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黑字,上面的大字是「轻风舞团」,下面的小字是「轻风舞蹈工作室」。
那位小姐站在门前,盯著那块平凡无奇的招牌,至少有一分钟以上。
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哎呀,当然是因为他花了一分钟在观察她嘛。
长发过肩,约莫及胸,黑亮不染人工色彩,披散在紫罗兰色针织毛衣上,底下是件深色直筒牛仔裤,没有任何花稍配件。
谤据他的经验,最能看出身材的,反而是这样简单的装扮,而这位小姐绝对是标准以上,至少臀部曲线十分美好,足以让一个男人上前搭讪。
虽然还没见到她的正面,不过希望这会是场艳遇,呵呵呵呵……伸手整整头发,拢拢衣衫,他带笑上前,亲切开口:「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回过头来,看清她的全貌,他眼楮一亮。
毕子脸上,肌肤细致,让他想到没有孔洞的柔滑布丁;大眼黑亮亮,眼神似在犹豫什么,有一点迷惑的感觉,教观者也为之迷惑;小嘴粉嫩嫩,没有在笑都一百分了,笑起来肯定有一百二……不,一百五十……九点九分!
呱呱叫,别别跳,这次走运了,真是个美女哩!
「你是轻风舞团的人吗?」她开口问道。
「没错。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相当殷勤。
她停顿一下。「我想见你们的负责人。」
「你有预约吗?」
她摇头。「没有。」
「这样啊……」虽然有点麻烦,不过美女当前,犹豫只是三秒间的事,他露齿笑道:「没关系,先跟我来吧。」取出钥匙开门。
她随他入内,见到宽阔的开放式练舞室,有镜面墙、扶把、黑胶地板,门边靠墙有张三人沙发,另有电视、音响、饮水机等设备。
他为她送上一杯水,嘴上问:「你找团长是为了什么事?」
「我是……服装设计师。希望可以跟他商量合作的可能。」
哦,又是一宗毛遂自荐。他不感陌生,笑咪咪说:「你可以先打电话啊。」
「我希望能当面跟他谈。」她拿起水杯踫了踫唇就放下,像是有点局促。
「没问题、没问题,跟我来吧。」他领她到廊间右侧的房前,敲了敲门,扬声说了句:「团长,我进来喽。」推门而入。
她探头,见到一间不算宽敞的长方形房间,末端有张很大的L型桌,兼具电脑桌与工作桌的功能。电脑桌上当然放著电脑,工作桌上则叠满书、资料及影碟,像堵小墙那么高。房间右侧靠墙有张L型沙发--很长,大概是订做的吧;沙发前有张玻璃咖啡桌,再前面靠墙有全套的影音设备。
这是办公室?看来比较像间起居室,她纳闷地想。
放眼望去,房内空无一人,但她听到笔尖踫触纸面的沙沙声,唯一可能有人的地方是……那张工作桌;人可能就隐蔽在那堵书墙之后吧?
移目一看,没错,无遮板的桌下可以看见一双腿--一双属于男人的、非常修长的腿。这人翘著二郎腿,有人入内,却像是没有起身的打算。
「报告团长,有位小姐找你。」带她进来的男人说。
气氛沉默长达十秒,在她怀疑那人没听见他的话时,一句冷冷的话划破空气。「小虎,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吧?想来你的棺材已经准备好了。」
她睁大眼,认得这个声音,就是他!轻风舞团的团长--聂鸣锋。
「冤枉哪!」那个叫小虎的男人大叫一声。「这次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仰慕你要我引见喔!我在门口踫到这位小姐,她有事找你,我请她进来而已。」
「聂先生你好,我姓丁。」她开口说:「之前我们通过一次电话--」
「等一下。」男人打断她的发言,停顿一会儿,不知怎地,她仿佛可以想像他正蹙著眉头。「我记得你。我不是叫你跟我团上的行政谈吗?」
对。可是那人根本只顾著打发她而已。有点僵硬地握住了拳,冷静、冷静……她压抑紧张,稳住声音,诚心诚意地说:「聂先生,我希望能当面跟你谈。」
她盯著桌下那双脚,见到他随旋转椅向后退了些,以为他要起身接待自己,却始终没等到那双脚站起,反而听到……拨打电话的声音?
