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巫女不是男人婆。
相反的,她温柔美丽又善良坚强,还有一颗为子民不惜牺牲奉献的心,所以,她才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去「娶」冷酷残暴、高大丑陋的风魔。
那是北方大地的信仰习俗,无轮是巫师或巫女,都只能娶,不能嫁。因为妻子必须完全听命于丈夫,是独属于丈夫的财产,而巫筮者是属于所有子民的,怎么可以听命于任何人,或属于任何人所独有呢?
但是,她没有料到的是,风王竟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温和,甚至还是个迷人的美男子,根本就不像传言中那样冷酷粗暴或丑陋。更教人诧异的是,应该战无不胜的风魔竟然被火魔打败了,这简真是不可思议的事!
这就是之所以她抓到风王──喜肯之后,依然逗留在风塔尔堡,并没有立刻启程回北方大地的因素。
因为她怀疑。
无论如何,她必须「娶」回风魔,但并不是说随便抓个人说他是风魔就行的。
「请妳别忘了,风魔是毁灭之神,妳要一个性格狂妄霸道的神听命于妳?风魔可是只懂得毁灭,不懂得何谓听命于人的哟!」嘉肯提醒她,一面悄悄打量白巫女。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坏人,但是,为什么她会和那个该死的火魔合作呢?
白巫女窒了窒。「这……这也是没办法的,如果不让风魔听命于我,难道要任由他毁灭北方大地吗?」
嘉肯略微转动了一下被铁链束缚住的双腕。「妳怎么认为风魔会听命于妳?」最近好像有点流年不利的样子,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二次被绑起来了!
「占卜告诉我的,」白巫女非常有自信地说。「它说风魔会听命于一个女子。」
「那么,占卜也告诉妳……」他放松身躯往后靠著床头,让自己坐得更舒适些。「那个女子就是妳?」既然不能不做俘虏,那就做得舒服一点,反正就算他虐待自己也不会有人同情他,至少眼前这个说要「娶」他的女人就不会。
「不,它是没这么说,不过……」
「请坐。」这是他的……不!风王的卧室,不过,也差不多可以算是他的啦!而他呢!一向是个很有风度的主人,怎么可以让「客人」站著说话呢?虽然这个「客人」对他不怎么客气。
「嗄?呃,谢谢!」白巫女一时有些错愕,不太自在地坐下。「呃……占卜并没有告诉我那个女子就是我,但我听说到目前为止,风王身边并没有出现任何女人,也许是风魔太可怕了,所以没有任何女人敢接近他。因此,只要我愿意接受他,我就会成为他唯一的女人,自然他也会听命于我了。」
说得真轻松,可惜风魔已经找到那个女人了!
「妳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嘉肯停住,随即转开话题。「妳为什么要和火魔合作?妳不知道他是战争破坏之神吗?」
「当然知道,可是……」白巫女苦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来‘娶’风王?」
「妳不说我怎么知道。」
白巫女垂眸望著自己的手好一会儿,而后抬眼认真地凝视著他。
「你到底是不是风魔?」
嘉肯微微一笑。「妳说呢?」如果他是的话,火魔怎么敢跑到西方大地来撒野,甚至还向他挑战呢?这么简单的道理,伟大的白巫女会不知道吗?
