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来了。
但她母亲的回信让何澄空忧喜参半。
她母亲一直替她感到高兴,能进桐梧,就表示将来前途有保证,安定的工作、稳定的生活都将不是问题,可说是就快苦尽笆来了。
就是这样,她怎么敢让她母亲知道,桐梧根本是一个扭曲变形且孤立封闭的「阶级封建」社会;更甚者,封锁一切消息,「治外特权」的地方。而他们这些全额生,根本是供那些权贵子弟学生消遣娱乐时欺负作弄发泄的对象罢了。
信里自是不能说。好在只剩两个多礼拜,到时面对面再解释吧。
信中又提到,她母亲认识了一个人,做小生意的,老实可靠,对她母亲也很好,是能考虑婚嫁的对象。她母亲打算让他们见个面,省亲会那天会带那男人一起过来。
何澄空折收起信,往床上一躺,默瞪著天花板。好不容易,她母亲终于找到个真心待她又合适的对象,她也替她母亲觉得高兴,这样一来,她从桐梧退学的「打击」会变得比较小吧。
房门「喀隆」一声,她就势倒反仰头一看,是林漾。衣服有些脏,沾了泥沙,裙子被剪成一条一条的。
「林漾你没事吧?」她一古脑儿翻身坐起来。
「我很好。」林漾躲避她的视线。
自从她在餐厅被江海深公开羞辱那天,恶运就更加笼罩这寝室。但因为有宋晴在,到目前为止,除了来自江海深的威胁,她还没真正吃到什么亏。
不过,林漾就没那么幸运了。尤其当那些人知道林漾与她同寝室,更是变本加厉欺负林漾。林漾很少诉苦,她全副心思又在计划离开的事上,所以对林漾并不太关心。但这时看见林漾那模样,一股深深的内疚发与罪恶感由她心底猛窜出来。
林漾匆匆躲进浴室,何澄空犹豫一下,终究跟了过去。
林漾旋开洗脸抬的水龙头,使劲搓洗著手。何澄空站在门边,倚著门缘,看著镜子里的林漾。
「林漾,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好一会,她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林漾抬头,任由水哗哗地流,由镜子里怔怔地回望她。望著望著,两道泪哗地就流出来,失声痛哭起来。
「我也知道这样不行,但我又能怎么样?他就是不肯放过我!」
何澄空慢慢踏进浴室,关掉水龙头,再回身面对林漾。
「你有没有想过改变自己?」
「改变自己?」林漾努力睁大哭肿的小眼楮,有些讶异。
「对。改变你自己。」不管了,反正她很快就要逃开这里,不必那么小心提防了。就算是做善事吧!她实在对林漾有种对不住的内疚感,一股热血冲满她胸口,完全冲昏她的头。「你的打扮、你的外貌,甚至你的举止穿著。」
「我要怎么做?」林漾无所适从。
「你能相信我吗?把你自己交给我,由我来帮你打理。」
林漾表情空洞地看著她,一会终于默默地点头。
何澄空点个头,开始动手。
「首先,要拿掉这个笨重的眼镜。」她一边动手一边说:「找个时间,去配副隐形眼镜。你的眼楮很漂亮,遮住了可惜。然后,是你的头发!」她找了剪刀,不由分说将林漾的马桶盖头打薄削短,衬出林漾巴掌大的脸蛋,立刻一百八十度变形成无比的俏丽感。
然后
「上点薄妆,你的皮肤不错,只要打上薄薄一层的粉底就可以。再擦点口红,粉红色适合你,看起来青春又有朝气。来,你自己看看。」
这样,忙了一会,她觉得稍稍可以了。
她将林漾推到镜子前。
前后不过两个多小时,镜子里的林漾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个是我吗?」林漾半张嘴巴,著实呆住,简直不敢相信,怀疑地模了模自己的脸。
「就是你没错。」何澄空微微一笑。「还有,你要不要试试穿比较休闲的衣服,比如牛仔裤。你那些打褶裙穿了不太方便活动吧。」
那些打褶裙不是灰棕就是深棕色,件件过膝长到小腿肚,土到不能再土,起码倒退流行半个世纪。
林漾呆怔好一会,好像在适应她的新形象。而后露出一股羞涩,又有一些不解,转向何澄空。
「谢谢你──呃,澄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变成这这么不像是我的模样。但你既然懂得打扮,为什么你──」她咬住唇,看著何澄空那副抱歉的装扮。
「我是故意的。」反正再待在这里也没多久了,何澄空也不再保留。「我不想太引人注意,所以画量打扮得跟大家一样。没办法,为了自保嘛!谁晓得桐梧会是这样一个鬼地方!」
林漾总算了解。点头说:「其实进来前,我曾听过谣传,大略知道姐妹会、兄弟会的事。但我没想到他们真的是我很天真吧?!」
