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驶出长公主府,里头坐著墨王与齐王世子。
「我说皇叔,您这是怎么了,您这一倒让全京域的人都晓得冷酷的墨王爷被一名女子给气厥了,皇叔这脸丢大了。」皇粤看著面前昏过去刚醒的人,这实在太好笑了,令他忍也忍不住地笑个不停。
皇文诺一脸发黑。「谁说我是被气晕的?」
「不是吗?您明明是在她连骂您猪头时昏倒的,这事在众止暌睽下发生,众人亲眼所见啊!」
「住口,我说不是气昏倒不是气昏。」他恼怒不已。
「那好端端的您为什么昏倒?」
「我……」他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说不出口自己梦中有人经常这样骂他,现实骤然听见才会情绪激动,一时失去意识,哪里是被气的,不过,自己这笑话是闹大了,而这笔帐只能记在那该死的女人头上!「这事不用多问,以后也不许再提。」他绷著脸警告。
「我不提,当然不提,但别人提了,这可怪不了我。」
「……!皇粤!」
「别别别,别翻脸,我是说皇姑母午觉睡得好好的,被您惊吓起来,估计待会儿就会进宫向陛下禀报这事,您最好有心理准备,陛下会找您去问话,还有那逞口舌之勇的丫头大概也要惨了,陛下当会治她污辱皇亲之罪。」
「这是她罪有应得,这回就是丞相出面也不能轻饶。」皇文诺恨恨地说。
「是是是,皇叔是陛下的宝贝弟弟,陛下哪舍得您委屈,那魏绾烟是该死,魏丞相等著给她收尸吧!不过话说回来,黑幕您真打算送给魏绾烟,您舍得?」皇粤问。
「当然不舍得,黑幕跟了我几年,怎么可能真给她,之前说送不过是谅她不敢收,谁知她——哼,这女人不知好歹,罢了,料那魏究选不敢像他女儿一样不识相,魏绾烟死后,魏究选定是会乖乖将黑幕送回来给我。」
皇粤点头,女儿可说因这匹马而死的,魏究选不致老糊涂了还敢留黑幕,黑幕最终还是会回到皇叔身边的。
「王爷,这个……外头有人拦驾求见。」五戒在外头道。
车内的两人顾著说话,这才发觉马车好像停了一会儿没动了。
皇文诺脸一沉,「是谁这么大胆,敢拦本王的马车?」
「是……是个老和尚,还带著个娃儿。」
「和尚带著娃儿要求见皇叔,这什么怪异状况?皇叔要不下去瞧瞧?」皇粤好好奇问他。
「不瞧,让他们走。」皇文诺还在为刚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不爽,谁也不想见。
「这……主子,您不见不成,还是见见吧……」五戒为难说。
「为什么不见不成?」
「因为那老和尚将孩子丢了就跑了。」
「跑了?」
皇粤听了错愕,皇文诺同样一怔。
「怎会跑的?」
「奴才也不知,老和尚拦下咱们的马车后,等奴才说了几句话就跑了。」
「他同你说了什么?」
「老和尚说……说世子给您带回来了,让您自己照顾。」
「世子?皇叔连王母都没有,哪来的世子?」皇粤惊愕道。
「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
「可是什么?」
「这个……王爷要不亲自下车来瞧瞧这娃儿?」五戒请求。
「荒唐,本王无子众所皆知,哪能由个和尚胡扯让本王认子!」皇文诺斥道。
「王爷,依奴才所见,好像不是胡扯的……」
「五戒,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鬼话?」皇粤也说。
「世子,您信奴才一回吧,奴才哪敢说鬼话……」
皇粤看了眼墨王。「皇叔,这个奴才平日是不敢拂逆您的意思的,今日倒有点反常,可能真有什么蹊跷,不如我下车去瞧瞧。」
皇文诺想想颔首,「好吧,你去吧!」
皇粤这便下了马车,可不一会儿,他拉开车帘对著墨王严肃的道:「皇叔,您真该下来瞧的。」
连皇粤也这么说了,皇文诺蹙眉,终于肯移驾下马车了。
