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 第二章

真数人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样躺在草席上头睡著了,

敦淮杏惊诧的,不只是因为花定魁真狠心地把她丢在马背上直到星光点点,害她得狼狈地攀爬上桦树再滑下,而是,他乃堂堂的兵部尚书,竟如此随便地倒地而睡。

她傻愣地走在破茅屋里,点上油灯,走到他身旁,有些难以置信。

这破茅屋啊,哪里容得下这般尊贵的人,尽避她知道他向来不拘小节,但他这举止未免太过了?

毕竟他现分已不同往昔,不管他的官位到底是不是如外头谣传是买来的,他好歹是个官,怎能窝在这破茅屋里?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尊贵,尽避他躺在这破茅屋里,她依旧可感觉到他不凡的气度。

轻轻地落座在他身旁,动手拿下掉落在他发上的叶子,她轻轻地将叶子丢在一旁,目光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他;很难,真的很难,谁要他有一张如此教人迷恋的俊脸,尽避在寤寐之中,他依旧如此器宇轩昂。

他真是个好看的人,配上杭州第一美人的小姐,两人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活似从仙界下凡的金童玉女,绝配得教人赞赏。

合该是青梅竹马成夫妻的,可谁知道半路杀出阮总管这程咬金。

唉,他气恼是应该的……可,这儿不是他该待之地,再者,都已经是掌灯时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会坏了他的声誉啊!

「大人,该醒醒了。」她轻声唤著他。

他的身上还著大红喜服呢……对了,今儿个为了迎亲一事,他从三更天忙到晌午,眼看著新嫁娘都要踏进花府的大门了,谁知……早知道会这样,老爷就不该那般费事要他们绕街。

「思?」花定魁微张魅眸,见著是她,不由得拧紧浓眉,哑声问道:「你怎会在这儿?」

「啊……因为今儿个发生一些事,大人你送我回来,一时累坏了,遂……」哎呀,他肯定是睡迷糊了,一时忘记今儿个发生什事,只是她该怎同他说?她就伯自个儿说得不够明白啊!

见她说得含糊,他没好气地打断她,「谁同你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何会在这儿?你不是在马背上吗?」

「哦……」原来他没有睡迷糊,只是以为她该是下不了马背罢了。「因为你把马儿给绑在树边,我想了法子跳上树,再慢慢地爬下来。」

是她孬,要不她早该下来了。

可有什法子,她老觉得好高,老觉得自个儿要是没跳上树,肯定会摔死在地上。

一番天人交战,眼看著天色渐暗,林子里的氛围又有几分阴森,她只好咬牙一跳。

庆幸的是,她安然无恙地下马了,尽避有点麻烦。

「你宁可跳上树,也不肯要我抱你下马?」他微恼地眯起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

瞧,她的头上还有几片叶子呢!她宁可把自个儿搞得狼狈,也不愿意他亲近她?

「这……男女授受不亲啊!」再者,她打小便觉得他是主子,要她如何造次?

怎说也说不过去的,是不?

花定魁冷哼一声,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附在她的耳畔道:「这一来,你还有什好说的?」

她就是这一张嘴这般伶牙俐齿,才会数他气恼。

不管他要怎做,她总是有她的一套说辞……女子识得妇道,是好事一桩,但面对他,都得这般遵循礼教,岂不是要闷死他?

「大人……」呜呜,虽说四下无人,他这举止,只要她不讲,没人会知道,但她好怕……过去他老是喜欢捉弄她,怎现下还是一样?

「又唤我大人。」他更是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彷若要把她给嵌入体内似的。「你若是不叫我定魁,你肯定要陪著我一道睡了。」

其实,这儿只有一丁点儿大,能躺的就只有这一张破席子,她不同他一道睡,要睡哪儿?

倘若他手一松,她肯定二话不说守门去,他岂会给她机会。

「可……」难不成她真要敦他给茶毒一整晚?「大人,你忙了一天,定是累了,也饿了,我去帮你张罗膳食吧!」

一整天没进食,他肯定饿了吧?