「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都被骗了。」何澄空说:「我对你很抱歉,林漾。为了自保,一直看著你被欺负。」
林漾默不作声,气氛有些沉重。
何澄空试著让气氛轻松一些,说:「不过三会中那些变态的人里头,也有正常不错的人吧,像宋晴──我跟他提起你的事了哦,林漾,他还记得你!」
林漾脸红起来。「他真的还记得我?」脸色却有些怪异,古怪地盯著何澄空。
何澄空没留意,说得兴高采烈。「他甚至还记得你的名字。我跟他说我们是室友,他还要我代他跟你打声招呼。」这不算说谎吧。虽然是她硬说了好几遍,但宋晴好像知道了林漾的名字。
「你跟他说起我」林漾的表情更古怪,柔静中忽然闪过一丝怨气。但那只是一刹间,可能根本是因为室内灯光阴影所造成的关系。
何澄空眨眨眼,没有太多心。
「是啊,宋晴算是桐梧里难得一个神经正常的人。我知道你很喜欢宋晴,何不试著跟他交交朋友?」
「交朋友?跟他?我?」林漾连连低声惊喊,一边忙不迭摇头。
何澄空没进一步说服,宋晴虽然人不错,本质上到底也是个大少爷。她走到桌前,随手将桌上的东西收进抽屉,看见那封信,没想太多,便说:
「其实,能早点离开这里就早点走是最好的。我老实告诉你,我很快就要逃开这鬼地方了。」把她打算等省亲会她母亲来时,跟她母亲一道离开的计划,毫不保留地告诉林漾。
林漾边听边眨眼,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表情。她只是望著何澄空,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然后才淡淡说:「我要是能跟你一样,也能离开就好了。」
「你要不要试著请你父母也过来?」
林漾摇头。「他们根本知道这里的情况,只恨不得把我卖了──」却突然闭口,抿紧嘴巴望何澄空一眼,又摇了摇头,走回她自己的那边床位,便不再说话了。
何澄空也不好再追问,自己躺回床上。一整个晚上,两个人竟没再说过半句话。
清淡的茶香溢满整个室内,宋晴倚著靠垫,看著荆筱梨身姿优雅地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红嫩的小口配上雪白的瓷白,显得那双唇更是饱满勾人,他几乎是看得著迷了,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荆筱梨含著浅笑,兰花指无意似的拂拂颈畔的发丝,显露出雪白细致的脖子。
「听说你最近和一个新生很谈得来?」为他倒一杯新茶。
「我跟何澄空是相当合得来没错。」料想荒筱梨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宋晴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也不避讳提起何澄空的名字。
荆筱梨忽然邀请他喝茶,他虽然高兴却也有些奇怪。会是她听到什么,心里觉得介意才找他吗?但他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荆筱梨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他不是不明白他们这个「三角习题」,总令他那么点微微的无奈。
「你很中意她?」荆筱梨问。
「我跟她只是朋友。」
「可我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哦。」荆筱梨倾倾头,倾出一点俏皮及女孩儿的妩媚。
「那些人吃饱没事瞎说一通,你也信!」
他不是嫌弃何澄空的长相,只是他没往那方面想。就相处,他就喜欢和她在一起时那种感觉,倒没想到男女之间的事,荆筱梨这么一提,反倒像在提醒他。但他只稍微一想,就不禁失笑。他跟何澄空?他摇摇头。换作是何澄空,也会这样摇头吧?
荆筱梨笑了。笑容很美丽,还夹一丝得意。
「你多少小心一点。」她也不相信宋晴会看上那种女孩。「和那种人在一起,就算不失了自己的身分,别人看了也会乱嚼舌根,胡乱说些不该说的。」
「谁要说什么,就让他们去说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澄空是个有趣的女孩,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她个性很好,我想你见了她应该也会喜欢她的。这样好了,哪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居然把她跟那种低三下四的全额生相提并论?!
