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吴小姐,你是从上海到东京生活的?」老妇人满意地朝对面的温雅女子左看右看,越看越是笑得合不拢嘴。
「是。」吴小姐半垂著头,小声回答。
「来东京多久了?」这么古典的美女,真是太难得了。
「八年。」
「那也不算短了呢。」那么基本上是适应这边的生活了吧,就是她了!「吴小姐,不知您是否曾经与我家少爷接触过呢?」
「有的。」吴小姐俏脸微红,「跟随家父参加千代先生的庆生会时见过一次。」
「那印象呢?」
「印象当然很好!那种大帅哥,又有才华,又温柔体贴,印象能不好吗?」
两个人都吃了一惊,同时朝外看,只见一名俏丽的少女右手握著一根马鞭,轻轻地敲击著左手手心,冷冷地瞪著屋子里的两个人。
「恋瞳小姐回来了?」老妇人站起来,没好气地说,「进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快过来见见吴小姐,吴小姐是‘超越’老总吴先生的千金。吴小姐,这是我家小姐,闺名恋瞳。」
「原来是千代小姐。」吴小姐站起来,微微一笑,「我可以叫你恋瞳吗?」
「当然可——」老妇人抢著说话。
「当然不可以!等你做了我嫂子以后,再套近乎也不迟!」
吴小姐立即刷白了脸,老妇人生气地说:「恋瞳小姐!」
「我怎么了?」少女状似无辜地偏著头,「林婆婆,你不疼恋瞳了?哥哥还没娶嫂子呢,你就这样对我,我要告诉哥哥去。」说著竟然真的红了眼眶。
「恋瞳小姐!」林婆婆气忿忿地叫,没办法,明知道她绝对是装的,还是不能不心软。谁叫老天偏给她生了一张人见人爱清丽动人的脸呢?不公平!
「吴姐姐!」少女擦擦眼楮,走到吴小姐面前,拉著她的手,柔声说,「我可以叫你吴姐姐吗?」
还是个小孩子呢!吴小姐不由自主地原谅了她。
「哥哥他最喜欢上海的小姐了,因为妈妈是上海人啊,」少女脆声说「人家都说我哥有恋母情结,其实也只有一点点啦!哥哥他其实就是觉得上海的小姐们都好温柔哦,所以可以随便欺负。啊,不是,我哥他也不常欺负,只是偶尔而已。再说了,东京这边多得是符合他条件的人,啊,不是不是,其实像吴姐姐这么标准的上海小姐也很少见,对了,吴姐姐的头发我哥他一定喜欢,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漂亮小姐的黑长发剪成一段一段,我哥他……」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吴小姐脸色越来越难看,拿起包包逃跑似的冲出门去。
「恋瞳小姐!」震天的吼声打断了少女邪恶的笑声。
「林婆婆,怎么了?」少女笑意盈盈,「你听好,这是我第三十次警告你,不许你再给漠司哥哥带女人回来!」
「你要你哥娶不到老婆啊?」
「那又怎样?」少女撇撇嘴,径直上楼。
林婆婆小声叽咕:「你又不能嫁给她,争什么呢?」
「砰」的一声,一件物体凭空落下,打在林婆婆身边的花瓶上,花瓶摇晃了下跌在地上,顿时摔得粉碎,林婆婆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不明物体原来是一根马鞭,再抬头,少女已经没了影子——
「死丫头!」林婆婆咬牙,「下回等你不在家时给少爷介绍!气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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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不能嫁给他!
千代恋瞳忿忿地吃下第三盒冰激凌,「死老太婆,我一定要你好看!」
她姓千代怎么了?偏不要漠司哥哥娶其他女人!反正她也不会嫁人的,就这样一辈子陪著他有什么不好?
有人轻轻敲门,极温和的。
「漠司哥哥!」恋瞳跳起来,除了漠司哥哥,谁也不会这样敲门,那个死老太婆才不懂什么叫礼貌呢!