白巫女微蹙眉尖,轻咬下唇,「你应该是风魔,因为你背后有风魔的胎记,那个是假不了的,但是……」她更认真的打量嘉肯。「风魔不该是你这样子的,所以,有可能是因为你已经能够控制风魔、只在你想让他出现的时候才让他出现,而现在的你是风魔尚未觉醒前的你,是这样吗?」
笑得很神秘,「随便,妳说是就是。」嘉肯无所谓地说。
他这种轻慢的态度终于惹恼了白巫女,那张清丽的脸蛋上薄薄地出现了一份怒意。
「那你为什么会被火魔打败?」
「妳说呢?」嘉肯依然满不在乎地反问。
白巫女咬了咬牙。「是……是你还不能完全驾驭风魔,所以当你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却不一定肯出现吗?」
嘉肯耸耸肩。「妳不是会占卜吗?占卜一下不就知道了。」
白巫女的唇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我……占卜不出来,我没有我母亲那么厉害,不是样样事都占卜得出来的。」
「那就请妳母亲占卜啊!」
「她……死了,」白巫女低语。「一年多前被火魔杀死了!」
「啊……抱歉。」
白巫女勇敢地仰起下巴。「不要紧,你只要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风魔就行了。」
嘉肯双眉一挑。「好让妳立刻把我带回北方大地吗?」
白巫女双眸一喜。「这么说,你果然是风魔?」
嘉肯垂下眼睑。「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求你跟我回北方大地,我的族人需要你!」白巫女央求道。
不屑地哼了哼。「妳是说要风魔‘嫁’给妳,然后乖乖的跟妳回北方大地?」
白巫女微微一窒,「这……这只是我们的习俗,当然,我不会真的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况且……」她微赧地别过视线。「我知道我很美,我也会对你很温柔,这样……这样还不行吗?」
嘉肯若有所思地注视她片刻。
「先告诉我,妳为什么要和火魔合作?妳的族人又为什么需要风魔?」
白巫女迟疑了下,随即脸色一肃,好似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就在这时,敲门声突地响起。
「什么事?」
「巫女,有个少女说有重要的事要见风王。」
「少女?」白巫女狐疑地瞄向嘉肯。「年轻的女人?」
「是。」
白巫女柳眉轻锁,不安地咬著下唇沉吟片刻。
「带她过来。」
「是。」
白巫女望定嘉肯,眼神担忧。「难道传闻有误,你……你身边已经有个女人了吗?」
嘉肯淡淡一哂。「如果那少女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少女的话,那么,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她不是属于我的。」是属于风魔本尊的。
白巫女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可是这种时候有谁敢来找被掳的风王呢?」
嘉肯没说话,只是兴奋地望著门扇等待著。
终于,他想著,他们终于来了!哼哼,只要有那个家伙在,看他怎么整回那个胆敢挑战他,又极尽能事地羞辱他、凌虐风族人的火魔!
不一会儿,门开了,果然是安亚率先跑了进来。
「哎呀!嘉肯,你真逊啊!怎么又被绑起来了?」
这还用问吗?
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嘉肯正想回她几句,可一见到跟在安亚后面的人,他不禁失声惊叫,「他?」
安亚回眸一瞥,随即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嘿嘿!没办法,他一见到赛利就变成这样了。」
嘉肯不由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著那个抱著赛利指著天花板的家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啊……」
「是、是,又是什么飞过去了?蝴蝶?」
「有一只蟑螂飞过去了……」
「咦?不是吧?我最怕蟑螂了!」
「……牠这样这样飞……那样那样飞……」
「我管牠怎么飞,别飞到我身上来就行了……呃……」安亚瞄了一下白巫女。「叫牠飞到那个想娶男人的男人婆身上好了!」
白巫女听得啼笑皆非,嘉肯的火药库却突然爆发了。
「搞什么鬼!当我正需要你的时候,你敢给我变成这样!」
「啊、啊!别生气、别生气嘛!」安亚忙安抚道。「其实,他也是因为太担心你,担心你有没有受伤,或者已经被带到北方大地去了,又觉得对你很愧疚,因为你老是因为他而受到这种莫名其妙的罪,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所以他就一直想、一直想,虽然我有很努力的在阻止他胡思乱想啦!没想到反而让他一见到赛利就……」
「又开始逃避了?」嘉肯冷冷地说。
安亚尴尬地笑笑。「他很纤细敏感的嘛!」
「纤细个屁!」嘉肯怒骂。「高头大马的比我还ㄎㄞ,跟人家说什么纤细,真是笑死人了!」
「喂、喂,那是你说的耶!」安亚抗议。
「胡说!我怎么可能说那种恶心的话?」嘉肯完全不认帐。
「可那明明是你……」安亚哭笑不得。「喂!嘉肯,你到底在发什么火呀?你以前不会这样生气的说。」
没错,他以前是不会这么生气,但是这次该死的不同啊!
