动起来,从他们的反应不难察觉,巫丰群的人缘还不错。
「常小姐,坐啊。」阿胖搬了张椅子,首先采取行动。
「谢谢。」芯美微微一笑,用一种很淑女的姿势坐下。
「嗨,你记得我吗?」大头不想被阿胖独占甜头,立刻把小板凳搬来芯美身边,一坐下。
「记得啊,你是大头。」芯美努力挤出不像敷衍的笑容。她当然不会忘记他,把她的脚当踏板踩的人。
「好久不见,你在做什么呢?」阿胖倒了杯可乐给她。
「还不是一样,写小说糊口。」猛灌了一口可乐,抒解了喉咙的干涸。
「有新作品了?」明明不是她的读者,不知阿胖兴奋个什么劲。
「嗯。」芯美点头,又喝了三分之一的可乐,然后说:「不晓得出版社排什么时候出书,不过,前几天拿到稿费了。」「不错喔,刚好作为中秋节礼金。」大头拿了一串鱼丸献殷勤。
「没错。」芯美笑开了。「不过,收到稿费的前一个礼拜,我可是心惊胆跳的呢。」
「为什么?你又不会被退稿。」大头好奇地问。
「谁说的,有的作者写了十几本书,还不是一样有被退稿的可能?」芯美抿抿嘴,娓娓地述说起骇人的经验。「寄出稿子的两三天后,凌晨三点左右,我待在电脑前看E-MAIL,突然间,有条毛毛刺刺的东西从键盘下面爬了出来,我以为自己眼花,赶紧移开键盘仔细瞧瞧,结果,你能想象吗?居然……居然是一只蜈蚣……」说到这儿,芯美不禁打了个冷颤。
「蜈蚣?!」两人同时张大了嘴。「家里怎么突然跑了蜈蚣出来?」
「我也觉得奇怪啊,后来想想,可能是从新买的盆景里爬出来的。因为我把盆景摆在电脑旁的窗边。」
「那你怎么处理?」大头放下手中的肉串,无法下咽的样子。
「当时我几乎吓呆了,尤其见到它那两排脚波浪状地蠕动,真够恶心反胃的……」回想当时的情况,芯美的五官瞬间又扭曲起来。「可是镇定下来想想,不管尖叫或害怕,都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我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捉到它。」
「结果咧?」阿胖虽然蹙著眉,却听得津津有味。
「对呀,后来怎样了?」大头也像阿胖一样,亟欲探知详情。
他俩的神情,令芯美有了莫名的成就感,她自觉就像古代的说书人。「当时想找杀虫剂,家里偏偏没有,又不想象打蟑螂一样拍扁它,留一些烂肉烂肠子在地上……」走语至此,芯美顿了顿,看了看他们。「你们……还想听下去吗?我怕影响你们的食欲。」
「不会不会!」大头斩钉截铁地说。阿畔也拼命挥著手。两人都深谙这个道理:好奇心更会影响食欲。
「好吧……」芯美见他们无所谓,于是接下去说:「后来只好想了个土方法——找来了一个塑胶袋和一双筷子,想把它夹起来丢进塑胶袋,然后包好丢掉。当我蹑手蹑脚回到电脑桌前,幸好,它还在,才刚爬上键盘。我深吸一口气,举起筷子夹它,谁知道它轻轻一扭便挣脱了我的筷子,迅速沿著桌边向下爬。我一急,便拿了发胶喷它,想说幸运的话可以黏往它的脚,让它动弹不得。但是,它只是抽搐了一下,掉到电脑桌后方的墙角,那儿堆了一些书,刚巧成了它的藏身之处。我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拨开书,却不见它踪影,折腾了将近一小时,只好放弃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担心它趁我熟睡时出来偷袭我,只好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啊?后来你还是没抓到它?」阿胖微微起身,板凳又向她移进了几公分。
「怎么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不就得逃出那屋子了?」芯美把杯中的饮料一仰而尽。「还好,上天有保佑,隔天我在看电视,它居然在地砖上漫步!逮著了时机,我又拔腿拿来了发胶,拼命朝它身上喷去。还好,它好像开始晕眩,动作也不再灵活,轻轻松松就能用一张报纸铲起它,最后,抽水马桶成了它的归宿……」
