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雪雁姊姊的?」
「我……什么?!」
杜信安一口气岔不过来,呛咳不止,他惊骇地瞪向儿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干么这么吃惊的样子?」杜诗凯撇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模样,握看摇八的双手可没停过,仍是俐落地飞舞著。
砰、砰、砰、砰!
没几下,杜信安这边的人马便被他扫荡得清洁溜溜。
杜信安看著电视萤幕上大大的Gameover字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咋舌地瞪大眼。
「你又死了!你很逊耶!」杜诗凯翻白眼,甩开任天堂操纵杆。
是啊,他的确很逊。
杜信安眯眯眸,他承认自己打电动的技术不怎么样,不像儿子手指灵活、反应敏捷。
「再来一次!」他不认输,正想按下重来键时,忽地神智一凛。
对喔,现在哪还是玩电玩游戏的时候啊?他这个鬼灵精的儿子刚刚可是爆出了惊天一问啊!
「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得先确认自己听力没问题。
「呿!」杜诗凯又是一记不屑的白眼。「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爱上雪雁姊姊的啦?」
他真的没听错!
「为什么……你会这样问?」
「还问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她?」
他眨眨眼。
「你不爱她?」凯凯继续逼问。
「这个嘛。」杜信安窘迫地咳两声。「你知道,不管是喜欢或爱,都是很严肃的……呃,动词,需要严格定义的,不是随口说说就可以。」
「所以你才会到现在还说不出来?」凯凯冷嗤。
杜信安哑然。
「你真的很逊。」凯凯双手环抱胸前园摇摇头,眼神满是对他的同情与轻蔑。「不只打电动逊,谈恋爱更逊。」
这是对老爸说话的口气吗?
杜信安微微寮眉,他应该拿出父亲的架势来治治这孩子的,但自从那个夜晚,他和离家出走的凯凯在浴室果捏相对时,他便决定,从此以后要跟儿子当好朋友。既然是朋友,他就必须忍受儿子人小表大的态度。
他再度咳两声。「凯凯,爸爸想知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是雪雁姊姊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说啊!」
没有吗?他不禁失望。「那你怎么会这样问?」
「你以为你不说,雪雁姊姊不说,我就看不出来吗?」凯凯晴啧有声地摇头。「我知道你喜欢雪雁姊姊,她也喜欢你。」
杜信安心韵错拍。「雪雁……喜欢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吼,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笨蛋了!」凯凯动地双手抱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他顿了顿,没好气地望向老爸。「你知道吗?昨天雪雁姐姐代替你到幼稚园接我的时候,她不像之前那样在车子里等我,是直接进来幼稚园了。」
杜信安闻言大惊。「她直接进幼稚园?那她没被认出来吗?」
「当然被认出来了啊!」凯凯瞪他一眼,仿佛他这问题问得有多白目。「雪雁姊姊那么有名,而且最近新戏又上档,我们幼稚园老师跟其他小朋友都知道她演那个坏保母。」
「那个保母不坏,只是有很悲惨的过去,才造成她性情大变。」杜信安下意识地纠正儿子的说法。
「随便啦!」凯凯不耐地挥挥手。「反正大家都知道雪雁姊姊,就连小正也认出她来了,小正他妈跟妈咪一样都很崇拜雪雁姊姊,每夭都是跟她一起做瑜伽。」
「然后呢?」杜信安急著想听重点。
「然后雪雁姊姊知道我跟小正一直在冷改,就要我们两个和好,她说我应该向小正道歉,小正也应该向我道歉。」说到这儿,凯凯无奈地将手一摊。「没办法,我们只好和好!」
「你的意思是,你们都有跟对方说对不起吗?」
「嗯,对啊。」凯凯有点不情愿。「我们答应雪雁姊姊,以后要好好相处。」
「太好了。」杜信安欣慰地点头,他很高兴这件事是如此和平落幕。「乖孩子。」他赞许地揉揉儿子的头。
「这没什么啦。」杜诗凯尴尬地躲开爸爸温柔又戏诸的大手,小脸隐隐赧热。「重点是小正问雪雁姊姊跟我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她怎么说?」
「她说,她是我干妈。」
「她说是你……干妈?!」杜信安震惊。
「对。」杜诗凯煞有介事地点头。「爸爸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雪雁姊姊不说你是她的经纪人,反而宁愿说是我干妈?」
「对啊,为什么?」杜信安迷惑不解。
「你还不懂吗?真是笨死了!」凯凯放声囔囔。「当然是因为她想当我妈妈啊!」
她想当凯凯的妈?