「我为什么不生气?」嘉肯忿忿道。「一开始,仗著风堡本身的坚固和天险,我们倒是没吃什么亏,可他毕竟是火神,是战争破坏之神,半个多月后,风堡还是被他强行突破了。」他说得一脸不甘心。
「之后,双方就开始进行接触战,没想到战到最后,我居然被那个红头发的火魔一脚踢下马,然后又被那家伙耍得团团转,最后还叫人押著我跪在地上向他磕头,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丢脸就丢脸,又死不了,最可恶的是那个王八蛋竟然……」
他喀嚓一声咬紧了牙根。「竟然当著我的面和他的部下一起轮奸来不及逃走的女仆,她们尖叫著求我救她们,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她们被糟蹋,任凭他们嘲笑我。然后,他们又抓来同样来不及逃走的男仆,一个个剁下他们的手臂扔到我面前,剁下他们的腿扔到我面前,剁下他们的脑袋扔到……」
「不要说了!」安亚捂著嘴尖叫。白巫女羞愧地别开脸,狄修斯则抱紧了赛利,垂著脑袋好像睡著了似的。「那……那黑武士们呢?那些护堡的黑武士们呢?他们也都……都死了吗?」
「他们死了将近一半,」嘉肯黯然道。「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们输定了,所以就叫剩下的人在能逃走的时候尽速逃走,然后分头去集合其他驻守在金、火、土、风族领地的黑武士部队去找你们。」
「我们并没有踫见他们。」
「我想也是,」嘉肯轻叹。「你们来得太快了!」
「我们接到消息之后就尽快赶来了,可是……」安亚瞟一下白巫女,而后压低嗓门。「火魔现在好像不在堡里耶!」
嘉肯冷哼。「他去追杀逃走的黑武士了,不过,他留在堡里的部下不多,所以他应该不敢离开太久。」
「那神官呢?他什么都不管吗?他没有事先警告什么吗?」
「他说有些事就算他事先知道也不能插手,」嘉肯无奈道。「否则后果会比现在更悲惨!」
「这样啊!那……」安亚愁眉苦脸地瞅著他手上和脚上的铁链,虽然没有固定在某处,却大大影响了行动。「现在怎么办?」
嘉肯苦笑。「我也……」
「我饿了!」狄修斯突然出声了。
安亚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觑。这种时候,也只有他会喊饿。
「我好饿喔──」狄修斯抱紧赛利,更大声地说了一次,而且就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满脸的任性。「我要吃刚刚在天上飞的蜘蛛!」
蜘蛛在天上飞?
他要吃在天上飞的蜘蛛?
白巫女不以为然地皱皱眉,而后说:「我们到大厅去吧!我叫人先准备一些东西给你们吃好了。」
狄修斯双眸一亮。「有蜘蛛吗?」
白巫女不可思议地看他一眼。「当然没有,可是有炖肉喔!」
狄修斯马上又噘高了嘴。「我要吃蜘蛛!」
安亚白眼一翻。「你自己去抓!」
「我要吃蜘蛛!」
「管你去死!」
「我要吃蜘蛛!」
「你很烦耶!」
「我要吃蜘蛛!」
安亚火大了。
「好,我就抓蜘蛛给你吃,到时候你敢不吃我就硬塞到你嘴巴里!」
***
狄修斯没有吃蜘蛛,因为他一看到那锅香喷喷的炖肉就欢呼一声,和赛利两个趴在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了。
白巫女有点恶心地斜睨著他们那副囫囵吞枣的吃相,那个白痴甚至还用手抓呢!「他们都是这样吃东西的吗?」看起来那只猪吃得比那个白痴还斯文哩!
