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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卿 第五章

像是睡了个长长的懒觉,沐飞卿缓缓睁开眼楮,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用花枝镂空装饰的窗边,那在清风中摇曳的琉璃宫灯。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怎么已经回凤阳了?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顺著声音望去,书案边坐著的竟是江浩月。他桌子上的卷宗堆得很高,正凝神执笔在写些什么。好像清瘦了些,却比往日显得更为俊朗,让人看得很难把目光移开。

江浩月不自觉地向床上望去,沐飞卿的视线来不及移开,和他的撞在一起,「你醒了。」他惊喜地来到近前,拂上她的额头,「不发热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我怎么回来了?睡了很久吗?」

「你睡了三大,饿了吗,想吃什么?先把药喝了,我吩咐下面去做。」说著小心地扶起她,端起药碗送到她嘴边。

看他如此熟练地照顾她,沐飞卿愣了一下,药的气味扑面而来,她厌恶地侧过脸,「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

江浩月皱起后,坚持地把碗又向前送了送,「喝。」那神情几乎称得上严厉。

沐飞卿无法,只得把药灌了下去。

江浩月扶她躺好,也个冉去看她,「你休息,我去叫小雅来。」

除了她刚醒来的一瞬间,他一直板著脸,「你在生气,为什么?」

「有些话,等你好些了,我再来问你。」

「我已经好了。」这书呆子在气些什么?「那队人马是我从君渐离那里借的,他自会应付,不会有闪失。」

「我不是想问这件事。」他看著一脸茫然的她,气愤得握起拳头,她竟一点也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嗯?」

「为什么不等我来?你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什么?」这么轻易地跳下去,完全不顾身边的人会有多伤心。

「我——」沐飞卿怔然地望著他忧伤的脸,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然语塞。

他认真地望著她,「你答应我,下次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再这么做了好吗?」

小雅推门进来,见她已经醒了,高兴地跑到她床边,「你终于醒了,你真让我们一群人都急白了头。」

沐飞卿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又望向江浩月,神色有些慌张。小雅奇怪地看著他们,「你们怎么了?」

江浩月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沉默地等著她的问答。

「好了,下次等你来救我。」沐飞卿败下阵来,叹了口气用被子遮住了脸。

江浩月沉沉地望了她一会,转身走出门去:

小雅拉下她脸上的被子,「刚醒,别又闷坏了。你们吵架了?人家这么用心地照顾你,你怎么一醒过来就找他吵架?」

「为什么是他在照顾我?」

「你没看到他送你回来那天的样子,谁能从他手里把你夺下来?我怎么敢不让他照顾你,除了我坚持要给你换药,他根本片刻都不肯离开。他一边照顾你一边还有一堆公务等著他,你若是再不醒,我怕下一个倒下的人,就是他了。」

「粮车没事吧。」

「嗯,你这次立了大功,李国说要和你结拜认你做五弟,连宁公子居然都没有反对。

「他会反对?他等著我叫他四哥呢。谁同他们一起闹,他们竟然还不知道我是女的?」

「不是你让君将军为你掩饰的吗?你一出事他就派了军医和婢女在崖上等著,一直把你送回凤阳才走。」

沐飞卿一笑,「我安排的?!我怎么会料到自己会惨到这个地步。」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果然看见小雅一下子红了眼楮。

「姐姐,你这次真吓死我了,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安慰人向来都不是沐飞卿擅长的事情,小雅这一哭,哭得她不知所措,只得说了句:「对不起。」

小雅看著她狼狈的样子止住了哭泣,她毕竟是个病人。于是扯开话题:「那君将军为什么会帮你掩饰?」

「君渐离自认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之前没能看出我是女子的事他可在意得很呢,怎么会是帮我。不是想用这秘密压制我,就是不甘心让江浩月他们太早知道。聪明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了,我偏偏就不要让他如愿。」