「好啊。我也很好奇,想见识见识让你这么赞不绝口的女孩。」笑得比玫瑰还艳放。
她倒要看看,那个何澄空是怎么的三头六臂,把宋晴的心都收了。
「那么改天我带她过来。」宋晴咧嘴笑起来,端起来喝了一口。
滋味甘醇,像他与何澄空在一起时的感觉。
荆筱梨又亲手为他斟上一杯,身上的馨香隐约溢泄,香气拂上他的脸,宋晴下意识深深呼吸口气,那瞬间就那么陶醉。
「筱梨」他不自禁伸手去握她的手。
荆筱梨应他一眼,唇畔浮抹浅笑,欲抱还迎,半带娇地收回手,却又余意缭绕睇他一眼。
但那暧昧的气氛没停驻太久,荆筱梨收身端坐,敛起流转的媚眼,端起瓷杯浅尝起,不再去看宋晴。
宋晴怅然若失,失神地盯著她一会,却得不到回应,心里无奈地苦笑。
香醇的茶这时喝在嘴里,他也觉得滋味全无了。门忽然「踫」一声,他心头震一下,荆泽元带了一串喽进来。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是你啊,宋晴。」荆泽元流气笑著。「你跟筱梨两人在这里谈心,我是不是打扰了啊?继续啊!别介意我,就当作我不在好了。」
宋晴不理他,荆筱梨蹙蹙弯弯的细眉,说:「哥,你来这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就不能来啊?海深能来,宋晴也能来,我就不能来?筱梨,你未免太偏心了吧。」没等荆筱梨开口,转向宋晴,又说:「宋晴,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全额生打得火热。怎么,你的口味变了?」
他身后那串喽暧昧地吃笑附和。
宋晴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装作没听到。
荆泽元又自说自话。「不是我说,宋晴,你的眼光实在有问题。那个女的──喂,叫什么来著?」回头询问他那串喽,没人知道。他耸个肩,继续说:「反正那女的,听说长得又土又丑,看了就教人消化不良。那种货色你怎么也出手?!」
「泽元,你这颗脑袋就只会想到这种事吗?」宋晴讥讽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蘑兹。站起来,对荆筱梨欠欠身,寻了借口说:「谢谢你的招待,筱梨。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荆泽元毫无自知之明。「不是我多嘴,宋晴,那种货色玩玩也就罢了,还搞得让人说三道四。不过,那个土气的乡巴佬到底有什么能耐,竟耍得你团团转?我倒有兴趣瞧瞧。」
宋晴猛回头,双眼狭锐起来。「泽元,我话先说在前头,你最好别动她的脑筋。」
「哟哟!我才说说,你就翻脸了。」他更要瞧瞧那个乡巴佬是什么三头六臂了,竟能让宋晴跟他翻脸!
「澄空是我的朋友,你如果动她,别怪我不讲情面。也告诉你手下那些人,不要打澄空的主意。」宋晴丢下话便转身出去,没注意到荆筱梨细嫩好看的眉纠结起来,被冒犯似的不悦神态。
「哼!」荒泽元啐了一口。「警告我?我偏就是要踫,看你能怎么样!洪华,去,去查查一那个乡巴佬到底是谁。」交代他手下去挖出何澄空。
荆筱梨轻描淡写说:「何必那么麻烦。她叫何澄空,今年刚进来的全额生,很好找的。」
荆泽元冲他妹妹眯了眯眼,阴声笑起来。
其实荆泽元为所欲为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但以前宋晴即使觉得他做得有些过火,大抵也都是一笑置之,这是他们的地盘,本来事情就是那个样子的。
但方才荆泽元企图动到何澄空头上,他竟忍不住,觉得反感起来,甚至发起火感到生气。他尤其厌恶荆泽元提到何澄空时那种轻蔑猥琐的语气,好像他自己被冒犯了似。
一切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他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他摇摇头,想摇掉那奇怪的感受。
「宋晴──」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住他。
宋晴自然停下脚步。那个声音他听熟了,即使不必回头他也知道是谁。
「海深。」他转身,迎向江海深。
这个时间,多半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在上课。但他们从不管这些的。会管闲事的讲师或教长都被请走了。多的是在本科研究杰出又不会多管闲事,甚至反而讨好听话的专家学者。桐梧一向不缺那种很识相的人的。
说是「助纣为虐」也不为过。但他们这些呼风唤雨的权贵生自然不会这么想。
「正好,我在找你。」江海深竟是特地找他而来。
「什么事?」宋晴问。
江海深找他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不过,他眼里似乎烧动著奇异的火光,有种无情的生气。
「她,我要了。」江海深直接捂下话。
没头没脑,宋晴错愕一下,一会才明白。
「为什么?」没想到,也不相信。江海深怎么会看上何澄空?
