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好大一声巨响。
仇天昊将卓一忠派人送来的挑衅信揉入手中,怒火狂烧地往桌上一拍。
「可恶!这些不要命的人,竟敢公然与我为敌。」其实更叫他怒火冲天的,是他们竟敢拿竹翎来威胁他。「我要他们死无全尸。传令下去,即刻前往忠义山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他完全失去了冷静处理事情的态度。
「教主,且慢。」苏言冠赶紧站出来阻止仇天昊。
仇天昊依旧铁青著脸,充满怒火的黑眸扫过苏言冠的眼。
「教主,此事不宜过于急噪。夫人尚在他们手中,我们得从长计议才行。」
右护法立即附和著苏言冠的话。「教主,左护法说的没错。忠义山庄竟与其他帮派联合起来,意图对付我们白鹭教,想来已计划许久,我们得小心对付才是。」
「一直以来,皆查不出意图反抗我白鹭教的是哪些帮派,如今,他们倒自动现身,你们说,我白鹭教若不将他们一并揪起以示惩戒,那叫我白鹭教何以称霸武林?岂不叫人给瞧扁了,以为怕他们不成。」
「教主言之有理。」五大鹰个个血气方刚,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把那些胆敢反抗教主不要命的人,全都杀了,看还有谁敢公然对抗教主。」
苏言冠接著说:「惩戒那些人是一定的,但是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贸然行事,对我们并不利啊!」
仇天昊是聪明人,他当然深知此道理。
「左护法,你顾虑的固然有道理,可是你莫要忘了我白鹭教是如何在江湖上独霸一方的,向来以手段狠压制武林;现在有人公然挑衅只要我们稍有迟疑,连锁效应可是会如狂浪般席卷而来。届时,更大的一场厮杀自是免不了。」
江湖上的人之所以对白鹭教必恭必敬,是因为白鹭教势力庞大,且手段强硬又狠毒,所以没有人敢反抗。但是没有人敢反抗,并不代表不想反抗。
一旦踫上有人起来带头,不适时压制,届时,将会成为更大的风暴。
这一点,苏言冠倒没想到。
虽然仇天昊此次处理事情,感情用事的成分居高,但是,他透悉整个局势的变化,蛋是有远见多了。
虽然仇天昊激怒不已,但是,他还是在很快的时间内有了对策。「擒贼先擒王。首先便是要抓住卓一忠那个老家伙。群龙无首,不过是散沙一盘。」
他已是做了很大的退让了。若不是为了卓竹翎,他不可能还忍受得下去,依他对付异己的作风,通常是杀无赦,从不留情。
「师姐,送饭来了。」一名小师弟将伙食送进囚室里给卓竹翎。
除了被软禁外,他们倒也十分礼遇卓竹翎。毕竟他们的主要目标不是她,是为了对付仇天昊和白鹭教。
小师弟将伙食放在桌上。「师姐,我出去了。」
卓竹翎什么反应也没有,她低垂著颈子坐在床沿,神情抑郁。
她很失望,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望过——对她一向敬重的师父感到失望。以前他还教她什么人生道理,现在想起来,他的那些话真是虚伪得可笑,但也孩子有她这个傻子奉之为金科玉律。
门再度被打开来——
「师姐。」这次进来的是卓梅仙。
卓竹翎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便又垂下颈子。
她趋步至卓竹翎身旁,望著卓竹翎无言的面庞,虽然她不说一言,但是眼底的埋怨却叫人感到内疚无比。「师姐——」话一出口,泪也同时落下。
伴著泪水,卓梅仙哽咽地说:「爹实在太不该了,他怎么可以为了对付仇天灏而软禁你,以你为诱饵。」
卓竹翎温柔地伸出手,为卓梅仙拭去脸上的泪水。「不哭。」
卓梅仙忍不住扑进卓竹翎的怀里放声大哭。叫她怎能不伤心呢?
待安抚了情绪激动的卓梅仙后,卓竹翎便问:「你来可是有事要说?」不可能只是为了来表达她的伤心吧!