「我听说,你没有吃晚饭?」俊俏修长的男子微笑著揽住她扑过来的身子,「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林婆婆!」恋瞳毫不犹豫地告状。
「哦?我怎么一进门就听说是你在气她呢?」
「我气她?」恋瞳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如果不是那死老太婆来招惹她,她千代恋瞳一辈子不理她都不要紧。
「我听说你把她的娇客吓跑了,」千代漠司捏捏她的鼻子,「说,这是第几个了?」
「管他第几个!」恋瞳大声说,「谁叫她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
「不三不四的女人?」千代漠司不禁莞尔,「‘超越’吴总经理的千金也是不三不四的女人?」这丫头好大胆子!
「‘超越’又怎样?」恋瞳不以为意,想想,又瘪了嘴,一脸担心地问,「漠司哥哥,你这是在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把你的……」恋瞳咬唇,半天才说,「那个什么吓跑了。」
「哪个什么?」千代漠司忍不住笑意。
恋瞳却没发觉,抱著他的腰,「哥,别理那些烂女人,她们谁也配不上你。」
「好吧!」
「真的?」恋瞳大喜,「发个誓,不许骗我!」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一个?十个、一百个都没问题。
「我让好几个女人为我堕胎?」千代漠司板起脸,「这话是谁教你的?」
恋瞳立刻像霜打了的麦子一般,头垂得低低的,半天才说:「我错了,漠司哥哥。」
「错了该怎么做?」
「以后再也不敢了。」恋瞳低声回应。
「记住你的话。」千代漠司微微一笑。
恋瞳不泄气地又问:「哥,你答应我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
「你真的不会理那些女人?」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千代漠司模模她的头发,「就算你不把她吓走,哥哥也会请她离开的,所以,以后不要说这种话,嗯?」
恋瞳急切地点头。
「吃点东西,快睡吧。」千代漠司站起来,「哥哥还有文件要批,就不陪你了。」
「哥哥晚安!」恋瞳乖巧地点头,看他出去,兴奋地跳起来,「漠司哥哥万岁!」
忽然间心情大好,拉开小冰箱模出一盒鲜奶,一小块蛋糕,乱七八糟地吃下,换上睡衣,原来人高兴起来也会很想睡呢!
颈间一点光芒璀璨地闪耀著,恋瞳低头拉出一条细致的银链,坠子是一枚钻戒,她温柔地执起它,细细地抚模著戒圈里刻著的那个「媚」字——
那个人,他是谁呢?
那个叫「媚」的女子,是不是正陪著他呢?
恋瞳轻柔地吻著戒面,低声说:「你是我的守护神呢,保佑漠司哥哥每天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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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司少爷,这成什么话?」林婆婆气呼呼地一直跟著进了书房,「您就由著恋瞳小姐这么胡闹?少爷,就算恋瞳小姐不懂事,您也该明白。」
「既然知道恋瞳不懂事,还跟她计较什么?」千代漠司翻开文件夹,「恋瞳才十九岁,以后慢慢会懂的。」
「可是。」哪有妹妹那么黏著亲哥哥的?
「女孩子的心事,过几年就好了——」千代漠司随手批文件,想想,又说,「对了,明天一早我要去一趟米兰,爸爸人在纽约也赶不回来,恋瞳去上海读书的事,就交给你办,嗯?」
「您跟恋瞳小姐说了没?」
千代漠司摇头,「还没有。这是妈妈的遗命,千代家的人都必须去上海读两年书,恋瞳也知道的,这样,我留张条子给她。」
「那么麻烦?」林婆婆撇撇嘴,「少爷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
千代漠司不说话,只是笑笑。
「您也怕麻烦吧?」林婆婆不满地抱怨,「都躲出去了,烫手山芋就交给我一个人,真是。」
「我从米兰给你带好东西回来,怎么样?」
「算了吧!」林婆婆没好气地说。「我宁愿不要,恋瞳小姐那脾气,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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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恋瞳差点把漱口水吞进肚里。
林婆婆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漠司少爷说,请恋瞳小姐到上海读两年书,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这是机票。」
不可能!「为什么我要去?」
「这是慧子夫人的遗命,恋瞳小姐不会不知道吧!」林婆婆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老天,为什么她要跟这小祖宗作战?
