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位于长江之南、太湖之滨,马车驶入常州后,便一路往岳家而去,岳家在此乃是的书香名门大户,宅阔院深,墨王一行人抵达后却见门前冷清,无半个人招呼他们,对此皇文诺不禁皱起眉头来。
「五戒,你可是确实让人通知岳府的人本王今日抵达?」
「回主子,昨日奴才确实让人传达消息了,可不知以知礼闻名的岳府怎么会做出无人接待王爷这样失礼的事?」五戒也是不解的说。
魏绾烟也蹙眉,墨王驾临,外公等几个舅舅们断不可能冷待,定会亲自出来相迎才对,且就算他们不在,还有表哥们,他们也能代表迎客的,可此刻不仅无人相迎,大门还紧闭,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岳府的人一时忘了时辰吧?」月亮抱著午睡中还未醒的小诺说。
「岳府不是一般人家,哪可能会失礼的忘了时辰,月亮姑娘若不知道别胡说!」朱宝马上不满的道。
「我没别的意思,你别曲解了我。」月亮急著说。
「你就是——」
「朱宝,别说了,你去敲门吧,瞧怎么回事?」魏绾烟阻止朱宝再说下去,让她通知门房应门。
朱宝这才没再为难月亮,上前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然而岳府大门一开却隐约传来哭声。
魏绾烟听见一惊,「谁在哭?」
「原来是表小姐回来了。」门房见魏绾烟回来,说著边抹泪。
「里头有人在哭?大家为什么哭?」她连忙跨上前问仔细。
「呜呜……表小姐还不知道吧?老爷子……老爷子不行啦!」
「你说什么?外公好端端的怎么不行了?」她大惊。
「毛爷子两日前忽然跌跤,这一跌就起不来了,到了今日,大夫说……呜呜……已经弥留了……这会儿岳府上下的人全聚在老爷子的屋前,哭著送老人家走……呜呜……」
「怎么会这样……外公!」她一阵惊愕,拔腿往内奔去。
朱宝顾不得其它也哭著追去,皇文诺等人听闻岳老爷子居然伤重弥留,都十分吃惊。
皇文诺沉著脸由门房领著去到岳明的屋子前,房门外跪满了教十个岳府的下人,一片的哭声,他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并不见魏绾烟,只见到朱宝跪在其中,想她应该是已经入内见她外祖父了。
屋子的门开启了,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一眼看见鹤立鸡群的墨王,快步迎了过来。
「王爷驾临,可家中有事,未能隆重接待,还请王爷见谅。」这过来的即是岳明的长孙岳宁,此人约莫二十四五,生得俊朗斯文,极有读书人的书卷气。
「老爷子出事,是本王来得不是时候,何来见怪之理。」
「多谢王爷体谅了。」岳宁作揖。
「老爷子具体如何?」他关心的问。
「祖父……唉,就这几刻钟了吧。」岳宁摇首叹息。
「方便进屋去见老爷子一面吗?」他要求。
「姑父之前便来信,告知王爷这趟来岳府的目的,可惜祖父出了意外,恐怕无法给王爷答案,不过,您既然来了,就见见祖父最后一面吧,绾烟也在里头了。王爷,这边请。」
岳宁同意让他入屋见弥留中的老人。
「王爷,别忘了小女子也想见见岳老爷子!」月亮怕他丢下她,焦急提醒。
他看了眼岳宁。「方便吗?」岳老爷子已弥留,不相关人等入内并不恰当,她若要见毛爷子,必须尊重家属。
「敢问这位姑娘是王爷的什么人吗?」岳宁问道。
「她是本王来此途中剿匪顺道救下的人,本有些事想请教老爷子,可眼下老爷子虽无法回答,但让她见一眼也算结了此行目的。」他说。
月亮听他仅介绍自己是他剿匪顺道救下的人,多少有些失望,她以为他至少会说出紫南山之事,可他连提都没提,也许是老爷子弥留,根本无法认人,提也没有意义吧!
