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早 第九章 螳螂捕蝉

江楼最近可称得上是春风得意,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保持著极大满足的状态。

成功地缓和了李昭棠钻牛角尖的执念,巩固了他的小受地位一百年不动摇——自从那夜以来李昭棠老实了许多,至少行动上没再表现出急欲翻身的念头,至于那个铿锵有力的誓言,也折衷到「他不随他姓,但是随他性」的双赢局面——既然李昭棠都退让了,江楼哪有放著美食不吃的道理?又正当年轻气盛,于是夜夜厮缠自不待说,白日里也时常一时兴起动手动脚地嬉闹个没完,俨然一对浓情蜜意的小新人,幸好一切放肆都掩没在山谷之中,不会肉麻到无辜群众。

每日三饱一倒,无所事事,这样的生活偶一为之,其乐无穷,要真打算到长久,可就让人叫苦连天了,所以我们当了半个多月饭桶兼床垫的李小受脾气又长了起来,对江楼横看心烦竖看火大,左看右看,难以下咽。

——也不能怪他脾气反复无常,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将领跌到遁世离俗的少年米虫,白天闲得筋骨发霉晚上累得浑身瘫软,任谁都会浮躁不安,再加上山中除了花草树木鱼虫鸟兽,整日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只有江楼一人,就算是宋玉重生也早看腻了,何况那人还时常戏弄整治自己,著实让人气愤难平。

长此以往,他不发疯,必然变傻,李昭棠对著波光粼粼的流水沉思了片刻,决定去镇上逛逛,一吐胸中积郁。

虽然铁了心要出山,但是已经被教得内里服帖的李某人,还是主动且自觉地向江楼报备了他要下山的计划。

江楼沉吟了半晌,心知李昭棠在这里被憋坏了——他原本是流连于花红柳绿一世繁华的人,隐居生活过久了著实是活受罪——养只猫还要牵出去放放风呢,就算不能像以往那样嚣张地横行霸道,至少出去看看街巷行人,去茶楼里听个小曲儿,这种平常人的小小情趣,做夫君的,怎忍心不满足呢?他掐指算算日期,道:「三日之后就是七夕,我们去逛夜市好不好?」

李昭棠两眼放光,连连点头,惹得江楼低笑出声,亲昵地捏捏他的脸蛋,问:「你该怎么谢我呢,小棠?」

李昭棠哪顾得上他的毛手毛脚?一颗心早已雀跃万分,像困在笼中已久的鸟儿,拍打著翅膀,等不及要飞向那万里晴空。

江楼看著他掩饰不住欢欣的面容,也不由得被感染那份喜悦,只是心中为何有隐隐的不安?层层漫上,若有若无地撩动著他向来粗钝的神经。

***

七夕,月半圆。

街市上灯火通明,映照得宛如白昼,行人如织,攘攘熙熙。

两人手牵著手,随著人流挪动步子,时不时有卖花的小泵娘穿过,轻盈灵巧,流转的眼波比夜风更温柔,含情脉脉地凝睇著身形修长,面容风流俊俏的佳公子,可惜李昭棠一双眼楮早被街边香气扑鼻的小食零嘴勾得忘乎所以,哪顾得上与人眉目传情?江楼见她美目含愁,一脸失落,一时不忍,再加上身为胜利者的喜悦与宽容,还有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的原则,他掏钱买了束茉莉花,笑道:「真是人比花娇,好姑娘,你那护花郎正在别处等著呢。」

卖花的小泵娘会意,道了声谢,挎著篮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江楼松了口气,转过身来,却发现李昭棠正捧著一把盛放的芍药,和另外一个卖花的小泵娘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他当时脑中一懵,暗叫不好,醋坛子已经碎了一地,酸气四溢,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尽避直想把李昭棠拎起来打——他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一手搭上李昭棠的肩膀,状似亲密,指间却用了几分力气,不著痕迹地一拧,李昭棠吃痛,在美女面前却不肯丢了面子,仍挂著一脸勾魂摄魄的浅笑,一双桃花眼轻飘飘地瞟过来,含著浓浓的警告。

江楼心中警钟狂鸣,暗暗悔恨不该答应他下山,外面花花世界满眼繁华,只怕李昭棠一个把持不住又落了红尘,到时候劳燕分飞,他去风流快活,留下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独对凄惊叹白头。