五日拂晓,江浩月正在书房批阅公文,有客到访。

来客不报姓名,只说是一名故人。江浩月沉吟了一会,放下手中的笔,整装迎了出去。

来人身材修长,穿浅黄色织锦衣,边上绣著雪狐毛边,织金冠束起鸦羽一般乌黑的头发,还未曾走近已觉此人气质典雅,人间少有。他身后衣著整齐华丽的仆从们正从车子里搬礼盒,他站在一旁见江浩月出来,便笑著迎了上去,「江大人。」

江浩月愣住了,此人他并不认识。就算是只与他有一面之缘也应该会记得他,这几乎是一张无瑕的脸,美得已超过了男女的界线,仿佛不是这尘世间的凡人,「阁下是哪一位?」江浩月问道,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我姓君。」那人幽雅一笑,也在不露痕迹地打量著江浩月,「来拜访江大人,顺道探望沐飞卿。」

丙然是他,便是这样的人才称得上「京城第一美男子」,「君将军,多谢你派兵相助。」

君渐离轻松地说:「江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私调兵马,是我的军士在林中打猎,偶遇盗匪行凶,也算是见义勇为吧。大人先忙公务要紧,我先到后堂去探望沐兄。」

沐飞卿早就不想再躺在床上了,趁四周没人偷偷穿了衣服,想出去走走。刚开门就看见君渐离他们正抬著礼品浩浩荡荡地向她这里走过来。

「沐兄起得早呀。」君渐离露齿一笑,样子有些失望。

想看我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可怜相吗?「君将军您更早,路上辛苦了。」

「沐兄,我有许多心里话正要和你讲呢。」

沐飞卿明媚一笑,「是吗?心里话呀。来,来,我们来找到清静的地方慢慢讲。」

一关上门客气无比的两个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君渐离立刻发难:「沐飞卿,你可是太对不起我了。我一心当你是朋友,你装成男人骗我不说,还躲著我。不是这次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你是不是再也不准备来找我了?」

沐飞卿闲闲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那是你自已眼力不好,我才不会和一个这么傻的人为伍。」

「我傻?」君渐离做出伤心的样子,忧伤的神情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心软,「枉我和你一见如故,还把你当成知已,谁知你竟是个女人。」

可是沐飞卿明显不吃这套,眼楮都不曾抬一下,「你再别提那个一见如故了,免得别人问你为什么一见如故,你不好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合谋害得听雨楼老板破产。你可是手握天下四分之一兵权的大将军,这事传开了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君渐离笑笑,「怕什么?有什么人能想得到是谁做的。很久没有人陪我,做这种好玩的事情了。」

「你快别这么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

「是吗?难怪我每回笑的时候,他们就躲得远远的。我也是听别人说,多微笑会有亲和力,我才很认真地照著做的。」

「喔,效果怎么样?」

「这些日子我刚多了一个外号。」

「是什么?」

「笑面虎。」

沐飞卿无言,白了他一眼。

君渐离看著她叹起气来,「还是跟你说话有趣,你要不是女的多好。」

那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你的真面目,「是女的,就不能做你的朋友吗?」

君渐离一怔,然后笑著点点头,「那倒也是。」他站起身来,「我要回京了,我看那个姓江的人还蛮顺眼的,过些日子你同他一起到京城来找我。」

沐飞卿冷笑,「门在那边,君将军好走。」

「你来借兵时答应了要跟我回京的。」

「喔?有这回事吗?我摔伤后,以前的好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君渐离一笑,「我会让你记起来的,我回去可是要见圣上的。圣上若是问起我,你猜猜我会说什么?会不会说有某人知情不报,让皇上见不到他想见的人。」

时至春节,远在山东的秦竹轩来到凤阳,准备和多日不见的兄弟们一起过年。和他一同回来的,是他那才刚满一岁、雪玉可爱的儿子小棋。年夜饭摆在花厅,红红的灯笼下,大家热热闹闹围坐了一桌。

沐飞卿不想去,又不是自己的家,吃什么年夜饭。她打发小雅出了门,吹灭灯火,窝在被子里,看著窗外大如鹅毛的雪花,突然想起儿时家中的一些小事。真奇怪,都过了那么久,为什么竟像是昨天才刚刚发生一样。

