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拓赤果著上身,他的背有几道浅浅的伤,医护人员正在帮他消毒上药。
不过,伤得最严重的是他的左手。水晶灯砸下来的那一刻,于拓护住阮袭人,背部承受了部分的玻璃碎片,一片长方形的碎片更是插入他的手,从上臂划至肘上八公分,留下十来公分长的伤口。
「啧啧,这口子划得可真深。」老医生一边摇头,一边为于拓的伤口缝线。
「医生,他的手要紧吗?还能弹琴吗?」阮袭人在一旁担心地问。
「哦,你是音乐家吗?」老医生抬抬老花眼,仔细看了于拓一眼。「过来把灯光拿近点,」他唤来一名护士,「那我可得缝漂亮点。」他咕哝地说。
「医生,」老医生微微颤抖的手,让阮袭人看得直想代替他的手,免得他弄痛了于拓。「他还能弹琴吗?」要是于拓不能弹琴了,都是她的错。
虽然她直觉这次意外与恐吓信有关,但于拓却说是水晶灯太老旧了,挂钩生锈才会掉了下来。
老医生抬眼看阮袭人,瞧她心焦担忧的模样,他露出慈祥的笑容:
「他是你男朋友?」他很八卦地对她挤眉弄眼。
「医生!」阮袭人的脸迅速地红了。「他……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别害羞嘛,医生我可是很开通的。」老医生呵呵取笑。「瞧你们一副夫妻脸,结婚时,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我必定送上一份大礼。」
于拓轻笑了起来。「医生,礼物就免了,你把我缝漂亮点别吓著人就行了。」
「行,」老医生大笑起来。「老夫绝对让你美美的娶老婆。」
真是愈描愈黑,于拓居然也跟著胡来!什么结婚,再说下去,一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贺词都跑出来了。
「医生,请问他的伤怎样?要如何照顾?」阮袭人问了一些护理上的问题,转移话题。
「他的手没事,弹琴、打球都没问题。」老医生推推眼镜,仔细地叮咛:「不过,还是得按时换药,伤口别踫到水,尽量休息,一个星期后回来拆线。」
还好,他还能弹琴。阮袭人吁了一口气,转头看于拓。
「你可以放心了吧。」他对她微笑。突然间,他的眉头拧了起来,眼楮闭紧,额头布满薄薄的汗。
「于拓!」阮袭人被他苍白的脸吓住。
「握住我的手。」他勉强对她扯起笑,然后又疼得闭上眼楮。他的体质与一般人不同,麻药早退了,剩下的几针是硬撑著。
阮袭人握紧他的手,恨不得自己能代他承受疼痛。
漫长的缝线终于完成。阮袭人帮于拓拭去额上的汗,他睁开眼楮,看入她眼底的担忧之色。他对她笑了笑,反手握紧她的手。
「你说我们今晚吃义大利面,好不好?」他的眼底写著促狭。
———
「义大利面式样繁多,重点在于什么样的酱汁配什么样的面条。」一说到作菜,于拓神情愉悦,一点也不像是历劫归来的模样。
「别弄了,你受伤了,医生不是要你多休息吗?」
阮袭人担心地看著他,他身著围裙,衣袖卷起,露出左手包著绷带的手臂。盯著那截白色的绷带,阮袭人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她的情绪还停留在下午,再差那么一点,于拓可能就没命了。
老天,她真不能想像那画面,而于拓竟然像个没事人,还烦恼今晚吃什么好。
「这点伤不碍事。」他不在乎地说,拿出作菜的材料洗洗切切。
他是真的没事,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阮袭人看著他将面条丢入滚水中煮上六、七分钟,然后捞起泡入冷水中。接著,他俐落地将鸡肉丢人锅中与蒜片、辣椒一起爆香,一会儿,香味四溢地要让人滴下口水。怡然自得的模样,差点让人忘了他是个受伤的人。
最后,他炒入蕃茄丁、芹菜,再将面倒入以小火拌炒,等面条呈现漂亮的橘红色,洒上起司粉,道地的义大利面就上桌了。
「尝尝看。」他说。
嗯,他的手艺果然不是盖的。阮袭人将面条以单手卷在叉子上,送入口中。酸中带辣、辣中带酸刺激著味蕾,是一种恶魔口感。
把面含在嘴里,她慢慢咀嚼,眼泪不觉掉了下来,手中的叉子也掉了下来,发出颤抖的声响。噢,她差点失去了他!一想到这里,她无法控制地颤栗。
