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这个男人抛弃她们,背叛所有乡民,八年不见,竟能厚颜无耻的说出这种话——
难道他以为就凭一句话,便能洗刷所有罪过?
难道他以为就凭一句话,她们就会开开心心的原谅他?
难道他以为就凭一句话,他就不用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
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太过愤怒了,韦招男怒极反笑,反而忘了破口大骂,只是极为担心的看了看母亲,然后握紧球棒,冲向韦长宾。
「喂!喂!喂!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你现在是想干嘛?」韦长宾被女儿的气势吓得大退三步,跳到前往三楼的楼梯上。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当初你抛妻弃女,现在干嘛回来?」她没有追上,只是面罩寒霜的站在阶梯下方,狠狠瞪著他。
「你、你那是什么话,这里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你管不著。」韦长宾虽然心虚,却不肯认错。
「我当然管得著,在你抛弃我们后,这里就不是你的家了,你也不是我爸,如果你还有羞耻心,就立刻滚出去!」韦招男咬牙切齿的说道,只恨自己为了省钱没有将大门门锁换掉,更恨自己没有超能力,无法用念力将他扔出窗外。
如果她都无法忍受这男人的存在,妈妈又怎么能忍受?
她不怕他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只担心妈妈会气坏身体。
「哼,少来,这房子是我的,你无权赶我走。」
「谁说我不可以,在你一声不响失踪八年后,早已被法律判定死亡,这栋屋子的所有权人变成妈妈了,我们不欢迎你,请你立刻滚出去!」
「你说什么?」韦长宾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种事。
他当然没脸再回到这里,也知道回来会惹上麻烦,但这些年他不但花光了所有积蓄,气跑了小三,还欠下大笔债务,不得已只好偷偷回来想拿房契去抵押,没想到却惊醒女儿,还说房子早已不是他的?
这怎么可能!
「我只给你三分钟,你最好马上滚出去,否则等警察来了,你就准备吃牢饭吧!」韦招男不想嗦,二话不说就祭出警察要他滚蛋。
「等等,你……你什么时候报警的?不要以为说谎就可以骗过我。」韦长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信不信由你。」
韦招男厌恶地冷哼,转身就想察看母亲的情形,韦长宾却从阶梯上跳了下来,冲过她身边,并将始终呆立在房门外的常月娥用力推开。
「啊!」仍很震惊的常月娥没办法反应,冷不防被人一推,就狼狈的摔倒在地。
「妈!」韦招男心惊胆颤的冲到母亲身边,将她扶坐起来。「妈,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常月娥颤抖地握著女儿的手,因丈夫的突然归来而激动混乱著。
她实在不懂这个男人怎么还有脸回来,更不懂他为什么回来,他都已经把女儿拖累得这么凄惨了,到底还想干什么?
「房契在哪里?」韦长宾凭记忆进主卧房里翻箱倒柜,却找不到房契,不禁气呼呼的转身质问:「你们把房契藏到哪里了?」
韦招男立刻将母亲护到身后。「你有本事就自己找,找不到就快滚!」
「少嗦!」找不到房契,又担心警察随时会来,韦长宾紧张兮兮的冲到女儿面前。「快把房契交出来!」
「不可能!」韦招男吼了回去。
「这房子是我的,你们不要太过分,不要以为我拿你们没辙,要是不把房契交出来,小心我……我……我揍你们!」话还没说完,韦长宾已经抡起拳头想要动粗,常月娥却从地上站了起来,用全身的力量撞开他。
「你敢!」她重心不稳的撑著门板,为了保护女儿而变得强悍。
「你!」韦长宾连忙站稳,总是逆来顺受的妻子竟然冲撞他!
「就算你拿刀抵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把房契给你,更不准你动女儿一根汗毛,要是敢伤她,我就跟你拼了!」常月娥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愤慨,嘶吼了起来。
结婚二十多年的心酸悲哀,当年被背叛时的绝望无助,还有这些年来拖累女儿的羞愧自责,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她从来不曾伤过任何人,但此刻她却恨不得将韦长宾打入十八层地狱,忏悔赎偿所有罪过!
韦长宾再次一愣,迫在眉睫的金钱压力却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房契上。如今这栋房子是最后希望,要是无法拿房子抵债,他就完了!
「你……你胡说什么?总之快把房契交出来,否则——」
轰!