「明恩。」她靠在窗台上小声地说,「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门外的江浩月听到她的话放下了正要敲门的手,不知何故心里像被一根冰冷的针刺了一下,痛得连自己都莫明其妙。他摆头甩开这奇怪的感觉,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他推开门,「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沐飞卿怔然望向他手中灯笼的火焰,这么小的光,竟然一下子盈满了一室。

「跟我出去吧,大家都在等你。」江浩月温柔地笑著,像是要把她拉出这无边的黑暗。不等她反对,就把灯笼递到她手中,「拿好它。」然后俯身抱起她,向外走去。

仿佛这件事有多理所应当,再这样下去,怕是我自己也快习惯了。沐飞卿瞪著他的下巴,就算你不知道我是女人,也不能抱得这么自然吧。「喂,」她把头靠进他怀里,用近乎盅惑的声音柔柔地说:「你有龙阳之癖?」

江浩月「腾」的一下涨红了脸,「你在胡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抱著我?」

「你的脚受伤还没有好,今天又下了这么大的雪,路不好走。」他急急地分辩著。

「李国和宁紫涧要是伤了脚,你也会抱著他们吗?」想想这个场面就会很好笑。

江浩月呆住了,脸涨得更红,张了几次口,却说不出话来。快步走到花厅,像放下一个烫手的东西一样,把她放在椅子上,就不敢再去看她了。

秦竹轩是第一次见到沐飞卿,但是她的事情却知道得不少。听二弟他们描叙,觉得她是个极强悍的人,真没想到她竟然长得如此纤细美丽,像一个巧匠精心制成的水晶娃娃。此时她正带著几分戏谑的神情望向三弟,而他那向来冷静自恃的三弟,脸绯红得就像是房里挂的大红灯笼。

小雅一见他们进来便拍手笑道:「我就知道,浩月哥出马一定能把你请出来。」

沐飞卿哼了一声,「请出来」?绑出来才对吧,他什么时候给了她反对的机会?

李国嘿嘿一笑,「你们总算是来了,等你们开席呢。沐兄弟,这是我大哥秦竹轩,你们还没有见过面吧?」

秦竹轩微笑著一拱手,「沐兄弟,闻名已久,我的这几个兄弟多蒙你照顾了。」

「他们的麻烦也是我引来的,你不必谢我。」沐飞卿淡淡地说。

李国一摆手,「都是自己人客气个什么?快上菜吧,你们再客气下去,菜都要凉了。」

热腾腾的菜一盘盘端了卜来,灯火下的每个人都是笑著的。

好暖和呀,已经多久没这么暖和过了。沐飞卿靠在舒服的椅背上轻轻吁了一口气,还好过来了,还好没有留在那个没有光亮的屋子里。

回过神来才发现,她和小雅碗里的菜已经堆得像个小山了。锦儿还在往她碗里夹。还不太习惯别人的亲近,沐飞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浩月笑著说:「锦儿,她的碗里已经放不下了。」

锦儿嘟起嘴,「可是她才受了伤,不多吃些怎么会有力气呢?」

「你就别为她操心了,」宁紫涧插口,「人家可是狐仙,从山崖上往下跳都没有事,这点伤算什么。」

正说著门外奶娘抱著小棋儿过来,对秦竹轩说:「小少爷在外面听见您的声音,闹著要进来。」

锦儿拍拍手,「小棋过来,我来抱你。大哥让小棋在这里玩一会儿吧,过年本来就该一家团圆的。」

秦竹轩闻言有些黯然,「的确,是该一家团圆的。」

「大嫂还是没有消息吗?」

「她还是不想见我。」气氛一时消沉了下来。

江浩月端起酒杯,「大哥明年过年的时候,围坐桌边的一定会有大嫂,那时我再一敬你们一杯。」

秦竹轩见状一笑,「是呀,今天不说这个,只谈高兴的。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儿子已经会走路了。」

