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女儿怀疑的眼神,司徒空空好笑又好气的伸出修长指头,优雅地朝她鼓起的腮帮子一掐。「我和你娘是两情相悦,你娘很喜欢爹的潇洒俊秀。」
「俊秀?」司徒青青毫不客气的睨了父亲一眼,他确定他没夸大其词吗?
在她眼中,她爹是长得不错,眉目端正,嘴唇厚薄适中,不看年龄和作为,也算中年好男,引得不少婶儿回头张望,不过离俊秀太远了,她无法想象他也有少年风流的时候。
「不信?爹要不长得风情万种,你娘会这般死心塌地爱著我?」司徒空空露齿一笑,万千风华凝聚一身。
司徒青青很想伸出小指挖挖耳垢,以免恶心到自己。「爹,风情万种是用来形容女人的,你这个头就算穿上女装也不像女人吧。」她爹真的很高,她努力的长呀长的也只到他胸口。
「但你不能否认爹长得比你美吧。」她还是小丫头,再过一、两年,怕是京城找不出比她更风华绝代的女子。
她的确不能否认。
看著她爹那张比女人还细致的脸孔,司徒青青真有几分妒怨了,他和师父两人都生得相当倾城,夹在两位绝色美男当中,她显得黯淡无光,活似多出来的小绿叶。
不过……呵!他们会老,容颜会变,而她慢慢在长大,从医书中学到不少让自己变美的方子,等再过几年,看谁美过谁,两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手牵手墙角哭去。
「喂!你们够了没,到底要不要叫门,外头很冷,快要冻僵了,若是你们要继续站在门口闲聊,我再回马车上窝一会儿,起码暖和。」小风不满的道。这对父女真是幼稚得可怜。
司徒青青红润的脸色冻得有些发白,呼出的气都成了白雾。「小风,你不要不耐烦,就要敲门了,你总要给爹喘口气,让他缓和一下近乡情怯的心情。」爹,女儿孝顺吧!
看著女儿狗腿式的笑法,司徒空空气笑了。「臭丫头,转身就把爹卖了,你好个小人。」
「爹,我本来就比你小,小人当之无愧。你别害羞了,快拉门环。」
这可是从她爹那儿学来的无赖,她吐舌一笑,将爹推到门口,细如青葱的食指指向门上的铺首饺环。
司徒空空的表情有一丝忐忑,他也有害怕面对的一刻,门环上的鹿首虎目张扬著,似在嘲笑他的裹足不前。
叩!叩!叩!
深吸一口气,未再迟疑,门板扣了三响。
「谁呀!大冷天不见客,来客请回。」应门的人声音粗哑,听似四十来岁,很不客气。
宰相门前七品官,连养的狗都会咬人。
「门上远亲,来自南溪,特来探望丞相大人。」司徒空空不卑不亢地回道,清越的嗓音如冷月下拨动的琴弦。
咦!外祖父是丞相?!司徒青青倏地扭头看向父亲,圆睁的双瞳满是难以置信,她脆弱的小心窝猛地跳了一下。
「南溪?」门房低喃一声,「难道是表小姐?」
丞相府家风纯良,老丞相这一生也只有一妻两妾,两个妾是通房丫头抬上来的,打小就伺候著的老面孔,正室入门后一人打发一个院子由她们自行过活,老丞相少有涉足妾室院子,所以除了一名已出阁的庶女外,三男一女皆是言老夫人所生,那个女儿便是言素心。
而门房口中的表小姐则是言二夫人娘家的外甥女,表小姐的生母是言二夫人的亲妹妹,无奈所嫁非人早早离世,表小姐的父亲很快娶了续妻,继母对元配的子女很不好,因此言二夫人常藉丞相府名义送礼施压,不时接表小姐到府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
这位表小姐也很逗,南溪到京城约七日路程,往返一趟要十来日,她一年十二个月有大半年住在丞相府,刚回去没多久又来了,来时是空著马车,走时满载而归。
一些不厚道的下人便碎嘴,表小姐是在为自个儿攒嫁妆呢,她那个继母不可能给她太多的嫁妆,只好向二夫人伸手。
奥啦!奥啦!
门拉开了,门房见来人不是他以为的表小姐,而是神情安适的道士,当下就拉下脸,露出势利嘴脸。
「走走走,别挡在门口,我们府上很平安,不需要道士,你哪儿凉快哪边待,别来触霉头。」
门房伸手推人,却发现推不动,他已经够壮实了,居然不能让身形削瘦的道士移动半分,他不禁心里直打著鼓。
「你找吴管事来认人,吴三应该还在吧?」那个老好人最疼他家小姐了,面恶心善。
闻言,门房惊得往后一跳,身子抖得像筛糠。「你……你认识大总管,你是他的……呃!亲戚?!」
丞相府的大管事可不比六品小辟差,三品官员见了他还得打躬作揖,恭敬地喊声「吴大总管」。
「喔!三番子当上大总管了呀,我以为依他那不苟言笑的性子,早被一棒子打死了。」司徒空空笑道。
「呵……这位道爷你等等,往前站一站免得被落雪打到,小的为你请大总管。」门房的态度丕变,前倨后恭。
他急著进去请人,慌得后脚绊前脚,好似后头有恶鬼追赶,一步也不敢多停。
「爹,这才叫小人吧。」司徒青青很是感慨的抚抚右肩上的血貂,看看那人谄媚的神情,她丢根骨头出去,他指不定也会欢欢喜喜的叼回来。
「别学,做人要有风骨。」此小人非彼小人,她还是当个讨喜的小人儿,没长骨头的小人不适合她。
「是,爹,不过我比较喜欢风鸡。」风骨又不能吃。
司徒空空微微翻了个白眼,这青青呀!他忍住弹她额头的冲动,女儿太聪明了,聪明得有点不驯。
「是谁要找我……」
一颗球滚过来……是球走过来……呃!不是,是一个人,有手有脚,只是那身躯非常惊人的庞大,圆滚滚的肚皮,一捉一坨的臂肉,莲藕似的肥节,油腻腻地抖动著,好像每走一步路就会往地上滴下几滴油。
可是他走得挺灵活的,不见喘气、汗涔涔的直流,脚下像装了牛筋似,一步一弹足,半百年纪走得比门房还快。
看到眼前的……人,纵是道行如海深的司徒空空也不免震惊。「你还没把丞相府吃垮真教我吃惊,丞相府的油水这么丰富吗?瞧你的下巴都有肘子厚了。」
「道长是……」怎么很眼熟?吴三眯起被肥肉挤得小小的绿豆眼,绞尽脑汁地回想。
「少吃一点,吴三,你往后真不想走路,直接用滚的吗?」司徒空空扶额长吁,这横躯……怎么敢出来见人?
