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线爱天使 第七章

潘朵拉离开后没多久,安琪儿突然变得坐立难安,一半是因为潘朵拉离开前的那番话,另一半则是为了空气中那股不寻常的闷焦味。

她的胳臂上起了一粒又一粒的鸡皮疙瘩,发梢也像触电似的翘起,一切就是不对劲!

她的「天使」感告诉她:有事情要发生了!而且还是她最亲近的人。一想到这里,安琪儿整个人更是浮啊躁躁,一秒都坐不住。

突兀地,一阵她没有听过的刺耳噪音划破了天际!

她冲到落地窗前,眼前的景象差点吓坏她!团团的黑烟就像撒旦的翅膀羽毛四处飞散,又像黑精灵在月蚀之下不羁地狂舞,而那如血的火舌就好像要烧尽大地。

宛如世界的末日——

她全身打著哆嗦,久久不能自己地看著那可怕的炼狱。

然后在终于恢复点意识时,她才骤然警觉到那恐怖的炼狱是……

「兰兰——」她大叫。

熊熊的大火一下子就吞噬了花店的招牌。

四周是看热闹的围观路人,还有冲进花店却又因为火势太大而退出的消防人员,以及一对哭著、喊著的中年男女;他们的女儿还在那燃烧的房子内呀!

「兰兰——」小女孩的母亲声嘶力竭地喊叫著。

她想冲进去救女儿,可是她的胳臂被人架著,不让她发挥母性的本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兰兰,我的兰兰呀——」她哭倒在地。

这场火灾来得太快了,快得她根本来不及抱出在花店后面房间睡觉的女儿。

「别去了,危险呀!」架著她的邻居劝道。

「兰兰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她一定会没事的。」另一个人也是这样劝慰。

「不,你们都在骗我!这样大的火,兰兰怎么可能会没事呢?兰兰,我的兰兰——是妈咪的错,妈咪应该要跟你在一起的!」她捶胸顿足。

兰兰的父亲默默的站在一旁流著泪。

大火仿佛为了烧起更多的伤心,鼓动热浪继续打著他们、刮著他们老泪纵横的脸庞,令人无法招架。

安琪儿几乎可以听到它的笑声了。

她喘著气,腰际还因为刚刚激烈的运动而微微发疼。

她看著眼前的景象,咬著下唇直至泛白。

当下,她决定了一件事情。

她像条滑溜的小鱼般在路人之间的空隙穿梭,不一会儿她已经站在兰兰父母亲的身旁。

她瞠圆双眸瞪著那团火,赫然发现它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来得大而且可怕极了。

可是为了兰兰她的朋友,她不能见死不救。她已经失去了「卡哇伊」,不能连兰兰也失去!

「圣母,请你给安琪儿力量和勇气。」

霎时,她已奔入火场之中……

阎邢从宠物店里走出来。

他看到旁边的电视墙正播著火灾的画面;那里离他住的大楼很近。一股很不祥的感觉席卷而来。

他并不是担心火势会延烧到自己的房子,而是安琪儿!他思忖著,不知道她害不害怕?

有些路人也和他一样停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看著萤幕。

然后,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一抹娇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大火当中。那抹身影是这样的熟悉——

顿时,他意识到那抹身影的主人是谁了!

他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

在黑压压、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中,安琪儿就像瞎子一样到处乱闯。她咳嗽连连,泪流不止,不时还要躲避故意找她麻烦的火焰。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不是很清楚。

「兰兰……咳咳……兰……你在哪里……咳咳——」

小女孩没有回答她。

她又大声呼叫:「安琪儿……咳……来救……咳……你……」

这会儿小女孩总算听到她的呼唤,哭声停了下来,惊愕地瞪大眼楮,望著黑暗的四周。

「天使姐姐,天使姐姐!兰兰好害怕,你在哪里?妈咪在哪里?」她像受了惊的小兔般不断尖叫。安琪儿听到她的求救声了。

她模索著前进的路,走完那虽然很短但对她而言却是很长的甬道,来到最后的一道门前。

门槛因为受热而扭曲变形,所以她很轻易的就打开门,看见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小女孩。

「兰兰——」安琪儿跑过去抱住她。

「天使姐姐,天使姐姐——」兰兰也抱著她,又哭又叫。

「好啦,我们快点出去吧!兰兰的妈咪还在外面等兰兰呢!」

她牵著小女孩的手往来路走去。

「你到底要不要让我进去?!」阎邢恶狠狠地瞪著面前的男人。

「对不起,你还是不能进去。」义消人员很礼貌的回绝。

阎邢再望一眼花店里的熊熊大火。

他气急败坏!