出了马车后,看见皇粤手中抱了个两岁左右的娃儿,那白嫩嫩的孩子眼眶还挂著泪,鼻子流著鼻涕,此刻一双水汪汪的眼正盯著他,而他在看见娃儿的刹那震愕了。
这孩子的五官竟与自己有七成相像,活脱脱是缩小的自己,他不可置信地伸出食指轻触娃儿稚嫩的脸颊,才模上去,娃儿便抓住他的指头往嘴里送,拼命吮著。
他僵住了,娃儿吮不出个味道来,开始咬,小牙齿咬人还挺痛的,他一皱眉,迅速将手指抽回来。
没了东西咬,娃儿嘴一扁,放声大哭了,皇文诺俊眸睁大,难得的不知所措。
皇粤盯著扯开喉咙哭的小子,一脸新奇,「奶娃不会是饿了吧?」
「饿了也不能吃我。」皇文诺绷著脸孔。
「吃您怎么了?他不是您的儿子吗?小子吃老子,天经地义。」皇粤打趣道。
他脸色难看起来。「这娃儿不过是几分像我,谁说他是我儿子了?」
「这娃儿除了长得像您,脖子还有这样东西,皇叔这还狡辩什么?」皇粤指著娃儿脖子上的一块雨字龙形玉佩。
他这才注意到这块玉佩,神情顿时变了。
「当年皇爷爷为出生的四位皇子打造了风、云、雷、雨四块龙形玉佩,陛下那块是风,已故的二皇叔则是云,我爹身上的是雷,而皇叔的正是这块雨字龙形玉佩,这娃儿身上有您的专属玉佩,您这还有什么话说?」
「主子,这块玉佩您三年前就丢了,而奴才就是瞧见这块玉佩戴在孩子身上,才非请您下车不可的。」五戒也凑上来说。
「皇叔,看不出您可真风流,居然连私生子都有了。」皇粤笑著揶揄。
「住口!这小子若真是我的种,那他娘是谁?」他问。
「皇叔问我?!这不是您该知道的吗?」
「是你说他是我儿子,我不问你问谁?」
「咦?您……真不知孩子的娘是谁?」皇粤愕然。
「废话,我若知道有这个人在,还需要质疑孩子的身分吗?」皇文诺脸一拉的说。
皇粤张大了唱,阖不上了,「那……那……」
「孩子是那老和尚带来的,他应该知道孩子的娘是谁,可惜他跑了。」五戒插话道。
「老和尚送来孩子就走,让皇叔退无可退,问无可问,分明就是硬要将孩子塞给皇叔了,皇叔,现在您怎么处理?」皇粤也傻了的问。
他沉吟。「我不收来历不明的——」话到一半,娃儿抱住他的手臂,仰起圆圆胖胖的小小脸蛋,用著令人爱怜的眼神看著他。
「爹爹……」
这声爹喊得他一窒。「本王不是你爹!」
「爹爹……」
「放肆!」
「爹爹抱抱……」小身子抱住他的手臂后当成树枝,要离开皇粤身上爬过来。
「你——你做什么?」怕娃儿摔了,皇文诺惊慌地道。
「抱抱……小诺要爹爹抱抱!」
「小诺,你叫小诺?」皇粤难得看皇叔慌乱的样子,好笑的问著娃儿。
「嗯嗯,师父说,小诺的诺是爹爹的诺。」
「连名字都跟皇叔一样,皇叔,这孩子您还不认吗?」
「不认吗?爹爹不认小诺吗?」小娃儿眨著水汪汪的大眼楮,小小心灵很脆弱,这就喷出两道热泪来了,顿时让皇文诺的身上全是他的眼泪鼻涕。
皇文诺脸色发青,「不认……」
「师父说带小诺来找爹爹,那个与小诺长最像的就是我爹爹,你最像,你是小诺的爹爹。」
「本王不是。」
「爹爹……」
「住口!」
「你这逆女恶孙,目中无人,连对墨王也敢造次,墨王若有个闪失,你有十条命也赔不起。」慈云阁内,魏老太太怒不可遏。
魏绾烟跪在地上,还真吭不出气来。
在长公主府里她骂郡家伙是猪头,骂得是很痛快,但结果很惨。
爹已让陛下召进宫去了,想来不久就会有圣旨下来,重罚她不敬皇族之罪,这可是会掉脑袋的,若说自己不后悔是骗人的……
「孙女知错了,请祖母饶恕。」她忏悔的说。
「知错?知错有什么用!你不想著帮你父亲得到圣宠也就罢了,如今还累你父亲让人责备教女无方,我若知道你是这样粗俗不堪之人,打死也不会让你回魏家一步!」魏老太太气急败坏的骂道,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祖母保重身子。」魏绾烟见状赶紧上前去拍魏老太太的背,替她顺气。
「滚到一旁去!」魏毛太太却推开她,不让她踫。
「祖母。」
「别叫我!我没有你这种败坏家门的不肖孙女,从此魏家没有你这个人!」魏毛太太言下之意是要将她逐出家门。