不是说何澄空不好,但
「我要她就是。何必需要为什么。」江海深口气简直傲慢。被他看上是对方的荣幸,哪还要什么理由!
「我明白。但,海深,你怎么怎么突然对澄空感兴趣起来?」
「那你呢?」江海深睨视他反问。
「我?我把澄空当朋友,只是那样而已。倒是你──我不懂!」
「这不需要懂。总之,她我要了就是。」好像何澄空是什么物品,他要就得给似。
江海深自然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说话。过去,宋晴丝毫不得觉有什么不对,但这一次他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不是物品,海深。」不是他想要就能要。
江海深挑一下眉。「所以?」
宋晴心沉了一沉。「海深,你是认真的吗?」他并不想跟江海深撕破脸。
江海深又挑一下眉。
他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笨,宋晴心里苦笑。江海深何曾对谁认真!他何必!也不必!
「算我求你,海深。放过她吧!随便你要谁招手即来,何必去为难她?」
江海深冷笑一声,眸子变得深利。
他们到这地步了吗?宋晴竟为她求情!
好个何澄空!
他胸火烧得更烈更盛,很不是滋味。
「我再说一次,她,我要了,筱梨就让给你,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
「海深,筱梨不是东西,澄空也不是,不是我们说要就能要、说让就能让的。」宋晴苦笑。说:「我们一直高高在上,不曾考虑过别人的感觉。但和澄空相处过后,我慢慢有这种感觉,懂得什么是尊重,你并不喜欢澄空,何必招惹她呢?海深。」
江海深眼神阴沉下来,阴鹜又冷酷。「你打算跟我作对吗?宋晴。」
宋晴苦笑,他最不想敌对的就是江海深。
「我们是好朋友,你明知道我不会反对你什么的。」
「那很好。」江海深冷眸缓下来。「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插手何澄空的事。」
宋晴重重叹口气。「我知道了。不过,总可以和她说说话吧?再说,你到底打算对澄空怎样?海深,看在我份上,拜托你,不要太为难澄空。」
「那就要看她了。」如果她不识抬举──她如果敢──他非让她尝些苦头不可。
「还有,既然我要的束西,我不希望你再跟她有任何牵扯。」言下之意连说话接触都不许。
「你究竟想要她怎么做?」竟连跟她说话,江海深也不许!
江海深冷著脸,有些咬牙切齿。「我要她求我。」
求他青睐她。求他帮助她。
求他施舍她一眼。
如往常低著头走进餐厅时,由眼角余光,林漾知道,有许多人抬头看她,甚至听到那些人交头接耳的声音,在疑问她究竟是谁。
她抬起头。看到一双双惊奇的眼光。
「那是谁?」
「好像是个全额生,有名牌林漾?!不会吧?!」惊呼诧讶声不绝,没有人敢相信。
「她怎么变那么多?」
大半个餐厅嗡嗡声不断,愈多目光投向林漾。林漾有些不安,但忐忑中却又生出股奇怪的自信心。她照过镜子,现在的她显得甜美俏丽,如同一般漂亮的青春少女,完全找不到过去那个「林漾」半点痕迹。
餐厅中央射来几道不善的视线,是艾玛玉她们。林漾扫她们一眼,一点都没有之前的畏惧退缩。外表变了,奇怪的仿佛她的内在、性格也跟著变了。
除了艾玛玉她们,她也看到荆筱梨。然后,一旁的荆泽元、江海深、宋晴──啊!是他。
她心脏扑扑地跳起来,羞涩地低下眼。他也跟其他人一样在看她吗?注意到她的转变吗?