杜信安震摄,儿子这番宣言宛如一记轰关雷,震得他胸海浪涛翻腾。
这不可能吧!他难以置信,只能呐呐地反驳。「小孩子……别乱说话。」
「我才没乱说呢!」凯凯懊恼地皱皱鼻子。「虽然我也觉得雪雁姊姊配爸爸这个大叔很可惜,你又迟钝又不懂浪慢,妈咪说只要是正常女人都不会喜欢你,可是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件事,电视上说的。」
「电视上说的?」
「对啊,几乎每部连续剧的男女主角都是莫名其妙爱上的。我没说错吧?」
是没错。
杜信安涩涩地苦笑。这证明那些浮滥的电视电影有多么「茶毒」一个孩子幼小纯洁的心灵
「我敢打赌雪雁姊姊一定喜欢你。」凯凯靠近他,像吐露什么秘密般低声说道。「不然她不会搬离市区,跟我们一起挤在山上这么破旧的房子里,而且还帮你照顾我,教你煮饭做便当给我吃。她本来可以舒舒服服一个人住大房子的,干么要来我们家当什么免费保母?」
确实很奇怪。杜信安不得不承认。
「所以啦,爸爸,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她表白?」
对杜信安来说,厘清自己的感情,很难。对女人告白,更难。
包何况,是对一个曾经被自己重重伤过的女人。
六年前,曾经有个女孩羞法地对他告白,而他的反应是惊骇、慌张,完全地手足无措。
这辈子,从未那般心慌过,而且居然是被某个小他十岁的女孩乱得六神无主,他已婚了,是个成熟的大人,她其至口口声声唤他大叔,可那天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像个初次抽烟被逮到的毛头小伙子。
他气她,更气自己,不该是这样的,她喜欢他哪一点?他身上有哪里值得她心动?他们天杀的根本不配!
他只能以不可理喻的咆哮来掩饰自己的动摇——
你给我听著!你不属于这里,就算你真的瘦下来变美女,我也不会喜欢你!所以不要像个天真的傻瓜来对一个已婚男人做这种事告白?你真是笨透了!
他嘶吼看不准她进演艺圈,因为他怕,怕她太靠近他,他会控制不住。
被了!大叔,你别说了,不要说了!我懂了,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说这种话,不会再这么不知害躁来找你。
他尖锐的言语,刺伤了她,从那之后,她果然从他生活周遭退隐,不再来找他,反倒是他开始悄悄追逐著她的一举一动。
他关心她减肥的进展,旁观她去舞蹈教室上课,当她为了做瑜伽将自己的肢体伸展到近乎变态的程度!他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而当她在小剧场的舞台全心投入演出时,他在台下为教精淇的表现用力鼓掌。
他本以为,两人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交集,即便她成功了,预备踏进演艺圈,他都不觉得自己能够再与她相遇。
因为她说过,不准他去找她攀关系,而她也会假装不认识他。
可她主动来找他了,像个女神般轻飘飘地降临于他面前,令他受宠若惊。
她究竟为何指定他当经纪人?
有时候你真的迟钝得令人发指。你根本忘了那天晚上对我说了什么吧?
他说了什么?
记忆里遗落的那段关键密码究竟是什么?
