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的少男猎物 第十章

火炬如猛兽利爪般,随意滑过一株绿木便能教它化作焦黑枯木,甚至引燃熊熊大火,连累两旁林木,不消一会儿,栖霞山北端已被大火团团环绕,如同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非凡人的哀号声出自平日可见的动物,因火光受到惊吓而在空中四处纷飞盘旋的鸟儿,声声尖啼似惊慌失措的妇人;眼前所见净是弓箭无端袭身的走兽、哀鸣如被酷刑凌虐的无辜平民。

它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素来相安无事的凡人会这样对待它们?

「杀光这些该死的凡夫俗子!杀光他们!」般若声声凌厉的喝杀声在剥剥火声中格外突出,更加沸腾林间已然满布的杀气。

杯箭如雨般落下,能闪过的都闪过,不能闪过的只能以哀叫代替,或以生命终止作为回应。

懊死的凡人!他们都该死!杀得兴起,般若双手所沾的血腥愈来愈浓,目光也似染血般的泛红著。

「杀啊——杀光这山上的妖怪保我们镇上安全,大家上前!杀啊——」吆喝声亦由燕河镇镇民口中喊出,助长两方对阵的杀气腾腾。

柳明风在这之间不断找寻银色的身影;他要的,是杀了那妖怪,找回他唯一的亲人。

「都给我住手!」一声震动天地的怒吼,有如地牢翻身般骇人,镇民们听得心惊,却让般若等人心喜。

「爷!」

火光四起中,一道突兀的银色光芒忽然从天而降,落入两方阵地中央,一方欢欣鼓舞,一方是惊慌失措。

「银色妖怪,银色的妖怪啊!」镇民中不少人如是喊道。

不理会那些愚民,江岩怒意满布的银眸立刻锁住带头上栖霞山闹事的人。「柳明风,你不该怂恿这些镇民扰我栖霞山。」

「只要你把仲云交还给我,还有立刻带这批妖怪离开栖霞山滚到天边去,我立刻住手。」柳明风一样强硬不让人。

「休想!」银眸怒意更炽。「你们这些人难道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爷,别说这么多,一举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到他身旁的般若怒瞪著令她憎恶的凡人。

江岩起身挡住又将冲进敌阵的她,回眸看著柳明风。「该死的!今夜起栖霞山风向将由北转南,你在北处放火只会害死自己,这场火将会反扑燕河镇,你难道不知?」为什么会如此愚蠢?害人害己?

「怎么可能……」禁不起江岩的告诫,镇民私下起了骚动。「怎么可能……」

然,风势逐渐在转,由北方吹来的风不知何时已逐渐改向东,亦渐渐转向来自南方,由火势方向来看便一清二楚。

「啊……那妖怪说得没错,真的转南风了!」骚动更盛,强到柳明风扯著嗓子都压不住。

「爷!您要救他们?」般若不可置信的大喊:「他们无端上山闹事,放火、杀害山上万物,您竟然要救他们!」他将他们族人和栖霞山无辜枉死的万物置于何地?

「我也要救你们。」江岩回头,朝她一笑。「别造杀孽,徒然毁了你们的修为,跟其他族人到望月崖,这里有我。」

「爷……」

「快去!」江岩一喝,教般若及族中长老不得不依令退。

「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江岩拂袖挥开迎面袭来的火星,转眼间,已身陷反噬的火海之中,耳边充斥著镇民惊慌失措的呼声。

「火……火烧过来了!救、救命!」「救命啊!柳爷!」

柳明风恍若未闻,一双眼忿忿然怒瞪他。

「害人害己,你这又何若?」江岩仍不死心地劝说:「带你的镇民下山,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休想!」弓箭在手,连连射出数箭皆被江岩一手化去,他气得拔刀相向。「我定要杀了你这个妖怪!」

「比起我这个妖怪,你这个凡人的心又光明圣洁到哪里去!」多说无益,江岩只好出手挡开他每一步致命剑招。

少了带头者指挥,镇民们犹如热锅蚂蚁团团转,四处慌乱奔逃,有的一不慎便全身惨遭火吻丧命。

「柳明风!」向后空翻躲过一击,江岩再试著开口:「此刻最要紧的是带你镇民安然离开,你……」一招刺剑袭来,阻断他的规劝。

被怒气激失了神智的柳明风,哪听得见这些话,镇民的哀号声于他,如今只像是风声。

火舌无情燃烧,渐形强烈,招招拆击的时间里,火舌已将两人包围在中央自成一界。

「柳明风。」江岩两指夹住他剑身,苦口婆心地劝道:「再执迷不悟,连你都逃不开了。」

「就算死,我也要杀了你。」柳明风弃剑不用,回身一记飞踢引开江岩的注意力,抢下不远处被镇民丢弃在地上的弓箭。「我要杀了你!」

「你……」

「不!」一道人影冲入火场,只身挡在江岩跟前。「柳明风!我不准你伤他!」仲云情急喝道。

「你怎么来了」江岩叹道:「多事。」

「我不放心你。」仲云没有回头,身子微向后倾低语:「柳明风!求你带著你的镇民离开,不要再伤害无辜,就算是人,也不该滥杀无辜,走!」

「我要你跟我走。」柳明风举起弓箭,拉满弓,对准江岩。「否则我杀了他!」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仲云向前一步,无惧地道:「他不会伤我,也从不伤我;但你呢?名为亲人,实则如何?你竟以我为名义,上山惊扰无辜万物,焚烧栖霞山上一草一木,我不原谅你,我……我无法视你为亲人!」

