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贤王率三万大兵一举攻回京城,并且挟持皇子于城下,率领禁卫军的富璟丹为保皇子之性命,遂大开城门引大兵入城,并且下令关其九门达三日之久。
镑亲王爵爷被拦挡于宫门之外,无人能窥得其中暗潮汹涌。
三日后,先帝御龙归天,新帝遂而登基——
卫泱立于紫宫前,任凭夜风吹皱了自个儿的衣衫,腰间的衣带随风扬展,仍然神色冷漠。
紫宫内,数十名皇子捆缚于殿前,莫不神色恍惚,如是失去魂魄。
老迈的皇帝伏于案前,老泪纵横。
六神中仅有花复应与殷孤波立于紫宫中,其他人等皆镇守于九门前,不得任何人入宫求见,违者格杀勿论。
承看著案前的父皇,足边跪下的手足,手握刀剑,满脸戾气。
「父皇,快立遗诏,切莫让天朝无帝王承接。」承沉著声,说得极冷。「先祖的百年江山,不可落入他人的手里啊。」
「逆子!朕不该让你手握兵权,更不该留你这孽种,扰我……咳咳咳……」
「父皇,你若是再不下诏,就别怪儿臣心狠了。」
「朕就是死,也绝不立你这孽种为太子!」
这句话,戳在承的心头上,是极大的肉中刺。
「父皇莫怪儿臣了。」他话说完,手一扬,花复应随极斩落其一皇子的头颅。
见此状,跪于殿前的皇子无不挣扎,有的神志早已昏乱、疯癫,早无先前的娇贵气息,狼狈得教人同情。
老皇帝瞠著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惨剧。「你……你这逆子!」
「儿臣不想这样做,可为了天下百姓,不得不做。」他叹口气又道:「只要父皇写好诏书,自饮鸩酒,承还能念及兄弟间的手足之情,保我天朝之血脉。」
「你混帐!」老皇帝气急攻心,呕出一口热血,染红了即将落下的诏书。
殷孤波立于圣上身旁,见此凄惨情景,竟也是面无表情。
「朕错了!真是错了!不该领六神这一头猛虎入宫,不该留这个孽种于宗室!朕绝不下诏,绝不!」
一道艳红的血迹再度浸染了紫宫的地面,凄厉老迈的哭喊声也随之而来。
「天要亡朕!亡我天朝的百年江山啊!」
「父皇,你为何要执迷不悟!」他的抵死不从,令承动气。「究竟要逼儿臣到几时,您才步善罢干休?」
「要朕下遗诏给一个扰乱宗室伦理的孽种为帝王?」他颤抖抖地伸出手,怒指承。「你当真以为朕老眼昏花,看不清你心底怎么想的吗?」
他的指挥,令承眉眼一抽,突地脸面狰狞。
「你这孽种对素景的感情,是天理不容!」
「所以,你甘愿将她送到西鸣国和亲?」承冷笑,极尽讽刺。「也不愿将素景托付于我。」
「放肆!」
「父皇,只因母妃死前的话,您便对儿臣如此严苛。」承心底有怨,更是恨到极点。「这公平吗?」
这些年来,承过得战战兢兢,就是为了那个谣言,毁去了他可以光明正大与众皇子角逐争夺的资格。
他心底有怨,更恨父皇对他反复无常,冷漠至极。
「让不明不白的血缘占我宗室之位,老天对朕又公平了吗?」
承青筋暴凸,这话尖锐得像把刀,刀刀令他深刻见骨,疼得无力可辩驳。
「你不心甘情愿的给,儿臣就亲自夺!这些年来,儿臣就是这样走来的!」语毕,又一皇子人头落地。
承让花复应连斩三条龙命,下手极为残酷,他眼中难忍其悲痛,虽不愿让自己成为邪魔之人,可却已经无法收手。
「儿臣就算背上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臭名,也要坐上这个帝位!」承两眼浮上泪光。「儿臣恳请父皇下诏,别逼儿臣成为千古罪人。」
老皇帝看著紫宫内血淋淋的惨剧,教人不忍卒睹。
直到花复应又将刀口架往另一个皇子劲脖上时,他终于含泪提笔,颤抖抖地写下遗诏。
「朕不服、朕不服……」老皇帝写下字字血泪,甚至盖下玉玺,正式立下这份诏书。
承上前,浏览过一回后便收于怀中。「父皇,儿臣祝您一路好走。至于其他兄弟,就替儿臣在黄泉路上照料您了。」
语毕,所有被捆缚于殿前的皇子皆难逃死劫,全都魂归西天。
「你……你……」老皇帝指著承,眼中皆是憎恨,他千防万算,就是没想到承今日的叛乱,竟还心狠手辣的毁灭了宗室血脉。
殷孤波见遗诏已得,便强灌皇帝鸩酒,亲自送这年迈无用的帝君赴黄泉路。
承见父皇毒发,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仍不甘心合眼瞑目,忍不住放声大笑。
「母妃,你看见了没?看见儿臣因您的一已之私,皇位得的如此艰辛,甚至背了令千古后世谩骂的罪名,也要坐上这龙椅啊!炳哈哈……」承笑中带泪,从没想过要做到这样的牺牲,才能走到心中所响往的境地。