卓梅仙这一提,她才想起正事。
爹不仁,他们可不能跟著不义。她跟卓松平商量后,决定要帮助卓竹翎逃离此地。
卓梅仙附耳在卓竹翎耳际,将他们的计划详细告之。
「可是若这样做,我会害你们被师父责罚。」
卓梅仙紧抓住卓竹翎的双手。「被爹责罚又如何?让我们看你一个人无辜的受苦,我们如何心安?师姐,别拒绝我们的一番心意。」
卓梅仙的目光诚挚得令人动容,卓竹翎不禁目泛泪光。「谢谢你们。」世间总还有一丝温暖,并非都是那样无情得叫人心寒。
「今晚二更天,我会先引开守卫,然后……」
卓梅仙前脚刚走,卓一忠后脚便进来了。还好两人错开来,否则可就被师父当场活逮了。
卓一忠前来的目的是要逼问她仇天昊的死穴。
卓竹翎还是一贯强硬的态度,什么也不肯说。
卓一忠被逼急了,眼看已经下挑战书给白鹭教了,他今天非得逼问出仇天昊的死穴位置不可。
卓一忠下了最后通牒。「竹翎,我再给你最后一晚考虑,到时候别怪师父不顾师徒之情。」
二更一到。
卓竹翎早已换上夜行服等著卓梅仙的到来。
丙然,囚室的门被打开来。
「师姐,」卓梅仙一身夜行服地潜身进入。「我们快点走吧!相公已经为我们打通行道。」
卓竹翎跟著卓梅仙一路通常无阻地逃至忠义山庄外围,在最后一道关卡,卓松平已在那里等著她们的到来。
「她们应该不会行踪暴露了吧!」卓松平心中不免担忧著。
不久,他便见到两个女人慌忙地迎面而来,正是他等候的两人……
他一个箭步上前,谨慎地问:「你们没别盯上吧?」
「没有。」卓梅仙很确定地说。
卓松平将一包打理好的细软交给卓竹翎。「竹翎,今日一到,我们师兄妹恐怕是再也没有相会的时日。往后,一切保重。」
「谢谢你们,我不会忘了有你们这样的好师兄及师妹,祝福你们白首到老。」
「竹翎——」卓松平依依不舍地看著她。
「师姐,你得赶快离开了,否则被发现,就功亏一篑了。」
「后会有期了。」卓竹翎踏上离去了路途。
「保重。」
「师姐,再会。」
卓松平及卓梅仙两人一同望著卓竹翎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忠义山庄三大弟子——松竹梅,自此将是一个过去的名词。
饼往的欢乐时光,很快地在三个人的脑中重温一次,是最后一次的回顾吧,大家都深知一切都变了样,也无法再回头了。
「相公,如果师姐没有离开山庄前去行刺仇天昊。现在你娶的人应该是她,是不?」
如果,卓竹翎没有去行刺仇天昊,那么命运又会是如何呢?
卓松平没有回答她,只道:「现在我的妻子是卓梅仙,一个不争的事实。」
她知道要让相公爱上她,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因为爱他,所以,她愿意等下去。
「相公,我们回去受罚吧。」她觉得有相公在身旁,再大的责难,她都能够承受。
仇天昊领著白鹭教里的十大高手如入无人之地地走进忠义山庄。
而卓一忠则被苏言冠给制服住了,他一身白袍,头发散乱著。他是在睡梦中,被苏言冠的迷昏香给迷昏了,这可是苏言冠的独门绝活。
仇天昊大刺刺地坐在中堂的大座上。
因为他们的闯入,惊动了忠义山庄上下的人,大家都衣衫不整的拿起刀剑直冲至中堂。
「左护法,把他给弄醒。」
苏言冠立刻喂卓一忠服下解药,片刻,他便悠然醒来。
当他睁开眼,乍见仇天昊及白鹭教人分别立于室内,他猛一惊。「仇……仇天昊!」他没想到仇天昊他们那么快就有所行动了。
「卓庄主,怎么看见我就吓成那样呢?不是你请人捎了封信给我吗?我人是亲自来了,你却吓坏了。」他眼中的火炬是狂炽的。
他再命令身旁的人。「再去将乾坤派及剑帮那两名老老家伙给揪来。」
「是。」
仇天昊的黑瞳再度移向卓一忠。「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仇天昊,而你们,竟敢犯我大忌。」话声甫一落下,他飞身一跃一掌直劈在卓一忠的左胸膛,霎时,他自口中喷出鲜血。
「爹!」
「岳父!」
卓梅仙跟卓松平送走卓竹翎后,刚转回山庄,便听见卓一忠被白鹭教的人给抓了,就在中堂里,他们飞快地赶到中堂,却看见卓一忠吐雪的一幕。
「爹——」卓梅仙两眼瞪大,激动地大叫出声,欲冲向前去。
卓松平及时阻止。「梅仙,别冲动。」
「卓一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仇天昊冷哼一声,旋即重新坐回位置上。「你们的庄主,目前是无法做主了,现在还有谁能当家做主?」他的目光自然移到卓松平身上。「你?」
卓松平站出来。「没错我是他的女婿,我可以做主。」
「很好,我现在要你立刻命人将竹翎给带出来。」
「你的目的只是想要回竹翎是不?」
仇天昊黑瞳直逼卓松平。「你没有资格询问我要怎么做,你只需照我的意思做。」
「我们早已经放走师姐了。」卓梅仙赶忙地说。
「放她走了?你们怎可能无缘无故就放她走呢?别跟我耍手段,否则吃亏的是你们自己。」仇天昊不相信他们所言。
「仇教主,我们是真的将竹翎给放走了。」
受伤的卓一忠紧瞅著卓松平,虚弱地问道:「松平,你们真的——」
「岳父,请你原谅我们的擅自做主,但是我们无法看著自己的同门师姐妹遭受软禁之苦,所以,我们偷偷的放走了竹翎。」
仇天昊不确定他们话里的真实性,他看了苏言冠一眼:你觉得如何?
