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殿下,皇上对那殷若然十分著迷,完全被她给迷惑。现下皇上对立淑妃为后一事不置可否,恐怕已有意立殷若然为后。若皇上立她为后,她又生下皇子的话,那么我们尹氏一族恐将式微。」建章宫里,杜邑侯妃对太后说著她的担忧,贵气的脸透著一点狰狞。「此女若不除,后患必无穷。」
「嗯……」太后寻思,「你的顾虑没错。但皇上执迷不悟,我的话皇上也不听,一时半载恐难将殷若然赶出宫。」
「殿下,只要有此女在,皇上便不会立淑妃为后。惟有将她除掉,皇上才会死心。」
「这么做恐怕不妥,皇上不会轻易罢休。」太后对殷若然是有成见,可还没想过要她的命,不禁犹豫。
「殿下,若一时心软,等殷若然被立为后,到时后悔便莫及。」杜邑侯妃一边观察太后的神色,一边说道:「殿下您忘了,皇上为了殷若然而忤逆殿下。皇上被殷若然所惑,对这妖女简直言听计从,若不尽快动手,后宫将无宁日,更无淑妃立足之地。」
太后细思片刻,点点头说:「此话说得极是。不过,该怎么做才好?」才能了无痕迹,不会落下把柄。
爆闱中妃嫔间的争宠,以及复杂残酷的地位之争,不单只是为了争皇上的宠爱那么简单。
「这个殿下您别担心,我自有主意。」
一名宫女进来,低声禀报几句。杜邑侯妃点头,对太后说道:「皇上在中殿接见朝官,殷若然那妖女此刻一人在云池的香亭,这是个好机会。听说先前皇上时会临幸吴美人,想来那吴美人原也颇受皇上喜爱,但自从殷若然人宫后,便受皇上冷落。我这就让人请吴美人一块到云池。」
云池畔,果见殷若然对池徘徊,身旁只跟了一个侍女翠竹。
「臣妾见过侯妃。」那吴美人在一群侍女簇拥下到了云池,见到杜邑侯妃,上前施礼。
「吴美人不必多礼。」杜邑侯妃道:「听说皇上前些时常驾临芙蓉殿,恭喜了,吴美人,得皇上如此宠爱。」
「多谢侯妃。」嘴里道谢,脸上却不无几分得意。
杜邑侯妃心里冷笑。说道:「不过,吴美人可知,皇上新近迎一名女子入宫,对此女非常著迷?」
「侯妃是指殷若然?」吴美人垮下脸,变得阴沉。
「原来吴美人已知晓,本宫倒白替你担心了。」
「不知那殷若然相貌如何、有何本事,竟可以让皇上那般神魂颠倒。」皇帝已有多时未曾踏进芙蓉殿,吴美人心里有怨,更不高兴。
杜邑侯妃抬起眼,发现什么似。「喏,那不就是。还真是巧,她也到云池来了。」
吴美人跟著抬眼一瞧,神色阴沉。
「侯妃,恕臣妾先告退。」在一群侍女簇拥下,嘈杂地往殷若然走去。
殷若然只见一群宫女突然拥来,还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回事,更不及回避,一大群宫人就将她和翠竹隔开,哄闹混乱地将她推挤到一旁,挤往池边。
「若然小姐!」翠竹被推挤到亭子这边来,和殷若然距离愈来愈远,不禁慌乱地叫喊。
「翠竹——你们到底是——啊!」殷若然被推挤得几乎站不住。
杜邑侯妃脸上挂著冷笑,对身旁的侍女使个眼色,侍女立即窜挤到殷若然身后,用力一推,将她推落池中。
云池水深池阔,殷若然叫了一声,随即被淹没。她不谙水性,拚命挣扎,艰难地呼救。
爆女们吓呆了。她们得到允许放纵,推挤狎闹著好玩,还觉得有趣,没想到殷若然会掉人池中。
「若然小姐!」翠竹奔到池边,对呆立的宫女叫道:「谁快去救小姐!快来人啊!」她想找有什么长竿,却遍寻不著,急得满头是汗,又心焦。
惊惶的宫人跑来奔去,竟没有人寻得出主意。殷若然挣扎了又挣扎,浮沉了又浮沉,眼看就要灭顶。
「这下子看她还能怎么迷惑皇上。」隐在亭后的杜邑侯妃愉快地笑了。除去了殷若然这个心腹之患,女儿就可稳坐上后座,在宫中的地位将更稳固。
「皇上!」宫女之中突然有人叫了声皇上。杜邑侯妃一惊,连忙隐身到花丛后。
「发生了什么事?」龙天运皱眉。他极快地将政务处理妥当,前来寻殷若然,瞧见的却是一片哄乱。
翠竹看到他,立刻奔上前,急得哭了,边哭边喊道:「皇上!若然小姐她……她掉进云池了……」