「你……」最后一句话如当头棒喝,喝阻柳明风拉满弓的手,垂在身侧。「你……不把我当亲人?」

「我的亲人只有他!不是你!」

「是吗?哈哈……是这样吗?」宁可视一个妖怪为亲人,也不愿和他这个真正的亲人下山?

「哈哈……这就是你的答案?枉费我柳家为了你一家子迁来燕河镇,枉费我柳明风用尽心思找你一家,更枉费我娘亲临死前重托我务必找到你,结果你——哈!炳哈哈哈哈……」他这样做竟得到这样的回报,他真的是枉做小人,真的是枉做小人啊!

柳明风转身背对著江岩与仲云两人,就在他们以为他已经放弃打算离去而松下戒心时,孰料他竟会回头,以极快的速度拉满弓,朝江岩笔直射去!

「江岩!」仲云回身挡在江岩身前,但一道身影比他更快,甚而是挡在他们俩身前,比他们早一步用身体接住利箭。

火红水袖在火光中更显红艳,犹如绽放天际的烟火,终将落地般向后不支倾倒,这一箭,稳稳刺进红袖主人的心口。

「般……般若!」仲云急呼,飞身上前抱住她,呼声悲愤。

「柳明风!」同样的悲愤之于江岩,纵身冲向柳明风,一掌击入他胸口,紧钳在手。「你竟敢……」

「呵、呵呵……」口溢鲜血的柳明风惨烈笑道:「你到底还是个会杀人的妖怪,还是……妖怪!」

「你——」江岩一怒,用尽力道将他丢向远处,火舌如感应到他愤怒般,吐出烈焰将被抛飞在空中的柳明风一举吞下,任火焰噬去他可笑又可悲的偏执。

「般若!」江岩来到仲云跟前蹲下,内疚自责地看著般若逐渐苍白的容颜。「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不在望月崖和其他人——「正中心窝,就算他们能长生不老也会死啊!

「爷……我爱您啊……」是不是只有到了这种时候她才能说出自己的心意?可笑,她数百年的情只能在这一刻表露,多么短暂又可悲的一刻。「数百年来……只爱您一个……我……」

「是我的错!我对不起,我——」

「您没有错……是我、是我看不开……」般若咳了咳,咳出一口鲜血,染上仲云衣襟。「是我看不开……看不开……」

般若回头,从怀里取出装丹药用的瓷瓶。「这是我的元神,你……吃了它便可以……长生不老,可以陪……陪爷……」

「我不要!」仲云落泪,摇头拒绝。「我要你好好活著,继续讨厌我也好,继续恨我也罢!我要你活著!般若,我要你活著!」

「我……还是恨你……」般若苦苦笑道:「我恨你……所以才要你吃、要你长生不老……这样……在往后元穷尽的时间里……你和爷都会记得我,都会记得……你们能永远相守是因为有我……有我般若……」凄凄苦苦的笑无力地扬起,等著亲眼见仲云服下瓶中她的元神。

「不……我不要……」他怎能?怎能看她爱得这么痴傻、爱得这般凄苦,还夺走她元神。「我不要!」

「你……」般若颤著手取出红色丹药似的元神,抿入口,用尽全身所剩无多的气力拉下仲云,吻进他的唇,将元神送入他口中,走到确定他咽下后才放开。「呵……你输了……从今以后……你和爷、都会记得我……永远……记得我……永远……」螓首垂下,滴落最后一颗泪珠。这……便是她的终了呵……

「不——」抱紧红光消失后回复火红色狐狸原形的般若,仲云心痛得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抱著怀中狐狸,埋首啜泣。

江岩一语不发,呆茫的银眸直盯著地上火红衣饰,这衣的主人……

末了,他终于开口:「如果这是你要的,我照做。般若,如果你要用这方式介入我和仲云,我……我照做。」

仲云怀中的火红狐狸像是有所感应似的,遗下一抹残笑。

银眸重新映上火光。不救了,不救无端伤他族人、酿起此憾的元凶,不救那山下镇里的无辜百姓,生或死都与他无关,无关!

