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得东西难辨的雷大将军在被人扶回内院后,脚步踉跄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迎出门的妻子。
周佩华被他那一身浓郁的酒气扑得直皱眉头,受不了地微微偏过头。
荷香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往前凑。
周佩华被某人山一样的重量压得摇摇晃晃步履不稳,咬著牙,艰难地将人弄进了屋,又拖进了净房。
一进净房,雷飞云就直起了身,揉著额际。
周佩华瞪大了眼楮,敢情他这是装醉?
他径自脱去衣裳,一脚跨进放好热水的大浴桶,整个身子没入水中,这才舒服地吐了口气。
他虽然没有醉倒,但确实喝了不少。
她摇摇头,挽了袖子走过去,拿起布巾帮他擦身,却没有多问什么。
闭著眼楮靠著浴桶的雷飞云幽幽地道:「人为什么要长大呢?」长大了就变得复杂,有君臣之义,也有兄弟之谊,他最怕的就是有朝一日为了君臣之义他要不顾这兄弟之谊……可镇国公一直是直臣啊。
「这是自然规矩,谁都逃避不了。」她何尝想长大?如果她不要长大,母亲就不会死,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父亲也不会迎继母进门。
「觉得心累。」
「别想太多了。」
雷飞云沉默了好一会儿,过了许久才又道:「我知道殿下的心思,可是我不能有任何表示。」
周佩华没有接话,她知道他只是心里有些憋闷,想要说说话发泄发泄,实际上并不需要听到回答。
洗完澡,换过中衣,她扶他回房。
这一夜,雷飞云很安静。
有时候,心里的话太多,人反倒会变得安静。
烟雨杏花的江南,西风烈马的北疆,风景殊异,却各有千秋。
从江南水乡来到塞北边疆,周佩华也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闺秀,成长为骑得了边塞烈马的大将军夫人。
一身火红的骑装衬得她肤白如玉,眉目轻灵,腰背挺直端坐马上,纤手轻抬马鞭,向草场边挥了挥手。
那里,雷飞云正负手而立,含笑凝视。
当初是他手把手教她骑马的,如今看著她娴熟地策马扬鞭,他难掩自豪。
他的妻子在他手中绽放出最炫目的光芒,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最好的回报。
周佩华又策马跑了一圈,这才引马奔回场边。
「相公。」她勒住缰绳,笑靥如花地唤道。
雷飞云笑著伸手将她抱下马,打趣道:「等什么时候教会你用小弩,到时候娘子就可以陪为夫一道打猎去了。」
她顿时双眼一亮,「真的?」
他几乎融化在她满是希冀的眸光中,当即点头,「当然是真的。」
「相公最好了!」周佩华毫不吝啬对丈夫的称赞。
雷飞云伸手刮了刮她的俏鼻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问:「我这般好,娘子赏我什么?」
她眼波流转,妩媚勾人,可她都还没有个想法,他便主动要求道:「帮我吹箫可好?」
周佩华先是不解,他明明知道她不会吹箫的,随即脑中灵光一闪,她蓦地明白过来,瞬间红云烧脸,直接伸脚踹向他的小腿骨。他竟然还敢提这件事?
不要脸!
雷飞云只是看著她,笑得别有深意。
她用力推他,没推动,恼得扬眉,「做什么?」
「娘子还没答应我。」
周佩华用力踩向他的脚背,没好气地道:「回去再说!」真是没皮没脸的家伙。
听她这语气、看她这表情,这件事儿有谱!
他大喜之下,一把搂住妻子,大笑著抱著她在原地转圈儿。
周佩华被他转得头晕,拍打著他的肩头,「快停下,晕。」
雷飞云赶快停住,关切地问,「很晕吗?」
见他面露关切,她笑了笑,安抚道:「不要紧。」
他却不大放心,索性直接抱起她就走。
「做什么去?」
「回去好好歇著。」雷飞云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懊恼地道:「我太马虎了,这种天气还由著你胡闹,回去让文先生看看你是不是中了暑热。」
「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周佩华没好气地咕哝。
他可不会允许她在这上面打马虎眼,「五月的时候淋了雨,你不就著凉了?」
她偷偷翻了个白眼,他怎么像个姑娘似的,这种小事也记得这么清楚,太不可爱了。
雷飞云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直接将人抱上马车,打道回府。
一行人匆匆返回行辕。
文思远急急被叫进了内院。
仔细把过脉后,文思远才道:「夫人这是中了暑热,不过不打紧,属下开两帖药,喝了就没事了。」
雷飞云一听,就忍不住对妻子叨念道:「你看,以后再不能任性。想骑马、想出门,一定要看好天气,小心身体……」
周佩华看向文思远,用眼神跟他说:你看你家将军这般碎碎念,多有失身分。
文思远不发一语,低头垂眸,只管收拾诊具,末了还一本正经地请求告退。
周佩华没好气地瞋了文思远一眼。真是见死不救,搭一下手费多大劲儿吗?
