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汤羿阎对待净茉的关怀以及两夫妻的亲密.白依依的怨妒已经快要承载不了,面临即将爆发的边缘。
尤其是婢女们所流传的暖昧嚼舌——
「那夜,爷儿和夫人在大雨中拥吻呢!要不是我口渴,就见不著这样恩爱的情景了。」
「哇!好美!爷儿对任何姬妾都不曾这般狂情。不过也难怪啦,夫人虽然身带残疾,但是那神韵,楚楚呵怜哩!连我这同是姑娘的人也觉得她动人极了。」
一向心高气傲的白依依似乎被比下去,她低估那个姓文的讨厌女人了。原以为她入府后不需几日就会成弃妇,结果……
楚楚可怜?呸!
「分明是用眼泪迷惑男人的狐狸精!」
人前,白依依仍旧对待净茉和善有礼,并且口口萨声说喜欢她。
人后,她开始嘲弄净茉,再难听的话都骂得出来。
甚至她会趁著汤羿阎出外的短暂时间对她凌辱
冷不防的她会突地丢掷一柄大剪刀过去,险险划过净茉的手臂。如她所料,净茉骏白了脸儿,泪纹欲泣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等著她反击,然而竟出乎她意想之外,她居然默承受,一句恼怒敞词也没有。
反而她自个儿,气炸了胸,一口闷气无法舒展。
第二日,她将剩莱杂肴一古脑儿的泼洒在净茉身上。
「骂我啊!打我啊!」她红眼叫嚣著。
净茉摇摇头,诚心的问:「是不是我哪儿做错了,或是做得不够好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会改进。」
「你是惹我生气,因为你太讨人厌了!我不希罕你这小后娘!」
然而她仍是承受了,只是更加努力的希望让她这继女接受她,喜欢她。
开玩笑!她与净茉可是情敌,就算用尽一切心思她也绝不可能真心喜欢她。
「羿阎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啊!」
白依依的宜示听在净茉耳中,只以为她是太喜欢爹爹了,虽然并无血缘关系,但是孺慕情切是理所当然。
她满怀歉疚,总觉得有愧于依依,虽然她一直努力的想当个好娘亲。
但是白依依偏执的爱早巳生了根,当她十岁那年第一面见著剑眉朗目的汤羿阎时,她已经想要与他厮守一世,一起哼唱白头吟了。
汤羿阎在她心中从来不是后爹,不是娘亲的丈夫,而是她未来的良人对象。
她只不过是先把他让给旁的女子罢了,因为她还没有长成豆蔻妙女呀。
难得一同用膳时,她一定会往他怀里踏,企图感受他的阳刚气息。她想暗示他,她已经渐渐成长,过个两年,她的胴体肯定丰腴妖娆。
「爹!」瞧见汤羿阎夹茉给净莱,她又嘟起嘴来撒娇,「你好偏心,这么多姬妾你从来没有替她们夹食!」
「小姐,我们不敢和夫人相提并论。」侍妾们异口同声。
一、二、三、四、五、六,哼,六个小侍妾居然全是没志气的奴婢!
「就算你只帮……娘她夹食,因她是你的夫人,可我呢,我是你最疼的呀!」
汤羿闽敲她一记头,宠溺之情溢于育表,「没错!你是我最疼的乖女儿。」
她挨向他,亲近极了。当然她总是甜美的对他笑著,但是此刻她已快被妒火燃烧得五内俱裂。
她要当的不仅是最疼的乖女儿!