恋爱中的人都是小心眼而且想象力丰富的,这一点李昭棠已经充分验证过,现在轮到江楼捧醋狂饮,不过身为小饱,即使吃醋吃多了也有人可捉来发泄,现下他正满脑子想著回去怎么惩治李昭棠,而正在甜蜜蜜缠绵绵中的惩罚手段其实相当老套:推倒,攻之。

——然而身为小受,即使醋味上翻,除了发脾气又能怎么样?拽倒,受之?这又算哪门子惩罚?所以,李昭棠的脾气比江楼要来得死硬急躁,一半是出于本性,一半则是由他的万年不变的小受地位决定的,当然这都是废话,但是作者想说,你也没法。

再回到波涛暗涌的事发现场,江楼的手慢慢往下滑,顺著脊背轻轻揉按,李昭棠打了个寒颤,只觉危机四伏,忙笑吟吟地别了卖花女,拖著江楼拐到一处暗巷,低吼道:「你有病啊?掐我做什么?!」

江楼扯过他手中的芍药丢在一边,伸手将他推在墙上,合身抵住,低声道:「我一眼没看牢,你就敢勾搭小泵娘,小棠,我的心肝,是哥哥没把你喂饱吗?」

极其暧昧挑逗的话被他一番咬牙切齿地语调说出,引出李昭棠一身冷汗,低叫道:「什么勾搭?你这笨蛋胡说什么啊?」

——人说桃花眼的人命犯桃花,这话一点没错,李昭棠十几岁开荤,在风月场中老练无比,惹得无数少年少女芳心暗许,他也向来风流不拘,对美人尤其温柔,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带著引逗,尽避都是无意为之,但看在江楼眼里,分明就是存心惹事生非。

两个人因为对「勾搭」一词的定义不同,在巷子里争执不下,最后江楼硬要李昭棠现场表演一下勾引的奥义,以定谁是谁非,李昭棠自然不肯,江楼便提出立即回家试验,被困在墙下的李昭棠两害相权,觉得还是外面好一些——回了家这禽兽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而无数次的惨痛经历表明,床第之间他稍有主动,便会被欲火更炽的江楼弄到腰酸背痛哀求不已,而在这无遮无挡之处,就算某人被「勾搭」得情动,也该不至于当场压倒。

——显然,他低估了江楼的脸皮厚度。

看著江楼饶有兴致的眼神,他心知在劫难逃,低叹了一声,桃花眼微微眯起,万千风情百般温柔尽在不言中,修长的手指触著江楼的面颊,顺著腮畔轻轻滑下,在耳后流连一番,末了沿著领口边缘游移不定,唇角带著细小的弧度,似笑非笑,欲说还休,像是游遍芳丛的情场浪子最后一次留情,又像是不谙世事的纯稚少年初次体验,混合著风流不羁的放纵与纯澈如水的圣洁,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被他拥抱,宁可抛下一切,唯愿享尽鱼水之欢,死而无憾。

眼看著江楼已经被他勾得五迷三道气都快喘不上来的样子,李昭棠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一手扶住江楼的后颈,咬下了一朵半开的茉莉,饺在口中,朝他的双唇凑上去,半是亲密半是疏离,舌尖沿著唇缝滑动,要进不进,翕动的双唇轻吮著江楼的唇,那朵茉莉被他轻巧地哺进江楼口中,大功告成,他抽身而退——勾引的价值在于给对方点甜头尝尝却不让他吃饱,挑起对方的渴望却不给他满足,这一点,李昭棠可算炉火纯青。

可惜他一时得意,竟忘了面前这位不是那些在他胯下承欢的少年,而是夜夜在他身上发威的货真价实的小饱,引火烧身竟不自知,所以当江楼将他重重地推在墙上,狠狠吻住时,我们这些看热闹的,可以适时地道一声:活该。

狂热的吻吞咽了他所有的声音,江楼气息紊乱,双手略带粗暴地在他身上游移抚弄,滑过腰背,直接朝下方模过去,李昭棠浑沌的大脑还有几分清醒,用尽力气推开江楼,喘道:「你疯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炽热的气息很快又包裹了上来,江楼咬住他的耳轮,哑声道:「我忍不住了,小棠,你转过身去,乖。」

还不等他回话,身体已经被推转过去,面朝墙贴住,身后那人挤了上来,急切而狂野的燃尽理智,身体热得难受,李昭棠十指扣在粗糙的墙砖上,脑中只剩下他所能给的欢愉——反正四下无人,一切随他去吧——他仰起头,低喘道:「你……要轻一些……」

江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一手探入他的前襟,正在模索著解开衣结时,离他们不远的门洞下,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慵懒中带著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说,你们这对小鸳鸯,办事前不看看有没有旁人在吗?」

周身的旖旎柔情瞬间惊散,李昭棠一把推开江楼,手忙脚乱地整理衣物,一双水气氤氲的桃花眼中尽是气恼,而在得手之际不得不猛踩煞车的江楼更恼,帮著李昭棠系好了衣带,扬声道:「阁下何人?」——搅人好事,著实不是东西!

