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橙逸拿著笔,细细地画著宋佚的脸庞轮廓。
轮廓不深,但是很柔和;眼楮老是眯著的,也不知道大小,但是霍橙逸的绘画技术本来就不是太高明,所以踫巧省事地勾上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就完成了这一点楮之笔。
「真神似呀!」霍橙逸对著自己的画失了神,嘴里轻轻赞叹著。
她望著窗外的明月,「宋佚……莫非你就是为我而生的?」
这么好的月色,多么适合楼台相会的背景啊。
刷,一道人影腾空而起,在又圆又大的月亮的衬托下,格外醒目地落在了房顶上,摆出大鹏展翅的英姿。
不过就在那人影进一步玩起金鸡独立的时候,一块砖瓦滑动了一下,那人影也随之一个趔趄滚下来,砸在霍橙逸窗户下的那盆菊花上。
霍橙逸看著这一切,慢吞吞地走到窗前,对那人影说:「封第,那盆花是崇伯最喜欢的‘窈窕淑女’。」
人影一个鲤鱼打挺蹿了起来,接著后空翻,来了个猛虎落地。
「橙逸,原来秋苑里面是这个样子的呀!」
霍橙逸的搭档臧封第,一头蓬乱长达腰际的头发,随便拿根带子束起来,不修边幅的样子加上古灵精怪的眼楮,非常适合在夜晚出行。换言之,如果她白天跑出去,那是绝对要吓著人的。
她蹿进窗户,霍橙逸把支著窗的杆子放了下来。
「我以为学苑有多神秘呢,和我家差不多嘛。」
「废话,学苑又不是地牢。」
臧封第拿起桌子上放著的香蕉,往怀里揣了两个,手里抓著两个,左右开弓吃起来,不一会儿桌上便堆起小山一样的皮。
「我说,这次有大收获哩!被我瞧到雷霆镖局的镖是谁盗的了。」
霍橙逸耐心地等她吃够,自动发言:「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臧封第惊奇地瞪大眼。
霍橙逸平静地说:「要是你一无所获,铁定是垂头丧气,给你鸡腿你都不要,还会看上我这几根破香蕉?」
臧封第握著拳头狠狠地捶了桌子一拳,「好姐妹!不愧是我肚里的蛆虫!」
「不是蛆虫,是蛔虫。」霍橙逸纠正道,忽然又觉得不对,「哎呀错了错了,我既不是蛆虫也不是蛔虫,总之叫你多读点儿书,不要张口闭口的都是这种词汇……败给你了,真是。」
「我不爱念那劳什子,一捧上本本就要呼呼的睡,你又不是不知道。」臧封第撩了撩乱乱的头发抓起书桌上一张画像,「哎,橙逸,这人是谁?看著好眼熟!」
「那是我们这次的目标,宋佚。」
「他就是宋佚?长得挺像个人的。」
臧封第看人的样貌只分两种,长得像猪的和长得像人的。这些年来除了霍橙逸和她自己,还有少数几个亲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像猪的。
「可是我觉得他不像人。」霍橙逸从臧封第手里拿过那画像,侧著头眯著眼楮仔细端详,像什么呢?肯定是一种动物。眯著眼楮,笑嘻嘻的,很可爱的……
她兀自思索,忽然臧封第拍著手大叫:「哈哈!我知道了,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他像你呀,橙逸!」
「啊?」霍橙逸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
臧封第忙不叠地蹿到霍橙逸面前,左右端详,「像,真像。倒不是说容貌上,而是神态呢,橙逸。你也是个喜欢眯眼楮的人,不过不常笑。」
「什么?!」霍橙逸耸起肩膀,不过很快就不置可否,「你忘了吗,我画画的水平,也只能跟你拼一拼而已。」
「哎?」臧封第失望地看看画像,「这么说起来,宋佚本人要比这好看喽?」
霍橙逸高深莫测地三缄其口。
「哈,有啥了不起,是不是,我亲自去看看不就得了。」臧封第抓起画像,折了折揣进怀里,跳到窗口。
「什么?你想干吗?」霍橙逸追出来,臧封第已经跳到了房顶上。
「我去找这只狐狸确认一下,马上回来!」
「可是现在是晚上啊,封第——」
来不及阻止她,臧封第已经像一只敏捷的羚羊融入了夜色里。
