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庄女掌柜 第8章(1)

齐瑶从没见过程商这样子,一脸狂喜,高兴得声音都分叉了,「真,真是喜脉?」

那大夫看多了兴奋的丈夫,笑说:「老朽都行医四十年了,喜脉绝不会诊错,恭喜大爷,恭喜奶奶。」

送大夫出去,给荷包,问清楚下次诊脉时间等琐事,自然由江嬷嬷跟著去,屋里留给夫妻俩。

程商拉著妻子在床边坐下,伸手模模她的肚子,眉眼之间尽是喜色,「真有了?」

齐瑶笑说:「这刘大夫不是你请的?说他医术精湛,肯定知道我这几日在不舒服什么,倒问起我来。」

程商欢喜的看著她的肚子,终于又吐出几个字,「我要当爹了。」

「是啊,我也要当娘了。」

齐瑶把手覆在他的手上——比起高兴,心里更多的是松一口气。

她跟程商每晚滚床单,医娘说,两人都年轻,若是身子健壮,照这频率,很快就有了,有些得丈夫心意的女子,成亲第一个月,癸水就不来了呢。

虽然她很明显得了丈夫心意,但,癸水就是来了。

第一个月来,第二个月来,每个月都来。

她沮丧死了,甚至在想著要不要给程商张罗通房——他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姓氏,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肯定想要一个血缘相通的小家伙,自己肚皮不争气,总不能累得他无后。

把打算跟江嬷嬷说了,江嬷嬷却是不赞成,才两年多,怕什么,「这万一小姐不是身体不好,只是运气不好,通房一怀上,小姐也有了,这要怎么算。」

叶嬷嬷更是极力反对,「姑爷的长子必须由小姐所出,若是过个五六年小姐还没动静,那再说也不迟。」

也不知道是谁去跟程商讲了,程商那晚回来便跟她道,他是想要孩子,但不想要别人给他生的孩子,若孩子不是出自她腹中,他也没那样希罕。

齐瑶真是惊呆了,居然有人这样想?

但,又忍不住斑兴起来,他啊,真的是很喜欢自己呢……身为一个女子,有了这样一个夫婿,何其有幸。

「万一,我说万一,我真的生不出来,那可怎么办?」

「那也不要紧,若三年后还是无所出,便抱大哥的庶长子过来扶养,反正也是姓齐,倒也没差,再者,我名下财产多,对这孩子的前程只有好处,爹娘不会反对的。」

这也是办法,「可,可是,你真不想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程商笑了出来,「都说了,若不是你生的,我没那样想要——要有后,我早买几个丫头回来生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膝下犹虚。」

被他说得心里一跳一跳的,程商从来没说过喜欢她,或者会对她好之类的话,但这几句话,却是比什么甜言蜜语更让人心动,是啊,他又不缺银子,若真想,只怕孩子都七八岁了。

正妻不孕,收几个通房很正常,但说实话,谁想跟人分享丈夫。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她以为只有戏中才有,没想到……

「笑什么?」

齐瑶回过神,手轻轻抚著肚子微笑,「我在想,人跟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难说,我爹娘说纪家好,结果纪家并不好,原州的叔叔婶婶说金家好,结果金家也不好,这几年,是跟你成亲后我才终于觉得安适,才觉得好。」

他得意起来,「那可不。」

这也是她觉得丈夫神奇的地方——他并不在意说起纪家或是金家。

第一次其实是葫芦不小心。

算算,大概是十个月前,娘派人送东西来,那婶子是葫芦的亲戚,多说了几句,葫芦进门便劈里啪啦的倒了。

「小姐,表舅娘跟我讲,那个齐金珠跟尤氏,被纪家太太送回齐家了呢。」

樱桃奇怪,「尤氏不是逃了,怎么会在纪家?」

「那尤氏听说就是逃到齐金珠那,换了个名字,又没怎么出门,所以才一直找不到。」

「原来是这样。」樱桃露出嫌弃的表情,「那送回齐家,又是怎么回事?」

「纪老爷先前不是把纪二少爷分出去了吗,原来还有后头,另外让纪颐生回家了,齐金珠跟著一起进门,纪太太原本想看在她生了两个女儿的分上,不赶她走,却也没提抬妾什么的,总之,没名没分,连个姨娘都不算,听说连下人都不太搭理,重点就是,大少爷回家,自然要张罗婚事,娶妻纳妾好开枝散叶,齐金珠居然在这时候想惹事,纪太太一生气,便把她跟尤氏一起打包送回齐家了。」