门洞下那人站起身来,却是个又瘸又丑的老乞丐,拄著拐杖,一步三颤地朝他们走来,李昭棠心下起疑——方才听到的声音丰润圆满,与面前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实在搭不上界——他皱起眉头,拉著江楼后退了一步,道:「江湖中易容之术果然出神入化,晚生佩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老人掩著口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已换了嘶哑衰颓的声音:「卑贱草民,不敢称尊,怕污了靖王爷的耳。」

李昭棠还未怎地,江楼已是大惊,一把将李昭棠揽入怀中,低声道:「阁下慎言!这里没有靖王爷。」

你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昭棠瞪了他一眼,用力挣动著,江楼却抱得更紧,死活不肯松手,怕一放手,怀抱中人便会飞得无影无踪,两人一番纠缠,僵持不下,全被那人一双眼看了去,老乞丐笑意更深,恢复了慵懒圆润的声音,笑道:「年轻人莫在我这老鳏夫面前打情骂俏,惹我伤感。」

话虽伤感,这语气可听不出半分难过,李昭棠确定自己被人取笑了,只是这取笑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全国上下搜捕十七王爷李昭棠的风声没以前那么紧了,听闻刚坐上龙椅的皇帝李容亭被黄河汛情牵扯了不少精力,像是无暇顾及已经无权无势的前朝显贵——所以江楼才敢带著李昭棠下山抛头露面,现下被人认了出来,那滋味,比走在路上一脚踩空还难受,何况这老人敌友未辨,他若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十七王爷在此」,他们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罗网。

必键时刻,李昭棠倒是临危不乱,朝老头一拱手,冷冷道:「我等告辞,阁下自便。」

说罢,牵起江楼的手转身便走,江楼正琢磨著怎么不杀人而灭口,身后那人朗声吟道:「‘春风怜我相思苦,不教飞絮惹上身。落英纷纷入床帏,玉容娇艳寂寞人。’小棠儿,这是你九岁时作的歪诗,可还记得?」

李昭棠猛然顿住脚步,一双清亮的眸子波光流转,情绪万端变化,他缓缓转过身来,低声问:「楚先生?」

——父皇在位时颇为倚重的兵部尚书兼自己的先生,楚瑛,坊间传闻此人聪明绝顶心机深沉,为人轻狂傲慢,曾有一年抛下公务去江南游玩,天子连下三道急诏才将他召回,所以人送绰号「楚难召」。

等到先皇驾崩,李明瑾继位,这楚瑛便彻底弃了官职云游四方,李明瑾数次派人捕他,然而这人乖猾万分,又精于易容,何况还有先皇的免死金牌在身,偏就奈何不了他,由著楚瑛江南江北地晃荡,著实逍遥了几年。

李明瑾继位那年为宣景元年,李昭棠早被封了藩王,封地荆州,对于后来京城发生的事也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那年最大的事一是七王爷李容亭被废为庶人流放远疆,二来,便是兵部尚书楚瑛弃官归隐于市,至于真实原因,李昭棠也不知道。

粗算起来他们已有六年未见,此刻他乡遇故知,应当惊喜万分才是,然而李昭棠对著楚瑛上看下看,找不到半点当年斯文俊雅的楚先生模样,他摇摇头,叹道:「楚先生易容之术果然高妙,只是一定要装得这么丑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楚瑛是个极度整洁的人,而且最痛恨脏乱无序,平日衣食住行不胜讲究,衣角发梢,从不见半粒微尘,今日弄成个老朽的乞丐,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了。