「算了,现在人都在被窝里睡觉,她去了也找不到。」
霍橙逸回到桌子前,吹熄蜡烛上床睡觉。
臧封第在夜色中穿梭,起起落落后,停在一座大院前。
「怎么半个人都没有?」她自言自语,完全忘记自己一般都是在人不出门鬼畅行的夜间出行。
「没人我就等,我守在大门口,总会踫到你进出门。」
她坐在大门口,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经过,走几步敲一下锣鼓,「天干物燥——小心……鬼呀!」
铜锣鼓掉在地上把臧封第吵醒,揉揉眼楮发现天开始亮了起来。她跃上房顶,东屋亮著灯,好像有人影攒动,于是她直奔而去,「总算有活人了。」
看守捣捣另一个,「喂喂,别睡了,最近这条街老是有人离奇失踪,官府久久不能破案,闹得人心惶惶的。」
「那有什么呀,失踪的那些不大半都是没嫁人的黄花闺女吗?」
「那也不能放松警惕,听说有相当一部分是美少年,我长得这么帅,虽然老了点儿,但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中年。」
「知道了。」看守乙爬起来,「我先尿尿。」
他一说,看守甲也觉得憋,「一起。」
两人边方便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消磨时间:「你说凶手这么厉害,会是什么人呢?」
「许是吃人狂魔。」
看守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积点儿口德。」
「采花大盗之类?不是有人看见过一个披头散发、穿著兽皮、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怪物在蜀中地区出没吗?」
「那是蜀中,咱们这儿可是京城啊。」
「没准那里花儿都被采光了,所以上这儿找吃食来?」
「越说越离谱了,真是。」看守乙匆匆系上裤带,打开茅房的门,看见臧封第站在门口举起一只手,「老兄,打听个人。」
看守乙僵了一秒,「啪」地关上门,退回坑边哆嗦。
「怎么了?」看守甲也系上裤带,还打了个蝴蝶结。
「……外……外……」看守乙哆嗦著指向门外。
「看见你相好的找来了?」看守甲坏笑著推开门,「我说你那眼光也忒差了点儿,找个相好的还不如你老婆,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点,要是我……」
一秒钟后看守甲也「啪」地关上门,退后几步,站在坑边哆嗦。
「你看见啥了……」看守乙嘴皮子颤动著问。
「没……没啥。」看守甲俩腿晃荡。
「没……没啥……你抖啥?」
「我没……没抖……」
「我不信。」
「不……不信你模。」
俩人的手抖抖嗦嗦地搀在一块,哆嗦加哆嗦,达到了触电的效果。
门外的臧封第不解其意,「冬苑里的人也太不热情了吧?」抬头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茅厕啊,而且还是男生用的,人家肯定把我当色狼了。」
于是她虔诚地站在那里,一心要等里面的人出来,温柔地道个歉再问路。
里边的俩看守口水吞了几大坨下去,看守甲试探著问:「怎……怎么还不进来?走……走了吧?」
「应……应该走了吧。」
「你去瞧瞧。」
「我不去。」
「一……一块瞧。」
「好。」
两人慢慢拉开门,臧封第正在整理衣服,把松掉的带子拉紧,裤子往上提一下,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邋遢,「啊,你们两个——」
啪,门关上了。
「呜呜呜……老婆。」看守甲哭了起来。今天真的遇到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眨眼的超级色魔了,迟迟不闯进来,原来是在脱衣服啊。
「我不是色狼!」臧封第放开喉咙喊道。
「呜呜呜,完了。」看守乙泪眼迷朦,这不欲盖弥彰吗?不是色狼干吗特意为自己分辩?