忍不住又抬起眼,一颗芳心倏地沉下去,宋晴根本没有朝她方向望上一眼,对她引起的骚动根本无动于衷。连江海深也是显得漠不关心,连眼都没有抬上一抬。
她找个位置坐下来。水丽的眼楮不时望向宋晴。有人过来跟她搭讪,她优雅地微笑,内心不禁有丝得意,她到底不是过去的林漾了。没想到外表的改变竟带来那么大的转变。比起那些人,她不只要漂亮上十分,下意识抬抬下巴,对她自己更有信心了。
一会儿,她看见宋晴望著后门那方向,目光突然一亮,好像看见什么宝贵的事物。不只是宋晴,竟连江海深也死盯著后门那里,目光阴沉却又有一种占夺的欲望。她顺著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心陡地一沉,神色阴骛下来。
后门那里,一身古板土气的何澄空像作贼一样溜进来,怎么看怎么地教人不顺眼。
林漾见宋晴作势想站起来,江海深扫了他一眼,他犹豫一下,终究没有站起身来。
她心里一阵刺痛,突然怨恨起何澄空,凭什么何澄空可以得到那样多的关注?她们有什么不一样──不!何澄空根本比不上她!
她盯著何澄空,看她贼兮兮地端一盘饭菜走到角落靠垃圾筒的地方。夹成口字型的头发、厚重的眼镜、黑沉的皮肤加上雀斑黑斑,那么平凡普通,这餐厅到处都是──
不!她目光忽然紧起来,要吃人似的眨也不眨地瞪著一无所觉的何澄空。
如果把她的头发放下来,流披在肩上,拿掉那笨重的眼镜,皮肤再白透一点,或许上点妆,再改变那身老女人似古板穿著打扮啊!斑挑的何澄空呈现的将会是怎样惑人的面貌?!
她一直不曾好好留意过何澄空,这会这样一看,她发现何澄空如果好好打扮,一定十分抢眼的
她的目光冷起来。木然中有些似妒若恨的寒意。
「喂,林漾!」艾玛玉她们走到她桌位来。
她漠然地抬头,目光有种寒锁。
艾玛玉等人被她不同以往的态度一时震慑住,气焰竟灭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猖狂。但仗著人多,声势仍骄纵,傲慢说:
「我问你,你跟那个何澄空住同一个寝室是不是?」
林漾一一扫她们每个人一眼,才冷冷说:「你们想怎么样?」
冷冷地,反击地,与她们全然对等的姿态。
艾玛玉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一时有些不适应,好一会才又开口说:「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说吧。」第一次,林漾面对她们时没有畏缩的神态。
尽避百般不愿意,饿了两天,何澄空还是不得不硬著头皮到餐厅来。
宋晴或许应了她的要求,不再找她,让她少受了很多注目,松了不少的气。不幸的是,她发现,除了宋晴,她根本没有朋友,没有人会来理她或在意她。
这样也好,剩下两个礼拜,她很快就可以熬过去的。
她端了午餐,尽可能将自己缩藏到角落。角落坐的大都是些全额生,感觉上安全许多。
「哟!这不是我们副会长的宠物吗?」但不,她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
她飞快望了说话的人一眼,别三角形徽章的,是学生会的成员。
这些人什么地方不坐,干么巴巴跑来丢垃圾的角落?她有些恼,怕是来找她麻烦。
她不理他。但那人不放过她。
「我们副会长在那儿哪!你干么像只狗一样躲在这里?」他同伴哄笑起来。
这种人要挑衅就让他挑衅吧。何澄空任他说去,低著头拐个方向想走过去。
那人脚一伸,将她勾倒,「铿锵」一声,她连人带餐盘扑摔到地上。饭菜洒了一地,热汤更溅了大半在她身上。她顾不得痛,想赶紧爬起来,两个人踩住她的背不让她起来,硬是逼她像狗一样趴在那里。
「你们想干什么?」她挣动想起来,被踩得牢牢的。
一旁那些人怕受到牵连,早都躲远。围来那些变态看热闹的人。
「跟你这个丑八怪能干什么?还是,你希望我们对你干什么?」一窝人婬猥乐笑起来。
「放开我!」
「又没人绑著你。不过,你这样浪费食物不太好吧?把地上那些饭菜舌忝干净,我自然放了你。」
「放开我!」何澄空手肘用力挣著地板,拼命想挣扎起来。