于是白依依开始时时装病,好让汤羿阎抽出时间来照料她、关心她,并且疏离那自以为是贤妻慈母的文净茉。
这一夜,她思念他极了,又听底下人说他和文净茉一同入浴,太、太不该了。
恩爱呀?哼,她可不允。
她佯装作了噩梦,大吼大叫又大哭。
奴婢们唤不醒她,自然连忙禀告她的爹爹。
她用力按压眼楮四周,逼出了泪。
熟悉的足步声令她更加卖弄她的畏惊和脆弱。
「依依、依依!」
羽睫眨呀眨了会,她张开一双湿雾的眼楮,「爹爹……」
「噩梦罢了,不必害怕。」汤羿阎哄哄她。
她投入他怀中,扯住他的外袍,「别走哇,我不敢睡,我好怕哇!」
他让她靠贴著他的胸口,温语,「好!爹不走,爹陪著你!」
「真的喔!」他的心跳声音令她迷恋,「爹爹可不能趁我睡下了就离开,不然我一定又要作噩梦的。」
「真是小孩儿心性!」
她啄亲他一口面颊,羞了羞的又窝回他的怀中。
她才不要睡著呢!他一定会丢下她去陪文净茉。哼,那浪蹄子真可恨,如果消失了该有多棒。她要诅咒她快消失,干脆去投胎吧。这样爹爹就又是她一个人的了,雨儿那些人只是伺候著的婢奴,她才不以为意。
想著想著她带著笑弧入眠。
汤羿阎将她放在榻上,为她盖上丝被。
「真像!圆圆大大的眼楮和褐色的发丝。」
所以他打从心里疼宠依依,因为她和宝艾、宝美的相似。
移情作用吧,他的双生妹妹已经芳魂飘飘。
九年前爹亲承受不了千金散尽,以及被最信任的结拜兄弟所设计陷害的痛苦,选择了服毒自尽。
娘亲跟随丈夫到黄泉,她上吊了。
当时十岁的宝艾亲眼见到这一幕,天生就带著心疾的她随后窒息而亡。
在外地的他得知消息匆匆返回家门后,他只好带著宝美相依为命四处流浪,他甚至当过乞丐,偷过食物。
宝美和宝艾相同有著心疾,不能受刺激的她勉强活了下,却因为东方侠的悔婚而发病死亡。
东方侠悔婚的理由竟是他爱上一名女子,非卿不娶。
倘使东方侠的确情有独钟,他也不会勉强他和宝美完婚,但是他不该以残忍的绝断言词伤害宝美,她何其无辜!
因之,他无法原谅东方侠!并且连带对那名横刀夺爱的女子心生恨意……
所以他娶了净茉,除了宝矿,除了依依的选择以外,他的决定乃是为了折磨净茉,这个狐骚恶女!
然他似乎错责了她,她的清白之身和那不像是欺人的纯净气质令他挣扎、后悔了。
他禁不住自己的意念——与她情缠,甚至是交了心!
他深深爱著的双生妹妹一一离他而去,永远的天人相隔。所以他把这分兄妹情转嫁到依依的身上。
「依依。」他抚模她的褐色长发,十五岁的她已经是个小美人胚子。
宝艾心病瘁死只有十岁,来不及享受豆蔻年华。
宝美年芳十九才亡,带著遗恨和伤恸,她在黄泉底下仍然悲痛流泪吗?
他是个失职的兄长,既不能护爱她们终老,还让她们承受了最残忍的命运。
夜,更深、更沉了。
白依依主动找上净茉,约她去欣赏花灯。净茉咬牙答应了,她盼著依依能够接受她,至少别那样憎恶她。
虽然她从不在严寒时节出门,指指点点的非议和可惜的眼光总是令她不自在。
白依依状似天真无邪的安慰,「反正你不是真正的残疾嘛,不用理睬。」
「谢谢你。」她虚弱的笑著,打起勇气来。
她们并未乘轿,随同的两名婢女缓步跟在后头。
净荣困难的一跛一跛迈开步伐。
「文小姐!」一个男人突然扯住她,她一骇,用力甩了开。
「你的腿不是不便吗,怎么不坐轿子!」急切的忧心极为明显。
「公子逾矩了,况且我并不认识你。」
「我是……」唉,东方侠词穷了,对她而吉他是陌生人。
「请让让。」
「汤爷为什么任由你出门,他对你薄苛了是不?」
「你……」诡异的感觉袭上心头,净茉倏然脱口问,「难道你就是东方侠?」
他大喜,「文小姐识得在下?我、我是……是是……」无能成句的结巴正表达著他的极度欣悦。
倘若不是家中财业骤然生变让他必须南下指挥局势,文净茉该是他东方家的长媳啊。
倘若不是汤羿阎趁隙而人,先他一步迎娶她这美妻,他也不会夜夜辗转难眠,满腔怨恨难平了。
净茉想问问他,为何羿阎因他而曾经误解于她,然白依依已经先一步质询道:「喂,你是哪根葱啊!为什么认得我的小后娘?」
东方侠眯细眼,「你就是汤爷的继女?夏棠和亡夫所生下的……」
这男人一定非比寻常,他的态度和口吻都太奇怪了。
东方侠转向净茉,他满溢著感情哀痛道:「你是如此的美好,不该屈就他的续弦妻,更不陔成为被质疑的后娘!任由你多么的良善,旁人绝对会对你有所质疑,这是人性啊!」
她惊凛不已,这初次见面的男人竟然流泪,为了她?