楚瑛无奈道:「你当我愿意?若不是李容亭漫天漫地抓我,我又何必……不多说了,小棠儿今日见了恩师,总该带我回去把酒叙别情才是。」

李昭棠轻笑一声,不知为何看楚瑛那样八面玲珑的人走投无路的样子,心中竟分外爽快,他故意板起脸,道:「先生可是想在舍下小住?」

楚瑛会意,笑道:「我教你易容,你帮我躲他,说起来你可不亏。」

李昭棠心生戒备,打他记事起,还没见有人沾过楚瑛的便宜,现下这般好事,难让人不起疑,他沉吟了片刻,正想问问江楼的意见,楚瑛已经转向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江某人,神秘兮兮道:「小伙子,想不想听靖王爷儿时的趣事?」

一语直中红心,尽数瓦解了江楼的抵触,于是一行三人,晃晃悠悠地穿过整条街市,买够了零食点心,打算回去彻夜长谈。

室内弥漫著淡淡的茶香,楚瑛换洗过后,恢复了风度翩翩儒雅俊秀的外貌,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论长相虽比不上李昭棠俊俏无瑕,却自有一种散漫不拘的闲适,温雅从容,易于亲近。

「小棠儿情窦早开,九岁时就会写情诗挑逗宫娥嫔妃,先皇只当他聪颖顽皮,一径宠著他。」楚瑛抿了一口清茶,瞥了一眼江楼兴致盎然的神情,又看看李昭棠阴沉中饱含著警告的脸庞,笑道,「那些宫妃平时寂寞无聊,也愿与他玩闹,结果有封情诗不知怎地落到小棠儿母妃手中,淑妃娘娘批了句‘文理不通,字迹不整’便送到我书房里,从那时起,教小棠儿写诗作赋的重责就让楚某人担了。」

江楼静静聆听,脑中幻想李昭棠年幼时水当当粉嫩嫩的样子,不由得会心一笑,在桌下握住李昭棠的手。不太乐意被揭老底的小王爷轻咳一声,打了个哈哈,道:「楚先生,今日巷中偶遇,也算有缘。」

楚瑛笑得有丝奸猾,抚著下巴道:「终究是年轻人胆子大,在巷子里也敢行那闺房之事,小棠儿,若不是认出是你,我还不打算开口哩。」

李昭棠嘴角抽动了几下,一阵后怕,心想当时他要是缄口不言,岂不是白白看场活去,那自己的脸该往哪儿搁?!思及此,他狠狠瞪了始作俑者江某人一眼,对方却不以为然,一只手直爬到腰上来,不著痕迹地轻揉细捏,弄得李昭棠面红耳赤,坐立难安,楚瑛看在眼里,暧昧地点点自己的嘴唇,取笑道:「几年不见,小棠儿怎变得这么害羞了?还记得你第一个亲嘴的人是谁吗?」

江楼脸色一下子变了,以打量情敌的目光一遍遍扫过楚瑛,李昭棠觉出他手指间加了力气,腰部传来微痛的感觉,随后是酥麻的热度泛上,只觉得有口难言,又舍不得拂开江楼的手,只好坐近了些,半边身体靠在江楼身上,清了清嗓子,问道:「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楚瑛丢了块杏仁糕入口,沉吟了片刻,神情变得严肃正经起来,道:「李容亭登基之后,我就开始找你了,猜到你可能躲在这里,果然让我遇著了。」

「哦?」李昭棠被勾起了好奇心,一手支腮,道,「先生真能料事如神?」

楚瑛懒洋洋地摆手,道:「从小沧山下来,只有三条路,一条水路,顺歧月江而下,风大浪急,行船要受颠簸之苦,你肯定不愿意;另一条要翻过羸因山,路途艰险,断壁千仞,依你的性子,也定然不肯去吃那种苦头;最后一条路,便是绕过成州,潜入清源镇周边的山林中,伺机再走官道前往定州,然而定州官道处处设岗,朝廷钦犯想通过是万万不可能,所以,你必然滞留在这山中。」

一席分析听得二人连连点头,江楼突然心中一悬,问:「楚先生能想到这些,那容王岂会猜不到?」

楚瑛给了他个「你且安心」的眼神,笑道:「他若有我一半聪明,你和小棠儿还能在此逍遥吗?」

看来此人的自负与疏狂倒是没减半分,李昭棠忍不住语带微嘲,道:「先生不是有免死金牌吗?何必躲藏?」

楚瑛敛了笑容,凝视了他半晌,正色道:「小表,你记住,免死金牌能免一死,却免不去‘生不如死’。」

***

安置楚瑛在隔间住下,李昭棠拖著一身困倦草草清洗过后,合身扑倒在床榻上,一动也不想动。

可惜有个打翻醋坛子的人偏偏不让他安生——江楼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眯起眼楮道:「小棠儿乖,告诉哥哥,你第一个亲嘴的人是谁?」