奶娘笑著说:「小少爷还会叫人呢。」

「真的?!小棋好能干!」锦儿把他放在地上,「来,小棋,走几步给我们看看。」

小棋一被放到地上就迈开他的小短腿,小鸭子一样跌跌撞撞向前跑去,一把扶上沐飞卿的膝盖。沐飞卿有些精神不振,正在闭目养神,膝盖上突然趴上个小小软软的家伙。一睁开眼就看到可爱的小棋正睁大小鹿一样的大眼楮,仰头望著她。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孩子?长得真像年画上的娃娃。她不禁一笑,抬手温柔地模著他柔软的头发。

小棋见她笑了,也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张开小手拍拍她的脸,甜甜地叫了声:「娘亲。」

小棋这一声把大家都叫愣了,奶娘急忙解释:「小棋人小,还不会认人,他管女的都是叫娘亲的。」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原来还在忍住笑的李国,和好容易抓住机会可以取笑沐飞卿的宁紫涧,一起「哈哈」大笑厂起来。

秦竹轩忙道歉:「沐兄,对不住。童言无忌,别放在心上。」

沐飞卿看看笑得东倒西歪的宁紫涧,「罢了。」看在今天是大年夜的分上,就先不和这个猎犬斗了。

雪花如柔絮轻扬,后花园银树琼花,白玉铺路,美得像是梦境。沐飞卿却一直闭著眼楮,没有说话。

「你在生气吗?」江浩月看著怀里的她,问道。

「为什么生气?」她懒懒地说。

「人的长相其实——」江浩月努力地在想一个不让她生气的说法。

「你是想说,他们笑我长得像女人的这件事情?」沐飞卿睁开眼楮,看著他为难的神色,好笑地问。

「这——」

沐飞卿停了停,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幽然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本来就是女人。」

江浩月停住了脚步,吃惊地望著她。

「这么冷的天,站在雪地里做什么?快走呀。」不用这么惊讶吧,沐飞卿忍住笑,一本正经地指挥著,「好了,我到了,放下我,出去时帮我关好门。」她也不去看他的表情,接著指挥。

江浩月的大脑一片混乱,和她相处的一幕幕一下子一起涌上心头。他木头人一样,一步不差地按照她的话行动著,关门的动作居然还很轻。

「教养还真好。」沐飞卿小声说著,然后向窗外瞟了一眼,笑著骂了声,「呆子。」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此时的笑容是这几年以来从未曾有过的明亮。

从那天年夜饭以后,江浩月就一直病著。听小雅说是因为那天江浩月一个人在外面赏了大半夜的雪,直到被早起练剑的宁紫涧踫到时,还有些呆呆的。

沐飞卿一听就笑了,那不就是说,送她回来后,他一直在外面发呆。真的这么震撼吗?

「姐姐,又是你在捉弄人家吧?」小雅看著她的笑脸问道。

「我什么时候捉弄他,我只是喜欢说实话而已。」沐飞卿站起身来,兴致勃勃地说:「我去探病了。」

第一次走进江浩月客房改成的房间,陈设得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闲置的东西。

江浩月斜靠在床上,在冬日里难得的阳光下看一份卷案。见是沐飞卿进来,也不知是因为风寒发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有点红,「你来了。」

沐飞卿浅笑著坐在他床前,「我看望你呀。江大人好些了吗?」

「我没什么大碍。」

「真对不起,我那天让江大人受惊了。」

「你——你是女孩子,我很高兴。」江浩月望著她阳光中的笑脸,眼楮里仿佛藏了许多东西,仿佛有许多话想要说。

沐飞卿无端地慌张起来,她明明是过来看笑话的呀,为什么在他的目光下会觉得慌得想要逃开?