安亚轻咳两声。「呃!偶尔。」
嘉肯斯文地掰下一块麦饼。「现在妳应该可以告诉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和火魔合作,又为什么要‘娶’风王回北方大地了吧?」
白巫女闻言,先环视周围一圈,确定都是服侍她的侍女之后,她才叹息著放下汤匙。
「我也是不得已的,我的子民都已经快活不下去了,身为巫女的我,不能不为了他们的生命而努力呀!」
看著狄修斯那副吃相,安亚也觉得倒尽胃口了,她推开盘子,决定等他吃完了再吃,现在还是专心听白巫女的解释吧!
「妳的子民为什么会快活不下去了?」
白巫女又叹息,并垂下眼睑。「十八年前,当西方大地的风魔觉醒的那一刻,北方大地的火魔和土魔也因而觉醒了……」
大吃一惊,嘉肯咬麦饼的动作顿时停住了。「哇!火魔和土魔都在北方大地?那北方大地不就很惨了?」
白巫女苦笑。「那还用说吗?刚开始只是次数相当频繁的小地震,而后随著土魔的成长,地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到后来,火山开始爆发,最后连死火山也喷火了。我的子民们只能到处逃难,却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能够久住,若非北方大地湖泊特别多,他们还可以抓鱼吃,否则在那种环境之下,连树木花草都所剩无几了,根本就不可能种植任何谷物蔬菜,他们非活活饿死不可!」
「好惨!真的没有安全的地方吗?」安亚喃喃道。
「有,最北方的永冻区,可是那儿根本无法住人啊!」
「你们没有想过要除去那个土魔吗?」嘉肯问的就实际多了。
「那样真的有用吗?」白巫女无奈地反问。「你应该知道,除非是自然死亡,或者是主宰毁灭的风魔亲手杀她,那样她必死无疑,否则,无论你杀害她多少次,她还是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去。更何况,祂身边一直有火魔在保护她,我们根本就伤害不到她。」
「火魔为什么要保护她?」不会是情侣或兄弟姊妹之类的吧?
从安亚的表情上,白巫女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了。「不要想得那么美好,事实上是,这个世界越混乱,火魔就越高兴,他希望能保持北方大地的混乱状况,所以才自愿保护土魔的。」
「可是……」安亚困惑地抓抓头发。「这样下去的话,不要说别人了,那个火魔和土魔自己不是也会很惨吗?」
白巫女又苦笑了。「我刚刚忘了说,除了永冻区之外,还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
「什么地方?」
「土魔所在的方圆十里之内。」
「咦?」
「可是那个范围就算挤得下所有的族人,却无法提供所有族人的生活所需,所以,土魔以她的需要来限制少数可以进入那个范围内生活的人,其他大部分族人的死活她都不管,而保障她的命令确实被实行的就是火魔。」
嘉肯放下麦饼,「还真是两个狼狈为奸的混蛋!」他也没胃口了。
「可是不到一个月前,不知道为什么,火魔突然说要到西方大地来……」
嘉肯和安亚互觑一眼,没出声。
因为风魔离开西方大地跑到南方大地去了!
