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芳菲因凉意袭身而乍然醒来。
她双手支起自个儿,仰望那洞顶透射进的一抹月光,银辉落在她眼底、心上。
癌首,望见沉沉熟睡的男子面容,他犹自纠结的眉教她揪心,沉郁已成了他的标志,似乎连梦中,他也不能忘却有关过去的种种。
芳菲一叹,伸手去抚他。「孤大哥………」
甭自裳闻声,只微微动了下,没反应。
「自裳……」芳菲红著脸叫他,那是复杂而甜蜜的心绪。
这回孤自裳听见了,他缓缓睁开眼。「晤……」低哑的应和,犹如再次的诱惑。
「现在……我是你的……妻子了……对不?」芳菲问道。
甭自裳闻言,并不回答,或者说他犹在半梦半醒的迷蒙之间,隐约只晓得面前这委身于他的女子有著世上最美的灵魂与身躯,与其缱绻的时时刻刻里,他似乎见到了满天桃花零落成雨,洒在他俩身上。
他梦见芳菲原是桃花的神只,因不忍见他情海沉沦,下凡来渡他一遭,与他同做鸳鸯,救他于痴情业障。
「自裳?」芳菲又唤了一声,她柔柔地凝视著眼前人。
甭自裳举起手,撩起她垂在胸前的一缕乌丝,抚触那柔顺的发,然后,延伸自她面颊。
「我真愿……能早一些认识你……」他说,以一种柔情又别带涵义的语气道。
「现在也不晚。」芳菲害羞地笑笑。
「芳菲……」孤自裳坐起身子,拥著她。「与你在一起,就算是一生一世都嫌不够,这短短三四五日,又怎够我弥补所有对你的亏欠?」他是真的再度爱上了,他爱上了桃花的神祗,并且深怕得到她的爱后,他才发觉这不过是黄粱一梦,他真的怕啊!
「你欠我的可多了。」芳菲忽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情。「你还没向我提亲呢!」
甭自裳闻言亦是一楞。
但见微亮月色照上那桃红面颊,芳菲眼底闪烁著款款情意,孤自裳突地内疚了起来。
「你做什么?」芳菲不意他忽然翻身下了冰玉床,并将自个儿的披风穿上她肩头。「自裳?」
「你来。」孤自裳简短地道,拉著她的手便走到小石室,那儿已被孤自裳封了起来,因此他们只是站在石室门前。
芳菲有些疑惑,却仍是照著做了,穿好衣服走到孤自裳身旁,他却霍地跪了下去!
「行云师兄,我失去离离,却得到芳菲的真情挚爱,我失去地位,却拥有存在于芳菲心胸间的独一无二!我是幸福的,该当幸福的!而今她已成了我的妻子,却无三煤六证、大红花轿,这对她不公,幸赖我们还有天有地,更有师兄,现在自裳搓土为香,就在此地当著师兄你的面发誓,天在上,地在下,我孤自裳今愿娶芳菲为妻,同甘共苦、不离不弃,此生若有违;甘遭天打雷劈!」
语毕,他回首,却见芳菲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还哭?」孤自裳温和地笑了一笑。「你不肯跟我成亲?」
芳菲闻言,想也不想,连忙点头。「要,要,我要。」
她哽咽著双膝跪地,忙说:「你不能发那么重的毒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我能爱你,我就很幸福了。」
甭自裳心头一热,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
芳菲没有笑,表情很认真。「我不是开玩笑,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我都不计较。」爱个人,最好的方式并不是得到,芳菲并不是十分明白这种道理,但她就是晓得,与其孤自裳因违背诺言而死,她倒宁愿不跟孤自裳在一起。
她傻吗?不,她情愿说那是痴。
芳菲双手合十,情深地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然后,她亦要说出那些诚挚的誓言。「皇天在上,后上在下,芳菲愿与孤大哥白首相偕,永结同心,如违诺言,芳菲愿同应此誓,甘遭天打雷劈。」她坚定地道,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请大师兄为我俩作见证。」孤自裳亦行同礼。
磕过了头,他俩直起身子,自然而然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眼中情深意浓,充满了无限喜乐,芳菲偎进了孤自裳的怀里,只觉这段时光,是自和他认识以来,最最平静而且心灵相通的一刻,从前商离离是个隐形的人,不时夹在他俩之间,然而现在,她终于可以发现,自己已能渐渐融人他的心胸,逐渐取而代之,成为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自裳。」芳菲柔声唤道。
「嗯?」孤自裳拥著她轻轻地晃著,轻应了声。
芳菲抬头;见他遥望著光线顶端,似若有所思。
「你还没告诉过我,有关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
「是啊。」芳菲点头,盈盈眼暄充满期待。「我盼望能多了解你一些,而不是除了你的姓名之外便一无所知……」顿了一下,芳菲又道:「我说句真话,你别恼。」
「说吧,我岂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芳菲笑了笑。「我想多知道你一些,想知道小时候的你、少年时的你,还有长大之后的你,这之中或许商离离都直接或间接的参与了,而对我来说……却是一片空白,我的脑海中没有你的过去……」顿了下,她又道:「我是不是很贪心呢?」