「怎么了?」他坐到她身旁,抬起她的脸。「太难吃了吗?」他逗著她说。「难吃到让你想哭吗?」
阮袭人说不出话来,只是一迳地摇摇头。
于拓将她揽入怀里,「嘘,我没事。」他轻轻摇晃她,知道她是在担心他。
「怎么可能没事?你实在不该护住我,你可想过你也许不能再弹琴?也许会有后遗症?音乐家的手是很尊贵的!」阮袭人挣开他,拉住他的手,凝睇他受伤的部位,那是一道长及十几公分的伤口。
「对我来说,那是个勋章。」他低笑地逗她。
他的温柔让阮袭人再也按捺不住情绪,她抱住他,狠狠地哭了起来,感谢上帝没有带走他。
于拓的下巴靠在她头上,闻著她带著青草的发香,他的手轻轻地拍抚她。「傻瓜,」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不能弹琴,我还是个正常人,还是可以活得好好的,但失去你,我肯定不能独活于世上。亲爱的,你懂吗?」
当阮袭人哭够了,她难为情地想把自己藏起来,觉得自己好糗又好蠢,居然在于拓面前失态。
于拓体贴地拿了条湿毛巾,帮她把泪痕狼藉的脸拭净。「吃饭吧。」
他不提方才的事,不让阮袭人感到不自在。两人安静地吃著已经冷掉的晚餐,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一种和谐。
「你总是如此吗?作个菜像搞艺术品似的。」饭后,她问。
「我并非总是有这分闲情的。」于拓浅酌一口红酒,他一向喜欢在晚餐过后小酌一杯。「这么做是因为你。」他定定地看她。
此时,他们正在客厅。阮袭人坐在唯一的沙发上,而于拓则斜倚在对面的榉木地板上。
他的发辫松了开来,夜幕般的长发映照著他苍白的肤色,他的黑眸染上了酒意,嘴角轻轻一扬,一丝笑意溢出,非常眩惑。懒洋洋的姿态,看起来就像刚苏醒的黑暗王子,全身散发著邪恶的魅力。
「我?」她神情迷惑。
「你知道吗?当男人为自己作菜时,纯粹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举起酒杯,透过灯光,眼楮微眯地打量杯中绚丽的光采。
阮袭人看得痴了,尤其是他的眼楮,深不可测却又如此地放肆,比清醒时还要令人颤动。
「但是,当男人为女人作菜时就不同了,他会期待她的反应,他会想要获得她的赞美。」他轻轻晃动酒杯,冰块随著漂亮的酒液载浮载沉,就像阮袭人摆荡不停的心。「当女人的眼神流露出满足的光芒时,那就是男人最幸福的时刻了。」
「是吗?」阮袭人喃喃道。「你还为其他女人作饭吗?」话才出口,她发觉打从于拓为她作饭开始,她就想问这个问题了,而且她非常在意这个答案。
「当然。」
这个回答顿时把阮袭人打入地狱,脑袋瞬间呈空白,接著,酸意的情绪充斥心脾,一颗心揪成一团,很痛,很痛。
她低头掩饰自己的心情,因此,错过了于拓观察她的眼神。
于拓暗暗叹口气。他起身走到钢琴前,随手将酒杯放在架上,倚著钢琴,指尖轻轻滑过琴键,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
阮袭人迷蒙地看他。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是不?心里酸楚地想。
于拓穿著一身的白,白衬衫、白长裤,露出一双大大的赤脚,衣摆没扎进裤子—黑色的长发是身上唯一不同的颜色。他站在那里,神情淡然,姿态懒洋洋,像个不问世事的隐士,半醉的他,让她想起李白狂浪的诗人性格。
「我的母亲。」他突然冒出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你的母亲?」
「我第一次作饭给女人吃,对象是我的母亲。」他坐上琴椅,闭上眼楮,单手弹奏著不知名的歌曲,脸上的神情好温柔。「她是上海人,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十八岁那年与我那军人父亲私奔到台湾。」想到什么似的,他笑了出来。「军人的生活并不宽裕,父亲又经常调派它地,她没做过什么粗活,连煎个蛋都焦黑难辨,可是……那滋味却是人间美味。」
「她一定很爱你父亲,才会如此义无反顾。」这可是他第一次谈到他的家人。