他瘫在坐在地,见惨剧横亘眼前,笑得无法克制,甚至连眼泪都流下来了。「为什么,要逼我走到这个田地?」
卫泱迈进紫宫,见承笑得心神俱裂,便开口问道:「四爷后悔吗?」
「卫泱,本王为何会在这辈子遇见你,遇见六神呢?」承指著他。「如果没有你、没有你的话……哈哈哈哈哈……」
「拥有魔罗之心的人,并非卫泱,而是四爷您啊!」他的话清淡如水,益发的透冷人心。「卫泱不过是助你得心中所愿呀!」
「卫泱,是你将我推入这万劫不复的炼狱中!」承起身,揪著他的衣襟发狂地喊道:「是你逼本王做个无血无泪之人。」
「四爷,您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卫泱平静地说。
「是你迷惑我的心!是你!」
「您怕日后坐上龙位,其他皇子仍旧会虎视眈眈,便在今日灭杀手足,以避将来逼宫之事又重演,难道卫泱说的不对?」
承颓势地松开手。「对!你说的都对!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太贪,不该想贪!」
「天亮了,今后四爷可以高枕无忧了。」卫泱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往后天朝,将托付于您的手中。」
「素景……素景……」看著六神远去的背影,承喊著:「我的素景呢?我的素景!」
「百年江山,已归四爷的手中;日后天女,将归于六神手里,自此不再属于天朝。」
「卫泱!」见他身影越来越远,承忍不住咆哮。「把素景还给我!」
偌大的紫宫,仅回荡著承独自的吼声与哭声,凄厉得让人颤寒。
「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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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十一年冬日
四皇子定贤王终于得其位,重新统御天朝,破晓时分行登基册典之事,以诏告天下。
于此,六神带走陷入昏迷未醒的天女,就此销声匿迹,达十多年之久,无人再见到六神的踪影,更不再听闻六神的任何消息,可是他们的威名,却长驻在百姓心底,终究成为一则乡野传奇。
尽避承多加探索,却始终找不到六神的下落,也不闻天女的踪迹。犹如是做了场恶梦,并且终生都活在这场阴霾里。
直到后来,心魔日渐巨大,盘踞于承的心间,日日夜夜受其干扰,令他心性大变,成为麻木不仁之人。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花复应的心头始终压著一块大石。
「今后,我们还能活得随心所欲吗?」即便远离皇宫,花复应仍旧无汉松下心防,哽在喉头的那股气,徘徊不去。
六神围立于此,深埋在天朝底下的玉宫,在半个月前被寻获,这是历代先帝暗中建造,占地辽阔,其中错综复杂,蜿蜒曲折。
他们顺理成章据为已用,并且守护天女直到日后清醒的那一刻。
「六神暂时脱离了天朝,日后不再以六神之名现世。」卫泱看著玉床上沉睡的素景,面容波澜不兴。
「天女一睡,多久会醒?」殷孤波年轻的脸庞罩著一层淡漠的戾,在这场与天朝、皇室角逐的拉扯间,他同样也为此做了牺牲。
「将是很长一段时间,长得让天井有足以忘却六神。」卫泱的回答,无人能知他心中所想何事。
「助承顺利登基,六神可算是功成身退了。」滕罡叹息,觉得疲累不已。
「那在天朝人记起咱们以前,可以找些有趣的事做做了。」富璟丹一派轻佻,模样极为轻浮。
「未尝不可。」卫泱淡笑,神色一如往常。
「啊,既然拖著天女,六神哪儿都不能去,不如就找些事打发打发呗。」富璟丹伸展手臂,一脸跃跃欲试的喜色。
「卫泱,天女为何会一睡不醒?」这点花复应始终不懂。
「这世上有种术法名唤‘封心术’,可抹去凡人过往的记忆,又可使人沉睡,即使滴水未进,肉身也不会耗损受害。」
当卫泱说起封心术这三字时,富璟丹的眉眼暗暗抽了一下,心上像是被人捏得死紧,可他却不敢吭声。
「可一旦陷入沉睡,再睡之日便是遥遥无期。」这点卫泱心知肚明。
「那你却选择这样做?」花复应不可置信,他竟用如此丙烯酸的手段对待自己。「我们六神,难道要拖著这个活死人?」
卫泱恶狠狠地瞪著她。「自此之后,我不要听见从你嘴里这样说她!」
「难道不是?」花复应也怒了,这算什么,卫泱想要利用天女来箝制六神!