「喂?瑞比,上次那位服装设计的丁小姐,你是怎么跟她说的……好,了解,bye。」喀,电话挂断,椅子滚轮推前,那双腿又回到原位,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团里的行政刚才跟我说,她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不过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再说一次。我们不需要服装设计的人才,请回,谢谢。」
赫!不愧是团长,说话「狠」直接!听到这话,连在旁的小虎都有点尴尬了,搔头咋舌,瞥眼身旁的女人,以为她会气得掉头就走,随时准备追上去……呵呵,安慰兼做个朋友,却见她脸色铁青,抿紧了唇,然后--哒哒哒走了上去。
「聂先生,我知道你很忙,打扰了你,我深感抱歉--」她快步走到桌边,取出背包里的作品集,放在那双腿的主人面前。「但是,恳请你给我一点时间,至少先看过我的作品再拒绝我,好吗?」
男人皱了皱眉,抬起眼眸,对上一张脸,心房猛地剧震。
是她!几乎是瞬间,他认出那张封存于记忆中的面孔。
但毕竟历练已深,他压下惊愕,不动声色,拿起她的作品集看了封面两眼,停顿片刻,最后递还给她,淡淡道:「好吧,那就请你到会客室等我。」
突来的转机使她一怔,随即大喜过望,点点头,拿起作品集,转身出房。
目瞪口呆的小虎,在她路过身旁时回过神来,跟上帮忙领路。
房内,男人靠在桌上,闭目状似沉思,最后吁了口气,起身走到对门。
小虎回到门前,压低声音,近乎惶恐地发问:「天哪,团长,你、你转性了吗?难不成……总不会……该不是……她正好是你喜欢的那型?」
聂鸣锋不答,只对他展露一个和气的笑容。「麻烦你,去把镜子擦到发亮为止,一个污点都不要有,OK?」语气异常温和,却使小虎心里毛毛的。
「OK、OK、超OK啊,呵呵呵……」他干笑著点头,领命干活去。
聂鸣锋推门入内,当然不忘带上门,免得方便有人偷窥。
在她对面坐下,他打量她年轻的相貌,开口道:「如果我没记错,你还是大学生吧?」这是他当初一口回绝她的原因之一。
没错,服装系四年级生。她挺直腰杆,表情严肃,要自己表现得自信得体。「但是,我有两年以上的专业打版师经验。」
哦?「你应该是工读生吧?」
她几不可察地一僵,放在大腿上的拳头紧了紧,镇定地说:「我的工作时数或许不比正职人员,工作能力却绝对不输。」
他看著她说话时的神情,嘴角向上一牵。不错,她年轻虽轻,表现倒满沉著。「本团并没有对外征招服装设计师,为什么你会认为自己有机会?」
「我听说贵团没有固定合作的服装设计师。」
的确。「因为我还没遇到想要固定合作的对象。」
「那么,」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我或许会成为那个人。」
他挑高一边眉,对她有了番看法:虽是初生之犊,倒也算有胆识。
「聂先生,」她倾身向前,神情再认真不过。「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为你的舞台设计服装……即使只是实习也好。」
他又是一挑眉。「为什么说是我的舞台?」
「因为你是这个团的团长、艺术总监兼舞者。」
「唔……是可以这么说。」他眼中浮起笑意,看来她打听得颇为详尽哪。「我的确可以全权决定聘用一个学生,但前提是--这人至少得有点水准。」
「我想,我可以让你满意。」机会来了,她伸手将一直搁置在桌面的作品集推到他面前,面不改色,心脏却怦怦狂跳,手心泌汗,口干舌燥。
他垂眸翻阅起来。作品集制作精美,看得出煞费心思,里头有各色作品,也有不少获得奖项,看得出她是个杰出的学生,只不过……
「老实说,我不喜欢从作品集下定论,太死板了,尤其当这本作品集里没有任何关于舞台服装设计的东西,参考价值等于零。」啪一声,他意兴阑珊地合上封面。「舞台服装设计跟一般服装设计是两码子事。」
什么……这就是他的结论吗?她睁圆眼,下颚紧绷。不不,还不到无措的时候,她强自镇定。「如果有需要,我愿意接受测试。」
他停顿一会儿,最后说:「告诉我你找上轻风舞团的动机。」
「我……看过你们最近的一场鲍演,《逢魔》。」那悸动仿佛仍留存骨血当中,她嗓音因而变得有点低哑。「非常心折。」
她眼里的炽热使他心中一动,却没因此对她放松。「那说说看,除此之外,你还看过哪些舞团、哪几出现代舞作品?」
她呼吸一窒。该死,她太大意了!居然忘了为这问题作恶补……她咬咬牙,几乎要落下冷汗,只能硬著头皮说:「没有。」
「哦?」剑眉一轩,他抱臂看她,一脸玩味。「看来在此之前,你对现代舞并不热中吧。那当时为什么会来看我们的公演?」
「我发现家里有《逢魔》的过期门票,又正好看到杂志采访,知道你们要再次为《逢魔》举办公演,一时兴起就去看了。」没想到会让她惊为天人。
他对上那双始终不见畏缩的眼楮,嘴角微扬。「明早十一点,来这找我。」
咦?他的意思是……她心脏猛地一跳,一时不敢过于乐观。
他自椅上起身,在她微怔的目光下离开;刚踏出房门,又探回头说:「对了,你平时要上课吧,这个时间可以吗?」
她这才欣然站起。「可以。」不可以她也会让它变成可以!