「漠司哥哥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恋瞳气急,眼圈几乎都红了。
「这是漠司少爷留的条子,你自己看。」林婆婆完全没了办法,只好搬出尚方宝剑,「少爷昨天太忙,可能没想起来吧。」
恋瞳一目十行地看完便条,「我不去!千代峻呢?我要跟他说!」
千代峻是千代家的掌舵人,也是恋瞳与千代漠司的父亲。
林婆婆擦了把汗,「老爷在纽约!」
「我不要去啦!」恋瞳都快哭出来了,「林婆婆,我要给哥哥打电话。」
「请问哪位是千代小姐?」一名孔武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你是谁?」恋瞳疑惑地问。
「我叫九命,是姬少爷的手下,奉命接千代小姐前往上海。」男子大声回答。
「九命?」恋瞳瞪著他,虽然她对中文说不上精通,但是——这个名字也太奇怪了吧!
九命挠挠头,「我的名字是姬少爷取的,说是取蚌吉利,其实也就是个称呼而已,小姐请随便叫。」
「走开啦!」恋瞳一把推开他,「我要去米兰!我要去找漠司哥哥!」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九命又像石头柱子一般矗在她面前,憨憨地挠著头,「千代小姐,请不要让九命为难,九命奉了姬少爷的命令。」
「谁管你什么鸡少爷狗少爷?」恋瞳大怒,「滚开!」
「你——竟——敢——」九命双眼圆睁,眉毛好像都要竖起来了。
「干吗?」恋瞳怕怕地退了一步。
九命向前踏了一步,长臂一伸,恋瞳只觉得脑中一晕,人已经被他轻飘飘地扛在肩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
「闭嘴!」九命不客气地低喝,「再让我听到你对我们少爷不敬,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呜。」恋瞳这下真的害怕了,哪里来的野蛮人啊?「林婆婆,救救我。」
「恋瞳小姐,你放心去吧!」林婆婆欢欢喜喜地朝她挥手,「姬少爷是漠司少爷的朋友,有他在我们就放心啦!」
放心?恋瞳咬牙发誓,等她从上海回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这个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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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飞机!」九命大声命令。
要死了,就不能小声点?恋瞳无辜地模模耳朵,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
「磨蹭什么?快点!」
虎落平阳被犬欺,恋瞳哀怨地想,可惜敢怒不敢言。
「哪位是千代小姐?」两人刚走出机舱,一名文质彬彬的黑衣男子笑盈盈地迎上来,「九命,就是这位小姐吗?」
「是,昼夜先生!」九命站得笔直,「少爷呢?」
「少爷没来。」昼夜微微一笑,转脸用纯正的日语向恋瞳道,「千代小姐你好,我叫昼夜,是姬少爷的下属,奉命接小姐回府。」
「姬少爷?」恋瞳真的不想问,但是不问的话估计她也回不了东京,「他在哪里?我有事想跟他当面谈。」
「这个——」昼夜笑笑,并不答话。
一辆加长型轿车「吱」的一声停在他们面前,九命打开车门,「千代小姐,昼夜先生,上车吧。」
车子开出去老远,两个据说是奉命接她的人阴阳怪气,九命板著张死人脸,硬邦邦地不理人,昼夜倒是笑眯眯的,可惜一问三不知,总之不理她就是了——
「我到底要在这里学什么?」恋瞳闷到了极点,忍无可忍地问,「还有,你们那个什么鸡……」
九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昼夜也不再微笑——
「呃,是鸡少爷。」恋瞳翻了个白眼,人在矮檐下,只好低头了,「我只是想问问上学的事,如果照漠司哥哥的安排,我要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吗?总该事先认识一下吧。」
九命「哼」了声,不理她。
「姬少爷现在不在上海,」昼夜解释,「至于小姐上学的事,少爷说了,不准备送小姐出去读书,所以会请老师到府里教学,小姐尽避安心,漠司少爷有交待,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到了!」九命忽然说。
昼夜拉开车门,恋瞳抬头一看,不禁低叹了口气,眼前的房舍虽然只有两层,说不上气派,,但是极精巧,而且完全是原木色泽,时值深秋,院子里一丛丛的菊花开得异常茂盛,碎石小径蜿蜒入内。意境幽远。