「我……我们走。」被搀扶才站得起来的仲云裹著怀中逐渐冰冷的狐狸,火场的炽热与他无关,此时此刻,他只觉全身寒冷得直发抖。「我们离开这里……永远离开……」

「好。」江岩颔首。「这栖霞山就让它去烧吧,是活是死各凭天命,与我们无关,再也无关。」

仲云颔首,任凭怎般良善的心境也无法为镇上任何人请命,若不是他们,今日这痛苦不会有,这牺牲、这浩劫似的炼狱不会有,不会!

他救不了他们,也不想救他们!

红艳的火光中,两道人影逐渐消失,不理会周遭受祝融纹身哀叫的凡人,俗世既与他们无关,那凡夫俗子的死活又与他们何干。

栖霞山终也就此——灰、飞、烟、灭!

***********

「然后呢?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被大批专注听故事的村民团团围住的说书人眯著眼说:「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故事还没结束吧!「怎么会不知道呢?」

「栖霞山灭了,这山下的镇民据说因为灭不了大火,泰半人死在这场火里,逃出来的也散了,没人知道这燕河镇镇民如今在何方。」

「那栖霞山上的妖——我是说那些狐狸呢?」

「谁知道呢?」面纱之后,说书人的唇扬起笑道:「也许找到另一座栖霞山居住吧。」

「他们好可怜哦……」天真的孩童噘嘴抱不平:「他们什么都没做,又没害人,还会救在山上迷路的旅客,那些人怎会这么过分?放火烧他们的家,太过分了!」

「是啊。」说书人伸手模抚孩童的头,问:「你们不怕吗?」

「怕什么啊!」一个大婶拍桌子、扯开尖嗓子道:「可怕的是那些个好死不死的人啊!要我们村旁有座栖霞山,山上也有这群邻居,才不会这么做哩!」

「就是说嘛,安安分分、各过各的日子有啥不好的,有事没事还能互相帮忙是不。」

「就是说嘛……」一票三姑六婆就此打开话匣子,又是个没完没了。

「那——」孩子们扯扯说书人的衣摆,仰起小脸。「那两个人到底怎么了?」

「你希望他们怎么样?嗯?」

「唔……希望他们一辈子都这么好,像我爹娘一样。」

说书人的眼讶然睁大。「我说过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哦。」

「那又怎样?」小孩天真地反问:「我也喜欢隔壁的阿强,他跟我一样是男的啊。」

「是吗?」说书人俯视孩童的眼放柔了许多,抱起他,逗得他咯咯直笑。

「你做什么?」一名头戴黑纱帽的男子走出店家,低沉的嗓子有如深幽洞穴内阵阵强风呼啸而过的回音般,悠悠远远的。

「这孩子很善良。」说书人侧首向这男子坦言。「东西都买齐了吗?」

「嗯,应该够了。」男子道,颇吃味地看著被说书人抱在怀里的孩童。「还不放下他。」

「好。」说书人顺从地将孩童放下,便被男子拉著走。

「江爷!」店家老板从后头追了上来。「等一等啊!您给太多银两,我要退还您啊!」走得这么快,追得他喘都喘死了。「我要还您银子啊!」

「嫌银子太多吗?」

「当然不是,可是小店里卖的米粮没这么……」

「近几年朝廷争战不休,各地米价爆涨,只有你这家店不涨,吃得开吗?」

「吃不开也不要紧啊!这村民禁不起米价再涨,这样就够了。」他钱是要赚,但也爱这些村民啊!亏了就算积德嘛,没差的。

「收下吧。」一旁的说书人将钱推进米店老板怀里。「这些银两我们也没用,您就收下吧。」

「这……」

「要你收下就收下,哪来这么多话!」男子不悦地喝道,果然,比起说书人的和颜悦色更有威力多了。

「等一下嘛!」再起步时,方才的孩子扯住说书人,绊了两人的行程。

「怎么了?」

「我还想听故事,我……我想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你希望他们怎样,他们就怎样。」说书人弯身笑说。

「可是……」哒哒的马蹄声阻断孩子要说的话,头戴纱帽的男子一把将说书人揽上马背共骑。「啊——」

「会再来的。」说书人道:「希望你能这么善良,永远这么善良。」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永远善良?善良是什么?」

「不被世俗成见拘束,随时为别人著想,不管那人是什么身份,都一视同仁地对他好就是善良,像你刚刚不就说不怕那两个人吗?还说希望他们像你爹娘一样,这就是体贴、就是善良。」

「我还是不懂啊。」

「不懂也无妨。」说书人弯身向下,指著他的心。「以后做任何事前问问自己的心,你就知道了。」

「可是要怎么问呢?我……喂!喂——」还来不及问完,马已经开始跑了起来,孩童牵性追了起来。「你还没告诉我要怎么问啊!」

他最后还是没有得到答案,可是——他却看见黑纱帽里有像蚕丝般的银色东西一丝丝地闪著,好像是银色的头发……

非常非常漂亮的银色,很漂亮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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