「哈!不愧是小说家,能把简单的‘捕蜈蚣记’说得如此生动有趣、惊险刺激……」听完结局,阿胖终于吁了一口气。
「为什么讲到蜈蚣啊?」不知何时,巫丰群已站在芯美身后,加入了聆听的行列。
「对喔?为什么呢?」被他的话一提醒,芯美这才发现主题有些偏了。「啊,对了,我要说的是关于小说啦——解决了蜈蚣后,为什么我还会心惊胆跳呢,说也惭愧,就是因为我胡思乱想,以为蜈蚣是一个预兆,想说才刚寄出稿子耶,蜈蚣就出现,不是暗示我会‘徒劳无功’吗?好端端被触霉头,怎么开心得起来?」
「蜈蚣……蜈蚣……徒劳无功?!」巫丰群绕口令一般念著。「哈,MayMay,真佩服你的想象力耶!那如果飞来一只白蚁,你是不是又觉得它在暗示你‘白写而已’?」
「无聊!」芯美笑骂了一声。反正认识巫丰群也不是三两天,早已习惯他吐槽,反正无伤大雅,她也懒得理他。
「MayMay,想不想吃青椒、豆干什么的?」他捏捏芯美肩膀。
「好啊,有点饿了。」芯美回头说道。
「走,到那边拿吧,」他指了指另一边树下的烤肉炉,调侃地说:「顺便去认识认识其他的人,别整晚跟这两个人哈拉个没完。」
「嗯,走吧。」芯美站起来,拍拍裙子上少许的灰尘,随著他走了几步,来到龙眼树下。
巫丰群先向忙著烤豆干的两个女同事介绍芯美。「小青、瑞文,她就是常芯美——我表妹。
「「嗨,很高兴认识你,长得好漂亮喔!」小青马上插了几块烤得最漂亮的豆干给芯美。「跟这些人吃东西,千万不能客气喔,客气就得饿肚子。」
「没错!」巫丰群笑著附和。旋即转头面对一旁举著台湾啤酒聊天的三人,告诉芯美。「这是李磊、这是小张、这是俊伟,都是优秀的单身汉喔!」
「你们好。」芯美轻声打了个招呼,手上握著豆干,还找不到机会送进嘴里。
这时,门铃又响了。小冰匆忙从厨房跑出来开门,一会儿,芯美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
「Hi!everybody。」甫进门,小慧不忘用她习以为常的嗲声嗲气宣示她的到来。
「你们两个来啦,」大头说:「怎么这么久,迷路了吗?」
「不是啦,」家华将皮包挂在墙边的钉子上,在芯美原来的位置坐下。「都是秀雅啦,我们都在往她家的半路上了,她才说临时有事不能来……真是的,害我们白跑一趟……」
听见家华的话,巫丰群终于放下心上的大石。盘算了一整天,料想了许多王见王的后果,也计划了许多因应的策略,终于在知道秀雅不会出现的刹那,一切都云淡风轻,不必再烦忧。
只剩芯美,自然好应付得多。
「家华,」巫丰群朝她走过去,佯装随口问问的样子:「你知道秀雅有什么事吗?」
「她说想用中秋礼金请他爸妈上馆子,所以没空过来。」家华拿了一串鱼丸,咬下一颗咀嚼著,说得有些含糊,不过,已够他放心的了。
「小冰,洗手间在哪儿?」
「进去的右手边,走到尽头就是了。」小冰替他拉开门。
当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其实不是去上厕所,而是趁著离开的空档,拨了通电话给秀雅,即使不能见到她,听听她温柔的声音也不错。
他总是自信可以将感情拿捏得很好,别说是脚踏两条船了,即使是数条船,他也不怕因为劈腿而翻船。挂上手机后,他若无其事回到院子。
这时,小冰摆了个塑胶袋在旁边,手上拿著大夹子在地上夹著、拣著,然后把一个个看不清楚的东西丢进袋中。
「你在做什么?」巫丰群狐疑地靠过去。
「他在抓无壳蜗牛。」阿胖代答。想必小冰已经解释过自己的举动。
「无壳蜗牛?!什么啊?」巫丰群拨开袋子,往里头一看,发现一坨坨黑黑软软的虫体不规则地堆叠著,瞬间冒出冷汗,退了两步。「小冰,这什么恶心东西啊?」
「这是蛞蝓。」小冰笑道,又夹了一只丢进去。
「你抓这些干嘛?当中药啊?」
