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天一早,叶真纱幽幽醒转。
「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她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睁开美眸,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被困在一双结实的臂膀间,那异常熟悉的味道和身体的触感,她就算是闭著眼楮也认得出来是谁。
「原来我并不是在作梦啊……」昨夜,就是这种熟悉的安全感让她睡了个好觉吧。
然而,三秒过后,她微扬的唇角倏地往下一撇。「臭徐恒,你给我滚开!」
她毫不客气地将睡梦中的他一把推下床铺,迷迷糊糊摔落床下的徐恒,则是一脸无辜地搔了搔头发——
「呃……睡得好好的,干么把我推下床?」
她寒著脸斥道:「你这个擅闯民宅的恶贼,谁准你睡在我床上的?」
「嗄?我……我是用你给我的钥匙开门进来的,怎么会是贼呢?」他睡眼惺忪地说。
「把我家的钥匙还来!」她伸手索讨。
「为什么?」他瞠目结舌。
「你不是爱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客吗,干么还在寒舍现身?」她讽刺道。
「真纱,我……」他一时辞穷。
「你知不知道,七夕那晚我究竟遇到多么可怕的事?我差点被人……」她余悸犹存,再也说不下去。
「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他忏悔道,赶紧起身拥她入怀,想亡羊补牢地给予安慰。
然而自尊心甚重的她,丝毫不领他这个情,又一次将他推开。
「我们分手吧!」她突地在他心湖投下一枚原子弹。
「为什么?」他还是只能笨拙地重复说出这三个字。
「反正你已经另结新欢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长痛不如短痛,她决定慧剑斩情丝。
「我没有啊!」他急忙喊冤。
「好聚好散,我先预祝你幸福美满。从今以后咱们路归路、桥归桥,井水不犯河水。」如此流利顺口的分手词,她昨晚可是忍著心痛一遍又一遍反复练习过。
因为她叶真纱向来潇洒不逊于男人,就连分手这种感伤事也要处理得漂漂亮亮,至于……难过和无奈的心情,就只有留待时间去冲淡吧!
「我绝不可能答应跟你分手的。」他坚决反对。
「你真是个下流无耻的花花公子,竟然妄想脚踏多条船?!」她当初真是看走眼了,居然委身于他。
「我的心里只容得下你一个呀!」他当下指天誓日。
「少花言巧语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啊?」她双手环胸,撇过头去。
「真纱,一切都是误会……」他双掌抹了下愁苦的俊脸,试图解释。
「犯不著浪费时间跟我解释什么。」她盛怒的美丽凤眼变得犀利无比。「从今以后,爱交多少个日本妹或是洋妞,都是你家的事,与我无关。」
「你先冷静点,听我说嘛!」由于理亏在先,他急得汗如雨下。
看样子真纱是误会他在日本有艳遇了,所以才会大发雷霆;但是如果他把之所以闹失踪的真相坦白告诉她,依她的那种烈性子,只怕情况将会越弄越糟。
真惨,进退维谷啊!徐恒顿觉世界末日近在眼前。
「劈腿就劈腿,还有什么好说的。」哼,优柔寡断地,算啥男子汉!
「其实……我躲著你,是有……苦衷的。」他的思绪飞快运转著,突然茅塞顿开,心生一计。
「有何苦衷?」明知有失尊严,她仍是忍不住问了。
「因为……我在害怕。」他说出一半的事实。
「害怕?!」这答案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对,因为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他打蛇随棍上。
「为什么?」她有那么面目可憎吗?!
「我怕你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以后再也不肯理我。」他瞬也不瞬地凝睇著她,开始善用他迷死人不偿命的「电眼」,发射超高伏特的电力。
「你……今天怪怪的耶!」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很久没看过徐恒那么认真的神情了,这让叶真纱有些不习惯。
「实不相瞒,为了这件事,我已茶饭不思地困扰多日了。」他故作忧郁状。
「你没头没尾,拉拉杂杂地讲了一大堆,到底重点在哪里?」她都头晕了。
他露出一记魅力四射的笑容,希望能奏效,将她彻底迷得昏头转向,好达成他的奸计……不,是一石二鸟之计才对。
「真纱,我想向你求婚。」择日不如撞日。
「呃……」啥米?!