江浩月看到她的神色,闭上眼楮努力压制著自己的情绪。再睁开时已如以往一样平静,「你呢?我几天没有过去,你的伤都好了吗?」

「小雅已经同意我自己出门了。」沐飞卿好像松了口气。

「现在天气寒冷,你不要在外面呆得太久。」

「我知道,」她瞟了他一眼,「有前车之鉴嘛。」

他望著她,宠溺地笑著,「是呀。」

「起死回生、跳崖都死不了,这还不够啊?她还要变成女人,你听听外面的议论,她到底想干什么?凤阳县的百姓已经开经筹钱,准备给‘守印大仙’修庙了。」宁紫涧坐在湖心事的石凳上,向小雅和李国抱怨著。

李国哈哈大笑,「什么变成女人?她本来就是女人。」

「就是那样才更可气,她居然骗了我们那么久。」

小雅幽幽地看著他,故意说:「真对不住呀,我也是骗子。」

宁紫涧忙说:「我不是说你。」

李国拍拍他的肩,「干吗这么在意,她们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这样也是情由可原。」

正说著锦儿过来了,「你们看见沐公子——不,沐姐姐了吗?」

宁紫涧头也不抬,「还能在哪?她又不爱出洞,还不是在狐狸洞里窝著。」

小雅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她听说浩月哥病了,去探病去了。」

「三哥就是受了点风寒,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三哥了?我绝对不让她和我三哥在一起。」

小雅摇头,「我不知道,看姐姐那个样子的确不像是去探病的。她可能还没有喜欢上他吧。」

「为什么?我三哥人这么好,她凭什么不喜欢他?」

小雅还没有回答,就先和李国他们一起笑起来了。

锦儿边笑边问:「宁哥哥,他们在一起你生气,不在一起你也气,你到底怎么样才能不生气呢?」

宁紫涧瞪著他们,终于也没能继续板著脸,跟著他们一起笑了起来了。

罢开春,江浩月就收到了进京面圣的公文。

「不知是吉是凶。」秦竹轩问道,「三弟,要不要我加派些人手和你一同进京?」

「不用了。」说话的是沐飞卿,她愤愤放下手中的茶杯,「是君渐离动的手脚,回京就是了。那家伙是个疯子,不听他的安排,他又不知要弄出什么事来。」

「你去吗?」江浩月望著她。

「我想不去。」沐飞卿越想越气,她什么时候这样受制于人?「哼」一声,话也不想说了,站起来转身就出了大厅。

「这个狐狸也有今天。」宁紫涧看著她的背影幸灾乐祸地说,「大哥不用担心,我同三哥一起进京,顺便也可以看看狐狸大战。」

「那你可能看不到,两个聪明人是不会轻易出击的,他们一般是不会打没有胜算的仗。你也回趟家去看看吧,你再不回去宁庄主怕是要找来了。」秦竹轩好笑地看著四弟失望的表情,「回去看看还可以再去找你三哥嘛,他在京中政敌不少,的确是不得不防。」

于是兵分三路,秦竹轩带著已经调养好身体的锦儿和李国回傲天堡;江浩月和沐飞卿与小雅准备进京;而宁紫涧则是回落霞山庄。

宁紫涧闷闷清好行李,来和小雅道别。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小雅的声音:「锦儿走之前说想看看你穿女装是什么样子,我也是很久没看见过你穿女装的样子了。」

「你想看?拿件衣服来,我换给你看看。」沐飞卿一面看书一面说。

她说出她是女人以后,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也懒得换回女装。除了偶尔看到江浩月快得像错觉一样一闪而过的深情目光,他们之间居然和以前一样。小雅观察著她的表情,「姐姐,你觉得浩月哥人怎么样?」

「要是把你托他照顾,我会很放心。」

「哦,」小雅一笑,「我也觉得浩月哥很好,我喜欢的要是他,姐姐你说好吗?」

沐飞卿明显地一愣,「好。」这个字说出来以后,心里不知为何,痛了一下。

都说聪明的人在感情方面比一般的人要迟钝,果然不错。小雅看著她的表情,「姐姐,你也说好,那我这就去找浩月哥。」说完站起身来,走出门去,也没有看到闪躲在一旁的,脸色发青的宁紫涧。

在书房找到江浩月时,他一个人正在清理公文。看到她进来了,他笑著问道:「小雅,你们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小雅点点头,「浩月哥,我们还是分头进京吧。」

