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解约?你该不会是打算用这方法逼我来跟你见面吧?」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宗冠韦慵懒又低沉的声音。坐在贵宾专用的沙发上,他背对著时可薇,等了好半晌,却等不到半点回应,只听到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他不由得微皱起眉。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他不悦地问道。
时可薇走到办公桌前,将白金打火机往桌上一丢,傲视著他。「关你屁事?」难道她做事还要经过他同意吗?
她年纪不小了,离十八岁已经很远了,在自个儿的房里抽烟不算犯法吧。
「你说话非得这么冲吗?」他起身走向她。
「我向来如此,你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吧?」她冷晒道。
笑话,他们好歹也共同生活了好--段时间,而且姑且不论婚姻生活,交往的时候,他就该知道她的个性。
她向来如此,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变。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他直盯著她正吞云吐雾的唇,睇著她恶意的笑容。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吵的?应该没有吧。」她敛笑睐著他。「我已经将和贵公司签的合约拿出来看过,关于违约金的部分,我会全部赔偿而且一次付清,这么一来你就无话可说了吧。」
快把事情都办妥,大伙儿都轻松。
「可薇!」他微恼地喊著。
「请叫我时经理!」不客气地喝道。「宗先生,我认为我们之间并没有这么熟,请不要随便跟我攀关系。」
怎么,难道真如思晨所说的,他想和她破镜重圆?
别傻了,现在已经不兴吃回头草了,他就算愿意,她也不肯。
「好,时经理,我可以叫你一声时经理,但我并不认为我们之间很陌生,陌生得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抢过她手上的烟。「或许你记忆力差,但我还记得很清楚,我们维持了一段‘长达’十个月零三天的婚姻,你曾经当了我十个月零三天的妻子,而我当了你十个月零三天的丈夫!」
他确实是为了生意而回台湾来的,但他也不能否认,对她这个傲慢任性又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女人,他还带有那么一点私情,其实他还挺想再见她一面的,但是……
都已经过了几年了?都已经九年了,倘若没有离婚的话,他们的十周年结婚纪念日都快到了,怎么她一点改变都没有?
天杀的,他怎么可能会留恋这种女人?
「你在绕口令吗?」她面无表情地讥讽著。「谁记得了那么多?在我的记忆中,你只当了我一天的丈夫。」
十个月零三天?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她对他身为她丈夫的记忆,只有在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其他的……对了,如果蜜月第一天的那半天也算的话,那就是一天半。
「你说的是什么话?」他一愣。
两个人记得的会不会相差太远了?
「我可没说错,除了举行婚礼那一天和蜜月旅行的前半天之外,其余的我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不客气地数落著,另一方面却又暗恼自己的沉不住气,居然还让他把话扯到那上头去。
「你还敢说这件事?」他把已熄灭的烟丢进烟灰缸里,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凝睇著她。「我问你,到底是谁说要到拉斯维加斯度蜜月?又是谁在蜜月的第一天便偷偷回来?」
「哈!你还敢说这件事?」不说便罢,现在既然都提起了,她不如跟他说清楚。「那一天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先失踪的?」
耙说她?难道他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你是不是有选择性失忆症?」他冷笑著。「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我头痛得很,但因为是蜜月旅行第一天,你又兴高采烈得很,我不想扫兴,所以硬撑著陪你到处玩,直到中午吃过午餐之后,我才跟你说我头痛得受不了,要先回饭店休息,然后……你记得你跟我说什么吗?」
这件事可是导致两个人感情破裂的关键,两人从未谈过这件事,但是他就是知道一切是因为这件事而起。
只是,好笑的是,当年没提起,反倒是现在提起了。
「天晓得我跟你说了什么。」她没好气地道。
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他们夫妻的关系也早在很多年前就结束了,现在才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你要我自己回饭店,你还想到其他地方走走。」听听这是什么话?他可是没有加油添醋。「蜜月旅行的第一天,你竟然弃自己身体不舒服的丈夫不顾,还说你要到处走走……」
这能教他不心寒吗?他至爱的女人,居然不愿意照顾他,而且在婚礼隔天、蜜月旅行的第一天,才让他发现她的个性竟是如此。他只能哀叹她结婚前结婚后的差距之大,有的时候,会上当的不只是女人。
「你只跟我说头痛而已,又没有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我哪里知道?」她不禁发噱。「你又没有跟我说你生病了。」
连这种事都要怪到她身上吗?