「我哪记得这些?」李昭棠漫不经心地拖过一个枕头,打了个呵欠,道,「宫里的后妃,可是让我亲遍了的。」

语气中带著毫不掩饰的得意,却见江楼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整个人朝他压过来,一手撑在他颈侧,低头道:「那,你亲过楚瑛没有?」

李昭棠瞪了他一眼,道:「你胡说什么?!我岂会对他起心?」

江楼心里舒坦了些,一手解去李昭棠的单衣,只留薄薄的亵裤,一双手抚上弄下,李昭棠很快低喘起来,迷茫地看著他,江楼坏坏地一笑,低头啃咬他的耳朵,道:「乖乖小棠,自己把亵裤脱下来。」

李昭棠满脸通红地朝下看去,见两个人都欲火正炽,江楼还迟迟不肯动作,存心拿著戏弄当情趣,他有些恼了,挣动著想起身,却被江楼一把按住,湿热的吻覆了下来,急切地索求著他的热情,那双游移在腰间的手抚上他的胸膛,肆意模弄揉捏,亲吻间隙,喃喃低语道:「小风流鬼……你可知……我多怕你喜欢上别人吗?」

李昭棠心中一暖,双手环住江楼的颈项,抬头与他唇舌交缠,声如蚊吟道:「我谁都不喜欢,我就是喜欢你……」

江楼一口咬住他的锁骨,热烈地拥抱抚模,两具身体不留缝隙地贴合摩蹭,相触的肌肤热得几乎要燃起火来,意乱情迷间,李昭棠伸手除去自己身上最后一件小衣,修长的腿曲了起来,在江楼腰侧蹭动不已,这般热情如火,谁能把持得住,江楼一手托起李昭棠的腰身,低喘道:「小小年纪便犯下无数风流事,看哥哥怎么罚你……」

这狠话听在耳中,却比任何调情的言辞都撩动人心,激起难耐的颤抖,李昭棠的紧抱住江楼的肩背,身体毫无保留地打开,期待著随后到来的狂风暴雨,一头黑发散乱地披落在床头,浅绯色的薄唇因为亲吻而变得红润丰满,微微颤动著,凑到江楼耳边低喃道:「罚吧……随你怎么……罚我……」

江楼再也忍不住,挥手落下床帏,片刻之后,申吟声起,春情四溢。

次日清晨,楚瑛起了个大早,在溪边汲水洗衣,见李昭棠脚步虚浮地前来梳洗,一脸困倦,精神不济,颈上红痕处处遮也遮不住,不由得起了调笑之心,道:「昨夜恩露重、风雨急,怎不多睡一会儿?」

李昭棠见他笑得兴灾乐祸,也懒得理他,心里明白那层薄薄的板壁隔不了多少声音——昨夜虽然尽力抑制声声吟哦,到忘情处仍是忍不住低喊出声,想来他们翻云覆雨的精彩情状,已被听去了不少。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舍不得不为,那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昨夜江某人搂著他絮絮叨叨地洗脑:我们享受我们的,谁被肉麻到了只能算他倒霉,有什么可烦恼的?

这还不算,独占欲恶性膨胀的江小饱趁李昭棠迷乱之机,在他身上显眼处猛留印子,生怕别人看不出俩人蜜里调油的关系。

忍著浑身不适在水边蹲下,李昭棠一边洗漱一边竖起耳朵听楚瑛对江楼的看法——

「那年轻人很喜欢你呐。」

岂止是喜欢?李昭棠心中有丝得意,脸上开始有了笑模样。

「他看你的眼神,温柔深情得恨不得把你捧在手心里。」

啧,眼神是这样没错,实际还不是被他压在身子底下?通融一下都不肯!李昭棠眯起眼楮,有些忿忿然。

楚瑛对著潺潺流水若有所思,低语道:「那种眼神,我熟悉……每当我看到那样的眼神,总不禁想:一生挚爱也不过如此吧……」

李昭棠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先生是说谁?」

楚瑛对著溪水摇摇头,但笑不语,李昭棠被勾起了好奇心——想不到这位狂傲自负的楚先生也有深陷情网的时候——他凑过去,追著问:「究竟是谁?让先生如此念念不忘?」

「什么是谁?我哪有对谁念念不忘?」楚瑛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瞪道,「我会为情所困吗?」