「那就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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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离开后,聂鸣锋回到房内,坐在桌边,靠在桌面的双手拱成塔形,将下巴靠在指尖上,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动作。
想不到他竟真的应允给她机会,多不像他的作风,连他自己都有点意外。
是看好她的潜力吗?不,潜力她是有,但他不至于为此轻易打破原则。
那个中理由不为人知。他认识她,虽只限于单方面。
事实上,他们曾打过照面,在他的故友--即是她哥哥的告别式上;只是,那时她从头到尾低著头,没对任何人留心。
他跟她哥哥当了一年多的室友,不过他们几乎从一开始就打成一片;那个如阳光般开朗耀眼的大男孩,任谁都无法不与其成为朋友。另一个室友阿杰起的头,他们从此用太阳神的名字,戏称他「阿波罗」……
「唉。」忆及过往,他叹气,弯腰拉开抽屉,在杂物中翻找半天,捞出一张被压皱的照片,当中是张十几岁的秀丽脸孔,赫然就是方才登门造访的女子。
熟识阿波罗的人都晓得他有个妹妹,有一次,阿波罗在桌边整理皮夹,他经过时,瞥见这张照片放在桌面,挑眉笑问:「女朋友?」
「哈哈,是我妹啦!」阿波罗朗笑答道。
因为阿波罗对她的宝贝众所皆知,所以阿杰老爱取笑他有恋妹情结。
那张照片被阿波罗藏在皮夹的夹层里,不幸的是,有天还是被阿杰发现,他当场惊叫:「老天!原来你妹这么正点,怎么不早跟我说!」
那阵子,风流成性的阿杰不时缠著阿波罗,要他帮忙介绍认识,却始终没能得逞,于是阿杰只好成天兴叹:「唉唉,我那无缘的阿缇米丝啊……」
「你在说什么?」第一次听到时,他哑然失笑。
「希腊神话里,天神宙斯的女儿阿波罗的妹妹,月亮女神阿缇米丝啊。」原来又随便帮人取了代号。
那天,阿波罗出门去接妹妹,他见到阿杰坐在桌边,手持这张照片观赏,诧异之余,立刻猜到--「你偷来的?」
「靠,你是猫啊!在背后都不出声,吓我一跳。」阿杰拍拍胸口,随即挥挥那张照片,坏心地笑。「别拆穿我,等阿波罗发现,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这爱恶作剧的臭小子。他夹手抢过,没好气道:「没收。」
「喂,你要干嘛」阿杰大叫。
「还能干嘛?」他笑著作势踢他一脚。「当然是等他回来还给他。」
然而他没再回来。回来的,是他车祸身亡的噩耗。
她说,发现家里有过期的门票,正是自己当年的赠票。
「带你妹一起来看吧。」那时,他一送就送了两张。
「哇,谢了。」阿波罗眼楮一亮,兴奋道:「对了,顺便介绍你们认识如何?」
「别告诉我你别有居心。」他双手环胸,好笑道:「你妹还没成年吧?」
「对喔。」这傻瓜还真给忘了,一脸受打击,那滑稽模样似还历历在目……
不知不觉,距他去世,也快三年了吧?聂鸣锋又叹口气,陷入少有的感伤中。
在那之后,他与阿杰相继退租,阿杰跑到国外求发展,极少联络;他的生活周遭不再有人知道这事,要不是她突然出现,他甚至不会记起。
她不认识他,他却听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他没打算与她结识,她却找上门来。这会是好友冥冥中的安排吗?如果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无论如何,基于旧日情谊,他决定破例给她这个机会。
她的确资浅了点,但不要紧,他相信她的热情可以弥补这个缺陷。打造一个舞台,最需要的就是热情,而一个人有没有热情,是可以从眼神里看出来的……这一点,她绝不成问题。
她的眼神……他闭目回想;那张脸上,有双大而圆的杏眸,当中透露著固执,一张小巧的樱唇,薄抿著倔强。
嘿……他不由得微微笑了,因为她竟跟自己想像中一模一样。
都怪阿杰以前老是阿缇米丝、阿缇米丝的叫,之前听她报上名字,他才一点反应都没有。不过,在此之前,他听说过她的本名吗?嗯……他细搜回忆,想起来了,是曾有那么一次,就在他初次见到这张照片的当下。
透过照片,仿佛还能见到好友将其高举他眼前,笑容可掬地说:「偷偷告诉你吧,她有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名字。」
