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恶当杀手,厌恶被控制,但他却始终脱离不了掌控,摆脱不了那个被他称为「师父」的女人。
爆向晚,时机已经成熟了,去吧,你这次的任务,是要灭了吏部杨侍郎一家,一个都别留下……
他依照指示在深夜潜入京城杨侍郎府邸,瞬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根本不必思考,身体便依著师父在他身上所下的暗示执行灭门命令,在杀了一些巡守的下人后,闯入杨侍郎夫妇的房中。
「是谁?!」
爆向晚才一潜入房,练家子出身的杨夫人马上有所警觉,拔起挂在墙边的剑和他大打出手,他退出房,她也跟著追出去,在庭院里和他激烈交战起来。
他一身红衣随著打斗翩然飞起,垂散的长发也在风中飘扬,展现出一种异常鬼魅的气息。杨夫人身手虽好,依旧敌不过他凌厉的招式,被他一剑划破左臂,狠狠的被踹闽在地。
「啊——」
「夫人!」从房里追出来的杨侍郎赶紧蹲身扶住妻子,担心她身上的伤势。
「你还好吧?别太勉……」
锐利的长剑在这一刻抵住他的脖子,那冰冷的触感令他心一惊,缓缓迎向宫向晚的视线,和他对上了眼。
月光下,俊美的宫向晚勾起淡却无情的笑容,似女非女,那异常相似的轮廓,让杨侍郎讶异不已,脱口而出。「睿儿?你是睿儿吗?」
「睿儿?」靠在杨侍郎怀里的杨夫人也马上抬起头,惊讶的瞧著宫向晚。「孩子,你是咱们的儿子睿儿吗?」
爆向晚瞧向她,顿时之间被她的容貌给震谩庄,那柔美的面容,竟然和他有七成相似!
睿儿?不对,他是孤儿,从小就被师父收养,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父母……「唔!」他的头出现阵阵抽痛,思绪开始混乱,彷佛内心深处正在抗拒著师父所下的暗示。眼前的震撼太过强烈,他竟然遇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异常相像的女人,而那女人还说他是她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父母,以为自己生下来就是孤独一个人或许是血缘天性使然,杨侍郎一眼就认定宫向晚是他们失踪多年的儿子,情绪激动不已。「睿儿……」
「别踫我!」
爆向晚下意识的挥剑一扫,在杨侍郎臂上划下一道伤□,杨夫人担心的惊呼出声——「不,相公!」
爆向晚惊惶的瞪著狼狈的杨侍郎夫妇,不由自主的后退好几步,好像在逃避些什么,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剑,剑上沾著他们俩的血,他们……会是他的亲生父母吗?
而他……亲手伤了自己的父母,甚至还想杀死他们?
杨夫人紧抱住丈夫,泪如雨下的瞧著宫向晚。「睿儿……」
「我不是什么睿儿,不是!」
他不敢看向那一张和自己异常相似的女人面容,飞也似的离开杨府,第一次抗拒执行师父所下的命令,他一路狂奔,随便去哪都好,直到他的意识终于摆脱暗示的操控,才放任疲惫的自己停下脚步,茫然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不敢探究自己的身世,也不想再被师父所控制,所以他决定离开血夜门,准备到西域埋葬过往,以全新的身份生活,不再回来。
就算他真的是杨侍郎夫妇的孩子,也不敢认他们,因为他一身污秽,见不得光,最好还是别和他们有任何瓜葛,免得反铲害了他们……
没想到,他会在敦煌和小希相识、相恋,只是最终还是逃不过师父的掌握,在绕了一大圈之后,依旧被暗示操控,回到血夜门,回到这个他最恨的地方,面对著他最恨的女人。
「你这个叛徒,我简直是白养你了!」
地牢里,宫门主愤怒的拿鞭子抽打宫向晚,他不闪也不避,直挺挺的站著让她鞭打,态度桀骜不驯,毫不畏惧的回瞪著她。
「你不但已经连著两次任务失败,居然还敢奢望脱离血夜门?!省省吧,你永远都摆脱不了这里,认命吧!」
她恨,恨他没有亲手杀了杨侍郎夫妇,她将他带回来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她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母,好报复杨侍郎夫妻,没想到他却失败了,他居然有办法摆脱暗示,脱离她的掌控?
「你别想我会放过你!懊好好的教训你,若再让你无法无天下去,我这个师父——」
愤怒的长鞭抽下,宫向晚终于不再忍耐的抓庄鞭子,和宫门主对峙。
他冷著眼眸瞪向她,以挑衅的语气说道:「你打够了没?小心把我打死,你血夜门的第一杀手红莲将永远消失,得不偿失。」
「怎么,你以为血夜门非你不可?你以为少了你血夜门的声势就会一落千丈?少自以为是!」
爆向晚放下鞭子。「那好,你就把我打死吧,用打的太漫了,你干脆一剑给我个痛快,这样省事不少。」
「你……哼!」
爆门主的确不想失去他,因为她还要利用他报复杨侍郎,当然不能让他干脆的死去。
她走出牢房,对看守地牢的门徒说:「给我好好的看紧他,不必给他吃的,只给他水就够了,我倒要看看他的脾气能硬到什么时候!」
「是的,门主!」
她甩身离去,门徒将牢房锁上。宫向晚疲累的在阴暗的地牢里大大喘气,任由身上的鞭伤强烈灼痛。伤口越痛,他越是想笑,笑自己的苟延残喘。
「呵……呵呵……」他的笑声非常沙哑、破碎,自嘲意味浓厚。他不仅自己苟且偷生下来为的到底是什么,或许他死了会更好,这样所有痛苦会随著他的死而烟消云散,他再也不必承受这些折磨。
他差点杀死可能是自己亲生父母的人,也差点杀死自己所爱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以留在这个世界上,再增加更多的罪孽?