「喂,谈一下好吗?」臧封第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善良。
看守乙刚要说不要,看守甲急忙稳住他,暗示不要刺激色魔,「你……你想怎么谈?」
「怎么谈都行。」臧封第友好地拍拍手。俩看守脑海中浮现出色魔摩拳擦掌的景象。
「什……什么时候谈?」
「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什么时候谈。」臧封第非常温柔虔诚地说。
「方便」的时候谈,不嫌臭啊?看守甲和看守乙面面相觑欲哭无泪,更加确信这是色魔的先礼后兵的政策。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看守乙对看守甲说。
「什么办法?」
「把自己弄得奇丑无比,搞得色魔胃口全无。」
看守甲摇摇头,「那可是蜀中绝世婬魔,据说不管什么样的货色人家都能应付自如。」
「不试怎么知道?」看守乙决定背水一战,「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脱离魔掌?」
看守甲沉思了三秒钟,表情慢慢地显得无比悲痛。
俩人不约而同看向茅厕里的……某物……
「不行,我……我呕……」看守甲发疯地拒绝道。
「兄弟啊!到了这份上,命最重要呀!脸又算得了什么!」看守乙苦口婆心,泪流满面,「身为男人,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看守甲终于壮士断腕,看守乙终于破釜沉舟。
臧封第等得快要睡著了,这两个人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啊,连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她。正想著,门「啪」地打开了,当当当当!两「人」跳了出来。
「想玩吗,那就来吧!」看守们气壮山河地吼道。
臧封第目瞪口呆地看著两个赤果上身,满脸秽物的家伙,片刻后飞起两脚。
「神——经——病——啊——」
「冬苑这个地方怎么连看守都是疯子?受不了了!」臧封第两脚疾走,满心愤懑,「为人师表的一定都是衣冠禽兽,为人弟子的一定都是人面兽心,变态死了,无耻死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冷冷的呵斥,好像一支利箭穿透晨雾:「慢著,什么人!」
臧封第回身一拳,「你姑奶奶!」
对方迅捷地接住她的攻击,冷哼一声,「想当我姑奶奶,你还早几年。」
臧封第吓了一跳,这拳可是生平第一次被挡下来,想她满身怪力,小时候排队买王二那家的黄桥烧饼,一拳头就把前面一溜队伍像推骨牌似的打散了。
「有两下子,看咬!」
对方一把捏住她的拳头,把她往前一拉,沉著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凶犯吗?」
臧封第瞪眼一瞧,晨雾初散,注视著她的那双眼楮炯炯有神,深邃的如黑暗中的珍珠。眉梢微挑,浓若墨剑。啊,好一个美男子……
不过臧封第是绝对不可能想出这样的形容词来的,她能想到的只有:哦呀,这眉毛真是「贼」浓啊,这眼楮真是「贼」亮啊,这嘴唇真是「贼」薄啊,这鼻子真是「贼」挺啊,这皮肤真是「贼」白啊,这个人长得真是「贼」像「人」啊。
她脱口而出:「我要为你写一首诗。」
「啊?」仲狩没料到她愣了半天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凌厉的眼神不由得滞了一滞。
臧封第不顾他的迟滞,兀自朗诵道:
「你长得好像人啊,
真的,好像好像人;
非常像,特别像,如此如此像;
那么的像。
极其像,贼像,简直像死了!啊——」
她慎重地拖长声音,然后轻柔地坚定地接下去说:「……完。」
仲狩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宋佚……」
「嗯?」臧封第听到了关键性词语,「宋佚,莫非你就是?」
仲狩开始拉扯臧封第的脸皮,「宋佚,一定是你化装成这样来耍我对不对?普天之下只有你做得出这样的诗,还正儿八经地对著我念!」
「啊!」臧封第惊恐地看著那只逼近的手,大叫道,张嘴就是一口。
「哦!」
神清气爽来到学苑,霍橙逸准备今天继续带领大家去找冬苑的人结梁子。要揭某个人的短就必须先模清楚他是什么性格,如果是宋佚的话,什么迷路、认错人、记性差根本不是糗事,说不定他还会引以为荣。
来到冬苑松派大门口,意外地发现他们舍弃了闭关政策,门户大开。霍橙逸也不客气,立刻长驱直入,直捣黄龙,昨天一片混乱的骑射场上更显狼籍,好像没有收拾,而且还经过了一场毁灭性的混战。
他们好像在吵架的样子,其中一个说:「既然是会长,就不能姑息养奸!我坚决要求由学生亲自审问凶手!」
台上的仲狩道:「尚未确定那女子是不是跟这次学生失踪事件有关,也不能确定是否有同伙,在那以前,我会申请把她暂时监禁在冬苑里。」
底下的学生也不甘寂寞议论纷纷:「不是凶手干吗夜闯冬苑,还打晕了两位看守把他们扔进茅厕里?」
「就是,还把仲狩会长咬伤。」
「而且披头散发,穿著兽皮,面目狰狞,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衣冠禽兽。」
哦呀,等一下,大家口中所描述的那个凶手,给她的感觉怎么那么像封第啊?