「是的,不管日子多么艰难,她还是无怨无悔。甚至父亲在我四岁那年死去,她也以这种心情将我扶养长大,也把她对生活的热情遗传给了我。」
「她现在在哪里?」阮袭人真想见见这位育养于拓的可爱女性。
「在这个地球的某个角落吧。」于拓轻笑出声。「自从我可以负责自己的人生后,她开始享受她的人生,游走世界各个地方。我掌握不住她的行踪,只好不让自己跑得太远,免得她找不到我。我常在想,女人真是个坚强的动物,她们总是不会被现实环境给击倒,随时可以享受生活。」
「所以,你才会专拍女性意识的电影?」
他停住弹奏,睁开眼楮盯住她。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如此的特别。」
好久好久,他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特别?「这算是……恭维吗?」阮袭人不禁微笑。他的个性,总在微醺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却仍吸引她。
他还是深深地凝视她,「你是第二个。」又冒出令人一头雾水的话。
「什么?」阮袭人皱眉。
「你是第二个我为女人作饭的对象。」他嘴角噙著笑意,黑眸深处跳动著一抹恶作剧。「这才是我的恭维。」最后这一句说得极轻,像龙舌兰在舌间跳舞。
顿时,阮袭人只觉一颗心狂跳得厉害,这样暧昧的话语,令她一时无法反应。
「呃……」好一会儿,阮袭人才找著自己的舌头说话。「那么,你现在觉得幸福吗?」当女人的眼神流露出满足的光芒时,那就是男人最幸福的时刻了……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又突然胀红了脸,觉得自已问得好暧昧。
他又笑了,嘴角性感地弯起。他执起酒杯,慢吞吞地向她致敬。
「我很幸福。」
他轻轻地、温柔地、认真地说,然后仰起头喝下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那一瞬间,他又看起来十分地清醒。接著,他突然从琴椅上跳了起来,跑到唱盘那放了一张唱片,轻柔的音符立即轻泄了出来。
「你试过在月光下跳舞吗?」他微笑地举步向她走来。
「跳舞?」阮袭人显得不知所措,今晚有些事情失控了,可她却无力去阻止。「可是……你的手受伤了,而且……我们不是要练习吗?」
即使迷惑于于拓的神秘气质,她还是唤回自己的理性。月色、酒、音乐,总会让人变得疯狂。
「我说过我的伤不碍事。」他坚持道,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走向露台。「你要辜负这么美好的夜晚吗?」他扶起她的腰,配合她的脚步,开始在月光下舞动。「月色是如此的美,再说,这也是肢体训练的一种。」
阮袭人根本无法拒绝,在他的带领下,在月光下,翩然起舞。
「你总是这么疯狂吗?」在一连串旋转动作后,阮袭人喘息地问。
「嘘,」他将手指按在她唇上,「把你自己交给我。」他一双和月光一样柔和的眸子,奇异地安抚了她的不安。
两人漂亮的身影在月光下流转,他们舞过一曲又一曲,汗水、微笑、默契和自信,在两人之间无言的传递。
音乐停了。两人相视,微笑。
一种很久远、很久远的幸福感在两人之间弥漫。
夜,显得更沉了。
静默的空气中,除了海浪拍击石礁的声音外,只听得见两人的喘息与心跳声。
缓缓的,于拓低下头;轻轻的,阮袭人闭上了眼楮。然而——
于拓并没有如预期地吻上她的粉唇,却用醉人的气息细致地巡礼她的感官。
阮袭人肯定自己是醉了,被他的气息。她的脸因为方才的跳舞而漾著美丽的红晕,心跳因为知悉将发生的事如擂鼓般地颤动。
喔,他的呼吸吹拂在她颤动的眼睑上,顺著脸颊的曲线移动,仔细地膜拜她的肌肤。这是个细致的感官折磨,未经人事的阮袭人不禁颤抖了起来,然后她感觉他来到了她敏感的耳际,轻轻咬住她晶莹剔透的耳垂,阮袭人几乎跳了起来。
折磨还没有完,于拓正对著她的耳朵吐气,他用如夜一样沉的嗓音,说:
「我要吻你。」
他的唇随著话语落下贴上她颤抖的唇,湿热的舌头先是好整以暇地描绘她唇瓣的曲线,然后霸道地闯入她的牙关与她的柔软温存嬉戏。
阮袭人在他狡猾的舌尖尝到了酒味,酒精浓度顿时在两人舌与舌间燃烧!