「我不饿。」

「可……我饿了。」今儿个一大清早她便赶到傅府,只吃个包子,眼看都已掌灯时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倘若不给她一顿吃的,她很怕自个儿会不小心啃他的肉。

「那叫唤我的名字吧!」他合上眼,抱得暖玉温香,心里一阵酥麻,脑子里有著绮丽遐想。

「可……」

「那就睡吧!」他露出笑意。

「大人。」她要哭了。

「错了。」

「不是啦,我饿了,我……」呜呜,早知道会落得这种下场,她就不该上傅府帮忙……可有什法子,小姐要出阁,她岂能置身事外。

忙她是帮了,如今,却害惨自个儿。

呜呜,怎会变成这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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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末眠,淮杏一双潋滟的水眸里满布血丝,她直瞪著被洒落几道刺眼光束的屋顶,委屈地扁起嘴。

天亮了……已经很亮、很亮了,看来,她今儿个是来不及上工了。

一日不上工无所谓,毕竟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上工,而是在于紧抓住她不放的花定魁。

她是不是该好好地夸赞他一番?

躺在他的身侧,听著他均匀的呼吸声,她彷若惊弓之鸟,胆战了一整夜。

而他倒是睡得舒服得很,一整夜,都没有翻身,就身著一袭大红喜眼,大刺剌地躺在破席子上头睡得香甜。

好怪的人哪,在杭州城里随随便便找个地方窝著,绝对比在这儿好上几百、几千倍,然,他倒宁可窝在这儿。

她想了一整夜,大抵是因为事情已闹大,要他回去,他也不知如何面对众人;就算他不回花府,投宿在客栈里,肯定也会听到相当多流言蜚语……虽说他是兵部尚书大人,可他也没法子教他人闭上嘴。

罢了,睡都睡了、天都亮了,这事没什好计较的,再者,他是主子,她也计较不得。

话说回来,倘若能够帮上他一些忙,她倒挺开心的。

不过,他若是再不放手,她可真有些苦恼了。

她好饿啊……昨儿个只吃个包子,加上一整夜未眠,她头昏眼花得厉害,浑身没劲推不开熟寐的他。

倘若他再不放手,说不准她真要饿死在他身旁,可他睡得极熟,压根儿没有清醒的迹象。

懊怎办?

总不能就这样任他搂著吧?清白挺重要的,虽然好久以前他便喜爱这样逗著她,不过,总是有些不妥。

虽然这儿人烟稀少,少有人从这儿经过,但不能保证完全没人啊。

要是教人撞见,他们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是不打紧,他可就惨了……他还得成亲,说不准小姐已经教老爷给找著了。

对了,她得到傅府采探消息才是。

说不准这门亲事还是有挽回的余地。

「你一会儿悲、一会儿喜、一会儿攒眉苦思、一会儿勾唇露笑……你到底在干什?」

低嗄的声音一现,她随即抬眼往声音来源处探去,却见著他不知在何时醒来、支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睇著她。

「大人。」怎他醒了,她却完全没有发觉?

「还大人?」他微恼地缩紧扣在她腰上的手。

「啊!」

对了,就因为他放在她腰上的手压根儿没动,她才没发觉他早已经清醒……既然他已经清醒,事情就好办了。

「大人,今儿个要不要我先到傅府探点消息?」她抬眼睇著他,彷若早已习惯两人之间的举止。

花定魁挑起浓眉,对于她毫不在意的反应有些啼笑皆非。「不用了,不劳你费心。」

他的手扣在她的腰侧,然后慢慢往上游移,眼看著就快要触踫她的……

他不懂她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在意起他和傅摇扁的事。

她不抗拒,是因为他特别,还是因为她原本就不在乎他亲近她?

他记得,她从小便是这样。

打她进傅府后,她便乖巧、听话地任他予取予求;尽避她不是花府的奴婢,她却始终拿他当主子看。

如今,她依旧当他是主子吗?

她任由他荒唐,也是因为她当他是主子吗?