「我很讶异,照道理说,风魔在西方大地的话,火魔就不敢到西方大地来才对。不过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到解决整个困境的办法了,就是……」
「把风魔‘娶’到北方大地去,」嘉肯抢著接下去。「这样一来,不但风魔会把土魔和火魔都赶走,而且再也不会有什么魔敢到北方大地去捣蛋了!」
白巫女颔首。「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嘉肯摇摇头,「的确是,不过……」他慢条斯理地瞄一眼仍在埋头奋战的狄修斯。「妳只顾到你们北方大地人民的需要,有没有想过,要是火魔和土魔统统都跑到西方大地来的话,这里的人民怎么办?甚至,要是水魔和木魔也溜过来了,那这边的人民不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巫女张了张嘴,却没吐出声音来。
「妳有想过?」嘉肯见状颇意外地愣了愣。「可是妳顾不了那么多了?」
螓首半垂,白巫女依然无语。嘉肯不由得怔忡半晌,然后更用力的摇头。
「妳好自私!」他轻蔑地说。
「我……我……」白巫女挣扎著想为自己辩解。「我是北方大地的巫女,我的子民全都靠我了,所以我……我……」
「那真是抱歉了,虽然很不想泼妳冷水,但是……」嘉肯嘲讽地轻轻一撇嘴角。「妳真以为这么简单就可以把风魔绑到北方大地去吗?告诉妳,风魔绝对不可能被妳‘娶’走,更不可能跟妳到北方大地去,他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得了他,妳死了那条心吧!」
「他?」白巫女若有所思地盯著嘉肯的脸,好像这点才是最重要的。「你……为什么说他呢?风魔……不是你吗?」
嘉肯忽地转眼去瞧著狄修斯,安亚正忙著替他擦拭脸跟手,而赛利早已溜下地跑不见了。他徐徐地对上狄修斯的眼楮,并缓缓拉出一脸轻快的笑容。
「妳还是不懂吗?为什么火魔敢跑到西方大地来?为什么火魔能够如此轻易就打败了我?妳真的还是想不通吗?」
白巫女的脸色开始不对劲了。「为……为什么?」
嘉肯轻笑一声,突然举杯不知对谁敬了敬,白巫女颇为纳闷地转过视线去,随即讶异地睁大了眼,狄修斯微笑著也举杯对嘉肯敬了敬,两人同时仰首喝干了杯中的酒。
「因为风魔根本不在西方大地,所以火魔才敢过来捣蛋;因为嘉肯不是风魔,所以火魔才能打败他!」回答白巫女的是安亚。
「咦?」白巫女顿吃一惊,「风魔……风魔不在西方大地?那……那……」她又转回来傻傻地看著嘉肯。「你到底是谁?」
嘉肯倏地露齿一笑。「风神。」
一听,白巫女便无法自己地呆住了。他是风魔的兄弟风神?也就是说……
她抓错人了?
没错,他一直没有承认他是风魔,也难怪他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风魔,又如此轻易就被火魔打败了,可是这样一来,她不就等于又白白浪费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吗?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族人不知又丧失了多少条宝贵的生命,而他们居然还这么轻松地在这里耍她?
「那风魔呢?他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她的语气很著急,好像在生气、在抗议、在责备,又带点质问的味道,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嘉肯的笑容消失了。「我为什么要告诉妳?我的族人就不需要风魔吗?」
「可是我的子民快死光了!」白巫女脱口道。
「所以就该轮到我们西方大地的人民受苦吗?」嘉肯冷冷地反驳回去。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女人才好,对她的子民,她真的非常尽心尽力,是个真正的好巫女;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未免太狠心了,只想要好好保护她的子民,却不顾其他人民的死活,这跟土魔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就不会想来找风魔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为什么一定非要把风魔「娶」到北方大地去不可?是因为必须如此,北方大地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五魔的问题吗?
太自私了吧?这女人!
「这……这……」白巫女为难地咬著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了。「我想……我想我可以在西方大地支持不下去的时候,暂时把风魔借给你们,这样可以吗?」
哦!那真是谢谢了。
开玩笑!「白巫女,妳是不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嘉肯面无表情。
白巫女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坐姿。「什么……什么事实?」
嘉肯目光冷森。「风魔是我们风族的族长,也是西方大地的统治者,妳居然说要把他‘借’给我们,妳是急昏了头还是什么?什么时候他变成属于妳的私有物了?或是妳自认温柔美丽得足以让所有的男人都跪在妳的脚底下膜拜?」
难堪地白了脸,但是白巫女还是强忍了下去,「可是我们需要他呀!」
「那真是抱歉得很,我们也需要他!」嘉肯断然道。
「不公平!」白巫女终于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大声抗议。「我们更需要他呀!就是此时此刻,我的子民依然在流失生命、在痛苦哀嚎,难道你们真这么狠心,眼睁睁地看著我的子民受苦而不顾?要是我的子民因此而灭绝了,那全都要怪你们,一切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把他们推进死亡幽谷里去的,是你们!你们!」说到最后,她已经接近歇斯底里的边缘了。
哇咧~~居然把责任全推到他们身上来了!