「人呢?」霍橙逸要确定一下。
几个学生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那个可能是我朋友。」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你们,秋苑竟然是幕后主使?」
霍橙逸对这个形容不甚满意,「人呢?」
「既然有人自愿扛这个罪名就让她去认好了,喂,带路吧。」发话的人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味。
霍橙逸把视线转向别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她走到仲狩跟前与他对视,眯著眼楮。
「你肯定抓错人了,让我去确认一下。」
仲狩面不改色,「如果我没抓错呢?」
「那就随便你们喽。」霍橙逸瞪著他。
仲狩思索三秒,命令身边的副会长带路,霍橙逸跟著离开。
「打伤学生可是很重的罪哦!」副会长一边走一边说,霍橙逸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就在那边。」
氨会长指了指一排监舍,不错嘛,看起来有点儿固若金汤的感觉。霍橙逸挠了挠鼻子,意外地发现有熟人在,那边,监舍门口的宋佚也看见了他们,举起手来笑呵呵地打招呼:「早啊,橙逸。」
「哎,宋佚,你们认识?」
氨会长很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孩子,穿著秋苑菊派的道服呢,搞不好还是敌人。何况,秋苑去年排名赛里是最后一名,不是应该行礼的吗?
「认识啊,橙逸今天来有事吗?」
宋佚的声音低低的别有韵味,尾音又总是扬起含著笑意。霍橙逸沉醉了一会儿,露出和他不相上下的笑容说:「没啊,偶然听说我朋友在里面,就过来看看。宋佚怎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呢?难道被关禁闭了吗?」
「啊……真是不好意思呢,因为人是仲狩抓到的,可是他又受了点儿伤,所以我代他过来看看。」宋佚挠了挠头发,「怎么,那是你的朋友吗?」
「可能是。」霍橙逸走了进去,宋佚也跟著。监舍里面又暗又湿,三个人过了一会儿,眼楮才适应里面的光线。
不过里面的人打从他们一进来就看得很清楚了。臧封第猛扑过来,一把揪住了霍橙逸,「霍橙逸!你当不当我是你姐妹?」
「有话慢慢说,把手拿开。」霍橙逸慢条斯理地指著她泥泞的爪子。
「少废话,给个痛快!」
臧封第风风火火的个性即使身陷囚笼也丝毫不改。
「你又要我如何?」
「好姐妹!」臧封第一拍霍橙逸的肩膀,「我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是,是,听说了,你闯的祸还真大,自己知道收拾不了了吧?」
霍橙逸拿出耳屎瓢子掏了掏耳朵,臧封第的下一个动作差点儿把她变成聋子。
「既然知道就一定要帮我,姐妹的下半辈子全靠你了橙逸!」
霍橙逸一把推开臧封第,把捅进耳朵的耳屎瓢子拔出来。
「谁让你昨天不听我劝非要来。」
「不是啊橙逸!昨天一行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收获呢!」臧封第把巴掌拍得山响,「哈!哈!哈!想不到我会遇到命定的人。啊,那飘逸,那酷,那帅……」
霍橙逸听出点儿不对来。
「慢著,你说啥?」
臧封第攀著霍橙逸的肩,左一下右一下地给她撢灰,「橙逸,请一定成全我,拜托了!」
说著,她慎重地给霍橙逸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凭著十多年来的了解,霍橙逸有了不祥的预感,「难道你看上的人是……」
「不错,就是他,宋佚!」臧封第握拳身侧,激动地叫道。
「什么!」
不光是霍橙逸,就连身后的看守和宋佚本人,也都一脸的惊诧样。
臧封第继续激动地叫道:「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爱他一世!即使必须与你为敌,从此一刀两断——橙逸,我也要打败你,赢得他的芳心!」
霍橙逸嘴角抽搐著回过头看著宋佚,宋佚茫然地看著她。
「你做何见解?」
「我不认识这位姑娘……是姑娘吧?」