他的好脾气几乎快被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磨光了!

一群人拿他缴的税却什么事也不做,只会站在外面悲观的说些待在里面的人一定凶多吉少等废话。

他快急疯了,也快气疯了!

看著面前的男人,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殆尽之下,他抄起拳头,想也不想就往男人的脸上揍去。

男人被他揍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有什么事,找我律师谈!」丢下这么一句话后,阎邢推开好几个正忙著用水管灭火的消防人员,冲进了还在燃烧的房子内。

「安琪儿,安琪儿——」他唤著她的名字。

在阕黑、浓烟密布的空间里,他凭借著自己的感觉寻找著她的人。他一直不愿去想象她已经葬身火窟的景象,宁愿相信她还活著等他去救。

「安琪儿,安琪儿……」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唤著她。

可是在不熟悉的环境之下,要找一个人是多么的困难呀!包何况是在快热死人的黑暗里呢?

安琪儿在黑暗中听到了他的声音。

她知道那是他,他来找她了!

她欣喜若狂,一颗心像是快要飞了起来,而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阎邢,阎邢——」她同样的呼唤著他,那口吻是兴奋的、是难掩温柔的。

阎邢听到了,深邃的眸子亮了起来。

「安琪儿!」

他看到她了。

他笑了。

然而就在他拔腿往她跑去时,烧焦的墙板终于负荷不了天花板的重量,直直地朝他倒了下来。阎邢逃避不及!

接著在安琪儿的注视之下,墙板压住了他。

安琪儿呆住了。

下一瞬间,她扑向倒在地板上的阎邢。

「阎邢,阎邢!」她企图要搬开那沉重的木材。

「安琪儿,你快点走!快点带她离开这里!」他这样对她说。

「不要,安琪儿不要离开你——」

「乖,听话,好不好?快点出去,否则火就要烧到这里来了。你放心,我会没事的。」他假装洒脱的说道。

「不要……不要……」安琪儿还是摇著头,声音破碎的啜泣著。

火愈来愈大,烟也愈来愈浓。

阎邢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大天使,安琪儿求求你,请你大发慈悲——」安琪儿跪在阎邢的身旁,双手合十的祈祷,「愿上主赞扬你的美德,慈悲的大天使——」

就在这时,她的后背起了变化,一轮月牙色的光晕缓缓浮现在她的背脊上,然后突然迸发出星子,凝聚成一圈光芒,在光圈里面一对纯洁的白色翅膀优雅地舒展开来。

「天使姐姐,你的背后真的有翅膀!」兰兰惊叹道。

安琪儿微微一笑。

她张开美丽的翅膀,将小女孩和已经呈半昏迷状态的阎邢一起笼罩在浓密的羽毛之下。

「安琪儿?」阎邢迟疑地唤著她。

「嘘,不要讲话。安琪儿早就告诉过你,安琪儿是天使了。安琪儿不会让你死掉的。」她神情腼腆的说。

阎邢强忍著痛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知道。其实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天使,在我的心目中,你已经是我的天使了。」他温柔的喃道。那份似海深、如云浓的爱意,是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的。