「虽然确实有不便,但王爷既然这么说,就让她一同入内吧!只是她抱著孩子,恐怕里头的气氛不适合孩子。」岳宁瞧著依旧熟睡的小诺说。
「五戒,把小诺抱去,在外头等著吧!」他吩咐。
五戒立刻由月亮手中抱过沉睡的孩子,让她与主子一起入内了。
进到屋里,先是一处小厅,再进去才是岳明的寝居,黑木床上正躺著气息薄弱的老人,而魏绾烟就坐在床边饮泣。
「外公,您醒醒!绾烟回来了,您醒醒。」魏绾烟无法置信一向健朗的外祖父说倒下就倒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文诺见到这样哭泣的她,面色一沉,走过去,搭著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哭,那动作自然且亲呢,让月亮见了轻撇过脸去。
岳宁早由魏究选的书信中得知墨王意欲娶表妹之事,因此对皇文诺的表现并不感诧异。
「绾烟,意外来得突然,咱们也都措手不及,爹娘与几个叔叔以及弟弟妹妹们几天前去了三峡口祖庙祭祀,爷爷接到姑父来信,说你与王爷会来访,问当年在紫南山上的事,因此让我和他一起留下等待你们到来,但谁知竟就发生了这等憾事……」
岳宁说著哽咽起来,忍了忍情绪才继续又说「祖父出事的消息昨日才送往三峡口,信件往来少说四天,父亲他们得到消息也赶不回见祖父最后一面,而你能赶上,也算福气,祖父最不喜欢人家哭哭啼啼的,所以你也别哭了。」
原来大家都去三峡口祭祖了,这才不见人影,而表哥说的没错,外公最不喜见人哭,她这才强忍泪水的点头。
「来,把眼泪擦了吧。」皇文诺从不安慰人,也不懂如何安慰人,能说出这几个字实属难得,若再配上他亲自替她拭泪的动作,五戒是在外头没见到,要是见到大概会瞠目结舌了。
月亮见了,心头不舒服,大家都关心魏绾烟,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岳老爷子这么好的一个人,跌了一跤真没再醒过来的可能吗?」
她上前一步,含泪的问著岳宁。
岳宁叹息摇头。「大夫说祖父撞伤的是头部,很难清醒过来。」
「外公,绾烟不哭……您醒来好不好?」魏绾烟看向床上死气沉沉的老人,她轻握住他干枯的手,悲从中来,她可说是由外祖父养大的,与他的感情更胜亲生父亲,哪舍得他就这样走了。
原本死寂的老人眼皮突然动了动,众人立刻惊喜起来。
「爷爷!」岳宁激动上前。
老人的眼皮竟是缓缓睁开了,吃力地朝床边每个人的脸看去,最后落在皇文诺脸上。
「王爷总算来了……老朽等您很久了……」
「老爷子可是有话对本王讲?」皇文诺心知老人家无非是挂心外孙女,拼著最后一口气等他们到来,而这已属回光返照,他也不耽误时间,立即严肃的问。
「在紫南山王爷遇见的人是……」老人家气若游丝,自知时候不多了,张口即道。
「王爷在紫南山遇见的人是小女子吧!」月亮仿佛怕他说的不是她,迫不及待的指著自己。
他话被打断,眼楮眯了眯,随即马上唤出她的名字,「正是你,月亮姑娘。」
月亮大喜,魏绾烟则喉头像是被异物堵住,难受得紧,那人果然不是自己……从来就不是自己……
「三年前……老朽由崖下救起王爷和你,当时不知你们两人的身分,而你们皆重伤昏迷……不久王爷便突然消失,显然是让人秘密带走了……至于你,老朽……因得照顾孙女没法陪伴,付了钱请人医治你……」
老人家这话证实了月亮所言不假,她确实是与王爷一起落崖之人。
「敢问老爷子,不知孩子的事您晓得吗?」皇文诺问起小诺。
「孩子……什么孩子?」岳老爷子眼神疑惑。
「那是小女子与王爷相遇之后生的孩子,岳老爷子没见过的,那孩子一出生就不知致何人抱走,小女子只在他出生时见过一眼,待与王爷再重适才有机会再见到这孩子! 」月亮急著解释。
「若是紫南山之后的事,老朽确实不知……」
「紫南山之后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已证明月亮与王爷是恋人。」她激动得都流下眼泪了。