「请你嫁给我,好吗?」他单脚下跪。
「你是说……因为害怕求婚被拒,所以才迟迟不敢现身?」言下之意,是因为他尚未付诸行动就先「锉咧等」喽?!
「人家‘面皮’薄嘛!」他还有脸在那边装可爱。
叶真纱顿时浑身无力。不是为了听到徐恒的求婚而乐晕了,而是……被他的「天兵」行径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笨蛋。」她低声骂道,贝齿咬得格格作响。
一想到正当她因为无妄之灾而独自负伤在家,忍受著痛楚与孤寂煎熬时,他竟然不是为了忙碌于工作不得已才冷落她:而是因为……这样一个无聊又可笑的理由迳自钻著牛角尖?!
那她这几天所受的委屈心酸到底算什么?难怪有人常说气死验无伤啊!
「为什么一直低著头呢?」他犹不知死活地调侃道:「该不会害羞了吧?」
「徐恒。」她仍旧低著头,柔声地对他招招手。「请你靠过来一点。」
「你决定立刻给我答复,不需要多一点时间考虑吗?」他受宠若惊。
早知求婚如此容易,他八百年前就该开口了。徐恒欣喜若狂地想著。
她点了点头,耳根子都红了,似乎非常娇羞的模样。实际上,却是满腔怒火,蓄势待发。
「真纱……」他不疑有他,乖乖地送上门去。
「眼楮先闭上嘛!」她央求道。
「好。」他满心欢喜地期待一记缠绵悱恻的热吻。
叶真纱抬起头来,眸光异常闪亮。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迎面奉送他……一记爆栗!让他永生难忘。
「以后不准你无故搞人间蒸发!尤其是在我需要你的时候!知不知道?」她用半撒娇的语气撂下警告。
「遵命。」谨遵懿旨,喳!
徐恒含笑领受,很开心终于雨过天青了。只要她能够不再生他的气,让他做牛做马都没问题啊!
「那……求婚的事呢?」他期期艾艾地问。
「想都别想!」她毫不考虑地拒绝。
这种时候要想她答应下嫁,再等五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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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要徐恒为她做牛做马也没问题,不过……要达成这承诺的难度还是不容忽视啊。
某个周末假日早晨,麻雀们栖息在阳台栏杆上,吱吱喳喳喧闹著。
「好了没?我都快饿扁啦。」叶真纱娇声斥责。
「好了、好了!亲爱的真纱小姐,您的早餐来喽。」身系白色带荷叶蕾丝边围裙的徐恒,卑躬屈膝地呈上一份营养丰富的早点。
「动作慢吞吞的,存心虐待我的胃啊?」凤眼微眯。
「我即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怠慢您呀!」他嗫嚅道。
她随意用叉子拨了拨瓷盘里的食物,挑剔道:「讨厌,你的荷包蛋又煎得烧焦了,还有……这培根香肠,天哪,居然没有熟耶!」
「真的吗?!」他一脸惶恐。「对不起,我真的很努力想做好……」
「想害我吃了拉肚子吗?如果真那么不情愿,就干脆别做算了,又没有人拿枪在后头逼你。」她丢开手中的叉子。「我的咖啡呢?」
「在这儿。」他赶紧双手奉上。
她轻啜了口热气氤氲的咖啡,随即很不文雅地噗一口吐了出来,恰巧喷在徐恒已然笑得僵硬的俊美脸庞上。
「怎么是酸的?」她皱眉道。
「不可能吧?!」他拉起身上的围裙将脸擦干净。
「不信你自己试试看。」她没好气地说。
「咖啡怎么可能会是酸的呢?」他自言自语地端起她面前的精致瓷杯,浅尝一口。「呕……味道真是可怕。」他勉强吞咽了下去。
「早餐没一样能入口的。我今天一早起床的大好心情,全都被你给毁了啦!」
「实在很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会改进的。」他涎皮赖脸地讨好道。
「光说不练,一点长进也没有。」她毫不客气地吐槽。「我看以后你也甭费心亲自下厨,因为你实在是没那种慧根。」
「真纱……」他顿感受伤。「我也是出于一片好意和‘爱’心啊!」
「你这种‘好意’,恕我的胃肠无福消受。」她敬谢不敏。
「要不然……看你想吃什么,我立刻出去替你买回来。」
叶真纱考虑了一下,决定道:「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外面吃早点吧。受伤至今一个多月,除了回医院复诊外,几乎天天闷在家里头,挺无聊的耶!」再不活动一下,筋骨都快生锈啦。