安琪儿正想开口说话时,从天上突然传来呼唤安琪儿的声音。

她循著声音望去,看见大天使米迦勒缓缓地降下来。等他站定之后,火和烟分开了。

「大天使!」

「安琪儿,你的任务已经结束,我来接你回天堂了。」

「不,大天使!」安琪儿求你,救救阎邢和兰兰,他们都是安琪儿最不想失去的人。请你救救他们,只要你救他们,安琪儿就会跟你回去。」

「安琪儿,你要知道,一个天使是不能改变已经注定的事实。况且我对你网开一面也是因为水精灵她们的请求,你应该要心存感谢,而不是要求更多。」

「大天使,安琪儿知道。可是安琪儿还是求求你,这是安琪儿这辈子惟一的请求——」她泪眼婆娑。

大天使看著她,过了一会儿,似乎被她感动了,微微的叹一口气,「好吧。只有这一次。」

「谢谢你,大天使。」她眼眶噙泪的笑了起来。

「水精灵、风天使,你们出来吧!」大天使手一挥,水精灵和风天使立刻平空出现。

「大天使,谨听吩咐。」她们异口同声的说道。

「将火熄灭,用风散烟,让一切归于平静。」

「遵从命令——」

话一说完,本来万里无云的天际突然涌现出一大片厚重的黑云,转眼间,大雨倾盆而下,风也吹了起来。

不一会儿,火势逐渐的变小了,浓烟也没了。

「走吧,安琪儿。」水精灵扶起坐在后脚跟上的安琪儿。

「再让我看他们一眼吧!」安琪儿回头再次望了眼双双昏倒在地板上的阎邢和小女孩。她多么舍不得他们呀!

她俯在阎邢的头顶上,在他脸颊轻轻留下一吻。

然后白色的翅膀向天空展开,她整个身子缓缓地腾空浮起。她再向躺在地板上的男人深情款款地望一眼,一颗晶莹的眼泪悄然地沿著轮廓滑落,滴在他唇上。

在白云涌上她的面前时,她看见消防人员冲进来了,她看见阎邢缓缓地苏醒过来了,她想轻轻呼唤他的名字。

但是白云狠心的拒绝她的请求,隔开了天堂和人间——

再见了,阎邢。

知名企业家——阎邢,冒著生命危险从火场中救出一名小女孩……

翌日,各大媒体都用最大的篇幅来报导十大杰出青年、上流社会的传奇人物如何再创另项奇迹。

但是只有阎邢知道,惟一能制造出奇迹的只有她——

安琪儿!

经过昨天,他已经不再怀疑她的身份,可是另一方面,他却又讨厌自己知道事实;因为那就代表必须和她分开。

他不想要这种结果。

他要她回来!

可是就他一个人类能做什么呢?只能消极的等待那明知道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吗?

不!他不是那种遇上困难就逃避,消极面对的人!

所以他积极的上教堂,重新抬起他已经遗忘很久的信仰。他向上帝、向圣母祈求实现他的愿望。

让安琪儿回来吧!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上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请求。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安琪儿还是没有回来,没有人可以帮他要回安琪儿。

如果是在以前,他应该是会死心了!但现在不一样。他无法放弃安琪儿,为了她的天真、为了她的无瑕、为了她的真心对待。

日复一日的——

他推开教堂的木质大门,跫音在偌大的教堂中响起,然后停驻在圣徒旁的天使像前。

他抬头凝视雕像安详的脸庞,缓缓地跪下来,双手抱拳地放在胸口。「慈悲的上主,我知道我是个罪人,一个爱上天使的凡人。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要求宽恕,但是我请求上主让安琪儿回来,再次回到我的身边,而这次我将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爱她……」

教堂的钟「」的响起,惊起都市丛林中的白鸽,展翅高飞——

铃声在空气中回荡,久久不去。

天堂

安琪儿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喷水池旁,发愣的看著远方的天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眼楮虽然是看著天空,但心早就飞向下面人间了。

水精灵叫了她好几声,安琪儿都没有反应。水精灵放弃了,大叹一口气,拉来一朵云在她身旁跟著坐下。

风天使和火精灵也挨了过来。三个天使六只眼全盯著怔怔发呆的安琪儿看,但结果还是一样,她根本没反应。

「干脆我把她吊起来打一打算了,说不定她会回神。」火精灵煞有其事的建议道。

「你疯啦!」水精灵第一个就不赞同。

「开开玩笑而已,你何必太认真?吱,无聊死了!本来想安琪儿回来,能够再像从前一样,拿她寻开心,整天快快乐乐的。可是你看她,现在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们可是向大天使苦苦哀求,她才能回天堂的,也不知道感恩,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她大发牢骚。