夜色醉了,星儿不见了,月儿,羞答答地躲了起来……
———
吉普车在一栋旧旧的、老老的、小小的日式小屋前停下。
于拓熄火,他望住靠在车窗紧闭著眼,一路沉默的阮袭人。
「到家了。」他似叹息地说。
闻言,阮袭人的睫毛颤了颤,她慌乱地打开车门,跳下车子。「再、再见!」
她几乎是小跑步地想逃开车子里的男人,但——
「袭人!」背后的叫唤却硬生生止住了她的脚步。她缓缓地转回身子,眼楮却看著地上,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她不敢看他,那会令她想起他今晚的吻。天,他吻了她!
「你的皮包忘了拿。」他调侃的语气,又令她红了脸。
阮袭人忍住心中的胆怯,走到他的车窗前,于拓将她的皮包递给她。她拿了就想跑,于拓却扯著皮包的带子将她的身子半拉进车窗。
「你……」她惊悸地抬眸。这真是个要命的错误,因为,于拓的脸是如此地靠近,他的眸子锁住她,他的吐息拂在她的面颊。阮袭人想挣开,却怕扯疼他的伤口,只好懦弱地逃开他的凝视。
「看著我。」于拓却不让她,他托住她的脸,黑眸重新持住她,黑色的长发在夜风飞扬,看起来格外的狂野与魅惑。
阮袭人毫无选择,只能无助地看著他,觉得自己快溺毙在那黑色漩涡中。
「你喜欢吗?」他嘎哑地问。
「嘎?」她怔怔。
「你喜欢我的吻吗?」
阮袭人惊跳了起来,头撞到车窗上的框架下——
「噢!」她哀呼一声抱住头,脸皱成一团,痛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一只手伸了过来扶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按住痛处,规律地揉搓著,一圈又一圈。他的动作是如此的温柔,渐渐,疼痛消失了。
「还疼吗?」于拓捧起她的睑,审视她湿润的眼楮。
阮袭人摇摇头:「比起你受的伤,我的痛根本是芝麻绿豆小事。」她还是很在意他的伤。「你想……会不会是……」
「别再想那件事了。」他打断她。「我的伤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捉住这个理由,阮袭人慢慢退出车子。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于拓一使劲,她又回到方才的姿势。「你喜欢我的吻吗?」他又问。
阮袭人的脸蛋刷地通红起来。她以为她可以混过去,没想到,于拓更谙于猫捉老鼠之道,根本不让她有逃开的机会。「我……我不知道。」她低下眼。
于拓又托起她的下巴。「不要怕我,袭人。」
「我不怕的。」她勇敢地迎向他的目光。「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让我手足无措,你让我不自在……你为什么要吻我?」声音不听控制地颤抖。
「我的吻令你困扰吗?」
「不……」话一出口,她立刻后悔了,这无疑是自曝自己的感情!她讶然住口,无措地看著他。
「那么,你在困扰什么呢?」他的眼楮变得温柔,声音带著笑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不住地摇头,又摇头。
「嘘嘘,看著我,仔细地看我。」于拓低声的劝诱。他低而沙哑的声音是一种催眠,阮袭人不由自主地望住他,顿时,掉入他那深如黑夜、湛如星晨的瞳眸。「当我吻你的时候,我要你好好地记住这一切。」
说著,他的眼珠子变得深邃,以非常慢的速度低下头,当他的唇踫触到她冰凉的唇,阮袭人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喟叹。她的心跳如雷,呼吸急促,感官却变得更清晰。他的唇如羽毛般落在她的脸、她的唇,灼热而渴望,深长而猛烈,他加深这个吻,又加深,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胸口急剧地起伏,最后,他咬了一下她的唇,才不舍地放开她。
「你记住了吗?」
车子的引擎远去,阮袭人背贴在门上,她深深地吸气,呼气,又吸气,呼气,仍然无法平息奔腾的情绪。
「你记住了吗?」他暗哑的声音犹在耳边,阮袭人颤栗地闭紧眼楮。她抚住唇,他烙印在上头的重量与热度,还有他的咬痕是如此的火烫与难以磨灭。
天,她怎么可能忘记?