安亚和嘉肯不由得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正当这时,蓦地一声砰然巨响,狄修斯冷然地拍桌起立。
「你们就算全死光了,又关我们什么事?要是受不了的话,妳就陪他们一起去死不就得了!」
白巫女愕然怔住。
打一开始,她就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个看起来软弱无用的白痴身上,即使刚刚他的表现好似有点「异常」,她也不以为意。然而此刻,那个白痴居然在眨眼间就变了个样,不仅言词冷酷无情,而且神情阴鸷异常,令人在乍见之下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而狄修斯在一骂完之后,便很突兀地转身离开大厅。
「咦?狄修斯,你上哪儿?」安亚忙问。
「楼上!」狄修斯头也不回,一说完就消失在转角处了。
「楼上?」安亚愕然望著嘉肯。「他突然跑到楼上去干什么?」
嘉肯微一思索,而后双眼一亮。
「会不会是……那个混蛋回来了?」
「那个混蛋?」安亚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啊!那个混蛋。」
「没错!」
「有可能,」所以他的神态才会骤然改变。「不过,这跟狄修斯上楼有什么关系?」
嘉肯笑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残酷的兴奋。「去拿剑,那把剑只有风魔拔得出来,所以那个混蛋没拿走。」
「原来如此。」
「你们……」白巫女疑惑地来回看著他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嘉肯和安亚相视一笑。
「妳不是想知道风魔跑到哪里去了吗?」
神情一喜,「你愿意告诉我了?」白巫女忙问。
嘉肯摇头。「不,不用我告诉妳,待会儿妳自然就会知道了。」
「咦?为什么……」话问一半,白巫女便蓦然惊喘一声神情惊惧地跌坐回椅子上了。
大厅口,狄修斯已经回来了,他就站在那儿凝视著安亚不语,周身环绕著冰冷的煞气,狂傲邪佞的黑眸闪烁著血色的光芒。
安亚会意。「这回我不管,你尽避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仍然一语不发,狄修斯立刻转身大步离去了。
「差劲!」嘉肯不满地咕哝。「也不会先帮我……」他举起手上的铁链。「把这些玩意儿砍断再说!」
安亚失笑,「反正又用不著你帮忙,我们看热闹去吧!」说罢便起身欲待跟去。
白巫女忙拉住安亚,她的手微微颤抖著。「他……他……」
安亚看向嘉肯,嘉肯耸耸肩。
「我刚刚不说了吗?不用我告诉妳,妳自然就会知道了,现在妳知道了吧?」
***
那是个红发红眼的怪物,手长过膝,身躯比腿长,在衣服外的部分全都长满了红色的茸毛,看起来真的很像猩猩──红猩猩。不过,他的五官倒是挺端正的,皮肤也很白皙,穿的衣服又是大红色的,一身红红白白的特别鲜明,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虽然他没追上那些四散逃跑的黑武士,路途中却毁了不少村落庄园,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追不上那些黑武士的,但他不在意,连风魔都被他打败了,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
不过,他还是得先保住风堡,有个根据地总比到处乱跑方便多了,想想,将来他就可以如同风魔一样,占据著风堡,统治整个西方大地,如果太过平静的话,就叫土魔来闹一闹,这样不是很好吗?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死日到了!
就在他率领部下进入风堡广场内时,心里还在思考著要如何多召集一些部下来帮忙他多制造一些混乱,突然间,他全身都敲起了剧烈的警钟,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危险的战栗感,那让他无法自己地泛起全身鸡皮疙瘩的恐怖战栗感。
他立刻扯住马缰往前看去,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与期待感。
在主楼前的阶梯上,一个男人提著沉重的宝剑伫立著,满头黑色的长发狂乱地飞舞著,好像是被风吹的,又好像不是;他的黑眸冷酷得像冰,他的神情比恶魔还要凶残暴戾,他散发出的邪恶气息足以令人窒息,光是看著他,双脚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是的,就是这个!