水精灵用手肘顶顶她的胳臂。「别再说了。我想安琪儿只是一时还没从人间的生活调整过来而已。」

「我说她还无法忘情于那个人类男人才对!你说是不是,风天使?」

风天使微微地轻叹一口气,「纵然安琪儿已经回到了天堂,可是她的内心深处还存有‘人’的感情。」

「当人有什么好的?要面临生、老、病、死,而且还要被一些无聊的感情捉弄,搞得像疯子一样。可是我们天使就不一样了,永远不会死,永远的快乐无忧。」水精灵得意的说。

「就是因为人有感情,所以他们才不像动物,所以他们才叫作‘人’的,不是吗?」

「说来说去,我还是对人没什么好感。干脆一把火烧了他们,地上和天上全由上主和天使们来领导,不是更好?没有战争,没有饥饿。」火精灵突发奇想。

「火精灵,你这一番话如果让上主听到,一定会骂你一顿的。上主会让人活著,一定是有上主的理由在,我们要敬爱上主的。」

「知道了,风天使。火精灵只是开开玩笑,随便说说而已,你别生气,别发火嘛!火精灵知道错了。」

「好啦,你们不要一直说你们的。拜托,想想办法,看要怎样才能让安琪儿真正的像回到天堂了。我可不要她一直这样发呆,一点也不像她。」水精灵忧心忡忡。

火精灵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风天使也同样无可奈何。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再看向从头到尾都一副无精打采、可以说是颓废至极的安琪儿,只能摇头大叹好几声。

「我们尊敬的上主,请让安琪儿再像以前一样地笑吧!」三人同时衷心的请求。

「我的老天爷!如果你要让安琪儿回去,那么又为什么要她出现在我面前?我痛恨你!」阎邢站在教堂的中央,严厉且带著怒气的声音传遍偌大的教堂。

几名信徒见状,纷纷走避。

他已经走遍全国大大小小的教堂,向上帝、向圣母、向大天使请求让安琪儿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他的希望愈来愈渺茫。

他气愤、恼怒!为了那些说永远爱世人的神者狠心抢走他的所爱,亦为了自己无法保护她,留她下来。

他冲到一面绘满了天使图的墙壁前,对著那些头上有光环、背后有著白色翅膀、笑靥恬静的白衣天使怒喝道:「你们不是说要帮我找到‘爱’的吗?难不成你们这些天使都说话不算数的吗?我告诉你们,我的爱就是安琪儿!你们把她还给我,否则我将会一辈子背弃我的信仰,一生不再去爱人!你们听到了没有?!我要有个人来帮我,帮我找到‘爱’,而那个人就是安琪儿!你们快把她还给我……把安琪儿还给我……拜托——」说到最后,他哭了。

他那痛苦的破碎啜泣,一直在教堂里回旋不绝……

潘朵拉看著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好不容易她想和天使比赛那男人最后是死在谁手中?开始有一点想「玩」的感觉时,安琪儿却离开了,被那不近人情的臭大天使抓回天堂,连一点点的乐趣也不给她!太不把她这位美丽、可人的恶魔小姐放在眼里了!太过分了!

她模模鼻子,望了眼天上。

如果她杀上天堂的话,那会是怎么样的情景?那些LKK的恶魔说,天堂是个无聊的地方,又冷又单调。可是要问有哪个人真正上去过天堂,又支支吾吾的找借口。

潘朵拉心忖,他们一定没人上去过!

假如她是第一个上去天堂的恶魔,那一定会是非常新奇的经验,说不定那些老恶魔就不会再看不起她了。而且说不定自己连考试也不用考了,真接升级到正式的恶魔,而不再是「实习生」!

她心里打著如意算盘,算来算去,还是她占便宜,一点也不吃亏。

所以她当下决定,闭上眼楮,张开黑色的翅膀,往天堂的路飞去,并且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往下看!

惧高症……小姐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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