搭一下手是不费多大劲儿,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问题是搭了这把手是要遭将军白眼的,文思远才不会自讨没趣。
况且将军这样叨念不也是关心夫人、爱夫人吗?呵呵。
没有了文思远的援手,周佩华只能苦哈哈地皱眉扮柔弱,「相公,我头晕。」
你能不念了吗?
雷飞云马上闭嘴,替她换过额头上的凉帕子,想了想,又说了句,「再不许大热天去骑马了。」
「好。」她乖巧的应道,这个时候必然不能唱反调的,摆出低姿态是最好的方法,省得以后他连她出门都不允了。
「你休息吧,我去外院。」
周佩华轻应一声,「嗯。」
雷飞云前脚一离开,荷香后脚就扑进了内室,「夫人你没事吧?」
周佩华这下觉得真头疼了,只能再次表示,「没事,我真没事。」至少没大事。
荷香接著开始念她,「婢子就说今天不好出门,夫人偏偏不听劝,姑爷又什么都由著您,看,现在中了暑热了吧……」
周佩华闭上眼楮装死。
荷香念了一会儿,见小姐真睡著了,也就收了声,小心看护著,不时换个帕子。
泵爷哪儿都好,就是有时太顺著小姐了。
可姑爷要是不这样,她又不免担心小姐不受姑爷疼爱,唉,真是纠结。
雷飞云到了外院,直接去了文思远的书房。
「将军。」文思远急忙起身见礼。
雷飞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径自坐到椅子上。
瞧了瞧他的脸色,文思远心中有了几分揣测,「将军可是烦恼回京述职之事?」
雷飞云点头,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吏部行文,我得回京述职,这一去至少也要月余,而此时京中形势复杂,夫人身子又弱,恐受不得路途颠簸,我想将她留下。」到时即使京中生变,她远在边塞也能躲过一劫。
文思远赞同道:「如此最是稳妥。」
雷飞云犹豫了下,又道:「先生此次不如一同留下?」
文思远摇头,「属下还是随将军一道入京,北疆这里并无大事,京中情形复杂,将军此番回去恐多有事端,有属下在,遇事也好有个商量。」
「那好吧。」说完,雷飞云的眉头又紧紧皱起,这事要跟怎么跟妻子说,实在令人伤神。
妻子太聪慧,有时做丈夫的也挺烦恼的。
「将军,难道你还没跟夫人提过回京的事吗?」文思远一语中的,马上就看到自家将军脸上苦了起来。
雷飞云挠挠头,叹道:「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总想著明天再讲,然后一天拖过一天,眼看著启程在即,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文思远笑著摇头,「将军,你就直说了吧,夫人通情达理,不会怪将军的——」
雷飞云忍不住说了句实话,「我就是怕她会哭。」
文思远失笑,「此次回京跟上次的事不一样,将军想多了。」
雷飞云想了想,这话倒是有道理,被开导一番的雷大将军决定跟媳妇坦白从宽。
所以周佩华在晚餐饭桌前知道了丈夫不久后即将回京述职的事,但她只是轻应了一声,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著粥。
她的反应让雷飞云难掩错愕,他在心里练习的所有安抚话语全都没有派上用场,可是这样他一点也不开心。
她的态度也未免太冷淡了吧?
雷大将军突然觉得自己的胃口变差了。
吃完了粥,周佩华拿帕子擦了嘴,又用湿布巾净了手,便对荷香道:「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把将军的随身衣物收拾一下,若有短缺,我们也好赶紧预备起来,再有京中各处打点……」她顿了一下才又道:「等我明日和文先生谈过再做计较。」
听著妻子有条不紊地交代荷香他回京的准备事宜,雷飞云的心情不知不觉又飞扬了起来,胃口也随之转好,比平时还多吃了半碗饭。
一直等到两人准备就寝时,雷飞云才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口,「娘子真的不生气吗?」
「你不带我同去,自然有你的考量,我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何况,若此次你述职之后仍要留任北疆,我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就可。若相公被留京,到时我再打点箱笼入京也不迟。」
「娘子想得透澈。」
周佩华杏目微眯,趴到他身上,伸指戳著他的心口,警告道:「旁的都好说,只一点儿,我不在你身边,不许你沾染其他女人。」
雷飞云握住她的小手,笑得可开心,将她往上抱了抱,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小醋坛子。」
「反正不许你踫别的女人!」
「嗯,不踫。」
她的长发披散而下,跟他的发相缠。
苞妻子腻歪了一会儿,雷飞云便有些意动,嗓音微哑地道:「今日娘子在马场说了要赏我的……」
「胡说八道!」她记性好得很。
「娘子没有拒绝便是应了,可不许耍赖。」
「我今日不舒服呢。」
雷飞云想想很是不甘,「那今日便罢,我走之前娘子总要赏我一回。」
周佩华直接「呸」了他一口。
见他伸手剥著她的中衣,她微扬起眉,「不是才说今日罢了?」
他仍哑著声音道:「是罢了那赏,日常功课还是要做的,我这耕地的不累,娘子这田便只管承受就好了……」
贴身衣物落了地,两副赤/果身躯紧紧结合在一起。
情浓春宵短,恨不永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