凝睇相中容颜,他不觉低喃出那三个字:「丁薇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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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薇霓又一次站在那块招牌之下。
白底黑字,在这凡事务求铺张的时代,很难想像还有人会用这种招牌。
寥寥几个墨浓书法字体,好似朴质无华,却蕴藏最原始的力量,龙飞凤舞,畅快淋漓,一如他的舞艺。更神奇的是,光站在这看著它,就能使她心情沉淀,不再紧张。
是的,一直以来她都非常紧张,不是对自己的才能缺乏信心,但也有自知之明,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尚待磨练、经验单薄的菜鸟;她当然知道贸然前来请求加入是多自不量力的行为,却无法不做些什么来纾解自己的热血沸腾。
继服装设计之后,她又找到另一样令她著迷、渴望投入的事物--
那个叫聂鸣锋的男人所创造的舞台。
即使资料上写得清楚明白,一时间,她仍无法将他跟那深深吸引自己的白衣舞者产生连贯,因为他跟自己原先的想像,实在是……有段差距。
短短一次会晤,起先,他很不客气;后来,他给她的感觉是自我、率性,却有双炯炯有神、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楮。在那样的人面前虚张声势并非易事,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办到了,更不敢相信他愿给自己机会一试身手。
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她伸手按铃,没多久,门开了。
「进来吧。」门后,男人朝她勾勾手指,在她入内后带上了门。「先到会客室等我。」撂下这指示,转身迳自回到他的办公室。
她走入会客室内,拉开椅子坐下,等待使她又紧张起来,如坐针毡。
所幸没有久等,他很快便来了,在她对面落座,将手上的卷宗递给她。「这是我们舞团去年公演的舞作<星光>的资料,包括排练时拍的DVD影片,还有当初我给服装设计师的设计概念,你带回去看,画张服装设计图给我。」
啊,太好了!听到是回家作业,不可否认,她悄悄松了口气,打开卷宗正自翻阅,听到他问:「给你一星期时间……只怕不够?」
她抬起头,见他一手支著下巴,视线对著自己,像在目测她有多少斤两。她嘴唇微抿,总觉得这人有点看不起自己,扬起下巴说:「绰绰有余。」
「好极了。」他起身道:「那你可以回家立刻开始了。」
这样就结束了?出乎意料,她微微一愣。
「对了。」像是想到什么,他从桌上撕了张便条纸,在上面写下一串号码交给她。「这是我办公室的私人专线,有问题可以打给我。」
她道谢接过,告辞离去。走在路上,想到他方才的姿态,她忍不住撇了撇嘴,轻哼一声,将手中那张纸揉成一团,随手往口袋里一塞。
恐怕要让他失望了,因为她才不会跟他求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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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这样一个地方,所有幻想能成真,没有观念束缚,没有社会枷锁,只有不分昼夜的奇情冒险,时刻充满惊喜,欢乐得让你忘了长大,只要你还有向往,就能看见,那遥远夜空中,右边第二颗星的星光……
「梦幻岛啊……」坐在桌前研读《星光》的文宣,她喃喃自语。
这部舞作,带点戏剧性,引用小飞侠彼得‧潘的故事为典故——以右边第二颗星作指标,就能到达梦幻岛。舞意由压抑、犹疑、挣脱到解放,一系列起承转合,描绘的是快被这个时代压迫遗忘、追求梦想的力量。
嗯,咬著充当晚餐的火腿面包,她笑著想,她喜欢这个主题。
将排练的影片取出播放,配合著设计概念看了一遍,她立刻进行构思。星光啊,象征梦想和希望,那么该用明亮温暖的色泽,最好是灿烂夺目的……
课业之余、工作闲暇,她分秒必争,日思夜想,不时取出素描本涂改。
「聂先生,我是丁薇霓。设计图我已经完成了,什么时候拿给你比较方便?」致电询问他时,才是第五天下午,比时限还早了几天。
「你可以现在立刻过来。」他爽快道。
她挂断电话,带了作品前往。来到门前,跃跃欲试的心又变得紧张。
她已尽己所能,但那个男人肯定不好取悦,她能够胜任吗?
