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清雅的阁楼。阁楼上覆盖著皑皑白雪,阁楼前绽放著数株红梅,好一处清静脱俗的地方!
「洛阳王」章飞难道就住在这里?
屋内有素琴、美酒、香花,有一切奢侈豪华的摆设,唯独没有人!
绑楼的门在木头身后轻轻掩上,良久,那个爱笑的少女才笑吟吟地进来。木头冷冷地看著她,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家主人呢?」
少女笑道:「原来你并不像他们说得那么傻,可为什么他们都叫你木头呢?」
木头仍冷冷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家主人呢?」
少女叹道:「难道你没有看见阁楼上的那块匾?这里自然是‘暗香楼’……至于我家主人,就要到大喜的日子了,他自然不方便来见你,不过再过三天就是婚礼,你自然就可以见到他了。」
木头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么我先回去了。」
少女拦住他:「回去,你想回哪里?难道还要你住后院的工房?你现在可是我家主人重要的贵宾,怎么能再住在那里?」
木头冷笑道:「贵宾?我不过是个杂工,怎么会是什么贵宾?」
少女睁大眼楮,忽然又叹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若非看在昨夜你救了我家主人的份上,我家主人又怎会将他住的地方让给你来住?」
木头亦是一惊,道:「我什么时候救了‘洛阳王’?」
他当然不会救「洛阳王」的,因为他根本就是来杀他的,更何况昨夜他明明是杀了张无痕,怎么会成了救人?
少女的眼楮睁得更大,道:「你救的当然不是我家王爷,而是我家王妃……难道昨夜你连救的什么人也不知道么?」
木头忽然恍然,原来「她家主人」并不只有一个,王妃是王爷的妻子,自然也应该是王府的主人。可是他连王妃的面都没见过,又何谈救她呢?
木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么那个张管家……」
少女失笑道:「难怪他们都叫你木头,原来你至今仍不知道你杀的那个张管家就是准备刺杀王妃的杀手?」
木头道:「哦?」
少女叹道:「王妃说若不是你及时赶到,那张管家险些得手,唉,真想不到,那张管家在王府几十年,竟会是个杀手……」
木头更糊涂了,打破他的头他也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是他准备刺杀章飞的,怎么张管家又成了杀手?
那么王妃又是谁?她为什么帮他撒这个弥天大谎?
一切都是这么滑稽,木头想笑,但笑声未起,他已剧烈地咳嗽起来,口中又有鲜血涌出——张无痕的「无痕掌」果然是明不虚传,这两掌已经伤及了他的内脏,他知道,没有一个月,这伤是不会痊愈的,但他不在乎。因为杀死「洛阳王」章飞后,他本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少女见木头这付样子,惊呼道:「想不到你的伤这么严重,幸好我家主有刚刚交代为你煎好了药……」
药端到木头面前。但这究竟是伤药,还是毒药?
木头盯著少女道:「这药是你家王妃吩咐你煎的?」
少女颔首道:「王妃很感激你昨夜救了她,这药是她亲自配的,说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内伤……」
木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神秘的王妃对他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又好像他们似曾相识,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为自己编一个官冕堂皇的借口掩饰他杀了张管家的事实?
也许这不过是一个圈套而已,那么她的目的又何在?
不管怎样,木头已经走进来,而且必须继续走下去。所以他喝了药,即使是毒药。
对于一个抱定必死之心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木头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他做了许多的梦,感到仿佛有一张很大的网在等著他,他不想过去却又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张网紧紧网住了他,令他窒息。
忽然,他依稀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掌搭在他的额头,而后一个清冷的女人声音轻声道:「弄月,他可曾喝了药?」
那个叫弄月的少女道:「喝了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清冷的声音道:「好,夫人吩咐你就不要到她那里去了,就留在这里照顾他吧,夫人还说,除了离开这个阁楼外,他无论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她顿了顿道:「就算要你,也给他!」
弄月沉默半晌,才咬著唇道:「是,无论他要什么,我都给他。」
那清冷的声音「嗯」了一声,忽然笑叹道:「你很怕他会要你吗?」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意味,似乎在喃喃自语,「你放心,他是不会要你的,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永远得不到了…」
除了走出阁档外,的确木头要什么都可以,可是除了走出阁楼,木头什么都不要。
木头不知道凭自己的能力可不可以冲出去,可他又实在不甘心放弃现在的地位,因为他已经被列为贵宾应邀出席「洛阳王」的婚礼了。
也许婚礼才是刺杀「洛阳王」的一个好机会,因为人总在极度兴奋的时候容易疏忽——至今木头连「洛阳王」一面都没有见过,却已经多次领教了他的厉害,那么他会有疏忽的时候吗?
等待,只有等待。等待明天,等待机会。
入夜。
弄月早早就躲到进楼下自己的房间,似乎生怕木头会要她。
四周是死一般的静。只有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才会想起那些令人心碎的往事。木头又在低头看自己的右手。这只手白晰、修长、干燥而有力,这只手曾为他带来最醇的美酒、最美的女人、最好的享受,这只手也曾为他带不刻骨铭心的痛苦——身为江湖人是悲哀的,如果他没有一只善于握刀、善于杀人的手,这一切会不会改变?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就像他无法选择地必须杀死「洛阳王」一样,为了海伯,为了青路,也为了自己。
也许这是他第一次为了自己杀人。因为他就是杨欢,失踪了近两个月的杨欢。
杨欢用手轻抚著自己的脸,他知道这两个月来自己改变得很厉害,原本清秀的面容变得削瘦,原本整齐的头发也凌乱不堪,没变的只有感情,那份对青路深深的怀念和对「洛阳王」强烈的恨意。
只有爱与恨是永恒的,他正是在这种力量的支撑下才活到现在的。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冷笑。
杨欢不惊,缓缓地推开窗。
窗外一片银白,就在这银白的雪地之上,静静地立著一个绿衣女人。
几乎没有人在第一眼见到她时能无动于衷。也许她曾经很美,但现在已经不同。从左鬓至右嘴角和从右眉到左颔两道深深的疤痕使她的面容成奇异的扭曲,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被人打碎又胡乱拼好的磁娃娃。
杨欢虽然并未震惊,但却也倒吸了口气,这张脸若长在别人身上倒还罢了,可偏偏这女人身材纤弱柔美,皮肤雪白,而且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楮。
此刻,这双眼楮中正闪著嘲讽与冷漠的神色,她的声音比眼神更冷:「我是不是吓到了你?」
杨欢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著她丑陋不堪的脸,忙垂下眼冷冷道:「你是谁?」
绿衣女人道:「我不过是个下人。」
杨欢心中一动,淡淡道:「那么你的主人是谁?可是‘洛阳王’?」
绿衣女人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过去看看,他正等你呢。」
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与杨欢。
信上只有四行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字娟美秀气,莫非是「洛阳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