「小姐的房间是少爷指定的,临窗这间,可以看见满院的菊花和松树——」昼夜推开二楼西侧的房门,「小姐看看满不满意。」
恋瞳惊呼。
一间小小的屋子,墙壁完全是原木剜成,粗糙褐色树皮有一种原始的质感,床也不大,看上去软软的很舒适的样子,床单被套连枕头都是米色格子,窗边的台子上铺著米色格子的桌布,雪白的瓷瓶里插著一大簇黄菊——
「老天!」恋瞳几乎没跳起来,「这里是谁布置的?好可爱哦!」
「当然是姬少爷!」九命没好气地回答。
「太伟大了!」能住在这间童话般的屋子里,恋瞳心情大好,「我要当面谢谢他!」
「小姐好好休息,明天先不急著上课,下周一老师才会来,如果有需要,这是我的电话。」昼夜把一张便笺放在台子上,微微一笑,体贴地拉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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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艟深吸了口气,空气中一股幽远的味道,能住在这里的人,一定也是这样深沉高远的吧,莫名地,她忽然对那个「姬少爷」好奇起来——
想起九命听到「鸡少爷」时臭到死的脸,恋瞳忍不住笑起来。至于昼夜,虽然时常笑笑的,但是一提到他家少爷,神气也严肃得很。恋瞳认命地叹口气:了不起以后不乱讲话了嘛!
衣柜里搁著各式各样的衣服,礼服、长裤、衬衫、裙装,连睡衣睡裙都齐备,标签还没撕掉,看来都是新的——
恋瞳挑了一件白色衣摆绣菊花的睡衣换上,双手捧著颈间的钻戒,低声祷告:「保佑漠司哥哥天天开开心心。」想想,又说,「保佑我早点见到‘姬少爷’。」
第一次在祷告时提起漠司哥哥以外的人,没办法,谁叫她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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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床真的很好,恋瞳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空气里弥漫著浓郁的烤面包的香味,她一眼就看到屋子里多了一辆精巧的推车,第一层放著刚烤出来的面包,各种口味都有,第二层是果酱和牛奶,第三层是中式的清粥小菜——
「真是。」恋瞳趿著鞋,懒洋洋地抓起一块面包就啃,「搞这么隆重干吗?没劲!」
「不是隆重,是不知道小姐习惯哪种口味的早餐,所以多准备了些。」清脆的女声蓦地出现,恋瞳吃了一惊,回头见一名围著雪白围兜的女孩站在门口,笑起来时露出一对极深的酒窝——
「你是在这里做事的人?」恋瞳嘴里咬著面包,不顾形象地靠著窗子,什么人?竟然用这么可爱的女仆!
「我叫菊香。」女孩躬身行礼,「恋瞳小姐在上海期间,就由我来照顾小姐的起居。这是少爷吩咐的。」
「少爷?哪个少爷?」
「姬少爷。」菊香一边叠被子一边说,「早餐还好吗?」
就知道是他!「很好啊,以后不用那么复杂,只要几片土司,果酱还有牛奶就行。」
「好的。」菊香叠好被子又收拾餐车,「小姐,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逛逛?」
「不用!」恋瞳摆摆手,「我自己去就行!」别的不敢说,都市生存还是难不倒她千代恋瞳的,再说她又不是不懂中文。
「那好,有事请叫我。」
「有一件事!」
「小姐请吩咐。」菊香已经走到门口,又停下。
「坐几路车可以到市区?」
「让张伯伯送小姐去好不好?这边坐公车或者拦出租车都不太方便。」
说得也是,有钱人谁不自己开车?「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好了。」宁愿多走几步,否则多个司机跟在后面才叫麻烦呢!
「小姐还有吩咐吗?」
「最后一件!」恋瞳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麻烦你以后不要叫我小姐!千万不要!」
「啊?」菊香呆了呆,「那要……」
「叫我恋瞳就可以!」被她这么小姐来小姐去,一年后回去,恐怕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这些人如此疏远她,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姬少爷」故意的。但愿是她多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