始终没说话的齐瑶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她把这两个瘟神送回我家做什么?」

「说是跟我们太太赔罪呢,要我说,这纪太太真不会做人,齐金珠坏了小姐跟纪家的亲事,尤氏以前爬老爷的床,后来又坏了小姐跟金家的婚事,纪太太怎可能忘记,知道人是谁时,就应该把人送回齐家,惹了事这才送出来,哪里像是赔罪,根本就是自己棘手赶紧摆脱而已。」

这纪太太真的是——

尤氏也就算了,就算生了齐家长女,身分依然是个丫头,卖身契在母亲手上,打死还是转卖,都容易。

但齐金珠,不管再怎么不象话,都是齐家的庶长女。

母亲若是把她贱嫁,齐家会惹人非议,大哥正在想路子争取竞茶资格,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落人把柄,不然要被说不厚道,对待姊姊如此狠心,怎能成为皇商。

但若是再张罗婚事,勾引过妹妹的准夫婿,还生了两个女儿,这一张罗给谁啊?即使嫁妆丰厚,怕是也没人敢娶,生过孩子事小,重点是不守规矩,这种女人娶进门,只怕不安生。

娘因为大哥名下好不容易才添了第三个儿子,正在高兴呢,纪太太居然把这对母女甩过来,真是,唉。

「我娘怎么办?」真是招谁惹谁了,这辈子被尤氏搞得这样不开心。

「我表舅娘说,太太把那对母女交给贾姨娘发落,贾姨娘最近正求著太太再给二小姐讲讲亲呢,自然很卖力,把尤氏打扮过后送给路过的商队,商队一看有免费的女人收,拴了链子就拖走了,去哪也不知道,至于齐金珠,小姐可记得当年太太想把她许给一个甘姓国生,那甘姓国生后来不是中了进士,还去晁州天司府当了正府吗,贾姨娘不知道怎么著,跟那甘姓国生,不是,跟甘正府联络上了,甘正府派了轿子来迎齐金珠当贵妾。」

樱桃傻眼,「这贾姨娘怎么搞的,当年二小姐被二姑爷打,太太出钱出面谈和离,这才保住命,明知道太太恨那死丫头,还给她牵了这门好亲事。」

「别急。」葫芦喝了口水,「外人说起这门亲事,都说太太宽厚,但齐金珠当年不只语言污辱甘正府,听说为了不要结这门亲,还曾经请人假传老爷太太的话到册繁书院,要他们别让甘正府继续免费读书,说是齐家的意思,甘正府这几年最爱做两件事情,一是报恩,二是报仇,齐金珠过门后,据说,据说,对婆婆忤逆,对正妻不敬,与妾室不睦,甚至还动手打了嫡子,府里的嬷嬷跟丫头指证历历,面对如此恶妇,甘正府自然是要重振夫纲,把她关在府里的佛堂天天打,所以啊,人各有命,当年她若不去勾引纪家那两光少爷,现在就是正府正妻了,但她想尽办法,连孩子都生了,好不容易进了纪家门,没一个月就被赶出来,还被送到甘家当贵妾,可以住大房的正妻不当,现在沦落到住在佛堂天天挨——」

葫芦突然卡住了,睁大眼楮,齐瑶奇怪,见到鬼也不是这样子,顺著她的眼光看过去,竟是程商。

她当下也有点不安,虽然他对自己很好,但自己跟纪家有婚约是事实,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听见妻子提起这些。

不知道他何时进来,又听了多少。

正想著跟他说点什么,萌芦突然往前一扑,立刻跪下,「是,是婢子不好,今日馨州的亲戚来,婢子好奇多嘴,不,不关小姐的事情,小姐没问,是婢子天生爱说闲话,姑爷千万别误会,婢,婢子自己去领板子。」