从怀里拿出小心珍藏的帕子,帕上有著五颜六色的颜料,洗不干净,他也就不洗了,这样花花绿绿的颜色,是属于小希的印记,她对他而言,就像是这多采多姿的色彩,灿烂耀眼,和他的晦暗是完全不同的对比。
她是属于他的阳光,只可惜他们俩的缘份太短,身处黑暗的他终究无法奢求阳光永远照耀,两人最后还是得分开。
他该满足了,至少他曾经拥有过她,曾经有过美好的日子,这样就够了,够了……
他将帕子罩住脸,闻著颜料的味道,就好像小希依旧在他身边一样,以此慰藉相思之情,久久都舍不得收起……
梧宏说,宫向晚是杀手,背景黑暗,为了靳家的声誉,靳家的人不该和他有所牵扯。
韩鹃鹃说,她的伤口才刚痊愈,最好能够再休息一段时间,什么事清都不要想,乖乖养伤。
他们说……他们说……为什么就是没有人肯听她说?
「不要紧,没人听我说,我直接做就是了。」
站在守希宫一处偏擗的围墙下,小希精神奕奕的打算趁夜跷家,她之前都是从这里顺利溜出去的,相信这次也绝对不会有问题。
「你们越不让我见他,我就越是要见他,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
她抓住围墙边的一棵小松树,打算爬树出围墙,她抓庄树干,手一使力,发现已经可以顺利拿捏力道,双手的感觉恢复正常,不隗是韩家代代相传的神奇医术,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或许她现在重拾画笔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不过近来她的心思都放在宫向晚身上,无暇,颈及其他,那些事都等找到他之后再说吧!
努力爬上树,来到高墙上,她微喘的坐著休息一下,觉得自己的体力似乎变差了,这真不是个好现象。
「呼……先喘口气,要不然我……」
「宗主?」日夜不休偷偷埋伏的梧宏终于发现她每次逃跑的秘密。「您想到哪里去?快点下来。」
小希没想到会被当场逮住,但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也没什么好颈虑的了。
「不,我要去找宫向晚!」
「宗主,属下不是已经告诉过您,他根本就配不上」
「他的身份配不配得上我,真的有那么重要?」她愤怒的瞪著他。「如果有朝一日你被逼著娶和你门当户对的姑娘,但其实你早已心有所属,只不过所爱的那个女人身份配不上你,你有办法舍弃心爱的姑娘,去娶完全不爱的女人吗?」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这是必要的,我当然遵——」
「你如果真的会遵从,那只代表著一件事,你根本不够爱那个女人。」小希打断他,越说越气。「你现在没有所爱的人,当然可以如此轻松的回答,我就不信在你遇上命定的那一半之后,还有办法回答得如此洒脱!」
他不仅她的痛苦、她的煎熬,才有办法说出这种话。
她不想受他人支配,不想再只为家族使命而活,她要为自己努力争取幸福!梧宏心虚的不再辩解,不过他真的很担心她一直坐在墙头,一不小心就会重心不稳的摔下来。「宗主……」
「反正我就是要……唔……恶……」
小希突然㧑庄嘴,痛苦的干呕起来,身阵摇摇晃晃的,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看得梧宏心惊胆战。「宗主,您怎么了?要不要紧?」
趁现在跳上去把她硬拉下来?但如果她挣扎不依呢?不行不行,这么做太过危险了。
她干呕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暂时停下,她努力深呼吸,压下想吐的冲动。
梧宏紧张的询问:「宗主,您不舒服吗?既然不舒服,您还是赶紧下来,属下唤鹃鹃来替宗主看看——」
「不必这么麻烦,这是正常现象,你别大惊小敝的。」
「嗄?」什么正常现象,为什么他有听没有懂?
只见小希轻抚著肚子,脸上漾起一抹柔美的笑容。「靳家主系即将有后继血脉了,这对靳家来说,可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呢。」
「什么?!」梧宏不敢置信的瞧了她的肚子一眼,再瞧向她。「难道……孩子的爹是……」
「梧宏,我要去找孩子的爹,你是想阻止我,还是要护送我去?」她笑著威胁他。「如果你选择前者,我很可能会做出激动的事倩来,到时候腹中的胎儿要是有什么万一,你可得负责。」
「什么?宗主,您不能这样威胁属下啊!」
「说不定我这一胎就会是个男孩子呢,如果因为你的:不听命令:而不小心流掉,不知道靳家会有多少人把罪全都怪在你头上,是不是?」
「所以,你到底是打算听我这个宗主的命令,还是不听?」
现在的情况,他听或不听有什么差别吗?不听她的话,她一时激动做出危险的事情,害腹中的胎儿不保,罪会全都怪在他头上;但要是听她的话护送她去找宫向晚,若是过程中出了差错,罪同样全都怪在他头上,根本没有任何差别呀!
不管听或不听,他一定都会惹得一身腥,这……这……
「怎样?梧宏,你考虑的结果是?」
「唉!」他长叹一口气,面对宗主丢给他的两难抉择,他还能有什么样的选择?
苞到了这样一个任性的主子,他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