「你……你是……咦!你是……」吴三先是狐疑,继而绿豆眼睁成红豆大,嘴巴大张,嘴唇抖颤,一副癫痫快发作的模样。「你、你……是风华公子?!」
风华公子?司徒青青看了看她老抽风的父亲,不解他哪里风华了。
「十来年不见了,瘦竹竿都养成了胖竹筒……」一晃眼他也老了,发间掺了银丝。
没等他说完,球似的吴三往上一弹,老泪一抹,又哭又笑的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喊道:「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姑爷……」
泵爷?真令人怀念呀!
司徒空空看了看院子的景致,门后的老树还在,红砖青瓦仍一样鲜丽,很是功夫的维护,怕是变了样子,女儿找不到旧日时光吧,真是有心。
忽地,他眼眶一热,牵著女儿跨过门槛,身后跟著捡来的小子和个头又长高的丫鬟豆苗。
急匆匆地,一行人迎面而来。
「你……你还敢来见我,不怕我打你吗?」
很无耻的女婿一把将女儿往前推,原来他捉著女儿的手是拿她当挡箭牌用。「青青,快拜见外祖父。」
喔!这个气冲冲要冲著她爹打的人是她外祖父呀!那她会喜欢他,爹有时候真欠打。
「外祖父,我是青青,司徒青青,我喜欢你一半白一半黑的胡子,你喜不喜欢我?」
面对不按照规矩来,跟她爹一样嘻皮笑脸的小泵娘,上了年纪仍十分康泰的言丞相微怔了一下,随即热泪盈
眶的抚向那张神似女儿的小脸。「喜欢,喜欢,外祖父喜欢你。」
「嗯!我更喜欢外祖父,你是我的亲亲外祖父。」司徒青青重重的一点头,表示非常喜欢,嘴甜得将所有人的心都融化了。
不过她不厚此薄彼,看到外祖父身后三个神情激动的男人,她眼儿弯弯地甜甜一笑,笑得让人忍不住苞著笑。
「大舅舅好,二舅舅好,三舅舅好,三位舅舅都好。」嗯,应该会有见面礼吧,瞧她礼数多周到。
「你知道我们是谁?」三人异口同声,拍小狈似的分别拍拍她的头,又是动容,又是鼻酸的盯著她不放。
「我当然知晓喽,咱们可是血脉相连,我一眼就能认出了,舅舅长得跟我很像。」果然是一家人。
其实言府三兄弟长得并不相像,各有特色,但同样仪表堂堂,十分俊朗,一门三杰,各居要职,两人在朝为
辟,老二是「文遥书院」山长,桃李满天下,半朝文武官员皆出自文遥书院,算是他的门生。
「好,好,我的好外甥女,舅舅喜欢。」言老大笑道。她长得多像妹妹,尤其那双眼长得好,灵动有神。
「不错,咱们是亲的,以后有什么事尽避来找舅舅,舅舅给你撑腰。」言老二也笑著点点头。她这张小嘴真会说话。
「丫头,把丞相府当自个儿家,有舅舅在,没人敢欺负你。」言老四拍拍胸脯道。这可是姊姊的女儿呀,都长这么大了。
「嗯!谢谢舅舅们,青青也好喜欢你们。」司徒青青笑得眯起眼,猫儿似的小娇气把一群大男人萌翻了。
「咳!咳!外面雪大,快进去,别受凉了。」不想十来年才见到的外孙女被儿子抢走,言丞相清清喉咙,仗著父威,把儿子们赶到一旁,老脸笑成花的牵著小孙女的手往内走。
「走走走,岳父大人相邀,小婿不敢不从。」司徒空空厚著脸皮在后头跟著,丰采如玉。
「我没说你,你好意思跟进来。」一见女婿就来气的言丞相没好脸色,半百老人了还朝女婿横踢一脚。
司徒空空一闪,身形飘若落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刚才我家青青不是说了,咱们是亲的,女婿是半子,我也是你儿子。」
言丞相不痛快地由鼻孔喷气。「怎么知道我们在家,不怕扑了个空,没人理会你把你轰出去?!」
司徒空空不无得意的扬眉。「岳父大人忘了小婿是干什么的,我算好了你们的休沐日子才上门的。」
「那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不干脆出家?
拉拉身上的道袍,司徒空空很无赖地扬唇。「我改行了,岳父大人若有需要,我算你便宜点,自家人不用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