「什么?」龙天运脸色大变,飞奔到池畔。太心急了,不小心被尖石给划伤手臂。
只见池里一漩涟漪和泡沫,却不见殷若然。
他毫不迟疑地纵身跳入池中。透著光线的水湖,像另一重度的水晶宫殿,殷若然的身子直往殿底沉去,往黑暗深处消失。
龙天运手一抄,抱住了她的身子,往光亮浮升,浮出池面。
「快去请太医过来!」
轻柔地将她身子抱到池边上,倾脸探查她的鼻息,等不及太医,俯脸贴住那发白的唇,为她渡起气。
她猛然咳起来。太医急忙赶到,让殷若然吐出积水。
「皇上请放心,小姐因为吃了水,一时气息闭塞,所幸吃水不多,臣已将积水引吐出来,小姐很快就会醒来。」
「是吗……」
「皇上,您的臂膀受伤了,请让臣替皇上疗伤。」
「不必了。」
「皇上——」
「下去吧。」不假思索抱起殷若然一路奔回紫阳殿。
柔情地将她抱上卧榻,在榻边守候著,紧握住她的手。好片刻,终于听见她喃噫,悠然醒转。龙天运俯下脸,贴住她冷白的唇。
「你……」殷若然峥大眼。
「你醒了?」龙天运抬起脸。
「是你……」水漾的眸眼睁得更大。「你、你在做什……」
「我在帮你渡气。」热唇复住她的唇。
见她未惊慌,他抬起脸。「皇上,我已经醒转,请不必再为我渡气。」
又是皇上了,果然已经清醒。扶她坐起身。
「皇上受伤了?」她注意到他臂上的血迹。
「不碍事。」
殷若然动了下,打算起身,龙天运手臂稍施力,不让她挣动。
「多谢皇上相救,可皇上龙体贵重,实不该以身试险。」
「你怪我救了你?」
「皇上要是有个闪失,我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了。」太后不会放过她,整个皇朝没个安身地。
虽然口口声声唤「皇上」,有意提醒她与他之间的身分地位差别,甚至是一种存心强调感情的生疏,但口吻语气却不自觉地如同寻常百姓夫妻,漫不经心地你呀我。
「你的曰子难过,那我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
「皇上权倾天下,江山都在皇上的掌握中,还有什么不满?」
哼。心里小小不满。双臂收拢,紧攫住她。「你可是朕最重要的,若然。比天下,比这江山,都要重要。」
朕?殷若然失笑。这下意识,恐怕龙天运自己都未察觉吧。
「皇上,你的手受伤了,我来帮你擦药吧。」小心剪开他的袍袖,清理伤口。龙天运默默看著她为他敷处伤口,看著她发鬓上湿滴的水珠,看著她专注犹似有情的神情。
「宫女们太不小心了,竟让你掉入池中,朕非重重惩罚她们不可。」
「是我自己不小心,与旁人无关。」当时她感觉好似有人从背后重重推了一把,但当时情况那么混乱……她摇摇头。算了。
「不行。」
「那么多人,皇上想惩罚哪个?」殷若然又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风波为妙。岔开话题道:「皇上身上都还是湿的,赶紧让人替你更衣吧。」
「那么,你来为朕更衣吧。」
杜邑侯府从往来京城和西疆的商贾处,得来一匹罕见珍贵的纯种黄鬃烈马。辰平公主看见了喜欢,杜邑侯妃便将马驹献给她,命人送进宫。
马驹被置放在校场时,引起宫人争相围睹。龙天运看了,也频频点头称许,含笑对殷若然说道:
「果然是匹好马。你喜欢吗?如果你喜欢,我让人再找一匹送来。」
「良驹如良人。像这种珍贵的纯种烈马,岂是说要就有。」殷若然噙著笑摇头。「我只要看看,模一模牠的鬃毛就好。」
杜邑侯妃对马夫使个眼色。
殷若然步下台阶,往马儿走去。才走了几步,那马驹不知何故,突然嘶叫一声,乱蹄飞奔,发狂似地朝她奔来。
众人一阵尖叫混乱,四处跑窜;黄鬃烈马拔足狂奔,眼看著就要将殷若然踢覆。
「若然!」龙天运不假思索,纵身上前拦腰抱住殷若然。
「皇上!」众侍从同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