是他自个儿没把话给说清楚,反倒是怪起她来了,况且「我都说我头痛了。」难道这样不算生病?
「头痛又不算生病,人会因为很多状况而引起头痛,是你自己没把话交代清楚,反倒是怪起我来了?」当年不吵,现在吵这件事,有什么意义?但若是他真有意思要争个水落石出的话,她也不介意和他对质。「况且,那时候我也不是没发现你的不对劲,所以不久之后我也跟在你身后回去,想要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可谁知道我回房却没见到你的人!」
到底是谁在说谎?
哼,他说得如此义愤填膺,好像他说的才是事实。他实在是蠢得可以了,完全没发现她跟在他的身后回饭店,结果她却没见著喊头痛的他。
这件事她一直不愿意提,也懒得去回想这无意义的回忆,更没打算和他这种对爱情不忠的男人重修旧好,是他现在和她翻旧账,她才提出证据来,让他可以自动滚出她的视线。
「你当然没瞧见我,因为我跟柜台要了止痛药之后,便到一楼的餐厅去了。天晓得你到底有没有跟在我身后回饭店?反正等到我回到房间时,你非但没有在房里等我,反倒是带著行李回来了……」
哼,说是回去整理行李,他倒还比较相信。
只是他一直不懂,明明受害者是他,为什么她还能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是她莫名其妙地收拾行李、偷偷回来的,让一场可供回忆一辈子的蜜月旅行硬生生地夭折,如今却说是他不对……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你是白痴吗?如果我没回去的话,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在房里?」她没好气地吼著,怀疑当年自己怎么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况且,我会回来,还不都是因为你!说什么吃药……既然人不舒服的话,应该要柜台直接把药送到房里吧?你跑去餐厅做什么?害我像个白痴一样,还想给你一个惊喜……」
现在想想,她还真觉得很不好意思。原本打算和他恩恩爱爱地共度蜜月的,谁知道他躲在餐厅里风流……
她可没忘了他是怎么跟金发美人眉目传情的,说什么头痛,根本是因为她死黏著他不放,让他风流不得,才引起的头痛吧!无耻的男人,明知道自己风流,又何必跟她求婚?
浪费了她的青春不打紧,居然还骗她,亏她还信了他说的天荒地老,真是愚蠢到不行。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惊喜,而你既然发现我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干脆陪我一起回饭店?」他冷冷地睐著她。「就是因为你不肯陪我回饭店,所以我才会到餐厅打发时间的。」
要他如何能不心伤呢?
因为认定了她是他这一辈子要的女人,所以他才会向她求婚,自愿滚进爱情坟墓里。
原以为她的想法跟他一样,可谁知道她居然一点都不关心他。不到餐厅透透气,难道要他窝在房里哀悼自个儿悲惨的婚姻吗?
「别再找借口了,你根本就是跟那个金发美人有约,所以才会以头痛为借口离开,可是你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跟在你身后回饭店,亲眼目睹了一切。」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蜜月旅行第一天,新婚的夫妻应该要恩爱得如胶似漆,但是她却目睹了老公的偷腥,要她情何以堪?
