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缎儿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相当严重,也相当棘手的问题。
既然得知易南天未死,那么她就不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弄假成真,嫁给自己的「姐夫」。
在一片烟雾缭绕的水气中,柳缎儿一边苦思著脱困之法,一边打量著这间宽敞的石屋。
这间石屋里的摆设十分俭朴,有张大床,除此之外,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刀枪剑斧等各类兵器,虽说是居住的地方,看来却更像是兵器坊。
自从离开长安城后,他们便日夜兼程,柳缎儿本就娇弱的身子骨实在难以负荷如此舟车劳顿之苦,全身酸痛得让她觉得整个人就快散了。
所幸在仆妇们的协助下,她得以泡在浴桶中享受片刻的宁静,将一身的疲累洗尽。由于水温适中,她感到十分舒适,浑身放松后不禁有些昏昏沉沉,便闭上眼楮。
就在她渐渐无力的垂下脸,忍不住打起盹儿来,看似预备将自己溺毙在浴桶之际,一只大掌扶住了她。
「以后别在浴桶里睡觉。」一道饱满的男子嗓音陡然在她耳边扬起,并带著一丝苛责意味,「屋里有床。」
「喔……」迷蒙的抬起眸来,觑著眼前那张充满阳刚气息的男性脸庞好半响,柳缎儿先是一脸迷惑,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惊声尖叫喊。「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的屋子,」易南天微笑凝视著她,回得理所当然,「我出现在自己的屋里有什么不对?」
「但我没有穿衣裳!」她顿时尴尬得颊生红晕,难掩羞态,只能徒劳地将双臂交叠在胸前,深入水中,仅在水面上露出一双不知所措的眸子。
「不要紧。」他眼中闪烁著一抹邪气的光芒,温和的嗓音里透露著些许笑意,故意道:「我刚刚都看见了。」
「都、都看见了?」柳缎儿惊喘了声。「你都看见什么了?」
「还能有什么?」易南天不厌其烦的重复她刚刚说过的话,「你没有穿……」
「住嘴!」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她一张俏脸早已烧得比炭火还要红热,气急败坏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直指著他的鼻子怒责道:「你这个人……你……你怎么可以偷看我!」
柳缎儿一脸怒气冲冲的窘怒表情,全然没发觉兴师问罪的当儿,一身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肌肤早已让人看个精光了。
微眯著眸子,易南天不动声色的欣赏著眼前那副近乎完美的迷人胴体,火热的视线由上缓缓而下,细细浏览那足以令天下男子yu火中烧,只愿为她一人而癫狂的娇躯。
她白嫩的肌肤沐浴在弥漫的水气中,覆著一层薄薄的水珠,而一头丝缎般的长发轻柔的贴在她的香肩上,显得极为美丽。
易南天站在那儿好半响,贪婪地饱临览著她的美,直到胯间的yu望汹涌而起,让他感到疼痛,才不得不将视线调回那张充满怨怒的小脸上。
「我用不著偷看。」他的声音中有笑意,也有yu望。「过了今晚,我们就会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乍听见他这句话,她先是愣了愣,瞪著他好半响,最后才在他那对直接而近乎赤果的注目下,赫然发觉自己愚蠢的举措,连忙蹲回水中,尴尬得满脸通红,懊恼的不断低呼。
看著她时而娇怒,时而羞涩,时而又懊恼不已的表情,教易南天在这一刻不禁放声朗笑。
他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开怀畅笑了,而他未来的小妻子,竟可以在一天之内连续为他带来那么多的乐趣,这一点著实令他意外。
他竟然还敢笑!
