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阮靖的背影,沐晴儿忍不住扮了个鬼脸。
「夫人,」桂花担忧的看著她,「将军对表小姐没有你以为的那种心思!」
「我明白。」沐晴儿收回目光,好笑的看著桂花,「难不成你以为我赶走邱思锦是因为嫉妒吗?」
别花确实这么以为,「难道夫人有别的盘算吗?」
沐晴儿一叹,「若将军想要瞒著自己的情况,越少人进出暖月居越好。今天我对邱思锦如此不留情面,若她还有点羞耻之心,到她出阁前,她该不会再踏进暖月居。你交代下去,就说将军身子不适,不喜见客,若有事,就在暖月居外禀报就好。除了你与兰花两姊妹,还有亦山、亦海、夜风、夜竹外,其他人都别进来!」
「是。」桂花兴奋的一笑,用力的点著头,「原来夫人是关心将军,还是夫人设想周到,奴婢马上去办!」
嘴巴不说,但她确实关心他,只是他会在乎吗?!
秋风扬起,带来凉意,沐晴儿抬头,视线落在书阁里的阮靖身上。
他与她隔了段距离对视许久,他没说话,她也没开口,最后是她移开了视线,走进了寝房。
暖月居有两栋宅院,巧妙的建在一湖清水之上,他们两人现在分居两处。
这里虽然景观宜人,但毕竟只是一小方天地,阮靖纵使不良于行,但正值壮年,他真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她猜不透他,也无法猜透,微敛下眼关上房门,也隔绝他跟在她身上的视线。他要她记住自己是一个被花万两黄金买来冲喜的女人,无权知道太多……她会学著,不要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
沐晴儿要桂花替她找来一块木炭,一大清早就在纸上仔细的作画,桂花则在一旁看著觉得新奇,但没有开口打扰。
「好了。」忙了大半天,沐晴儿终于停笔,得意扬扬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桂花在一旁瞧,「夫人,这椅子好特别!」
「当然特别,这可是做给你家将军的。」沐晴儿一笑,「走。」
别花连忙跟在沐晴儿的身后,「夫人要上哪?」
「出去逛逛。」沐晴儿爽朗的回答。
别花闻言,连忙叫上兰花,拿披风赶上去。「夫人,你出府要不要跟将军说一声?」
「不用了!你家将军神通广大,」看了书阁的方向一眼,成亲多日,阮靖从来没有踏出书阁过,她耸了耸肩,「我看我每天做些什么事,他都一清二楚,只怕我前脚才离开暖月居,他就已经知道了。」
别花闻言微愣,看来将军和夫人虽然「相敬如冰」,但对彼此都已经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了。
「我们从后门出去。」沐晴儿很快的做决定,她不想要擅自出府引来不必要的耳语。
别花和兰花乖乖跟著走,不过才踏出暖月居,却遇上易天凡带著侍卫走了过来。
沐晴儿见状,不由得停下脚步,连忙跪了下来。
「弟妹请起。」易天凡说道。
沐晴儿让桂花将自己扶起来。奇怪,怎么易天凡没派人来通传一声,就直接来到了暖月居前。
「今日午膳后,本王便要返京,离去前,想要见见元青。」
「将军身子不方便,」沐晴儿想起了阮靖的交代,于是说道,「下床都要人伺候著,整天只待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想踏出,想将军该是怕受人侧目,心头难受,所以不喜他人打扰。」
「不是说好了些,怎么会……」
「将军只是怕让王爷担忧,事实上……」沐晴儿幽幽叹口气,「就算华佗再世,可能也无法治愈将军的脸和那双腿。」
「他真如此严重?!」易天凡的眼底闪过一抹担忧。
「嗯!」沐晴儿点点头,眼眶含泪,「比传言更甚。」
「可惜他一介将才,却沦落如此下场,委屈了弟妹。」
沐晴儿脸上满布哀戚之情。「妾身不敢说委屈。三王爷若想见将军,妾身去通报一声,请三王爷在……」
「免了,元青若不喜他人打扰,那就罢了。」易天凡叹了长长一口气,「看弟妹的样子,他真是伤得不轻,不如本王多派些人手伺候,替弟妹分忧。」
「妾身谢过王爷好意,只是将军因腿伤而性子有些暴戾,若暖月居无故多了生人,只怕会责骂妾身,妾身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易天凡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强。烦请弟妹告知元青,因为京里有事,本王得赶回去,过些时日再来看他。」
「妾身代将军谢过王爷厚爱。」
易天凡皱著眉头,转身走开。
直到脚步声走远,沐晴儿这才抬起头,脸上闪著得意的笑,瞄著桂花和兰花,「我演技不错吧?」
「夫人厉害。」桂花一脸佩服。
沐晴儿骨碌碌的转了下眼,暗忖,这个三王爷笑容温和,该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怪怪的,他关心阮靖——是真心的吗?!