白依依暗暗打量,她圆溜溜的双眸亮采极了。
这叫东方侠的怪男人一定喜欢文净茉,而且也认得羿阎,难不成这其中有著好玩的曲折?她看著文净茉那无辜且茫然的神情,心底有了主意。
摆脱掉痴情的东方侠后,她们主仆四人回到汤府,待净茉先回房后,白依依命令婢女们一定要统一口径——全热记她所编精采绝伦的故事。
随后,她在正厅候著,除了那两名婢女外全让她这小小姐给斥退。
汤羿阎不禁莞尔,他看著她神秘的闩上门,并且一副有口难言的挣扎模样。
「怎么?小女孩有什么难处理的麻烦?」
「爹爹!」十指扭呀扭的,几度开口却又无声。
这倒招惹出他的兴致了,「昨日不是还好端端的,今日忽然有了烦闷?是不是出门玩得不尽兴?」
「爹爹知道我和娘一道出门赏花灯?」
「黄昏就回来了吧,管事告诉我了。晚些时候我再带你们出门,花灯还没有点亮,甭急。」
「爹爹可知晓我们为何匆匆回府?」
「呃?」汤羿阎扬眉,心忖,该不是净茉身子不适?
他站起身,想立刻到主房去探视净茉,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以她认主了。
「爹!」可恶!她把这怨气完全投向净茉身上!「爹爹你识得东方侠那个男人吗?」
他浑身一震,像是遭受极强烈的惊吓。
白依依更加笃定了这棋下得对极了,「今儿个我们遇到了东方侠,那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翩翩佳公子。」
「是巧遇?净茉她的反应?」每说一个字他的喉头就烧痛难当。
「这回是巧遇,不过婢女们悄悄告诉女儿,娘她似乎好几回在后门外与他私会,并且还……嗯,还相依又相亲哦。」
「什么?!」
此时,两名婢女依之前套好的话同时应答,「是的!上一回下大雷雨的时候,夫人她其实是和那男人在后门见面。」虽然这么诬陷夫人很不道德,可她们做下人的也只有听命的份。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罢,汤羿阎几乎要倒下丁。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是和旧情人耳鬓厮磨之后才遇上大雷雨,而她居然一片纯情的诳了他。
什么她是为了煮姜汤才模黑出房,全是一派胡言!她以为他是任由她玩弄股掌之上的愚蠢男人吗?
可恨的是他竟还相信她的泪眼汪汪,相信她的清白身!
白依依趁著他容色铁青时继续编造故事,加油又添醋暧昧的说著。
末了她叹了口气,「爹爹呀,娘和东方侠究竟是啥关系,怎么背著我和他楼楼亲亲,一副怕我瞧见的遮掩样儿呢?」装天真她白依依认了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只见汤羿阎的眼底眉尖积聚上可怕的噬血痕迹,他难堪的听著她好学不倦的问著一旁的婢女们——
「姘夫是什么呀?为什么路人指著娘和东方侠说这话呢?」
他狂了!乱了!
打开大门,直往主房里冲奔!