「你的脸皮向来这么厚吗?」柳缎儿忿忿的问道,语气中透著恼怒。
听出她声音里的尴尬,他非常努力控制住不再大笑出声,并且俯来,双臂撑在浴桶边缘,低头在她的粉额上温柔地轻啄了一下。
「我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那么笑你了,娘子。」
他充满柔情地凝视她,笑容极为迷人,完全有别于昨日以前那个她所认识的孤傲而冷漠的易南天。
他所有的防备在进入雷风寨之后似乎全都瓦解了,像变了个人似的,以至于她难以认定,自己是该继续与他维持距离,还是试著了解眼前这个仍然如谜一般的男人。
柳缎儿对他的认识,仅仅存在于传闻中。
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郎,奉命随军驻守边关,短短数年间,凭借著出色的才干以及勇猛剽悍的胆识和武艺,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可是这样一位智勇双全的年轻将军,一生却是如此短暂,当他的死讯传遍京城时,实际上的年龄还不满二十足岁。
当时,她曾经一度为大唐失去这样一位神勇威武的将军而掬一把伤心泪,感慨极深的道出「乘龙快婿何处找?嫁夫当嫁易家郎」这样一句充满敬佩又满怀著爱慕之意的喟叹。
岂知,这样有感而发的一句话如今竟然言中,除了教她哭笑不得外,也忍不住忆起多年前,她心中那份对早逝的易家郎莫名的悸动。
回想到这儿,柳缎儿的神情顿时变得颇为不自然,羞窘的低语,「别那么喊我,我不喜欢……」
「喔?」易南天以指关节轻触著她红润的脸颊,低头凑近她的耳畔,爱怜地问:「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唤你?」
他以少见的温柔嗓音以及无比的耐性与她轻声交谈,就像一对恩爱夫妻闺房私语那般,教她很不自在,不禁舌忝了舌忝干涩的唇。
看著她这羞怯的模样,他一顿,完全移不开目光。
就在她正想为自己找一个适当的称呼时,他忽然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唇缓缓落下,在看出他的企图之后,她脑海中顿时掠过危险的警讯。
「不!」柳缎儿想逃,却无处闪躲,只能以无助的眼神乞求著他,几乎要哭出来。「不可以,我们绝不能这样!」
「我们当然可以。」易南天坚定地凝视著她,温柔的低语,「别怕,只是一个吻。」他缓缓俯下头,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那两瓣樱花般的粉唇前。
他的吻有著教人意外的温柔,在她微启的唇瓣上,他无比爱怜的轻啄、浅尝,缓缓的游移,让她逐渐感到一阵虚软与迷醉。
柳缎儿不得不承认,他的吻极具安抚的能力,半响后,一道足以教她沉沦的力量渐渐迷乱了她的思绪,她感到体内一阵躁动,已无法再去想刚才那令人烦心的事,一心只想感受这个吻,以及她体内一簇正跳动著的莫名火焰。
当他看著她时,眼神总是那么认真,让她全身发烫,当他对她说出倾心相爱的话语时,她灵魂深处更有著莫名的欣喜和幻想。
或许,她可以将错就错,成为她的妻?
然而,这瑰丽的幻想仅仅维持片刻,便瞬间在他充满爱意的低唤了她一声后破灭。
「锦儿……」——
晚膳丰富而美味,长长的木桌上摆著令人垂涎三尺的烤羊蹄、鹅鸭炙、肉馅炉饼、各类糕点以及新鲜菜蔬,还有百岁羹、杏酪等汤品。
美中不足之处,是空气中也漫弥著汗臭、灰尘与铁灰的刺鼻气味。
而最教柳缎儿难为情的是,在见她出现之后,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边的动作,纷纷看著即将成为雷风寨妇女主人的她。
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多数是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但也有少部分例外。
好比她左手边不远处就有几张寒著脸不作声,明显对她有著深深敌意的脸庞,虽不明白那几位姑娘为何用那样鄙夷的眼神看她,但她能确定一点,往后她在这里的生活肯定不会太好过。
丙不其然,这顿饭柳缎儿吃得痛苦万分,几乎咽不下什么东西,她原该已经饿了,可是一口饭嚼了又嚼,还是难以下肚。
原因无他,因为饭桌上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仅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几乎没有人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