不由得再次看向那块带有魔力的招牌,紧绷的情绪才缓缓放松下来。
不怕,这次设计比预想中顺利,成品甚至超出她的既有水准,相信能让他刮目相看。
「这块招牌到底有什么玄机,你能不能偷偷告诉我啊?」身后传来声音,她回过头,见到第一次来访时,帮自己开门的男子。
「呵呵,还记得我吧?」他笑指自己。「上次是我帮你开的门哪。」
「嗯……」她有点不自在,不习惯对不熟的人表现太热络。「我有事找聂先生。」
「那还等什么,快进去吧,门没有锁。」他抢到她身边,一拉门就开了,她才发现原来大门虚掩。「今天有排练,有兴趣可以参观唷。」
她有点好奇地探头,见到有几人在镜前做暖身运动,其中一人朝他们挥手。「小虎,你今天怎么迟到?咦,你旁边的是谁?」
急著办正事,她朝他们匆匆一颔首,快步走到团长办公室前,顾不得唐突地敲了敲门,扬声道:「聂先生,我是丁薇霓,我拿设计图来了。」
幸好房内很快传出回音,还是那句:「先到会客室等我。」
转过身,看到好几双充满好奇的眼楮在廊口打量自己,她抿了抿唇,不喜欢夹在一群陌生人当中自我介绍,于是三步并两步进入会客室内,把自己隔绝。
「呼……」吁了口气,她在椅上坐下,没等多久,房门被推开,入房的男人还是那样,一脸从容不迫,像是丝毫不为她的提前完成感到讶异。
「这是我的设计图,请过目。」不嗦,她直接将作品呈上。
在他审视时,她虽面色镇定,实则屏息以待,想从他表情上窥得端倪,他却始终面无波动,过了十秒左右,她终于看到那张嘴开启,说出一句话——
「完全不行。」
……咦?那瞬间,她脑海一片空白,以为是天外之音。「什么?」
「这是一件名叫《星光》的服装设计,而不是舞作《星光》的舞服。」他将她的设计图往桌上一放,不再看一眼。
她面色一凛。「什么意思?」
「应该是我问你什么意思才对吧?」他双手环胸,表情严酷,冷硬如石。「这么华丽耀眼的服饰,本身就像星光,那么作品的重心、所需追求的星光该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完全理解我表达的设计概念,清楚该怎么著手,所以连一通电话也没有,没想到你会交出这种东西来……老实说,这根本不及格。」
什、什么……她倒抽一口气,瞪大眼楮,喉头艰涩难言,身躯紧绷,桌下双手紧握成拳,感觉像是有人将她的作品当面撕烂那样受辱。
仿佛对自己造成的冲击一无所觉,他支著下巴看向她,目光锐利,语气冷淡:「看来我对你寄予的期望还是太高了点,是吗?丁小姐。」
她气得脸色煞白,霍地起身,忍无可忍,抓起随身背包夺门而出。
一出房门,赫然发现那个叫小虎的男人竟靠在门外偷听,她像被人甩了一耳光,脸上一阵热辣辣的,只希望聂鸣锋别在这时出来,不然她会更羞愤。
「呃噫,对、对不起……」被逮个正著,小虎尴尬又惶恐。
她紧咬著唇,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快步走向门口。
小虎跟在她身后,总觉得有义务说些什么作为弥补。「这个……你千万不要难过,团长这人就是这样啦,一讲到他的舞台就变得不近人情,活像在保护恋人一样。你知道私底下我们都怎么称呼他吗?恶魔团长,冷酷无情的恶魔啊。」
没错没错,说著说著,他还真有点同仇敌忾起来。「也不晓得他干嘛这么苛刻,明明我们只是个小小舞团,他还哩嗦,啥都不肯迁就——」
「你为什么要这样低估自己的舞团?」原本在穿鞋的她蓦地回头问道。
「唉,也不是低估啦,只是自知能力有限嘛。」他笑著摆摆手。
她瞪著他,不知为何,忽然感到非常、非常生气,那程度甚至凌驾方才所受的那顿气,她冷冷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这里只是个小团,所以凡事得过且过,那我真替你们求好心切的团长、以及被你们的舞蹈感动的自己感到悲哀。」
呆望她踩著愤怒的响步离去,小虎错愕地张大嘴,直到大门关上才回神。
什、什么跟什么……他是好心在安慰她耶!
厚,这女人的臭脾气跟团长有得拚。这两人是不可能合作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