她忘不了啊,很久很久以前,他就住进了她心房。她的脑袋全是他,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的微笑。
不爱那么多,只爱一点点……
现在,不只一点点了……
———
于拓以高速度行驶在无人的道路上,他的眼神不似亲吻阮袭人时的温柔,而是如暴风雪般的凌厉与冰冷。
不久,后照镜里出现同样速度追赶的车子,于拓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紧随在后的车子跟到一个距离后,慢慢缓下速度。
于拓也缓下速度,直到两辆车并驾齐驱。他眸子里迸射一记厉色,方向盘一转,车子九十度大转弯横阻在另一辆车的车道——
叽!刺耳的一声,车轮胎在地上磨擦出一股烟硝味。对方车子与于拓的吉普车只相差一个拳头的距离,车子里头的人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飞了半条命。只是,当他面对于拓时,剩下的半条命也只有苟延残喘的分。
于拓走下车子敲了敲对方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满脸豆花、惨无人色的脸。
「请……请问,有、有什、什么、事吗?」吞了一下口水,一想到差点向阎罗王报到,豆花男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栗。
「拿来!」于拓面无表情。
「什、什……么?」面到冷峻的于拓,豆花男结结巴巴,语不成音。
「底片。」与阮袭人在一起时,他就感到不寻常的闪光,以及被偷窥的不自在感。原来,他是真的被盯梢了。「把你刚才偷拍的底片交出来。」
「底……片?」豆花男又是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他怎么会知道他偷拍他们?「呵、呵呵,我哪有什么底片?」他装傻。开玩笑,他跟踪于拓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好不容易才达到这位电影金童的绯闻,他怎么可能会轻易交出底片,他可是靠明星与名人的绯闻吃饭哩。
「拿来,不要让我再说一次。」冷眸一沉,于拓将豆花男身体拖出车子。「跟踪、偷窥、拍照、探人隐私,面目可憎!」一把蝴蝶刀忽地晃到豆花男面前。「要不要我帮你修理一下门面?」
「大哥,你、你冷静点……」哎呀,我的妈!于拓看似瘦削,力气却大得惊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豆花男虽然觉得自己面目像月球表面一样疮痍,可与其被划花睑,他宁可让人笑他是「豆花」
这时,精光一闪,一丝液体从他脸庞滑下——豆花男伸手往脸上一抹,「血?!」他瞠目结舌,差点昏厥。
妈的!于拓当真划了他的脸。他是个疯子!他绝对是个疯子!
「大哥,饶命!」为了保住小命,豆花男把所有的底片都交出去。「你要多少底片,我全送给你。」
于拓冷冷地看他一眼,手一耍,蝴蝶刀马上失去踪影。他接过底片,就在豆花男面前把底片一一拉出来。看在豆花男眼里,噢,心痛呀!所有的心血全在上头,但豆花男却敢怒不敢言,男性珍贵的目屎含在眼里。呜呜呜,他的独家飞了!
「还有吗?」于拓甚至放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没了,没了,大哥。」豆花男忙挥手,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敢招惹于拓。
「要是让我发现你再跟踪我,做这些下流事……」于拓故意停顿一下,威胁感瞬时在空气中萦绕不绝。
「大哥,我不敢了。」豆花男一再保证。
当于拓的车子绝尘而去,呼,豆花男整个人摊软在驾驶座上。
大新闻,于拓竟然是玩刀的!之前远远看他,就觉得这人冷得可以,漠然的神情足教空气停止流动;与他面对面,更是有种被掐住脖子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瞧,他已经吓得湿透了衣服,只差没屁滚尿流。豆花男抖著手掏手巾擦拭脸上的血,突然模到一样硬物,一瞧,不得了,是保存底片的小瓶子!
喔,宝贝!豆花男忍不住亲吻瓶子一下。身为新闻工作者,追求事实的真相是他们的职志所在,虽然说,他走的是不入流的路线,不过,谁在乎呢?他们唯一的信条就是——别人的痛苦就是他们的快乐……
豆花男得意忘形地哼起歌:「你我皆凡人,同在人世间……「生命」与「道德」摆两旁,把「麦克」摆中间……」很快地,他就把于拓的威胁抛在脑后。
呵呵,这卷底片可是拍摄了于拓与那女人的亲吻照片呢。他豆花男出运了!
豆花男模模被子拓划伤的部位,血已经干掉结块了,他望著于拓离去的地方:
「亲爱的痘子们,哥哥一定替你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