自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徐恒就像为了赎罪似的每天到叶真纱的住所报到,为她「做牛做马」,悉心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末了,为了节省时间和麻烦,还有……心存不良企图,他索性直接搬来跟她一起住。
这期间,颇有忧患意识的他,机伶地向她询问了伦尔陵的联络方式,美其名说要代为致谢,感激他们夫妻那么热心地帮助过她。实际上,却是暗地里好说歹说,威胁兼利诱,甚至只差没当面下跪哀求他们夫妻绝对要保密,千万别在叶真纱面前露了口风。
万一让叶真纱晓得徐恒曾经「怀疑」过她与伦尔陵有染,恐怕他就算是只九命怪猫也不够死,下场肯定会凄凉无比的。
他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服侍」她个把月了,眼见她的伤势日渐好转,再过不久即能销假上班去,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的辛苦也都是值得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又矛盾地感到怅然若失,因为他上次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求婚,似乎不被她当成一回事。而勇气尽失的他,也只能继续陪著她「装傻」,绝口不敢再提起这么敏感的事情。
唉……求婚之路,看来真是崎岖难行呀!徐恒感叹著。
眼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步步为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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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尚未成功,新郎仍需努力。
一个月后,伤势痊愈的叶真纱又恢复了空中飞人的生涯。
这次飞往欧洲的航班是她复职后的第一趟远程。一早,徐恒开车送她到机场。后,在她临下车前,给了她一枚别致的星形钻戒。
「喂,拿去。我想应该戴得下吧。」徐恒佯装漫不经心地说,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著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买很久了,一直忘记拿给你。」
他就这么大刺刺地把戒指搁在掌中递过去,毫无包装,更没有放置的盒子。
这样的轻描淡写态度,其实只为了想掩饰他那患得患失的紧张情绪罢了。
「这是什么?」她瞪著他摊开的手掌,蛾眉微蹙。
「戒指呀,你看不出来吗?」他失笑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没好气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何突然送我这玩意儿,是不是别有居心?」
莫名其妙就想套牢她吗?!哪有如此便宜的好事。
「你可别想太多了,误会我另有企图。」他佯装不耐地把戒指塞给她,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我只是偶然经过东京的珠宝店橱窗,看见这枚戒指挺有设计感的,似乎满适合你,所以就买啦!」
「无缘无故的干么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嫌自己的钞票太多啊,怕没处摆吗?」她拿起戒指仔细端详著。
他的眼光还不赖嘛,这的确是她会喜欢的款式类型。
她挑了下眉,索性试戴看看,大小正巧合适右手的中指,像特意量身订做般刚刚好耶!她轻讶地想著。
「我随便买买的,没想到尺寸刚好。」他口是心非道,其实是曾经趁她不注意时,偷偷量过她的指围才订制的。
事实上,这是枚情人对戒,属于他的那一枚,已经被他当成项炼坠子戴在脖子上了,但他不希望太早被她发现。
「无功不受禄,这戒指多少钱,我折现给你吧!」这枚钻戒令她爱不释手。
「又没多少钱,你放心收下。」啧,真是不解风情的女人。
「你若不肯收我的钱,那我只有把戒指还你喽!」她作势要拔下戒指。「你是知道我个性的。」咦,拔不掉?!