苏言冠明白教主眼底的意思。他主动开口询问:「你们是何时放她走的?」
「就在刚才。」
如果才刚走,而卓竹翎又怀著身孕,应该不会走多远才是。
「我给你们一些时间,五更天一到,你们若不将竹翎带来,那后果就自行承受。」仇天昊撂下警语。
卓竹翎趁著夜色,行色匆匆地赶著路,她迫不及待想回到仇天昊的身边。分别数日,她才发觉自己思念他得紧,不晓得他的伤是否愈合了?
挺著大肚子,颇累人的,才赶了几步路,她便气喘吁吁……
她停在路旁的大石头上休息。有著草丛的掩护,她安心地躲著休息。边拿著手绢拭著额头上的香汗,喝了几口师兄为她准备的水。
她一定得在天亮之前赶到镇上,否则少了夜色的掩护,她担心会再会被抓回去。
约百尺不到处,有著些微的嘈杂声。卓竹翎小心翼翼地拔开些草,探视前方。
只见一大队人马在山坡处,人数很多,不清楚实际数目。
卓竹翎再往前挪,她这才仔细瞧清楚了,五大鹰!?
五大鹰就挡在她去处的方向,她不能贸然现身,当初她会逃离白鹭教,就是怕遭到五大鹰的报复,而且此刻仇天昊跟苏言冠都不在这里。苏言冠曾说五大鹰的脾气都很火暴,她担心若现身,一定会被宰了。
不过,奇怪了,这五大鹰怎会在这里出现呢?还领著那么多部属。
她看见五大鹰分别领著部属,他们个个一副蓄势待发的神态,好像在等待什么指示。
去路被阻,只有往回走。
卓竹翎怀著疑惑的心情往回走,她准备走水路。
「难道山庄出事了?」她的一颗心志怎难安。
她朝湖边的方向走,在远方有一颗颗晶亮的光点,随著光点愈接近,她才看见有著许多的身影。
是山庄派人出来寻找我了。
卓竹翎赶忙潜身躲起来。
眼见五更天将至,却仍寻不著卓竹翎的下落。
卓梅仙几乎都快绝望了。「怎么办?我找不到师姐,五更天又将至,看来是救不了爹跟山庄了。」
卓松平跟她一样都快绝望了,他手搭在卓梅仙的肩上。「坚强点。竹翎怕是已经走远了,我们得回去,再想别的办法救岳父了。」虽是说再想办法,怕是穷途末路了。仇天昊对付异己一向残忍,如何救得了卓一忠呢?恐怕连他们也要受到牵连。
卓梅仙突然朝天际大叫出声:「师姐,你在哪里?只有你救得了爹跟山庄了,你到底在哪里?」绝望且凄厉的声音。
潜身躲在一旁的卓竹翎听见卓梅仙的叫声,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梅仙他们如此迫切地寻找著她?