「为什么?」

「锦儿的病已经好了,我们非亲非故,不能再麻烦你们了。」

「小雅,我想保护你们。」

「为什么?」

江浩月望著她,目光清澈而温暖,「因为我爱著你的姐姐。」他平静地说著,很平静。就如同清泉流过山石,那么自然,「我希望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和她的亲人。」

丝毫没有遮掩,就这样坦荡地回答了她早已知道的答案。小雅欣赏地笑了,若是有个人可以陪在姐姐身边,她希望就是这样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她?」

「我很想告诉她。小雅,你觉得我要是告诉她,她会说什么?」江浩月看著她停了一下,「她会立刻逃开是不是?虽然我没有问过她,我可以看出她有很多的心事。所以我现在可以做的事,就是在她的身边守护著她,等她,等她有一天回头看著我。」他脸上的表情居然是幸福的。

「若是永远也没有那一天呢?你怎么办?」

「我已经爱上她了,该怎么办?」

小雅的眼楮红了,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换了个调皮的笑脸,「你想听听姐姐以前的事吗?既然她早就把她的生辰八字告诉你了,我说说家里的事,她应该也不能怪我吧。」

江浩月一笑,点点头。

「我的父母是经历了很多磨难才走到一起的,听说之前还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更加的珍惜姐姐,加上她从小就很聪明,刚到三岁爹爹就把她抱到他的私塾里面听他讲课。九岁时母亲得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有一天来了个术士,当著众人的面指著姐姐说她的生辰有害亲友,而且天生反骨,会背叛身边的人。」

「你的家人信了吗?」

「当然不信,但是母亲终于还是没能挨过那个冬天。从那时开始,亲友邻居就在姐姐背后指指点点。姐姐很生气,找来许多书,想证明那个术士是错的。可是越找就越失望,到了最后她也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母亲。爹爹那时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又安慰不了她。他知道若是哪天他也死了,姐姐一定会崩溃,所以他带回了明恩。」

「明恩?」

「其实我应该叫他哥哥,他是爹爹收的义子。他来的时候我好像是五六岁吧,还记得他来的时候浑身是伤,非常瘦,我还很怕他呢。但是爹爹是对的,在他两年后去世的时候,姐姐整天在屋里不肯出来,也不肯吃饭。我那时还小,是他耐心地一点一点把姐姐从阴影里拉了出来。」

小雅叹了口气,「说起来他们两个比我更亲近,更像是骨肉至亲。就像是光和影子,互相依赖。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三年前明恩坚持一定要去从军,几个月后,我们得到他阵亡的消息。姐姐那时的感觉可想而知,她要去找他的尸骨回来,我没有办法劝住她。可是那个时候死了那么多的人,哪里可能找得到。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停下来走了几步,像是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平常的笑脸,「说得太多了,我要回去了。我来的时候骗姐姐说我喜欢你,看她那时的表情,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你的。其实我也不算是骗她,浩月哥,我喜欢你做我的家人。」

江浩月目送著小雅,他此时很想去找沐飞卿,问问她,那些心里面的伤口还在痛吗,有没有好一点?沐明恩,是什么样的原闪,你竟又把她推向更深的黑暗里。

小雅走出房门,意外地发现宁紫涧正在门外,表情很奇怪。她摇头笑著说:「好呀,你在偷听,你可不能告诉我姐姐呀。」

「你呢?」他没有笑,认真地问。

「什么?」

「你父母去世的时候,谁来安慰你呢?」

小雅觉得心里猛然间被震动了一下。我?我还用谁来安慰?没有人在背后骂我、躲著我,心中也没有害死亲人的罪恶感,我还用安慰吗?突然之间,在他温暖的眼神中,冰封在眼眶中的眼泪流了下来。在爹爹整晚陪著哭泣的姐姐的时候,在明恩永远跟在姐姐身后的背影后,我原来一自在等,等著他们叫过头来问我,「你呢?小雅,你伤心吗?」原来我一直等的就是这句,「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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