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 第四章

「包子、馒头。」

「好吃的烧饼甜酥,还有清汤!」

「客倌,往这儿来,这儿有好吃的。」

一大清早,天空还是鱼肚白,渡海口已经聚集不少卖各式早膳的摊贩在这儿。

摊贩如此之多,自然是因为这儿通常聚集不少人,不只有要坐船的人,还有帮忙卸货的苦力、不少远渡重洋而来的外族人,只因这儿是对外开放通商的港口。

虽说杭州城里头热闹非凡,但城门外的渡海口更是呈现不同的紧华景象。

在这儿的摊贩虽没有非常有钱,但至少都有不算差的收入。

他们叫卖生意的嗓音清脆又响亮,脸上堆满笑意,教人瞧起来便觉得亲切。

可惜的是,淮杏身后有张又臭又恶的脸。

「淮杏丫头,坐在后头的那位是你的谁啊?」一位苦力大哥一口气喝完一碗素粥,凑在她的耳畔轻声问,以眼角余光瞧著她后头那张充满肃杀之气的俊脸,不由得自动退开一些。

「他……」淮杏回以苦笑。

她很难回答耶……不能说出花定魁的身分,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介绍他。

苞著她出门,花定魁也没交代要她怎介绍他,害得她现下压根儿不知道该怎应对。

都怪他,既然想躲起来,他就要躲得彻底些,而不是跟著她到外头抛头露面;虽说这儿不是城里,然,这儿离城不会太远,说不准他会遇著熟人,而且听说今儿个有艘船要靠岸,许多人都会跑到渡海口等著,要是他真遇上熟人,她可不管。

话说回来,他为何要跟到这儿,还非得摆著张臭脸吓跑她的客人呢?

她正在做生意啊,倘若他真是觉得万分不耐,就该要早点回去歇著,待她收工,她再回去伺候他不就得了。

「该不会是你那口子吧?」苦力大哥有些失望地问道。

能怪他失望吗?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身旁跟著个男人,倘若不是她的那口子,会是什?

重点是花定魁的目光可犀利了,像把利刃,瞪得敦苦力大哥有些怕怕的。

「不是,他不是!」她赶紧解释。

什、什那口子,怎这般胡说?这话若是传出去的话,这……

「那……他是谁?」苦力大哥感到有些好笑地直瞅著她慌张的模样,反倒觉得她有些欲盖弥彰。

「他是……」

苦力大哥的嗓门这大,淮杏好怕身后的花定魁听到。

倘若花定魁真听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便叫人把苦力大哥押著问罪去?他如果真是意气用事到这种地步,她岂不是等于书惨了苦力大哥?

「干你啥事!」

不等淮杏解释清楚,在她身后已经蹲得挺久的花定魁一个箭步,硬是插入两人之间的谈话,一脸不善地瞪著对她有非份之想的苦力大哥。

看来,这女人不只是笨,而且还少根筋。

这男人摆明对她有意思,她怎会笨得一点感觉都没有?

还有,她方才在慌张什?就只为了要辩解他不是她的那口子吗?她急著辩解干嘛?

难不成和他在一块儿,真数她这般难堪?

抑或者是她对这苦力大哥有意,遂不希冀苦力大哥误会她?

啐,别以为他那好心回杭州是要促成两段姻缘,他是为了自个儿才愿意配合傅摇扁的计划,一切只为了要见她一面、为了要得到她!

淮杏以为他真是那好心的人吗?

「呃……」苦力大哥眨眨眼,僵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淮杏见状,垮著脸道:「大……」话未出口,见他瞪大眼,她随即聪明地改口道:「大哥,你吓著我的客人了。」

呜呜,从大人改成大哥,不知道他会不会翻脸?

「吓著又怎著?」花定魁冷眼瞪著她。

大哥?她可真是聪明绝顶,是不?居然改唤他「大哥」依他看,她根本就是不守妇道!

居然当著他的面同一干苦力大哥打情骂俏,她可真懂得怎气他!

「大……」呜呜,她不知道该怎办了。

苦力大哥见状,拿了几文钱搁在她的手心里,朝她点点头,随即快步跑到渡海口的岸边。

淮杏感激地睇著苦力大哥,泪光闪烁。

苦力大哥真是好人,今儿个还多喝了两碗素粥,若不是大人在这儿,她定会算他便宜一些。

正暗思忖著,她却发觉手心里的几文铜钱教人给拿走。

她抬眼探去,方瞧见她心爱的几文钱自空中掠过画出漂亮的弧线,落在海里。

她不由得瞪大眼,泪水快要淌落。

大人……好过分。

「不过是几文钱就能够收买你吗?」花定魁怒声咆哮著。

他为她付出这多,怎她压根儿没发觉?那个混蛋不过是暍了她几碗粥,随便丢个几文钱,便教她这般开心?

是不是他也要光顾她的生意?