相逢恨晚,或许正是如她这般的心境吧?而如何弥补过去的残缺,正是她所努力的方向,她想参与孤自裳的人生。
甭自裳感受到她的心意。「我的过去,十分简单,我是十几年前山脚下的弃儿,师父收养我之后给了我一个名字,就叫孤自裳。行云师兄还有商离离也都是师父收养的孩子……」
「商离离为何姓商?」为什么她不姓孤?芳菲有些疑惑。
「她爹是师父的旧友,即是当时威远镖局的商雷震,由于多年前商家遭难,她的父母因镖银被劫,导致杀身之祸,师父怜其孤苦,便收养了她。」
「江湖恩怨……」芳菲想到自己的父母。「我的爹娘……也是这般……」
「什么?」孤自裳没听清楚。
芳菲抬头一笑。「没什么,你继续说下去。」
「离离五六岁被师父带到山上,那时派中都是清一色的男子,哪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小泵娘,她小时候便伶伶俐俐地很讨人喜欢,我和师兄也一直都她当成亲妹子,当时压根儿不曾想到什么儿女之情。只觉多了个玩伴也很是欢喜,我们都是孤苦无依的孩子,在一块相处也会更加怜惜彼此……」
「怎么停了?」芳菲还等他说下去。
甭自裳撇嘴一笑,道:「这些事情,我多半是不太愿意再去想起的了,若不是你问……」
「不想说吗?」芳菲宽和他说。「那就别……」话未说完,孤自裳却拉下她的手。
「我只在想,师父曾说,眼前得到,不一定将来就会继续拥有,现下失去的,也不一定哪时又会复得,就像我曾经以为商离离会是我的妻子,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芳菲浅笑。「我也曾经以为,我这辈子或许就在桃花村终老一生。」
「是吗?那你要嫁给谁?」孤自裳搂著她,只觉怀中人儿香气盈溢,柔软如绵,一点都不真切,却又确确实实地被他所拥抱,这如梦似幻的情潮唤起了他曾经死寂的爱念,他发现自己正盼望活著,因为想与芳菲在一块儿,一直接续下去,共度晨昏。
芳菲脸上飞来一片红霞,想起了朝明。
「朝明和干娘以前曾经说过,要替我提亲。」这样说未免还大含混了,其实她晓得那个对象正是朝明的大哥朝旭。
「幸好你没答应。」
「怎么可能……」芳菲嗫嚅了一会儿,秦家的人待她如同家人一般,她可是一直将秦朝旭当成亲大哥的。
「你刚说过,你的父母也已经过世了?」孤自裳想起方才,芳菲似乎有提到她自个儿。
「嗯。」芳菲点点头。「我们都是孤儿。」
「都是孤儿……」孤自裳一笑。「好悲伤的巧合。」
芳菲亦随他而勾起唇角。「自裳,我有些冷。」
「是吗?」孤自裳将她自床上抱了下来。「这冰玉床性凉,夜寒露重,坐在上头自然会冷了,咱们今晚睡地上罢。」
甭自裳与她在地上坐定后,将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搓著她的手。「这样,就不冷了吧?」
芳菲接受著他的殷勤,有些诧异。「你真好。」
「不对你好,对谁好?」孤自裳理所当然地道。「你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芳菲又喃喃地念起这两个字来。「妻子对我的意义,却不仅止于此……」
「唔?」
「它代表我从今以后,有了一个真正的亲人。」芳菲笑看孤自裳,将手自他粗糙结实的掌中抽出,环上他颈项。「你是我芳菲唯一的家人、亲人,以及伴侣……虽然这段日子只有短短的一段,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要刻骨铭心地记著,把它带到黄泉,带到来世,带到我将来会去的任何地方……」
「做为我的妻子,对你而言这么重要吗?」
「重要,最重要。」芳菲点头。「我也有姓了。」
「芳菲……」孤自裳想起她身世堪怜,也不胜秋敝。「你太容易满足了……」
芳菲却笑得满足。「这是我莫大的福气。」
「不,真正有福气的是我。」
「是我。」
「彼此彼此吧。」抚著她的秀发,孤自裳道:「你们桃花村的姑娘,向来都这么直接的吗?」
芳菲红了脸。「这样……不好?」她不够含蓄、不够矜持?但她更不明白的是,坦白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我从未见过如你这般的姑娘。」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芳菲疑惑地看著他,有些不解。
「你热情、坦白,温柔而美丽,丝毫未曾隐藏过对我的关心,这些都让我感动。」孤自裳说道。「我会怀疑自己,什么地方值得你倾心……」他顿了一下。「我不过是个失意的……」话未说完,芳菲忽然吻了他。
「芳菲?」孤自裳讶异地唤了一声。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芳菲看著他,慎重地道。
「你是我的丈夫,我懂自己的选择。」但那却毋须说给他听,只要她明白便够了。她记得孤自裳那受伤而痛楚的眼神,记得他狂狷而真情流露的眼泪,她知道孤自裳是个至情至性的男子,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对商离离有更多的宽谅吧?