「她曾为你献上一命。」卫泱说得极为严厉。「还是你要忘恩负义?」
「卫泱,复应不是这意思,别错怪她。」符华堂忍不住将她拉往身后,她就这德性,直来直往。「天女若是永远都不醒,那六神势必有所牵挂。」
「六神是无法舍弃天女的。」这一句话,粉碎了所有人的渴望。
「所以,事情尚未结束,是不是?」花复应问得有些颤抖,害怕从卫泱嘴里听见那个她不想要耳闻的答案。
「六神要打的仗,现在才正要开始。」
花复应静静地听卫泱说出这辈子她永远不愿听到的消息,刹那间精神崩溃,泪花直坠而下。
花复应痛苦的无以复加,她的全部希望皆毁于一旦。
他们这一辈子,都卖给这个女人!
「卫泱,你对我们真狠!」他们以为自己可以从深渊中爬起,直到看似走到尽头时,他又无情地将所有人踹至谷底。
「这就是六神的命啊。」看著那张沉睡恬静的面容,卫泱平静地道。
「你要我们盼著天女醒来的那一日吗?」花复应的眼神充满绝望。
「以我一已之力,还不能唤醒天女。」
说到底,卫泱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富璟丹再明白不过。「天女醒来的那刻,便是六神重新现世于天朝的时候。」
尽避他不愿这样想,可是富璟丹骗不了自己。
所有的一切,还没有走到尽头,这不过是暂告一个段落。
当所有人领悟到这一点时,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似的,狼狈不堪。
「承绝对不会放过六神。」殷孤波已不怀抱任何希望。「带走天女的这一笔帐,他一定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六神已经刨下他心上的那块肉,他当然不会轻饶别人。」卫泱冷笑,眼中浮现淡淡的杀意。
「我们带走天女,再拱个新帝登基,如此一来,就能抢救天朝逐日走下坡的困境?」符华堂问出众人都有的疑问。
「还不到天朝运势最低落的时候。」卫泱负手而立,沉稳内敛。「六神要静待时机。救天下,不是一蹴而就之事。身为六神的你们,应该感到万分的庆幸。」
「你和天女,把我们困得动弹不得!将我们的性命捏在手里,随意摆弄!」她是个渴望自由的人,却无法展翅高飞。
「复应,不得有恨,你们生来就是要成就大事的将才。」卫泱看著所有人。「你们是生在天朝里的一道戾气,而我籍六神之名,将你们化为一把能助天朝重新孕化新局面的兵器。」
「我们情愿做个平凡人!」花复应说出心声,不愿为英雄。
「你们不从,却无可选择。这是命,而你们每个人,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就连我,也与你们相同。」
「卫泱,我后悔来到这人间。」复应倚靠在符华堂身上,若不是他还撑著自己,她会狼狈得跌坐在地。
她感到绝望!彻底对自己日后的人生,不再燃起半点希望。
「如果天女可以得到全然的自由,不再被天朝箝制得动弹不得,那么日后,六神也将能得到同样的解脱。」
所有人茫然地看著卫泱,不明白他话里真正的涵意。在今日,他们已哀莫大于心死。
「要切记,六神已经无路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