「三王爷跟你家将军关系如何?」她刻意带著桂花和兰花在园子多待了一会儿,确定三王爷不会再回来,这才带著她们出了阮府,在城里四处打转。
「比亲手足还亲!」桂花说道。
「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阮靖的伤势连他都要瞒?」沐晴儿一针见血的问:「阮靖的情况可没瞒著他自己的亲大哥——阮阳。」
这个问题连桂花都无法回答。
沐晴儿察觉古怪,但阮靖不要她多管闲事,她也不知道从何插手,不禁撇了下嘴。
北宁城是北方重镇,第一大城,人口繁密,一片欣欣向荣。
看著沐晴儿一脸若有所思,桂花忍不住说道:「夫人,你难道不觉得你与将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一定会很幸福。」
「我与他没有将来!」沐晴儿没给桂花说完的机会,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捉模的光芒,「不管你想说什么,我与他最终将走到劳燕分飞一途,这是你家将军一手安排的结局,我只能听从,所以我与他保持距离就好。」
「可是夫人,将军对你……」桂花欲言又止。
沐晴儿好笑的扫了她一眼,「你想说,他对我有情是吗?」
别花用力的点著头,「桂花跟在将军身边多年,还没见过将军对个姑娘上心过。」
听到这话,沐晴儿心中还真是五味杂陈,她死过一次,实在不想再拿自己的一生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在这个时代,位高权重者要一个人的脑袋是不需要理由,若最后她真的为了他得赔上自己的一条命,会不会太愚蠢了?
前头传来吵杂声,吸引了沐晴儿的注意力,她走向前方围观的人们一瞧,是那个恶心的色胚——胡有量!
就见他凶神恶煞的踢著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男子,一旁是一堆被砸坏的木制品。
「他妈的,这白痴弄脏了大爷的衣服,给我纳命来!」
「大爷,小犬是不小心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替您擦……」
「别拿你的脏手踫我,」胡有量不客气的又踢了老人家一脚。
周遭围观的人不少,虽然有人脸上写著气愤,看不惯这件事,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为老人帮腔。
「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沐晴儿皱眉,忍不住斥了一声,「住手!」
胡有量正要踢向老人家的脚硬生生的停住,狐疑的目光移到沐晴儿的脸上,竟看到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儿。
以前总看她一身破烂,现在打扮起来,娇滴滴的模样还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我的美人儿,真是想死大爷我了!」胡有量不客气的伸出手要拉她。
沐晴儿不屑的撇嘴,身子灵巧的一闪,「少用你的脏手踫我,识相的话,快滚开!」
「瞧这派头,听说你嫁进阮府,看来是真的。」胡有量面子挂不住,粗声粗气的说,「别以为自己真是金枝玉叶,不过就是嫁了个废人,等同守活寡。过不了多久,等你把阮家的二少爷给克死,被赶出阮府,你就只能跪著来求我了。」
沐晴儿冷冷看著他,跟他讲话简直拉低了自己的身分,她看著被打倒在地的老人家,注意到他的脚似乎被打断了,顿时怒火中烧,上前要将人给扶起来。
胡有量又伸手要拉住她,但是手还没踫到沐晴儿,头就被块木头袭击。
他痛得叫出杀猪般声音,沐晴儿吓了一下,这才看到一向沉默不多话的兰花捡起了一旁被打烂的木椅,用力的砸向他。
胡有量捂著头,鲜红的血液流下,他忍不住惊恐大叫,「还愣著做什么,把这几个贱女人全捉起来!」
他的下人全都一拥而上,只见兰花身手俐落,没几下就把几个大男人全给打趴,还不忘将胡有量试图踫触沐晴儿的手硬生生的折断。
「兰花!」桂花在一旁拍手叫好,还不忘提醒,「别忘了——还有脚,把这家伙的两只脚都给折了,看他以后怎么出门来欺负人!」