或许她是嫉妒商离离,但那只是单纯为了孤自裳曾经对商离离的用情之深,而对于商离离的所作所为,她可说是同情的。
所以,商离离不懂孤自裳的好,无所谓;孤自裳不懂自己的好,那也没关系;只要她晓得便够了。
甭自裳不语,或许心下已有些许领会,但又说不上来被什么感动著,于是怜借地凝视那娇艳欲滴的粉红唇瓣,不住地吻了下去,芳菲细致的肤触,在在都使他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伤著了她。
「自裳……」芳菲搂紧了他。「你抱我,用些力气,我并不是脆弱的,你抱紧一些,没关系的……」她要确认的是双方的存在,她要彼此的气息能确实的传递。
甭自裳听见她的话,不由笑道:「你不怕喘不过气来吗?」
「不怕。」芳菲也笑。「跟你在一起,怎样我都不怕。」
话才刚说完,他们俩的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死都不怕?好坚贞的感情哪!」
静谧的黑夜里忽而传来一句冷淡如冰的话,教人错愕之余,又不自觉有些心寒。
「商离离?!」孤自裳一下就听出她的声音,不由和芳菲互看了一眼。
对方倒没有太快回答他的话,只不多时,通道那头忽地传来石门被打开的声音。
甭自裳将芳菲推到身后,向她使了个眼色。「待会儿要是有办法,你就先逃出去。」他轻声道。
芳菲却摇头。「那怎么行……」
「嘘!」孤自裳见对面已传来火光,便示意芳菲住口。
不一会儿,两排人鱼贯而入,个个手上均持火把与武器,商离离与孤星河一前一后地相偕走进洞里,那火把丛聚,声势浩大,人人手上的剑身均跳动著熊熊火光,凛然的气息教人不寒而怵,奇怪的是身著一袭艳红的商离离,丝毫没有因一个女子的娇弱而在这群男子中显得突兀,反而十分调和地散发出一种诡异而绝艳的感觉,她没有说话,但红润丰满的圆唇却带著一抹轻忽的笑意,骄傲的眼神充满了野心与不屑。
双方凝视许久,芳菲只觉一颗心扑扑跳,紧张极了!
芳菲猜不透商高高今晚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莫非她等不及了,要亲自来结束他们的性命?