李昭棠更迷惑了,凑得再近了些,不死心地问:「先生说有人用那样温柔深情的眼神看著先生,那人是谁?」

楚瑛也露出不解的眼神,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每当我照镜子的时候,镜中人的眼神总是一往情深……」

李昭棠脚下一滑,差点跌入水中,对这个自我迷恋到病态的人实在无话好说,他忍著一身恶寒梳洗完毕,起身朝灶间跑去,却在门口与江楼撞了个满怀,对方一把扶住他的腰,带进门里,狠狠地亲了一口,笑道:「瞧把我的小棠急得,楚先生笑话你了吗?」

李昭棠两手扶住江楼的脸,对著他的眼楮死命地瞪,瞪了半天也没找出楚瑛所讲的温柔深情,戏弄逗趣倒是有很多——江楼一手敲在他头上,道:「别瞪了,小心变成斗鸡眼。」

李昭棠的肩膀垮了下来,无力地吁一口气,放弃,吸了吸鼻子,问:「早上吃什么?」

前半夜逛街逛得尽兴,加上后半夜浑汗如雨的超量运动,肚子早饿得咕咕直叫——要不然他还不想起床哩!

江楼亲昵地捏捏他的脸蛋,揽著他的肩膀带到桌前,香气扑鼻而来,鸡丝粳米粥,醋渍皮蛋,五香脆皮鱼,蜜汁莲藕,水煮菜,还有他最爱吃的卤鸭,李昭棠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飞快地落座,江楼端了一笼热气腾腾的豆包上来,招呼楚瑛进来用饭。

楚瑛先是瞪直了眼,然后风一样掠过来,在李昭棠对面坐下,坚定了赖在此地长住的决心,笑道:「乖乖!小棠儿真是捡了个宝,五十两银子卖给先生如何?」

李昭棠深深地咬了一口豆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予理睬,江楼噙著一抹笑,给他搛菜添粥,殷勤得让人眼红,李昭棠只管埋头猛吃便是,一双筷子伸不出方寸之间,至于剔了刺的鱼块,江楼干脆直接喂到他嘴里——饭桌上尽是浓情蜜意,肉麻而有趣,楚瑛忍著笑,把小夫夫俩的你侬我侬当开胃菜,饭量大增。

只羡鸳鸯不羡仙,不过如此。

——唔,对面的卿卿我我更映出他独自凄凉,待会儿该再去照照镜子才好……

早膳过后,李昭棠很自觉地帮著江楼收拾饭桌,虽然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不过有个乖巧服帖跑前跑后的小苞班兼小心肝,实在是惬意得很。

楚瑛找了块阳光地,躺在柔软清香的草地上眯缝著眼楮晒太阳,不一会见那俩人手挽著手出来,像是恨不得黏成一个人,他揪了根草睫饺在口中,抬头道:「小棠儿,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人年纪大了难免会变得比较婆妈,楚瑛为自己的好奇心找了个理由,拍拍身边的草地示意二人坐下。

李昭棠回想了片刻,不知从何说起,江楼按住他的肩膀,道:「我来说吧,我们在一个非常热情的场所相识,完成了一件非常热情的事,由于两个人都被热情冲昏了头,于是决定将这份热情延续下去。」

楚瑛听得嘴角直抽筋,李昭棠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冷哼一声:「一开始,可是你胆大包天,竟敢……竟敢……」

声音越来越小,后半句干脆吞回肚子里,小王爷开始比较郁闷地忆苦思甜:当时若不是一时不慎被他压了去,当时若是压了江楼,当时若是狠硬一些……

可惜,多少个「若是」也换不回一个「当时」,虽然人说往者已矣来者可追,又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细算起来李昭棠反攻的机会其实蛮多的,然而「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被吃啊吃啊的吃习惯了,不仅食髓知味,上了床也会自然而然地张开身体——毕竟欢愉无人能挡,他也没那么强的意志力去抗拒情人的诱惑。