「祖母放心,孙女若获罪,必一人承担,不会连累您与爹以及整个魏无一族。」她有些心寒,自己一出事,祖母二话不说就决定弃了她。
「老爷回来了!」
她刚说完话,在外头心急她挨骂的朱宝就大喊,盼老爷回来能帮主子解围。
魏究选沉著脸一进来,见女儿红著眼眶跪在地上,想是受责好一阵子了,没对她说什么,先朝魏老太太道:「这丫头乖张,让娘担心了,娘身子要紧,别气坏身子。」
「别尽说这些没用的话,快告诉我,陛下可是十分震怒?可有降罪于咱们?不会要罢你的官吧?」魏老太太连声问,生怕儿子彻底失去圣宠,却对孙女会如何一句也没问。
魏究选叹气,「陛下确实很生气,但没要罢除儿子的丞相之职。」
「没罢官就好,没罢官就好。」魏老太太松了一口气。
「可陛下要儿子闭门思过三个月,让我好好管教女儿。」
「那不是让你停职三个月?」魏老太太脸色又变了。
他苦笑,「这也应当,儿子没将女儿管教好,难道不用受罚?」
「虽没罢官,但将你停职不也等同昭告天下,真正将你冷置了。」她气呼呼地说。
「娘,佯君如佯虎,君心难测,陛下对儿子最终有什么打算,谁也说不准的,不过这回算是留情面了,否则何必只是停职三个月而已,干脆就让儿子告老回乡了。」
「你说的我都懂,但魏氏一族全靠咱们这支光宗耀祖,你若真解官,在宗族面前还有什么分量,我这宗族里的老太太又能讲什么地位。」
她不甘的道,自己年轻就丧夫,独自抚养儿子成年,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出人头地任了大官,一扫当年孤苦无依,受人冷淡之苦,如今整个魏无宗族无人再敢瞧不起他们母子,奉他们母子为一族之首,但若儿子没了丞相这身分,这地位,谁还会再敬他们母子?
「请娘放心,陛下虽对儿子失了眷顾,但儿子当会尽力挽回陛下对儿子的信任,这官会坚持做下去的。」
其实他并不眷恋官职,但知晓母亲执著于权势地位,不忍让母亲失望,他还是会努力夺回陛下的宠信。
「这是一定要的,我绝不允许你轻易弃官不做,且这回可不是你的错,是你那好女儿干的蠢事,陛下可有说要如何惩罚她?」老太太终于问起这事。
他看向头垂得低低的,一副认命准备受罚的魏绾烟,道:「起来吧。」
魏绾烟抬起头瞧他,「女儿犯错,累得爹停职,女儿没脸见爹,不敢起身。」自己被罚应当,但害爹受累,她愧疚不已。
「就让她跪著吧,不用起来了。」魏老太太让魏绾烟继续跪。
「事情过去了,就不心再跪了。」魏究选道。
「事情哪里过去了,这个罪魁祸首,陛下罚她什么?」魏老太太问。
「陛下让她亲自将黑幕还回去给墨王即可。」
「将黑幕还回去就没事了?」魏绾烟讶然,自己提心吊胆了半天,结果事情这么简单就了结?
「究选,陛下待墨王如亲子,墨王公然受了侮辱,陛下怎可能不深究,这……你不会听错了吧?」魏老太太也感到十分意外,虽说此罪可大可小,但对象可是墨王,皇帝怎会只是轻罚?
「没听错,陛下确实只让绾烟还马,不过,这回绾烟行事太过出格,即便陛下不重罚,我也得给她一个教训。」他严肃的说。
「爹,女儿错了,以后不敢了……」魏绾烟一脸惭愧。
「还以后?虽说陛下这次没重罚,但你的所作所为已让魏家蒙羞,究选,你说要给她教训,那就不能心软,否则她不会长记性,日后不知又会闯出什么大祸来。」魏老太太悠道。
「是,儿子决定不只让她去还马,还得取得墨王原谅,否则就让她长跪墨王府外。」
「爹让我去向墨王求饶?」魏绾烟心凉了半截,让她面对那矫首昂视的家伙,她宁愿陛下直接降罪,看是要处死还是下狱,给她个痛快得了。
「没错,我将你交给墨王发落了。」
她青了脸。
「这也好,墨王咱们得罪不起,你若不能消除墨王对咱们魏家的迁怒,就死在外面别回来了。」魏老太太说。
魏绾烟傻了眼,看来自己只有两打路可走,不是死在外面,就是奴颜婢膝的跪到那家伙面前去磕头求饶。
这下,她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