后来,商离离终于说话了,只见她越出孤星河身后,走到他俩身前五、六步之遥,道:「师兄,这几天你过得还好吧?」商离离环视洞内一眼,看见小石室,不由喃喃道:「夫君,你九泉之下过得可好?自你去后,为妻一日不能安稳……」
甭自裳冷笑。「所以你就找人陪你睡觉。」
商离离装做没听到,又说:「行云,你可知晓,外头的人都欺负我一个女人家……嫉妒我的美貌、嫉妒我的能力……」
商离离蹲子,抓起一把细沙,先是捏著,然后,慢慢松开手,让沙由指间滑落。「我比你们强,有错吗?你们都做不好的事,我来做有错吗?」她冷笑了声,背部抽动了几下。
甭自裳冷凝地看著她的动作,但却已暗自蓄著一股劲,只怕商离离和她的属下们趁其不备攻上来。
「二师兄,你可知道行云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孤自裳眸光一闪。「这还用问吗?」
商离离缓缓站起身子,但并没有转过身来。「他啊,很大方喔。」
很大方?那是什么意思?孤自裳不解。
商离离转过身来,冷艳的绝色姿容漾著无与伦比的轻蔑神情。「你知道吗?他要我陪秋山寨的寨主睡觉呢!要我陪他睡觉呢!炳哈哈!」商离离爆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接著竟笑了出来。
「师父死了,你也死了,我费心为他争取到掌门的位置,为他策划武林盛会,为他壮大本门,他居然一点都不知感恩!行云说什么爱我全是假的,二师兄,你可知道他为了保全自个儿不受那些臭贼殃祸,竟将我送给那个粗人!他脏死了、臭死了,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行云却叫我去陪那粗人睡觉!他说这样我们往后就不会被威胁,他们也不会对经过山寨面前,要来山上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下手,好保全我们的面子!就为了这个理由,就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他孤行云就轻而易举地将他从小视之若宝、朝思暮想的妻子送给一个山贼糟蹋!」
商离离边说,边发出一种尖锐却绝望的笑声。
芳菲听著看著,竟发现商离离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表情悚然,无比哀绝凄痛。
「你说,这种丈夫,我要他做什么?比起来,星河就好多了,他宁可自己拼命而死,也不忍我受一丁点委屈,他不要我成为别人的……」商离离语气一转,眼神瞟向始终站在一旁的孤星河,面容竟又变了,变得十分婉转缠绵,柔媚的秋波教被注视的人也不禁痴痴凝视她。
「无耻。」孤自裳终于从牙关迸出一句话。
「我无耻?」商离离自然是听见了,使了个眼色。
这时孤星河身后一群弟子便忽地一拥而上,孤自裳早料到有此状况,随即向前一跃便要开打,然而十几个人上前缠斗,他打落其中一人,取其长剑相斗,一时也支使不开,就在这个时候,商离离三两步上前,竟一把抓住了没有武功的芳菲。
「啊!」芳菲一声痛叫,引起了孤自裳的注意,一回头才晓得自己上当。
「芳菲!」他要抽身,却同时有几支长剑刺将过来,孤自裳一不小心,锋利的芒刃随即在他臂膀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芳菲一惊,瞬间流下泪来。「自裳!」她惊唤道。
商离离踢她膝盖弯处逼她跪下,然后低头在芳菲耳边,娇媚的声音柔柔地问道:「怎么,好心疼,是不是?」
芳菲不自觉发颤,却仍从牙关挤出话。「请你,请你放过他……」
「我放过他?」商离离故做状思考。「那可不成呢,师兄会坏我的事。」
「那要怎样你才肯?」芳菲丝毫不管孤自裳责备的眼神。
商离离甜甜一笑,伸手抬起她光洁、菱角般小巧的下巴。「芳菲妹子,你的名字真好听,人也美得像春天的花朵一般,做姐姐的很是羡慕呢!」
芳菲隐约觉得不祥,额上冒出一滴冷汗。
商离离又道:「我从小到大,向来都爱最美、最好的东西,包括最多的赞美、最漂亮的衣裳、最出色的情人……」顿了一下,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最美貌的殊荣。」
芳菲闻言,愣了一下,她听不懂。
商离离看出她的疑惑,便挥手让受制的孤自裳被属下带到眼前来,就著他的面便问:「二师兄,你说说看,是我美呢?还是芳菲漂亮些?」
甭自裳捂著伤口,冷笑。「瘌痢狈也强上你几百倍,你怎能跟芳菲比?」
商离离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回身甩了芳菲一个爽脆的巴掌。
「你!」孤自裳设想到她竟然会对芳菲下手!
商离离得意洋洋地笑著。「二师兄,你再说一次,是我美,还是芳菲美?」
「芳菲。」
语音方毕「啪」地一声又一掌重重打落在芳菲另一边的脸颊上,由她立刻充血而胀肿的脸,住谁都可一下子看出商离离是用了多么重的力道。
「自裳……」芳菲含混不清地念著他的名字,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他怎能这么逞强?怎么能?
「师兄,她现在可不美了呢!」商离离佞笑地端详著芳菲的脸,仿佛在审视自己的杰作一般。
甭自裳终于忍不住恨恨地啐了一口口水。「你空有一张美丽脸皮,干的却净是下流勾当!那一张脸长在你身上还真是便宜你了,就我看来,你不过是一个以自己美貌为武器、天良泯灭的无耻之徒罢了!凭你也配谈论美貌?你该真正被谈论的,理应是那不择手段的野心与毒辣!」
闻言,商离离气恨得全身直发抖,一下子便放开了芳菲,走到孤自裳身边狠狠抓起他受伤的手臂一握。
刹那间刺骨的疼痛溢入心肺,孤自裳咬牙忍住没发出声音,却教芳菲看得伤心欲碎。
「不……要……伤害他!」芳菲口齿不清的说道。
商离离却充耳不闻,退后两步,她望著自己沾满孤自裳鲜血的手掌,缓缓地摇了下头。「星河,我讨厌死师兄了。」她轻轻他说。
甭垦河闻言会意,立即领著一群人上来,对著孤自裳又是一阵闷打。
芳菲见状怎能忍,她立即冲身上前,她一生之中,从未这样破著嗓子地喊叫与嘶吼,只盼商离离手下留情!