「别拔了。」他伸手阻止,急中生智道:「如果觉得受之有愧,你到义大利时就顺便买个礼物回送我吧!」
「礼物?好啊,你想要什么?」她询问。
「看你的诚意喽。」他最想要的是她的「心」。
「好吧,我就自己看著办喽!」她准备开车门下车。「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啦!」
「等等!」他突然拉住她的皓腕。「给我个道别之吻吧,当作我送你来机场上班的车资。」
「没问题。」她妩媚一笑,凑上红唇,打算蜻蜓点水一下。
徐恒却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良久,良久……
直到上了飞机,远渡重洋到了米兰机场,叶真纱似乎都还能感觉得到徐恒当时留在她唇上的温度和味道……
「真纱,发啥呆呀?」一名尾随她进入化妆室的空服员同事拍了拍她的肩。「哇,好漂亮的戒指,男朋友送的吧?」
「臭雅茹!」叶真纱像做坏事被抓到似的,斥道:「你吓了我一大跳欸!」
「谁教你想事情想得那么入神,连我靠近了都没察觉。」王雅茹揶揄道:「在想你那位帅哥医生男友吗?」
「不行吗?」语毕,叶真纱的视线又移回戒指上。
「干么一直盯著看,难不成这是枚求婚钻戒?」王雅茹一脸想探听八卦的模样。「你终于也昏头啦,愿意放弃单身生活了?!」
「怎么可能。」她自认还清醒得很,不可能做出傻事来。「你知道我是不婚主义者。」
「很难说喔。」王雅茹眨了眨眼。「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之下,谅你插翅也难飞哟!就像我当时一样,还不是乖乖点头同意被拐回家。」
「你……很爱你的未婚夫吗?」她好奇道。
「嗯,恨不得与他做一对连体婴,永远不分开呢!」
「真肉麻欸。」叶真纱调侃道。
「哼,这叫有情趣!」
「你觉得结婚是件幸福的事吗?」她又问。
「那是当然的喽!」即将嫁为人妻的王雅茹笑容满面。
「你难道不担心会为了迎合他和他的家人们,而失去自我?内心都不曾因此感到彷徨不安过吗?」听说婚姻里最棘手的莫过于婆媳问题了。
「爱能够给你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知的一切,可以勇敢接受任何挑战,」王雅茹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哪怕最后弄得遍体鳞伤,但至少曾经无悔地爱过、痛过,人生就不算白走一遭呀!」
「我只是想保护好自己,不愿给任何人有伤害我的能力与机会。」叶真纱不希望重蹈母亲覆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好好珍惜身旁爱你,而且也是你所爱的人,以免失去后留下遗憾。」王雅茹突然语重心长地道。
「哎哟,你干么突然一本正经的,我很不习惯耶!」叶真纱笑道。她嘴里说得轻松不在意,心里也因这席话而感触良多。
来不及表达的爱意,一定会让人连死也都不能瞑目吧?尤其是像她这种坦率个性的人,向来就不喜欢装模作样,做些违背心意的事情。因为虚伪会令她浑身不自在呀!
最重要的是,经过上回七夕夜遇袭的事件,以及那段误会他移情别恋的痛苦后,让她更加肯定徐恒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她爱他,这已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之所以迟迟不肯对他的求婚表态,完全只是为了惩罚他一度在她最需要他时因故缺席罢了。
这么一想,她立刻做出了决定——不管两人是否能有幸白头到老,她都不愿再掩饰自己的情意,平白蹉陀了她与徐恒这段感情和缘分!毕竟茫茫人海中,有缘又有情的人并不易寻。
一股莫名的冲动教叶真纱拿出手机,准备传一则简讯给远在台湾的徐恒,打铁要趁热,免得自己又不小心龟毛了起来。
「你慢慢忙吧,我先出去外面等你。」王雅茹临去前又回过头来笑道:「加油喔!」
「好啦、好啦……」叶真纱的脸微红,挥手催同事先离开,别扰乱她的心情。
先深呼吸了口气,她缓缓地按著手机键,边思忖著该如何将心意完整的传达给除恒知道……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爆破巨响,伴随著剧烈的天摇地动,刚将简讯传送出去的叶真纱,只见眼前火光遽现,整个人被强大的爆炸力量震飞了出去……
痛!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连发出疑问都来不及。
好不容易一切恢复了平静,化妆室外,王雅茹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楮望著面前硝烟四起、犹燃烧著零星火花的化妆室。
才相隔几分钟,怎么就发生了如此教人难以置信的意外?!
「真纱,真纱还在里面啊……」
王雅茹捣著嘴,眼泪随即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