要现身吗?卓竹翎一度犹豫著。
「梅仙。」最后,她还是现身了。
「师姐!」果真老天听见她绝望的呐喊,所以将卓竹翎给送至面前。
她眉心深陷地盯著卓梅仙。「发生什么事了?」
在山庄的中堂里,卓一忠、乾坤派掌门及剑帮帮主,分别被制服住。
仇天昊则如一尊发怒的神像端坐其上,面容僵硬,眼神如火。
五更天已到,却依然不见卓竹翎踪影。仇天昊耐性已失,他传下命令,夷平忠义山庄。
这是给他们教训的开端而已。
「什么!」卓一忠惊惶地看著仇天昊。
五大鹰接获传来的讯号,他们立刻大张旗鼓地往山庄前进。
卓竹翎和卓松平等人忙赶至山庄阻止仇天昊。
她虽然疲累不堪,但还是咬紧牙关地撑著。
「竹翎,你还好吗?」卓松平关切地询问。「身体还撑得住吧?」
「我还可以撑下去。」
其实她的体力已到了极限,尤其她挺著九个月的身孕,实在是很大的负担。
她额头的汗珠一颗颗地滑落下来,脸色更是苍白如雪。
卓梅仙扶著卓竹翎。「师姐,再努力一下,就快到了。」
「恩。」她很想努力继续走下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双腿一软,整个人往前扑。
卓松平及时接住她。
「竹翎?」
卓竹翎倒在卓松平的怀里猛喘著气。「我没事的,我们快走吧!」她想站直脚,却仍是软了腿。
「你已经走不动了。」
「五更天已经过了,我们得再加快脚步,也许多少还能补救。」
看见卓竹翎坚毅的眼神,满心只想著要救山庄里所有的人,也不管自己的身体负荷不了。
卓松平突然伸出手臂环住卓竹翎的臂膀,搀扶起她。
卓竹翎起先还有些顾忌地看了卓梅仙一眼,她担心师妹会吃醋。
没想到,卓梅仙也靠过来,扶著卓竹翎的另一边。「我们三人同心协力,一定能救山庄的。」
三人同心协力,自从被赶出师门之后,她就觉得自己是被排斥的,如今能重温三人一条心的感觉,真叫她感触良多,激动难掩。
「好,我们三人同心协力救山庄。」
眼看祖先留下的基业,就要在他卓一忠的手上毁之殆尽了,这叫他以后有何颜面见卓家世世代代的列祖列宗呢?
五更天一过,天色渐亮。
「来人啊!将这三个老家伙悬吊在木架上,展列于忠义山庄外,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对我白鹭教有二心者,下场是如何凄惨。」
他不急著杀他们,他要先羞辱他们。
「住手!」
哪一个不要命的人,竟敢公然阻止。
仇天昊黑瞳往门口一瞪。
只见卓竹翎让人给扶著走进来,她气喘吁吁,神色苍白,眼中布满泪水。「我就你,别再滥杀无辜了。」
从她一进到山庄大门,见到许多伤亡的人,让她感到万分的难过,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他们全是无辜的人,却得为了他们而付出自己的性命。天啊,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虽然不是她亲手杀了他们,但是她却觉得她的手沾染了鲜血。
「竹翎!」
仇天昊立刻大步迈开跨至她面前,她身体往前一倾,抓住了她的手臂。
「我求求你——」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落。
「他们这样对你,你还替他们求情?」
「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死了,停手吧!」她眼底尽是哀求。
她突然感觉腹部一阵疼痛——「噢……」她的脸部因疼痛而扭曲著。
「你怎么了?」
「夫人恐怕是动了胎气,可能要提早临盆了。」苏言冠急切的判断。
「什么!」仇天昊先是一怔,旋即喊道:「快来人,去请接生婆过来。」
「我去请。」卓梅仙主动地冲出去要找接生婆来。
「你忍耐一下。我先抱你进房间去。」
「你答应我,不要再对付其他人了,我已经在你身边了,不是吗?求你答应我。」她的额际因疼痛而直冒汗,即便是痛苦难抑,她仍不忘哀求他放过所有人。
「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安心了。」
仇天昊一把抱起卓竹翎。
在他的怀里,她看见了他锁骨处的伤疤。「对不起——」
「恩?」
她伸手去触踫那伤疤。
「我说过我愿意拿我的命来换你的心。」
她的眼泪又溢了出来。「傻瓜,你不用给我你的命,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
她搂紧他的颈项,哭得好伤心。
心中承载著他的爱及外头那些无辜的人命。
她觉得好痛,不仅是肉身的疼痛,连心也是那样的紧揪著。
卓竹翎产下一女。
她将女儿抱在怀里,坐在马车厢里。她掀开帘帐,探头出来。
卓梅仙跟卓松平两人亲字送她。
「竹翎,一路保重。」
「师姐,保重。」
没有人说再见,因为彼此都很清楚,此生是不可能有再见之日了。
卓竹翎看了忠义山庄的大门一眼,此刻景象是一片凄凉,她不断自责:如果我不回来,也许就不会害山庄变成这样。
卓竹翎红了眼,忍著夺眶而出的泪。「保重了。」她连忙缩身进马车厢内,忍不住地泪流满面。
她觉得自己几乎透不过气来,山庄遭此剧变,她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她的脑海中全是一幕幕死伤的画面。
一波波内疚浪潮不断地向她席卷而来,逐渐将她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