这才会是一场真正的战斗!火魔兴奋地暗忖著。一场能让他在打败对手之后,涌起一股胜利满足感的战斗!
他错了!
这是一场让他在无法打败对手的时候,涌起一股绝望恐惧感的战斗!
他只不过才问了一句,「你是谁?」
对方就如同闪电般杀了过来,措手不及的火魔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马儿就被砍掉了四条腿,于是,他整个人无法自主的跌了出去,下一刻,当他好不容易摆脱勾住脚的鞍蹬,把压在马下的腿拔出来,狼狈地爬起来定楮一看,令人心寒的恐怖感骤然袭来。
他的两百多个部下竟然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一个人!
仅仅一个人就在短得令人心寒的时间里解决了一百多个人!
而最教人感到恐怖的是,他一站起来,就发现身边四周被一堆残肢断脚和头颅给堆满了──他的部下的残手、断脚和头颅!
双眼猛凸,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怒吼,是愤怒,也是压制恐惧,然后他拔刀杀了过去。可是,那个可怕的人根本不理会他,甚至在回避著他,而他部下的手、脚和头颅却仍然继续飞到他身边掉落,鲜血洒了他满头满脸,已经分不出是头发红,还是鲜血红了!
飞扬的残肢血雨,凄厉的惨嚎悲鸣,火魔几乎要疯狂了,而他甚至连敌人的剑都还没踫到!
「啊!嘉肯,他在替你报仇呢!」安亚咕哝。「可是我刚刚应该跟他说不要伤害马的,牠们是无辜的嘛!」她就站在狄修斯原来站立的阶梯上观战,满脸报复快感的嘉肯在中间,再过去则是看起来快昏倒的白巫女。
「他原来有四、五百个部下的,但在攻下城堡后,有一半的人马就被他分派回北方大地去保护土魔了。不过……」嘉肯耸耸肩。「就算他全部的人马都在这儿,对狄修斯来讲,差别也只不过是要多花一点时间而已吧!」
「好……」白巫女捂著嘴,脸色泛著青灰色,看她的神情,好像还想捂住耳朵,可是人最多只有手一双,她只好选择最迫切需要的地方使用。「好残忍!」
安亚瞥她一眼。「想吐吗?没关系,去吐一吐会比较舒服。」
白巫女没有吐,却仍然紧捂著嘴。「他……他才是风魔?」
「没错,这样妳还敢把他‘娶’回北方大地去吗?追敢叫他听妳的命令吗?」嘉肯语气挖苦地问。「告诉妳,他一个不高兴,用不上半天时间就可以把妳北方大地所有的人全都杀光了!」
「可……可是……」
嘉肯哼了哼。「别妄想了,他身边已经有一个女人了。」
白巫女觑向安亚,后者正恼怒地嘀咕著。
「该死,那马儿只不过是站在那边而已,他干嘛砍牠呀!好,待会儿非警告他不准再伤害动物不可,否则我就剥了赛利的皮!」
嘉肯失笑。「妳敢?赛利可是他的宝贝宠物耶!」
安亚立刻横过去一眼。「我不敢?好,今天晚上我就宰了赛利加菜!真是莫名其妙,就没看过谁养猪做宠物的!」
「哈哈哈,他是第二个,我才是第一个,」嘉肯得意地说。「而且我养的还是……哇~~怎么只剩下两个人了?」
就这么几句话之间,主楼前的广场上已经变成一片腥风血雨的修罗场了。除了白女巫,以及躲在她身后的侍女之外,火魔的部下死得一个不剩,只余下火魔独自一人和狄修斯对峙。
在主楼里窗后偷看的那些被强暴的女仆,此刻跟嘉肯一样有著相同的报复快感。
而火魔却突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他的部下竟敢未得到他的允许便擅自「离开」他,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一个魔鬼!