「当然不是啊,」小冰无奈地解释道。「这些东西在院子里慢慢爬著,看了就讨厌,倒不如把它们抓光。」
「那丑陋的东东跟水蛭好像喔!」这时,芯美也靠了过来插嘴。
「嗯,是有点像。」小冰说。「小时候我和我哥最喜欢在它们身上洒盐,瞬间就会变成一堆烂泡泡……不过,它们只是渗出水而已,如果被它们及时吸到水,又会再活起来……」
「求求你别说了,我快吐了!」芯美抱著肚子苦笑,一边还吐著舌头。
「你以为你的蜈蚣就不恶心?」巫丰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唉,你不是普通无聊喔,人家差点吓成心脏病已经很可怜了,你还拿来嘲笑。」芯美恶狠狠瞪他一眼。
「好啦,别想了。他们应该又烤了一些东西,我们过去看看吧。」他拉著芯美回到烤肉炉前,倒了杯水给她,鼓励她多吃一些。
「来,尝尝奶油金针菇。」笑容满面的小青,夹了香味四溢的金针菇,一碗给巫丰群,一碗给芯美。
李磊和俊伟在一旁讨论著用手指月亮会被割耳朵的传说,家华和小慧则绘声绘影地描述著自己的亲身经历,瑞文和小冰也起了共鸣。
这是一个淡蓝色的夜,最惹人动情的,是当空的那一轮明月和三五疏星。玉盘似的圆月,皎洁的光辉霜华一般,洒向每一个角落。
没有夏夜蚊虫的骚扰,没有冬夜寒风的凛冽,只有一缕缕拂动树稍的秋风,交织成一个美丽的节日——中秋。
虽说美丽嫦娥的传奇已被阿姆斯壮插上的美国国旗而彻底破坏,但千百年来,人们还是一样兴致盎然地欣赏著……
帮忙收拾整理了场地,已是夜阑人静的凌晨。芯美拖著有些疲惫的步子,叩著青青的石阶、踏著秋夜的风露向下走。
巫丰群见状,连忙大步赶上来,爱怜地抚著她肩膀,温柔轻声地问:「冷不冷?」
纵使芯美猛摇著头,他还是敞开了宽大的风衣,紧紧将她里在怀里,与她依傍著走完寂静的长阶。四周一片宁谧,只有偶尔的几声犬吠在凄迷的夜雾中传送。
约莫一个小时,巫丰群的车泊在芯美家门前。
见她双眼欲开还闭,他坚持下车扶她上楼。也许芯美正需要一点温热、一点亲密、一点力道、一点依靠,加在她疲惫的身躯。因此,并不排斥此刻他亦步亦趋,用一个强壮的肩膀支撑著她。倚在他身上,她一步一步踩著不怎么稳的步伐,气喘吁吁地爬著楼梯。
开了门,芯美道声谢,欢喜他给了她一个快乐的中秋夜。
「别这么说,我才应该谢谢你陪我呢。」他眉眼儿一弯,微微一笑。挺直著背脊,精神似乎还是很好。
「唉,我们都别客套了。夜深了,快回去吧,记得开车要小心点……」说完,芯美突然打了个大呵欠。
「今天玩累了,你也要好好休息。」他被她打呵欠的滑稽模样逗笑了。
「嗯,晚安再见。」
芯美正要慢慢关上铁门,却被他阻止:「MayMay,等等……」
「还有事吗?」芯美觉得眼皮愈来愈重了。
「就这样不理我啦?应该来个吻别吧。」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兴致勃勃、神采奕奕,真够芯美佩服的。
「好吧,闭上眼楮。」她柔声命令。她太了解巫丰群的个性,还是顺著他一点,免得他又死皮赖脸的惹人烦。
「喔。」他乖乖照做。
这时,芯美贴近他,冷不防勾著他颈子,在他颊上印下极轻的一吻,旋即说了声「晚安」,然后关上铁门躲进屋去。留下他一根木桩般愣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
这样的「吻别」,跟他期望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然而,眼前这扇铁门,却无情地阻断他讨回公道的机会。
真是的,早该料到她有这一招!都怪自己太大意,被调皮的她摆了一道。现在,他只能摇摇头,叹几声,踩著没劲的的步伐回到车里。
发动引擎,他抬眼望望楼上仍点著灯的那户。暗暗忖著:常芯美呀常芯美,有一天,我一定要你自动扑进我怀里,恳求我把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