「芳菲妹子,你做什么替师兄受罪?来,来姐姐这儿,我们一块瞧好戏不顶好的么?」商离离却一把将她拖开来。
芳菲心痛如绞地紧闭双眼。
天啊!她好恨好恨商离离啊!
「妹子,你怎么不看?你瞧二师兄,他向来意气风发、孤高自许,对我虽然百般宠爱,却也有不假辞色的时候,几时有过这么狼狈?几时有过这么不堪?我真是头一回见到啊!」
「你好恶毒!」芳菲听著那一声声拳拳到肉的殴打声,终于忍不住哭叫了出来。「放了他吧!放了他吧!
他曾经那样的爱过你!曾经那么令我嫉妒的深爱过你!为什么你就不能顾念昔日情义,放他一条生路?!「」你懂什么!「
商离离转过头来,又甩了芳菲一巴掌。芳猝不及防,竟被她那大到出奇的掌力打得头晕目眩,唇角也破了,流出鲜血,她下意识模了模嘴巴,这才发现自个儿的血泪早已和成一团。
商离离自然不会去管她,只是赫然恨恨地揪起芳菲的双肩,痛声便骂。「你说他爱我?他爱我为什么又跟你相好?他爱我为什么不帮我?我只是要证明给大家看,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他凭什么就因为这样而说我疯了?说我狼子野心,说我不安于室、妄自菲薄!你知道吗?真正能了解我的理想的,竟不是我从小苞著一块儿长大,一块儿相恋、相知的男子,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有多痛吗?!」
芳菲其实并没有全部听进去,但却了解商离离话中的绝望与愤恨。
「他应该一直就这样爱我爱下去,他不该怀疑我。
不该变心!都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否则师兄他不会变成这样的,他就算生我气,也绝对不会变心的,都是因为你的关系!「芳菲听得错愕极了,然而这时,孤自裳却愤然怒道:」别求她!你求她做什么?你早听见她的话,她良心早被狗吃了,芳菲!你看见没有?她只是一个被权力引诱的疯子!被欲望驱使的苟且之徒!「
商离离闻言,精光一闪,立刻走至孤自裳身前,二话不说一脚抬起来便朝他挺著的上身「砰」地踢了下去。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她艳光四射的脸上带著一抹悲愤。「我这么爱你、这么爱你!你该为我生、为我死,而不是把心放到那个贱女人的身上!在她面前侮蔑我!」
「你爱我?可笑!」孤自裳冷笑著。「你爱的只有你自己!」
「你胡说!」商离离又踹了他一脚。
甭自裳原已身负重伤,又加上商离离这重重的一脚,他不由得自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竟喷出一口血来,洒落沙地,溅上商离离的衣裙,更撕裂了芳菲的心。
「不!」芳菲心魂俱碎地惊喊出声。
商离离听见芳菲的声音,加上见状,神情竟忽地一窒,双手直觉往前要伸去扶孤自裳,不过还没动作,另一种得意感却使她莫名地又笑了出来,眼眶赤红红的,说不出要哭还是要笑,复杂得教人心生恐惧。
「师兄……你不该这样对我,不该呵!其实我一直都没忘记过你,一直都没有……你怎能说那些话来伤我的心?」她顿了一顿,伸手将孤自裳的头抬起来,对上他迷茫而失焦的眼楮。
「你要我往东,我就偏要往西,你不爱我掌权,我就偏要掌权,为了让你亲眼目睹这一幕,师妹我就大方地暂且留你这条狗命,等到明天江湖各派承认了我们之后,我再来让你瞧瞧,让你死的心甘情愿一些,你说好不好?」
甭自裳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申吟。
商离离哼笑出声。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便转身向孤星河道:「拿东西给他们吃,免得他们今晚撑不住饿死,我们走!」
没一会儿,商离离与孤星河及那群弟子们便退得干干净净,随著石门关上的声音,死绝的气息与满室的孤寂又一下拢上了孤自裳与芳菲的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