「大人,怎能说不劳我费心?」她不由得扁起嘴,睇著他好看的脸「无论如何,你和小姐是青梅竹马,眼看就要结成连理了,却教阮总管给破坏……就算不为你著想,我也得为小姐著想,我想知道老爷是不是已经找著小姐,说不准这桩婚事还是……」

「没得商量。」他淡淡地道,不留情面地打断她的空想。

他就要迎娶傅摇扁了,难道她一点都不在意?她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大人。」

「你以为我丢得起脸吗?」他微抿唇,瞅著她,横生一股恼意。「你也知道我在朝为官,这一回告假回乡娶妻,结果却落得这种下场,倘若我现下回北京,你以为,我能面对众人的耻笑吗?」

她不可能压根儿不在意吧?难道她不在意自个儿的夫婿迎娶三妻四妾?她不过是奴婢罢了,同人学什三从四德来著!

她该要泼辣些、放肆些,而不是这般逆来顺受地教他不悦。

「这……」听他这一说,她倒也不知道该说什。

她不是不懂他的意思,毕竟身分不同了,再者他是告假还乡娶妻,表示官中许多官爷该是有所耳闻,如今新嫁娘遭抢……他的脸皮肯定挂不住。

唉,别说远在北方的北京,这事,光是在杭州,肯定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说不准他只要一离开这儿,便会被人指指点点,倘若再惨一点的话,还会有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对他冷嘲热讽。

「我要在这儿待一阵子。」见她敛眼沉思,他不由得附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嗄?」她地回头,「奉上」自个儿柔嫩的脸皮贴上他的唇,而后吓得拔尖声调大喊,慌得手脚并用地将他推得老远,气喘吁吁地退到墙边,手足无措地瞪著被她推倒在地的花定魁。

他……他怎能如此?

她知道他向来喜爱逗她,但这一回,会不会太过了一些?

花定魁狼狈地翻坐起身,目光缓缓地定在她身上,瞪著她,数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

「你敢推我?」敢情是他待她太好,教她放肆了?

「那是因为你……」她微颤地触踫方才被他给亲著的地方,那儿发烫得很,几乎快烫著她。

「是你自个儿靠过来的!」他没好气地低吼。

不过是亲到她的脸颊罢了,有什好大惊小敝来著?她教他给搂了一整夜,怎就不见她惊慌失措?

「可是……」她扁扁嘴,觉得好不委屈。

倘若不是他突地凑近,她又怎会……感觉上,好似他是有预谋,但……他不像是这种人啊,可她被亲著是真的,他……唉,算了。

「得了,我说我要暂时住在这儿,你去替我准备一些衣裳。」罢了,横竖他已告了长假,能同她耗的时间多得很,倘若届时还摆不定她,他就直接将她架回北京不就得了。

「咦?」

「你总不能要我一直穿著一身大红喜服吧?」难道她压根儿不觉得这一身大红喜服刺眼得教人看了眼都快要瞎了?

「但……」她也知道一直穿著喜服会教人惦记著不愉快的婚事,可……「大人,你真要在这儿住下吗?」

「要不,你要我上哪儿?」他盘腿、支手托腮,没好气地瞪著她。「你是想要让我出尽洋相?」

「当然不,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加上这儿……」她环顾这小小的茅屋,再睇著尊贵的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大人,这儿只有一间房,就连张床榻都没有,更没有被子,这儿……不适合你。」

她连一些简单的家具都没有,正所谓家徒四壁啊……她的三餐还得倚靠她搁在茅屋后头的那辆推车维持呢!

「你要我走上街,遭人耻笑,回花府当起缩头乌龟,还是要我索性回北京当个狼狈的官爷?还是说,你要我干脆把这一肚子火给发泄在傅老爷头上,好替自个儿讨回一些薄面?」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好似他真的无法可施,真是会这做。

「倘若大人不介意,就请大人委屈待下吧!」听到会祸及傅府,她二话不说便决定收留他,省得他待会儿后悔。

「哼。」他不著痕迹地微露笑意,扯下悬挂在腰间的金锁片丢给她。「倘若你身上没有多余的银两,就把这锁片拿去当了吧!买些简单布衣还有一件被子,若是银两不足,再同我说一声。」

「这……」她睇著雕镂精美的金锁片。

「还有,不准告知他人我在这儿,要不……可别怪我气恼,不顾情面。」他将丑话说在前头,省得她笨得跑去通知傅老爷。

「我知道。」她点头如捣蒜,很怕他改变主意。

横竖,事情都由著他决定,她也不得有意见,所以……就这做吧!接著……就看著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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