说完,咚咚咚的叩了三个响头。

齐瑶听得心疼死了,这傻萌芦,当年盗匪入侵青草小巷,众人都以为是萌芦解衣跟程商躺床骗过盗匪,忠心是忠心,但再忠心的丫头只怕都会想著自己将来不容易嫁,葫芦这傻丫头却很开心的说:「我是小姐的丫头,自然得帮小姐挡灾祸,不然小姐要我做什么」。

虽是葫芦主动说的,但自己也没阻止,要说来,自己也有错。

正想去把她扶起来,程商倒是先开口,「起来。」

葫芦捂著额头,还是跪著,「姑爷是相信婢子了?」

「我信你做什么。」程商一脸不想跟她讲话的样子,径自坐到桌旁,「今早去张家,又受气了?」

齐瑶没想到他问这个,先是一怔,继而一笑。

这男人不信葫芦,但信她。

所以不是问纪家的事,而是问她今天早上的事——张太太派人来请,原本只是给她们几个官太太伺候茶水,却没想到张司蝶突然来了。

面对这继女,身为填房的张太太也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来了,也只能请她坐下。

张司蝶照样明嘲暗讽,各种嫌弃她。

「没事,她就爱说,我不怕。」

「跟元娘子说,以后把张家都推了,我跟张大人素有来往,张太太也是知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你的。」

「不用,其实我运气已经不错,这些年,前前后后只遇过张小姐这个不讲理的,说来她也可怜,我一直以为她是心高气傲,没找到合意的夫婿,这才二十多岁还在张家,前两次到高大人府第,这才从高太太哪里听说,原来这张小姐退亲,和离,也挺不容易。」

张司蝶八岁多的时候,那时因张大人的主张立了功劳,让大户开舱,纡缓了缺粮问题,皇上亲口说把张小姐许给自己的六皇子,虽然女大男小,但八字却十分相合,能嫁入皇家,张家自然满心高兴。

张司蝶当年九岁,已经懂事,千金养大,又知道自己将来会成为皇子正妃,一路春风得意,却没想到六皇子因为宫斗早逝,张司蝶虽在长大后另行婚配,但婚姻却是美满不起来,加上无所出,自请出府——以前还有点怕她的,但知道这些后,她不怕了,反倒是有点可怜她。

六皇子早逝不是她愿意的,生不出孩子也不是她愿意的,但她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总觉得跟自己有点像,所以今日面对她的各种言词,反而更加耐心起来。

「她婚途不幸,这就把你收买了?」

齐摇笑,伸手给他倒茶,「我觉得她可怜。」

「你性子这样软,将来怕是要吃亏,她凶你,你都可怜她了,万一她哪日求你,你不被她牵著鼻子走?」

「她是三品文官的女儿,有什么事情需要求我。」

樱桃机灵些,见两人气氛不错,连忙拉起葫芦,两人悄悄退出房间,出去前,顺手把门掩上。

夫妻俩说笑了一阵。

程商瞥见地上一个大箱子,知道是顾氏又派人送东西来,想起刚刚葫芦一阵劈里啪啦,三人发现他进屋子时的全身僵硬,道:「记不记得盗匪去了青草小巷,我把你接到宅子,安置在梨花居,几日后你跟花蕊说想见我,问我能不能去苏大夫的医馆看看叶嬷嬷这事?」

「记得。」

「当时我说,你想出门便出门,不用问我,这个也记得?」

她点点头。

「我觉得,女人不是管出来的,靠著礼教约束她们能讲什么,靠著夫权控制她们能说什么——这不是妻子,是奴才,如此的两个人,永远不会同心。」程商靠近她,低声说:「瑶儿,我要的不只是人,而是你的心思。」

齐瑶脸一下红了起来,支支吾吾道,「我……的心思……自然是你……」

程商笑著捏了捏她的下巴,「我知道。」

「你,坏蛋,知道还让我讲……」

「你跟纪家有过婚约是事实,跟金家有过婚约也是事实,不需要忌讳,何况,李知茜明明给纪家生了儿子,你跟她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跟纪家真的断了,从此不提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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