经过的男仆和女婢们见状不知所措的忙著避开,爷儿像是吃人的魔。
「文净茉!你这寡廉鲜耻的女子!」
「夫君?」见他冲门,净茉一骇,只能往后退,被他遇到了角落。
汤羿阎捏住她的下颗,蹦出死神似的寒气冷声,「好啊,你这与人奸污的恶妇竟背著我勾搭上东方侠!想我击败多少仇家和敌手,这一回居然栽在你手中,我竟错信了你。」
奸污两个字刺疼了她,她的幽幽瞳眸跌坠出串串泪珠。
「你不能又冤了我!我真的不认识东方侠,今日我才知晓他的真实样貌。」
「你倒是坦白你在街市中见过他!因为自知无法再否认到底了,倘若不是依依天真的说出,我这会是不是成了你暗暗嘲笑的蠢夫啊!」
「依依告诉了你?」她轻喃,「可她回府时对我说她不会……」
「不会把你的偷情脏事对我说?」
「不是的……」依依不是自个儿应允她不会生事造谣的吗?如果依依说了实言,羿阎应该明白她与东方侠之间并无瓜葛。
「阎,求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
睇著她这脆弱无辜的神情,他的心百转千折。
不!他不能出口,不能由她再一次玩弄他的感情
「你以为你的谎言我会再轻信?解释?你无从解释起!这一回有了三个人证,包括依依在内!」
「你信依依,不信我是吗?」泪水汹涌狂流,净茉眼中的他依然是她深深切切爱眷不已的男子呵。
他狠绝了心,她的泪只会令他更加狂乱!「依依是个天真乖巧的女孩,她没有道理冤枉你,更何况她一向视你为亲娘般的和善、喜欢,她是如何的心性我明白得很!」
「所以你否定了我?你的心中早已判定我是个罪人是不?」因为他对她的爱少得可怜,甚至无半点情意。
「为什么会这样!我是这般深刻的爱著你,为什么要把莫须有的侮辱加诸在我身上?」
他可以不爱她,她爱著他就好。他可以冷淡她,她心如刀割或是郁郁寡欢都好,但是他怎能把她的爱情践踏在地上呢?他冤枉了她,毁损女子最重视的名节,虽心痛,可她忍下了,千不该万不该的是他竟然连一点点的柔情也吝惜予她。
他的手劲加重几分,她的下颚被捏疼了,可是她已经没了感觉,只是直直的仰望著他,即使泪水阻挡去她的视线。
原本的她轻轻颤抖著身子,如今她却是僵硬得恍若是雕像。这转变使汤羿阎更加笃定她由原先的惊凛到这个时候的默认。
懊死的她竟然承认了她的不洁!
然而他冀望著什么,难道他下意识的盼她否认到底,继续欺他、诳他?
真正可笑的是他自己!
「听著,从今而后我不会再踏入这房内一步,如果我踏人了,一定是为了杀你而进房门。」
他宁愿亲手杀了她,也绝不把她拱手让人。
净茉不语,神情寂然。
放开手,他转身,走了两步后背对著她命令——
「这一刻开始你不准走出这房门,如果你受不了见不到东方侠的痛苦,你可以自尽。而我,绝对不会为你掉一滴泪。」
他走出房门,也走出她的世界了。
可是已然碎裂了的心竟然酸酸楚楚的揪扯不已,她软下勉力支撑著的身子,整个魂魄像飞离了似的。
颊上的泪痕已干,她没有再流下泪水,只是像个失心人般的哀哀干嚎。
净茉病了。
大夫为她诊了脉,只道是郁气难解,只能开些补气方子。
除了随身婢女伺候著饮食和梳洗之外,这间主房几乎没了人气,沉寂得如同冷宫。
她已经是了无生趣。活著的是她的身子,她的心早已死了。
然而梦里的那一张俊容犹是纠缠著她,九岁时初相见的飒飒英姿和新婚夜时的傲岸魅狂;即使他已断绝了情爱,即使她已碎了心,干了泪,她在梦里依旧恋他如昔。
应该埋葬她的泪,埋葬她的执迷痴爱。但她深知自己做不到。
只能任由这分情煎煎熬熬,至死也是爱著的吧?
虚弱的她总是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仿佛一具活尸。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誓言绝不再踏入主房的汤羿阎自毁了誓言。
他的心亦是煎熬,妒恨与爱渴,怨怒和怜疼——
连他自己都恍惚了!他的心被撕扯成两半,愈是浓重的动情他愈是恨她入骨。
是她逼迫他到这不可自拔的地步!
「称心如意了?如果我对你完完全全的臣服。」
男人的尊严不可受损,其感情一旦交付,绝对比女人更加的深刻和澎湃。所以他如何谅解她对他的背叛,以及欺弄他的感情。
既然她可以残忍的辜负他,那么他又何必对她情难了?这爱,该灭了吧。
「文净茉,你狠,我也能!」他的眸中翻飞的不再是隐藏深深的依恋。
他伸出手,几度想要抚模她昏睡的容颜,但是犹豫了会儿他垂下了手。他竟然仍然舍不得她颦眉,竟然无法视而不见她的愁上心间。
「你的憔悴和心病可是为了他?」愤怒之中的痛楚宛若一条锁环,扣紧他的喘息呼吸。
他能够逼自己与她断绝,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但是他绝绝对对不会割爱。东方侠不必痴心妄想了。
而她若是泪儿涟涟,悲痛一世也是她欠他的啊!他亦会用一世的痛陪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