兰花冷著脸,不留情的打断了胡有量的两条腿。
「滚!」她瞪著他们,简单的吐了个字。
胡有量痛得昏了过去,他的下人连忙抬著他,连滚带爬的一溜烟跑了。
沐晴儿跟围观的人群一样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向来沉默不多话的兰花有这么好的身手。
「兰花,你好棒!」她忍不住用力的鼓掌叫好。
兰花闻言,脸上的杀气消失无踪,露出娇羞的浅笑,「让夫人受惊了。」
「没有的事。我看你打坏人,不知心中有多爽快,」沐晴儿开心的说,「你真是太厉害了!」
「谢夫人夸赞。」兰花说完,默默的退到一旁。
受伤的老人家有些狼狈的跪在地上,「多谢姑娘们相救。」
「你受了伤,别行这种大礼。」沐晴儿伸手将人扶起,「看你伤得不轻,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老人家依然惊魂未定,连忙爬到角落抱住害怕得缩著身子的儿子,「庆子不用怕,坏人走了,没人会打庆子了!」
沐晴儿走过去,低头看著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她弯下腰捡起方才被丢在一旁的椅子,但手还没踫到,就被庆子伸手推了一把。
「夫人!」桂花连忙伸手扶住她,脸一沉正要骂人,却被沐晴儿用眼神制止。
「庆子,不可以无礼!」老人家连忙弯腰赔不是,「对不起,夫人!这椅子是庆子的宝贝,亲手做的,最喜欢。」
沐晴儿看著一旁被打坏的木椅,「这些全都是庆子做的吗?」
「是我与庆子一起做的。」老人家叹了口气,「我老了,眼楮不太行,以前还能多做些大点的东西,但现在没法子,只能做些椅子、凳子,挣点银子。庆子的脑子打出生就不好,虽然手巧,但没人敢用他,我们爷俩只能靠著做些小玩意过日子。」
沐晴儿不怕庆子一张黑黑脏脏的脸,蹲到了他的面前,「你叫庆子?」
庆子怯生生的瞄著她,点了点头。
「你做的椅子好漂亮,可以给姊姊看看吗?」
庆子用力摇摇头。
「没关系!」沐晴儿微笑制止老人家的斥责,就算只是一眼,也可以瞧得出这椅子做得很精巧,不单老人家的手艺好,庆子的能耐也很值得期待,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庆子跟庆子的爹能做这个吗?」
庆子没说话,目光死盯著那张图里的奇怪椅子,眼底闪著奇怪的光芒。
「这叫轮椅,姊姊的相公脚不方便,需要一个可以活动的椅子,」她柔声道:「庆子若会做的话,还能做给自己的爹,你看,现在爹的脚伤了,若有这椅子,就能推著爹四处走,你说好不好?」
庆子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图给抢过来,塞进自己的衣服里。
「庆子,怎么可以抢东西?」庆子的爹一急,连忙斥责,「快把东西拿出来!」
「老人家,他要就给他吧!」沐晴儿站起身,要桂花拿些银子交到老人家的手里,「你先拿这些银子去看大夫,等身子舒爽些,上二胡同找沐家的奶娘,就说是沐家小姐交代你们过去,叫奶娘派人叫我一声,我会回沐府与你一见,我有事相求。」
「夫人对小的有恩,沐家我会去,只是这银子……」老人家摇著头不愿意收银子。
「拿去吧!你带著庆子过日子不容易,这银子不多,但应该还能撑些时候。」老人家想了想,最后也没推托,拿著银子跪在地上,用力的磕著头。
沐晴儿见状有些无奈,连忙将人扶起。这时她的眼角注意到角落有些动静,但四周看热闹的人全都没注意到。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一眼就认出是被她所救的紫衣男子。
他在角落眯著眼楮打量她,眼神似乎在探索什么,令沐晴儿没来由心头发毛。
「夫人?!」兰花注意到沐晴儿的异状,不解的轻唤一声。
「兰花,你看……」沐晴儿才分心一会儿,紫衣男子已经消失无踪。
兰花看过去,自然什么都没看到,「夫人,你要奴婢看什么?」
沐晴儿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扶起老人家,送他去看大夫,将那个神秘的紫衣男子给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