韦招男握著球棒往门板上奋力一敲,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只要耳朵没坏的人都会被这轰然巨响吓醒。
明亮的日光灯下,就见木制门板上凹了一个洞,韦招男依旧握紧球棒,面罩寒霜瞪著自己的父亲。
「要房契没有,要球棒倒是有一支,你有种就动手,但我和妈妈绝不会任你宰割,还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警察就快到了。」
「什么?」韦长宾脸色大变,果然就听见刺耳的警车鸣笛声由远至近。
他有案在身,要是被抓到——
「诈欺罪起码可以关个两、三年,恭喜你自投罗网。」
韦招男冷笑一声,便伸手将二楼的日光灯全都点亮,让警察更容易在黑夜中找到目标。
韦长宾见状,心知自己如果再不逃跑就没有机会了,只好循著来时路仓皇逃窜,低咒连连的冲出门外。
直到再也没有韦长宾的影子,一楼也没再传出怪异声响,韦招男才如释重负的放下球棒,走到母亲身边。
「妈,你没事吧?」她伸手搀扶常月娥,一脸担心地看著她。
「我……我没事。」常月娥虚弱地摇头,身体止不住颤抖。
其实她的身体并不痛苦,然而太多的愤怒怨恨在心中激荡,让她无法平顺呼吸,结果才刚说完,她就眼前一片黑暗,接著瘫软了下来。
「妈!」
韦招男大声尖叫,虽然及时扶住母亲,却不知该怎么急救,整个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她暗自祈祷警察快点抵达时,楼梯间却再度传来动静,接著就见一抹高大人影冲上二楼。
她循声转头,一看到来人,就像看到救星似的大声求救。
「行大运帮帮我,我妈昏倒了!」她心急如焚的求助,纵然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冲进她家,却还是很庆幸他的出现。
「我知道,别怕。」行大运连忙安抚她的恐惧,并接过常月娥让她平躺在地。
他依序检查她的瞳孔、脉搏和气息,接著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用以保暖。「放心,你母亲只是晕倒而已,没什么大碍。」
「可是我母亲身体不好,迩有气喘,会不会……」韦招男颤抖地握著母亲的手,就担心会引起并发症。
「我知道,所以我要背你母亲到卫生所做进一步的检查,你先回房拿件外套,跟著我一起走。」
「嗯!」闻言,韦招男起身就想冲进自己的房里,却被他叫住。
「等等,你有没有受伤?」行大运一脸担忧的看著她,其实心中有好多疑问想问,却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没有。」她匆匆回答。
他迅速扫视她的全身,然后才松手。「那好,我先背你母亲下楼,你随后跟上。」
「嗯!」她听话的冲进房里,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往外冲。
此时行大运已经背著常月娥走下楼梯,她咚咚咚的一路追上,在大门外遇上刚好抵达的派出所警察。
「请问有人报案吗?」两名警察中的一人率先询问。
「有,是我报的案,但是入侵者已经逃跑了,我妈晕倒了,现在要送医。」韦招男匆匆回答。
「那这个人……」另一名警察不解的指著行大运。
「我是大埔乡卫生所新赴任的行大运医生。」行大运立刻主动回答。「现在正要送她母亲到卫生所检查,有鉴于病人的状况不明,可以让她先到卫生所,稍后再做笔录吗?」
听行大运这么一说,其中一名警察这才记起他。
「原来是行医生,稍后做笔录当然没问题,我们先送你们一程。」两名警察终于卸下警戒,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自己有开车,我会跟在后头,病人先麻烦你们了。」行大运边说边将常月娥抱进警车,然后又回到杂货店门外。
韦招男不解他为何回到门边,才坐进警车又走出车外。
「行大运?」她无助地叫著渐行渐远的他,明知两名警察都在身边,她还是感到不安,彷佛只有他的陪伴才能止住恐慌。
「没事,把你家大门关好我就跟上,你赶快上车吧。」他安抚似的勾唇微笑,那笑容虽然很淡,却具有安抚人心的作用。
闻言,韦招男这才稍微安心。
她点点头,纵然希望他能跟在身边,却还是坐上了警车,让警察载著母亲直奔卫生所。
必好大门后,行大运也坐上向雄伯借来的车,打算跟上前方的警车,只是他才刚把车子发动,几名早已惊醒的邻居忍不住向前表达关心。
「行医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招男她妈怎么啦?」
「好像是有人闯空门,她受到惊吓昏倒了,今晚可以拜托你们帮忙看一下杂货店吗?招男忘了带钥匙,我只把大门关上没有上锁。」行大运避重就轻,虽然解释了常月娥昏倒的原因,却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什么?竟然有人闯空门?!」邻居们惊讶低叫,不敢相信治安良好的大埔乡会发生这种事,于是产生危机意识,自告奋勇帮忙。「好好好,我们等下就到招男家把钥匙拿出来,替她把前后门都锁好,顺便帮她看店。」
「那就拜托你们了。」行大运感激一笑。
「不过是件小事,既然医生你赶时间那就快走吧,我们不耽误你了。」为了不耽误行大运救人,所有人纷纷让路,目送他离去。
就在行大运离去后,几名邻居围在一起八卦。
「到底是哪儿来的小偷,怎么那么大胆哪?」
「是啊,我刚刚还听到好大的声音,该不会是招男被打了吧?」
「老天,希望两人都没事。」
「话说回来招男她妈身体好不容易好了点,没想到……总之那小偷真是可恶,一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一群人议论纷纷,直到骂够了,才一起走到韦家把该关的灯、该锁的门、该拿出来的钥匙通通弄好,然后再七嘴八舌的讨论明天应该几点到卫生所探病,顺便送些食物过去,最后还不忘贡献自家豢养的猛犬绑在杂货店门前,负责担任守卫的工作,若是又有小偷,肯定吠到全村的人都爬起来扁人。
就在一群人拍桌定案、各自解散回家后,始终隐匿在暗处的韦长宾这才懊恼的探出身影。
懊死,原本他还打算趁乱再潜回家中偷房契,没想到那些鸡婆邻居竟然把狗绑到门前,这下子他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命空手而回?
要是知道那个不肖女报了警,刚刚在上楼偷房契前,他就该先到柜台偷拿个几千块塞入口袋,省得现在他连坐出租车的钱也没有,真是太可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