那些人压住她的手,硬是将她的脸往地上的饭菜压过去,逼她吃那些东西。她不肯,拼命甩动头,他们按住她的头,用力将她的脸压入那摊油腻肮脏的饭菜中。
「唔」她难过得挣扎著,脸颊、鼻孔、嘴巴都沾满了油腻的饭菜。却被抓按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她觉得快窒息了,头发被人用力一扯,抓起她的脸。有些饭粒跑进她嘴巴,呛到气管,她咳嗽个不停。
看热闹的人却愉快地哈哈大笑,觉得很好玩。
「喂她吃点东西吧!」那些人抓起地上的残肴,硬是塞进她嘴巴里。
她不肯张开嘴巴,他们硬是一塞再塞非逼她吃下去不可。
何澄空痛苦地闭上眼楮。在她闭上眼楮前,在围观的人群中,她似乎看到了林漾,目光冷冷地望著她。但她想她是看错了,那目光冷漠得教她觉得寒颤,没有同情,而仿佛说她是报应活该。
那人跟著拿了一碗汤,说:「看她这么脏,帮她洗洗脸吧。」往她头上淋了下去。勾了荚黏腻的汤,顺著她头发脸庞倒流下去。
四周的人哈哈大笑。
餐厅另一边,宋晴实在看不下去,咆哮说:「泽元!叫你的人快住手!」
一开始,他就想冲出去,好几次忍不住想插手,都被江海深冷冽的目光阻止住。
江海深既然袖手旁观,荆泽元自然更肆无忌惮。本来像何澄空那种人就是给他们取乐的,宋晴发神经了才会无聊地想为那种人出头。
「你不觉得遣很有趣吗?」荆泽元笑嘻嘻的,对宋晴的忿怒置若耳边风。
「你──」宋晴冲动地站起来。
「宋晴!」江海深喊住他,声音并不大,但听得出那刺骨的寒意。
宋晴却忍无可忍,忿怒对著江海深。「你说你要她是这种要法!任她被人欺负,这算什么?!你这样做,她更不会向著你!」
什么?!荆筱梨脸色一变,皱眉说:「宋晴,你到底在说什么?谁要谁了?」
宋晴往江海深一指:「问海深呀!他挑明跟我说他要澄空!」还警告他,说威胁也不过份──不准接近她,甚至与她说话也不许。
「海深,到底怎么回事?」荆筱梨漂亮的脸蛋有些垮了。
荆泽元插嘴说:「海深,你真的看上那个土气的丑八怪乡巴佬了?你的品味应该不会那么差才是吧!」
「那是我的事。」江海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海深!」宋晴也不顾其他人在场,语气有些指责。「你要什么人没有,何必那样躇蹋人?再说,澄空并没有得罪过你,你那样对她,有点欺人太甚!澄空不是东西,不能任意玩弄的。你这样,不是太过份了吗?」
「我对她怎么了?我有打她骂她吗?」对宋晴迹近指责的质问,江海深不禁有些恼怒,甚至吃味,而更加不痛快。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但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这样袖手旁观无异是默许荆泽元的举动。
荆泽元火上加油。「宋晴,你这么为那个丑八怪说话,是不是已经跟她有一腿了?」
「泽元!你的嘴巴很臭,最好少开口,没人会当你是哑巴!」宋晴生气地瞪著他。
荆泽元变了变脸,就要发作,瞥及一旁的江海深,忍了下去,反而笑起来。「你也不要恼羞成怒嘛!宋晴,那种货色,也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江海深皱眉了,冷眸罩向宋晴。宋晴出乎寻常,这么为何澄空,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宋晴忿然站起来。「你这样做是行不通的,海深。你这样为难她,算什么?!」不忍再往何澄空那方向多看一眼,也不再理江海深等人,掉头走出去。
荆筱梨心中却阴晴不定,这对她真是个大意外与打击。江海深竟然会对何澄空那种简直一无是处的女孩感到兴趣!怎么会那样?!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她不由得瞪著眼,盯住何澄空那狼狈的身影不放,怀疑何澄空究竟是怎么勾引宋晴和江海深两个人的,不禁咬紧牙,愤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