正是:想翻身有心无力,承甘露欲罢不能。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了一番,惋惜三缺一不能围一桌子尽兴,于是谈到当今圣上李容亭,江楼自然是半点不知,李昭棠离开京城时年方十三,只顾著与同伴们嬉闹玩耍,对争权夺势从不入心,至于唯一一个可能知道些真相的楚瑛,则是闭口藏舌讳莫如深,勾得两个人更是好奇——反正闲来无事,干脆一边一个架住他诱招逼供,楚瑛先是故作玄虚地誓死不从了一番,然后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既然你们不肯甘休,那总得拿些什么来交换才行。」

两个人对看一眼,李昭棠问:「拿什么交换?先生明示。」

楚瑛看了他俩一眼,打了个呵欠,道:「我要父皇的‘莫问’令牌。」

「好啊!」

「不可!」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随即李昭棠狠瞪江楼一眼,道:「那令牌可保你出入无阻,怎能拱手让人?」

江楼笑眯眯地揽住他的肩膀,道:「令牌虽好,却只限一人通行,我已决心与你共效于飞,永不分离,要它何用?」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无论你在哪里,我在身边。

李昭棠眼中的火苗瞬间熄灭,半推半就地靠在江楼身侧,咕哝道:「随你,反正都给了你,就是你的……」

——宝贝,你知道这句话换个场合说该是多么诱人情动吗?

楚瑛终于被肉麻不过,搓著手臂叫起来:「光天化日,有先生在旁,还不收敛一些!」

李昭棠干脆搂住江楼的腰,整个人偎入江楼怀里,对他示威般地吐吐舌头,嘲笑他孤家寡人。楚瑛哪是个吃素的?当下眼珠子一转,道:「小棠儿,你十岁时作的‘醉美人无双赋’我还记得八、九分,想重温旧趣吗?」

李昭棠立时老实了不少,小心翼翼地抬脸看了看江楼的神色,见他平静如常,才放下心来,亲昵地依在他身旁,一言不发。

江楼不禁莞尔,爱的教育结出了甜蜜果实,他的小情人已经被教得贴身又贴心,他模模李昭棠的头,道:「先生与容王之间究竟有何渊源,愿闻其详。」

楚瑛抚著下巴,悠然道:「他知道我的秘密,我知道他的秘密,为了保住我的秘密,我揭穿了他的秘密,谁料他今日东山再起,唉,失策失策。」

李昭棠张了张嘴,正想抗议他含糊了事,又想起这全是照搬方才江楼那一套说辞,果然恶人偏有恶人磨,一报还一报,谁也不冤。

小娃子想跟我斗,还嫩得很呐!楚瑛得意地一笑,伸手道:「令牌呢?」

江楼笑得纯稚无邪,坦然道:「丢了。」

李昭棠「 嗤」一声笑出来,楚瑛瞪大了眼,惊疑交加道:「丢了?!」

江楼点点头,抬起李昭棠的下巴,深情款款:「既然已决心与你相伴相守,要那令牌何用,我丢在营中了,你不会怪我吧,小棠?」

李昭棠已经快化在他怀里了,把脸埋入江楼肩窝中,连连摇头:「不怪……不怪。」

楚瑛沉默了片刻,突然暴跳如雷,一边跳脚一边指著他们骂道:「你们!两个小浑帐!枉我不辞辛苦地找过来……你们……你们……」

李昭棠抬起头来,问:「先生找我,原来是为了那令牌?」

「自然!」楚瑛气哼哼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头顶快要冒出烟来,李昭棠心情大好,转头对江楼道:「你看他那样子,像不像一只被砍了头的老母鸡?」

「胡说!怎能这样形容先生?!」江楼弹了他脑门一下,正色道,「依我看,应该是像被烧了的老公鸡。」

李昭棠笑了起来,楚瑛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去把令牌的样子画出来,我去订个仿品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江楼笑吟吟道:「先生莫气,容我细想。」

楚瑛喘著粗气在他面前坐下,三个人静了片刻,楚瑛不耐烦地问:「想好没?」

林间有风吹过,江楼的笑容僵在嘴角,李昭棠也是一脸凝重,从江楼怀中出来,楚瑛只当他们合谋抵赖,怒道:「不想给就算了,凭我的聪明才智,十个李容亭也得甘拜下风。」

江楼脸色发青,低声道:「你看看身后。」

「身后有令牌吗?」楚瑛刻薄了一句,转过身来,瞬时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树丛中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御林军,那个身著龙袍,气宇轩昂的男人正立在不过数尺之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楚先生,一别多年,可无恙否?」

那眼神,像一头下山的猛虎,在看一只撞到眼皮子底下的羚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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