「你……你到底是谁?」
狄修斯默然无声,只是冰冷地盯著他,举在他手上的宝剑仍在滴落鲜血,杀了那么多人,他身上的煞气更是有增无减。
「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拖著铁链,嘉肯慢慢走下阶梯。
「什……什么事?」
在狄修斯的身后站定,嘉肯露出白牙齿笑得很血腥。「我不是风魔。」
面上忽地掠过一抹恐惧,「你……不是?」火魔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
嘉肯把炼著手铐的手举高,同时用手肘顶顶狄修斯。「喂!狄修斯,你也拜托一下好不好,你就那么喜欢看我戴著手镣脚铐吗?」
一声不吭,狄修斯回手两剑就锵锵锵锵地解除了嘉肯的桎梏,嘉肯这才吐著解脱般的申吟吁了一大口气,并揉著手腕。
「兄弟,我不需要他向我磕头,」他悠然地说,「可是绝不能让他死得太痛快,明白吗?而且……」他又露出白牙齿,一双银眸斜斜地睨著火魔。「你也没有机会依附到别人身上去了,火魔!」
终于明白了!
火魔不由得机伶伶地一颤。「他才是风魔?」
「答对了!」嘉肯哈哈大笑著退开。
就在同一时刻,没有半点警告,狄修斯倏地欺身上前宝剑一挥,以往即使在千军万马中,杀人亦如切菜,从未逢敌手的火魔,此刻却连一丝招架之力也没有,不过眨眼间,在还未察觉对方的剑究竟是怎么挥过来的之际,他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嚎,同时,刀子落地,整个人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了。
然后,他冷汗涔涔地听见匡当一声,对方也把宝剑扔在地上了,接著,他两眼往下望,魂飞魄散地发现对方正把脚踩在他的胯下……
白巫女终于忍不住用双手拚命捂住耳朵,但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凄厉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而安亚则目瞪口呆地看著狄修斯在踩爆火魔的「宝贝」之后,打算用脚一寸寸的踩碎火魔全身的骨头。
他现在才刚踩完一只手……
本哝一声,嘉肯猛打一个哆嗦。「那个……我是不希望火魔死得太痛快啦!可是这样……这样未免太……太惨了吧?」
「同感!」安亚猛点头附和。
「但是……」嘉肯犹豫著。「现在去跟他讲的话,他会不会先踩碎我的骨头,再继续他现在的工作?」
第二只手……
「要不然怎么办?我们进去装作没听到?」
嘉肯不禁瞪过眼来。「妳是说,让他先踩碎我的骨头也没关系?」
安亚耸耸肩。「等他要踩你的骨头的时候,再轮到我去劝他嘛!」
「为什么妳不先去劝他?」
「那他要是要踩我的骨头怎么办?」
「他不会踩妳的骨头的啦!」
「你敢保证?」
第一条腿……
「我保证!」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保证?」
「妳为什么不信?」
「拜托,我们讲的是我的骨头耶!」
「我说了,他不敢动妳的骨头的啦!」
「那他要是动了怎么办?」
「那我就拚了老命阻止他!」
「哈!你阻止得了吗?」
「我试试嘛!」
第二条腿……
什么都不用试了,安亚已经忍不住大吼了过去。
「喂!你有完没完啊?他叫得真的超级难听耶!」
正要往火魔小肮踩下去的脚蓦地停住了,然后,那只脚徐徐移到另一边火魔的颈子上,接著,喀嚓一声,恐怖的惨嚎声终于停止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大口气,可是下一刻,一颗头颅突然凌空飞来,恰恰好就落到白巫女脚前,那双暴凸渗血的红眼也正好瞪著白巫女,在安亚的失声尖叫中,白巫女呕一声,把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在那颗头颅上了!
真是好一场别致的临别「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