在回想起来以前,他或许没资格向她告白……
手机铃声蓦地响起,杜信安收回思绪,定定神,瞥了眼来电显示,是那家知名内衣厂商。
他左顾右盼,确定茶水间内没其他人,才接起电话。
「杜先生!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对方劈头便是一句暴吼,显然心情很糟。为免耳膜震破,杜信安稍稍拿开手机。「王经理,这就是我们的条件,如果公司非要拍那种大胆的广告,那很抱歉,我们雪雁不接这个代言。」
「在萤幕上露一下会怎样?这是内衣广告啊。」
「要穿内衣当然OK,但一定要跟男主角做出那种低俗的调情动作吗?这个我们不能接受。」
「方小姐都能在连续剧里演保母跟男主人搞暖昧了,拍拍广告有什么不行?」
「演戏归演戏,那是专业,但广告代言我们不一定要接。」
「你!」
「王经理,我们已经很清楚表明立场了,贵公司是否能接受,就请你们好好考虑,当然我们还是希望双方能达成井识,愉快地合作。就这样了,等贵公司决定后我们再联络。」
语落,杜信安潇洒地挂电话。
他倒了杯咖啡,正想拿回摄影棚给方雪雁喝时,迎面走来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
是温晓雾,她若有所思地盯看他半晌,嘲讽地扬嗓——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以为是地替自已的艺人决定一切,你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以为方雪雁会感激你?」
「你都听见啦?」杜信安淡淡微笑,虽然她摆明了在挖苦,但他无意与自已以前的艺人起口角,他希望大家好聚好散。「我不需要雪雁的感激,我只希望她在这一行能少受点伤。」
「什么意思?」温晓雾蹙眉。
他耸耸肩,比了个手势。「或许你们觉得我管太多,妨碍你们的前途,但其实我是真心为你们著想的,演艺圈不是什么好地方,处处都是陷阱,我不想你们动不动就掉下去,摔得遍体鳞伤,我只想尽可能地保护你们……」
杜信安猛然一震。
这话怎么听起来好生熟悉呢?他仿佛曾对谁说过。
你这么单纯的女孩,不适合来演艺圈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如果你非便到要来,唉,那就来找我吧!我当你的经纪人,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尽全力保护你,就算你怨我妨碍你前途也没关系。
原来如此,他想起来了!
就是那个下雨的夜晚,他将因减肥过度而晕倒在路旁的她抱回办公室时,在看著她的睡颜时,曾对她许下这样的承诺。
她该是在半梦半醒间听见了那个承诺吧!所以才会在六年后,毅然决然地来到他身边。
思及此,杜信安蓦地心魂震荡,他好想快点见到方雪雁,想抱抱她、亲亲她,将痴清可爱的她揉进自己骨子里……
「你真是傻瓜!」温晓雾讥笑他。「就算再被背叛一次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他恍惚地摇头、恍惚地笑。就算全世界所有的人都背叛他,他相信雪雁,她绝对会留在他身边。
见他神态这般坚决,温晓雾证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笑笑,迈步离开,她尖锐的嗓音从身后追上。
「信安哥!」
他讶异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她没立刻回答,眸光忽明忽灭,双手绞扭,像是挣扎看什么,终于,她别过眸,幽幽落话。「我在大陆那几年,常常想起你,如果我当初肯听你的话,或许就不用吃那种苦了。」
这算是在对他示好吧?
杜信安放柔语气。「可你还是走过来了。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是啊,我是走过夹了。」温晓雾迷蒙低喃,咬咬牙,忽地转头望他。「信安哥,我还是觉得你是傻瓜,但是……有你当经纪人,其实也不错。」
他温煦地微笑。
那微笑,令她不由得感到几许悔恨。「我不会输给方雪雁的!」她只能用这番倔强的宣言稳定一颗动摇的心。「这出戏,我要演得比她更好。」
他笑意加深,很有风度地朝她竖起拇指。「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