既然发现了他是一个对感情不忠的男人,她还留下做什么?倒不如识相一点,别破坏他的好事,赶紧回来,省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倒时说不定擦枪走火,高级的总统套房里便会发生凶杀案,丢脸丢到外国去。
「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你目睹了一切,你到底瞧见了什么?」他才不相信她真会贴心地回饭店照顾他。
「我瞧见了什么?」时可薇冷笑了一声,「你还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婚的吗?」
非得要她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难看的人可是他耶!她可是一点都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只能说他是一个喜欢游戏人间的爱情败类,然后她很倒霉地栽在他的手上。
「我是被人设计的!」他不耐烦地吼著。
说到这件事才呕,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挽回这一段婚姻,好不容易决定对她低头,然而却被人莫名其妙地设计了,更可恶的是,她居然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解释。
「够了,哪有人会笨到被人设计得那么彻底?」她才不相信这种蠢事。「况且,我也不打算再提那些往事,横竖那不过是个导火线,让我下定决心离婚罢了。不管你到底是不是被人设计,那对我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我本来就打算要离婚了,因为我再也受不了那种无聊的日子。」
只是,如果没有中途蹦出那个女人,她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做得那么绝,非但让两人再无情分可言,更是逼得两大家族决裂。
「哼,你该不会笨得以为结婚之后,我都不用工作,什么事都不用做,无时无刻跟在你的身边亦步亦趋,就能像白痴王子和傻瓜公主一样笨笨地依偎到地老天荒吧?」他不禁发噱。
时可薇瞪大眼,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让他给激起火焰。「我怎么可能这么认为?可是你给我的时间未免太少,除了在睡梦中能见著你,我可以说是整天都见不到你的人!」
这是哪门子的婚姻啊?她居然一天见不到他一面!
这个混蛋家伙,听听他说的鬼话,再听下去,她若不是气得口吐白沫,不然就是扁他扁到血流成河!
「你明知道我很忙。」
她应该知道这件事的,而且身为女主人,她不是该更识大体一点,体谅他的辛劳吗?然而她不体谅他便罢,也不打算和他沟通,反倒开始和他冷战……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为了公事忙得像条狗一样,希望回到家里她能够给他一点温暖,可谁知道她奉送的却是教他心寒的冰冷?
难得见上一面,她却是永远的冷淡。
「说是忙,但又有谁知道你在忙些什么?」哼,是忙,但到底是忙著做什么事情呢?」你可以到公司找我的,是你自己不来的,反倒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硬是要把莫须有的罪名栽在我身上。「说他风流,说他拈花惹草,他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哪来的体力胡来?
「哼,你摆明了就是不想见到我,一早也不叫醒我替你准备早餐,三更半夜回到家时,你也不唤醒我替你准备宵夜。既然那么不想见到我,我何必自讨没趣?」她冷哼一声。
可不是吗?有哪一对新婚夫妻会这样子过日子?根本就是他不想见她,不是吗?
既然他不想见她,她何必硬是自讨没趣?
「我是心疼你,所以不想一早吵醒你,希望你可以多休息。至于晚上,我回家时都已经那么晚了,当然不想把你吵醒,而且我已经累了,根本就不想吃宵夜,你反而因此怪我?」她能不能别那么自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套进自个儿的思考模式里?
她认为事情是如何便是如何,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解释,让他感觉像是在鸡同鸭讲,他们之间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你赶著要离开我身边,当然不会在一大早把我吵醒,而晚上嘛,想当然,你早已经在其他地方吃饱了,回家怎么可能还吃得下宵夜?」她蓦然站起身,决定打住这个话题。「但是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婚也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应该回到今天的主题。」
她真是太蠢了,居然跟他耗了这么多时间谈论这种无聊的话题,甚至搞得自己大动肝火。跟这个男人谈这种话题,她真是蠢到不像话。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她根本完全听不进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会自顾自地说、自顾自地以自己的逻辑思考所有的事。这桩婚姻会失败,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认为离婚了也好,要不然再这样继续生活在一起,真不知道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到底如何都不要紧,现在要谈正事了。「时可薇拿出刚刚准备的解约书,丢到他面前。「只要你签名,我马上就开支票。签吧,就像当初你在我面前签下离婚协议书一般。」
在法院里,他不是签得义无反顾,好像真打算要跟她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吗?既然如此,他应该贯彻始终,坚持自己的理念,别在这当头和她有任何的关联,甚至是生意往来都不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