「绾烟……」毛人家唤著乍听真相人已失神的孙女。
「外公。」魏绾烟赶紧回神,握紧外祖父的手。
「外公替你查过……整个晏金没这个人。」
她愕然,「没这个人?」
「嗯,没这个人……不过……你当年著魔时紧握著一样东西,这东西……岳宁……」
「在这呢,爷爷几年前就嘱咐我,你将来总要嫁人,等嫁人后再将这东西给你也不迟,免得影响你的心情,可眼下……唉,这东西你自己收著吧。」岳宁将祖父早交代的一个手掌大的锦盒和一把钥匙交给她。
魏绾烟接过锦盒后正想用钥匙打开看里头的东西,岳明痛苦的申吟起来。
「外公,您振作。」她放下锦盒,伤心的喊。
「绾烟……外公已是灯枯油尽,将死之人,只心里仍挂念你……你答应外公……今日过后,就忘了这事吧……王爷所爱之人既不是你,就别掺和了,尽早抽身,才不会痛苦。
你父亲来信,说除了王爷……陛下还有意将你指给齐王世子,那……那也是个……良配……」老人家说到这里,再吸不到气息,与世长辞了。
「爷爷!」魏绾烟抱著他,痛哭失声。
岳宁同样哭得意切,外头的人听见两人哭声,明白晏金一代大儒已逝,岳府上下一片响天悲鸣。
皇文诺盯著泪流满面的魏绾烟,面色沉凝,唯有月亮沉浸在真相大白的喜悦中。
岳明死后两天,岳府其它人由三峡口含泪赶回来奔丧了,毛爷子毕竟是当代鸿儒,声望极高,尽避岳府依老爷子生前交代,处理后事尽可能简单,但死讯传出后,各界仍纷纷前来吊唁,将岳府门前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墨王人既然在岳府,便代表皇帝念了一段国丧耆贤的殇辞,让岳府上下倍感哀荣,魏绾烟一连三天跪在灵前落泪,始终不愿意相信最疼她的外祖父会突然撒手人寰离她而去,而岳宁原本月底要成亲的,发生这样的剧变,婚是暂时不宜结了,只能待三年守孝期过后再说。
皇文诺念了殇辞后,照理即可离去回京了,但他仍留在岳府未走,就住在岳府为他安排的客居内。
他没走,月亮当然也留下,但她待在岳府却倍感不自在,她并非岳家人,皇文诺也不表态视她为情人,这令她在众人面前身分显得尴尬。
这日她待得烦心,到处晃晃,发觉岳府真是大家,府邸建筑精巧开阔,园林讲究,曲池风荷、凤桥花径、阁楼朝阳处处精致,越瞧越觉得自己与魏绾烟真是不能比,一个养在这样人家的女子,风华自然不同……
但是,那又如何,紫南山上的人是她,自己才是王爷心中所记挂之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思及此,她又有了信心,走著走著去到马厩,她老家是替富人养马的,自己本身亦喜爱马匹,看见黑幕立即兴奋起来,黑幕乃是所有养马人家梦想拥有的神驹,她已注意他许久,很想找机会接近,模一模也好,若能骑上一骑,那可是让老家人都羡慕的事。
但黑幕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捧接近的,他也只和王爷以及魏绾烟亲近,她远远见过魏绾烟骑著他时那得意的表情,这令她嫉妒极了,眼下四周无人,或许她可以试著讨好这匹马。
她缓缓接近黑幕,一开始黑幕见她靠近,只甩著尾巴不想理会,可当她伸手导触踫他时,他野性大发,一脚朝他踢去——
「月亮姑娘,小心!」五戒及时将她的身子拉开,否则黑幕这一脚踢来,她肋骨定断,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五戒拉她的力道不轻,将她摔到地面上去了,地上都是碎石,这一摔,双脚磨了地,渗出血来,让她当场痛红了眼眶。
岳府的下人闻声赶来,见她受了伤有些吃惊,五戒让岳府的下人将她送回房里,请大夫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