「大人。」她觉得好委屈地扁起嘴。

钱啊,把她的钱还给她!

眼看著时间愈晚,吃早膳的人便愈少,今儿个生意又不是顶好,大人居然还把她辛苦攒来的钱给丢了,倘若他天天都找她碴,她岂不是不用做生意?

大人一生不愁吃穿,可她不同啊!

说什几文钱便可收买她,这是买卖啊、这是生意哪,他岂可胡说。怎他就不说她用几碗素粥便收买这批苦力大哥?

这话教外人听了,他们还以为她水性杨花咧,是会坏她的声誉的。

尽避她没什声誉可言,他还足不该这说啊!那字眼听起来就觉得难听……怪了,大人不是个官吗?不是读了挺多书吗?怎说起话来,老是辞不达意?

「可以收摊了,人潮渐散,你还待在这儿做什?」花定魁没好气地道,压根儿没有半点愧意。

「可……」她回神睇著他。

不等她回答,他索性动手帮她收摊,七手八脚地将一些碗往推车上搁好,踢走挡住推车的石块,二话不说便离去。

淮杏傻眼地瞪著他的背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呜呜,老爷到底找到小姐没有?

再不赶紧找到小姐的话,真不知道大人还要怎整她?

她知道,他定是将小姐犯下的错全怪罪到她身上,所以才做出这般残忍的事。

她不在意替小姐担下这责任,但还是由衷希冀老爷赶紧查出小姐的下落,要不,她可真要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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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已经快要晌午,你不伺候我,难不成想饿死我?」

日正当中,艳阳洒在林子里,花定魁毫不留情面的低吼声在宁静的林子里回荡著。

探进茅屋里头,淮杏扁嘴直瞅著席地而坐的花定魁,好半晌说下出话来。

「可是,我晌午还得到城里卖饼。」倘若要她只做早上的生意,肯定会把她饿死的,遂,她还在城里找了份差事,算是替自个儿再开辟点财源,好让往后可以过得无后顾之忧。

「我说我饿了。」他不耐地吼道。

谁管她还要到哪儿去干啥事,横竖他饿了,他饿了就是要吃东西。

「那……我去给大人买些热食可好?」她小小声地道。

她终究还是抗拒不了他的命令。

她知道,吃了一天的干粮,吃惯山珍海味的大人肯定是受不了了,但热食比干粮贵上许多,这下子,她的积蓄可真是要见底,再加上今儿个在渡海口根本没攒得什钱……

「等你买回来,我已经饿死了。」他没好气地道,一双黑眸目光自始至终都没自她身上栘开。

「但……」不让她去买,他到底想怎样?

不是她想丑化他,而定他这行径真像极无理取闹的娃儿,而她就是宠溺娃儿的娘亲。

他都已经是多大的人,怎还会这般蛮不讲理?

靶觉上,他好似不过换了个身分,其它的,一点都没变。

「我要喝素粥。」他闷声道。

他已经提示得那明显,为什她还不懂?

她该不会蠢得连他在生气都看不出来吧?倘若她连这一点都不懂,往后他们要怎生活在一块儿?

「嗄?」

见她愣在原地,他不禁没好气地道:「你能拿出去卖,就偏不卖给我?」这就是她做生意的方式?

「不是,不是。」她回神道。

她只是好生意外他想要暍素粥。

他自个儿明明说过,素粥看起来像是清汤,里头又没什料,只是将野菜凑合著煮。

「你到底要不要弄给我喝?」见她依旧不动,他不禁拧紧浓眉。

「我、我这就去。」闻言,她二话不说,拔腿便跑到茅屋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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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杏身手俐落地点起炉火,将早上没卖完的粥搁上去热一热,再赶紧回头淘米,从一旁的水缸中舀起几瓢水,洗著昨儿个没洗的野菜。

花定魁无声无息地走到她的身后,见她正忙著,索性迳自掀开锅盖,拿起瓢子舀一口粥尝著。

「大人,那是早上卖剩的,你再等等,我马上就煮好。」见他竟尝起早上卖剩的粥,她赶紧抢过他手中的瓢子。

真数人不敢相信,大人竟是这般随性而为。

虽说,她知晓他向来不拘小节,但……他终究足大户人家的子弟,总该有少爷架子,然,他居然压根儿不在意现下尝的素粥正是她早上没卖完的。

他以往就是这个样子吗?

可她记得,他的嘴刁得很,不是热食不吃的。

那锅粥都冷了,他怎喝得下去?

他改了性子?