宋佚眯起眼楮看著臧封第确认她的性别。
「哎,他是谁?」臧封第注意到了霍橙逸身后的宋佚,看了几眼后,她回过头干脆地问。
霍橙逸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她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胡说八道,这样好吗,封第?」
臧封第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张揉得皱皱的画像,「不过,我发现他也很像宋佚呢,橙逸,他是宋佚的亲戚吗?」
霍橙逸一把抢过那张画像三两下撕个稀巴烂,然后揪起臧封第的衣领,「你确定你喜欢的是宋佚吗,女人?!」
臧封第眯起眼楮,语气中火药味浓烈起来:「难道我会拿这种话开玩笑吗!我已经说过了,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输给你,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卤莽的女人,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霍橙逸实在忍无可忍,袖子一撩捏起拳头叩在臧封第的脑门上。
「你居然跟我翻脸,好吧,我再也不用顾忌了!要知道,我忍你那窝囊脾气已经忍了很久了!」
臧封第刚举起拳头,就听见耳边炸雷似的一声呵斥:「住手!」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转过头。
「啊——宋佚!」臧封第一见来人,双目放光炽热无比。仲狩愣了一下,恼火地别开目光。霍橙逸无奈地捂著脸看向别处。
「那个,仲狩,」宋佚好不容易插上话,疑惑地指著臧封第,「她说的那个很帅的人……是不是你?」
「是的!」
「不是!」
两声回答同时从两个方向传来,一声来自于臧封第,一声来自仲狩。
宋佚怔怔地打量了一下两个人,忽然微笑起来,「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啊。仲狩,你的手没事了吗?」
提到这个,仲狩脸色缓和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
臧封第却大惊小敝地扑上来:「啊啊啊对不起,我没看清楚就咬了下去!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够接近我到这种程度的,实在太……刺激了!」
「闭嘴,你是狗吗?」仲狩用力把缠著绷带的手从臧封第的嘴边抽回来。
「呵呵呵,原来她把仲狩当成我了啊。」宋佚笑眯眯地说,看向霍橙逸。霍橙逸则若有所思地模著下巴注视他们两人。
「确实……有点儿像。如果脸型再稍微变一点儿,再把头发削薄的话。」
宋佚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著指著自己的脸,「是吗,我真的有仲狩那么英俊?」
与其说是英俊的话还不如说是清秀吧,霍橙逸斜著眼楮。他看起来挺小的,要不是身高的话,光凭那张脸还真以为他只有十五岁。虽然他才十七岁,可是和他同龄的仲狩不管怎么看都已经很有成熟男人的风范了。
但是比起仲狩那张虽然英俊却冷冰冰的脸来,这样清秀可爱的脸蛋才更让人想要捏一把呢。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是谁打伤那些学生的啦!」臧封第不悦地说,「要不是为了仲狩大人我才懒得留下来呢!」
丙然。霍橙逸嘴角抽搐,没有见到臧封第前她还在想,如果是封第的话,就是京城的天牢也关她不住,怎么会栽在一个小小的监舍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男色如花,蝴蝶坠之。不过封第算不得蝴蝶,顶多也就算个马蜂。
臧封第的理由听得全场人都炸了。
「你说你不知道学生失踪的事,那么看守又是怎么回事?」
「啊对喔!我一直站在茅厕外面等那两个看守出来,他们可以佐证我没有参与绑架。」臧封第趾高气昂地驳斥道。
「狡辩,你将二位看守打晕,他们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又怎么可能作证呢?」副会长慷慨陈词。