「我再等你淘米、洗菜,岂不是真要把自个儿饿死?」他没好气地抢过甫被抢走的瓢子,随即又舀了一口粥。

「大人。」她诚惶诚恐地睇著他。

花定魁压根儿不睬她,迳自一口尝过一口。

敛眼瞅著惴惴不安的她,好半晌之后他才道:「你的手艺依旧不差。」

难怪她的生意不差,可就不知道那群苦力大哥是爱上她的手艺,还是看上她的人,而她竟然没感觉,简直迟钝得教他气恼。

倘若那干人露出那种神情她都不懂的话,她又怎会懂得他的情感。

她该要懂得他的,况且可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够教他纡尊降贵地委曲求全。

他这般卑微,就算她没法子懂得十分,更少也该懂得七分吧!

「是傅府的厨子教得好。」她安心地拍拍胸口,又道:「大人,你还是再等等吧!要煮一碗素粥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再者,你暍素粥是填不饱肚子的,要不,我多放些米,至少比较不像在暍清汤。」

他敛眼瞅著她,因自个儿受到特别待遇有些沾沾自喜。

「由著你,但手脚要快,要不,我要是生气……」尽避心底欢喜,他依旧不放过她。

谁要她那可恶,老是三番两次惹他恼怒。

「很快,很快。」

话落,她随即蹲子,手脚俐落地准备起米和野菜,将其放进另一只锅子里头,加了些水,随即又将搁在炉火上已热烫的那锅粥搬下,把甫准备好的锅子摆上去,然后忙著褐风加大炉火。

花定魁不发一语地坐在她身旁,瞅著这片林子、瞅著她在这片林子里头架起灶台为他煮粥,唇角露出笑意。

这种生活和他先前计划的有所不同,但……不赖。

「你怎没考虑要嫁人?」他突地道。

「嗄?」她微愕地回头,见他彷若正等著答案,不禁干笑。「还没那心思呢!再者……也没对象。」

想嫁人?又不是她说了算,也得瞧人家要不要她。

「是吗?」他微挑起眉,不甚在意地再问:「言下之意,倘若你有了对象,尽避对方是阿猫阿狗,你都愿意嫁?」

「这……」不知怎地,她老觉得他说的话好似别有寓意,可惜的是她笨,不懂其意。「阿猫阿狗都好,只要是正经的老实人就好,不需要大富大贵,只要他上进便够了。」

大户人家有门第观念,这事,她心里最明白,而且,她也知道自个儿配不上大户人家。

「大富大贵不好吗?」

「倒也不是不好,而是问题多多。我没自信能应付得了那些琐事,总觉得平凡便可以。再说,我也配不上大户人家,所谓朱门对朱门,这道理,我还懂。」她可下奢望飞上枝头当凤凰,一个不小心没跳好,可是会摔死的。

倘若是她,肯定摔死,而且会一路摔进十八层地狱里。

「你倒是挺懂进退的。」他没好气地道。

明明就是平民百姓,可思想却不若一般鄙妇那般寡闻……但她太过于懂得进退,之于他,倒不是桩好事。

倘若能够,他倒是希望她主动亲近他一些,然而,不知怎地,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可不是?倘若当初她懂得他的心思,他又怎会一气之下上京求取宝名。

一想起来,他不由得一肚子火。

有了麻烦事,也不找人帮忙,只会硬著头皮自个儿解决,即使把自个儿搞得这般艰苦,她也不以为意……那时他不在杭州,她该要找摇扁帮忙她才是,怎会啥事皆是自个儿来?

大抵是天性使然吧!

她习惯担起重责大任……当初被卖入傅府,她是为了她爹,离开傅府亦是为了她爹。

她倒是豪气,离开也不同人说一声,自顾自的走了……好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她真是看似热情,实则无情,可……偏惹得他多情。

「总是要知道自个儿的斤两,总不能硬要拿二两抵半斤吧?」她笑著,没疏于顾著炉火,不再瞧他。「我不觉得如今这般过,有什不好,也算是清闲自在。」

「是吗?听起来你倒挺无欲无念的。」闻言,他不由得闷哼。

丙真是性子使然!难道她压根儿没想过她已是孤儿了?难道她就不想找个人依靠吗?

现下已经快要入夏,天候算是挺适宜的,但入冬后呢?

她一个人住在这破茅屋里,到底要怎过活?冻都把她给冻死了!

「嗄?」她回头睇著他,没听清楚他说了什。

花定魁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看著炉火,你看著我作啥?你该不会是教我给勾了魂吧?」

闻言,她二话不说地回头,双眼直瞪著炙红的炉火,不知怎的胸口怦咚跳著。

「淮杏不敢,不敢。」天,大人怎会突地这说?简直要吓死她了。瞧,她的胸口还起伏不定。

这感觉,就和那时在街上得知他和小姐要成亲时的感受有几分相仿,但却又不尽然。她说不出差别何在,但一样是剧烈颤跳,却是不太相同的感受,更少现下比那当头好受些。

可千万别是她病了,她若是病了,可真是麻烦咧。

「我又没有不准……」他闷声自言自语。

不敢,不敢?惹他发火她都敢了,多瞧他一眼,有什不敢?

可恶的少根筋丫头,到底还要他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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