「不用跟她多说,直接报官吧!」
臧封第做了一个鬼脸,迅速跃到房顶上,「笨蛋们,本姑娘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嗦,有本事抓就来啊!还有你,仲狩大人。」她蹲在那儿轻松地拿了一个大顶然后说,「我随时会回来找你的哟,你是我的!」
说完轻轻一跳,蹦下去不见了。
「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学生们纷纷涌出去。霍橙逸撇撇嘴角,一群笨蛋,要追上比风还快的臧封第,简直就是妄想。
丙然有这想法的不止她一个。
「不要去追。」
「可是——」学生们停下来,不解地看著会长仲狩。
仲狩叹了口气,「你们追不上。」虽然不想承认,可是,那女孩确实很厉害,敏捷得就像野生动物一样。
总算还有个头脑没烧坏的。霍橙逸捡起自己的香蕉,「那么,我也走啦。」
她走了几步,听见仲狩在身后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谁说你可以走了?」
「哎?」霍橙逸故作惊讶地回过头,「难道你还怀疑人是我伤的?」
「那倒不是。」仲狩冷淡地说,「只是你和刚才那位姑娘,看起来非常熟悉的样子,即使不是同谋,总还是旧识。」
「哦。」霍橙逸点点头,「想拿我做人质?」
「正是。」
「我还以为你是惟一一个头脑没坏掉的——你没听她说她还会回来找你的吗,仲狩大人?」
「那样的话,主动权就在她了。」
仲狩语音未落,人已经出现在霍橙逸的后方,带有一丝凉意的手指鬼魅般地伸向她的后颈。
啊呀呀呀,不妙!他的动作太快了。霍橙逸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是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变对策。仲狩的存在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旋涡,把他的目标强劲地吸附过去,所有反抗不过是徒劳挣扎罢了。
啪,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仲狩的手腕,往后带了一下。
「有什么关系嘛,仲狩,就让她走吧。」
霍橙逸醒过神,偏过头,宋佚依旧是那副微笑的表情,右手攥著仲狩伸过来的那只手腕。
没有想到会有人阻止,而且这个人还是宋佚,仲狩略微愣了一下,霍橙逸趁机退后几大步脱离旋涡中心。
「你说真的吗,宋佚?」
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仲狩竟然也微微笑了一下,虽然那笑容淡得好像搁了几天的茶叶水。
「是啊,我认真的啊,仲狩。」宋佚笑得更灿烂,眼楮完全眯了起来。
「好,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仲狩收敛了笑意,宋佚也轻轻地松开了他的手腕。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下,不过即使远在几尺外的霍橙逸也仿佛可以闻到他们俩目光之间的火药味。
不过,得先自动忽略掉那两个人一脸白痴般的笑容。
宋佚还好,仲狩的话,笑起来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好比三伏天掉进了冰窟里,浑身毛孔由里到外自动降温冷藏。
冬苑里的学生看得目眦尽裂,谁也没注意到偷偷溜出去的霍橙逸。
「啊,终于自由了!」
头一次感到人身安全被捏在别人手里那种不好受滋味的霍橙逸发誓以后要离仲狩那男人要多远有多远。
可是如果宋佚总和他形影不离的话怎办呢?
霍橙逸模了模下巴,皱著眉头思考片刻。
「仲狩那男人只能看你的了,我的好搭档,封第!」
「为什么?」
仲狩低声问。
「呵呵,没什么,偶尔也想看看仲狩你被人家挠痒痒的样子。」宋佚笑眯眯地说,以手背掩唇发出不明所以的笑声,「啊呵呵呵呵,啊呵呵呵呵……」
仲狩拧著眉头。
这小孩到底哪点儿像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