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硕忠王府里,寂静得没有人声,人们都已入睡,靳秋风步履如鬼魅般轻悄,快速走过无人的长廊,没有半个人影巡守的王府,更加深诡谲和可疑的气氛。
灯火摇曳,无人的长廊变得幽森,靳秋风前足一蹬,跃上屋檐,身轻如燕,点走横互。
探过一间又一间的寝房,他窜进另一座宅院内,似乎十分有把握能找到他想要的人头。
为了躲避风浪,他提早一天入城,还真多亏了他的风流倜傥,在严密的御林军搜捕中,他才能借由昔日的老相好度过一劫。
只不过一样是红粉在抱,他却犹如柳下惠,君子不动,一心惦著、念著的那可人儿是她……君奴儿。
他必须赶快完成任务回去复命,否则凭靳飞燕喜怒无常的个性,不难保证他会对奴儿不利!
他无声无息潜进一间高雅的寝房,心里几乎已经十足十确定这间寝房的主人正是培敏贝勒。
他小心翼翼靠近床沿,慢慢抽出冰冷的长剑指向床上突起的被褥,聪明如他,在埋伏冲出之前,已经快一步察觉!于是他迅如光火一退,人已经闪至门边。
「往哪里逃!」硕忠王一身劲装翻被跃起,手持暗器,扬掌一挥,全数嵌人门板里。
他无意伤害来者,只想活擒,因为这名刺容非但拥有与爱妻极为相似的容貌,还拥有他当年请人特制的子玉玦!身份可说是层层可疑,更何况他已经答应爱妻不伤害来者。
靳秋风明显感觉出硕忠王手下留情,不服输的性子一时争闹,顿时改变主意,决定硬战!
「我没打算要逃,既然你已经发现我的形迹,无奈,今夜我只好血洗硕忠王府!」说完,他挥舞手中长剑,凌利的剑刀像是发出吼啸一般,在冷冷空气中霍霍有声。
「狂妄恶徒!想血洗硕忠王府,还得看你有没有这等本事!」硕忠王顺势夺过墙上挂剑,拔鞘相抗。
当年,他是骁勇善战的英雄,今日仍是宝刀未老,这名恶徒想要与他争斗,没有真本事还算是笑话!
「有没有这本事,王爷不妨试试。」他举剑扑向硕忠王,电光石火的剑势教人睁不开眼!
硕忠王怒声一喝!愤然挺身对敌。
剑招一来一往、一起一落之间,利刃相接,激出刺目火花,铿铿锵锵震人耳!
闪身、扫剑、挥臂、击气!两虎之争,各不相让,非得拼出你死我活的局面。
已经答应过爱妻不伤敌手的约定,硕忠王登时感到为难!对方武功不弱,甚至堪称高手!来回数十招后,他已气喘连连,再穷极凶猛争斗下去,他肯定会居下风!
硕忠王心头有此意念,立即转移战场,将敌手引诱至寝房外,也许最后必须以多击一来取胜,也无所谓了!
靳秋风才送上一剑,划过硕忠王避闪不及的手臂,随即感到一阵心闷!正当他模不清自己究竟怎么一回事之际,整座王府忽然灯火通明、光亮照天!数百军队朝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完全针对来者!
「哼!这样的阵仗,想困住谁?」靳秋风一脸不以为然,唇角泛著冷冷微笑,傲视周围如出一辙的敌视神情。
「你是本王见过最狂妄的刺客!」手臂上开出的血口子,正滴著鲜红的血珠,硕忠王却眉也不挑一下,稳如泰山。
靳秋风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底又产生怪异的感触——为什么伤了他,心里却格外难受?
这是靳秋风无法了解的情绪。
「那也不枉你此生了。」他不想和他对峙,但是情势急急逼迫著,他不得不开口。
夜风袭来,拂过他的发丝,明亮的灯火,让硕忠王清楚看见他的容貌……竟然和兰儿如此神似?!
当下,震惊的不只是硕忠王而已,所有的士兵全都错愕不已!
靳秋风不明白他们奇怪的反应,也不想明白!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既然王爷已摆出阵仗,看来,今晚不是杀出一条生路,便是血灭硕忠王府了!」
语落,靳秋风手腕一转,扬剑再战!以一敌众也许胜算不大,但是愈是渺茫的机会,他愈有野心征服!
「王爷手下留情!」
兰福晋突然从兵林中窜出!不顾一切直奔硕忠王和靳秋风的对仗间,来回审望这两个男人。
「兰儿!你在做什么?!快过来!」这样的行为分明是找死!硕忠王万分焦急地低斥著。
兰福晋没有再移动半步,定定地伫立原地,摇头道。「请恕臣妾斗胆,王爷答应臣妾不伤他,不知道王爷是否还记得?」
硕忠王叹了一声,神色仍然是掩不去的紧张。「记得!本王承诺过的事,绝不轻忘!」
「不轻忘,可否就代表了遵守?」
众人无不替兰福晋这种自投罗网的举动捏一把冷汗,更谨慎以待,就怕有什么闪失!
「杀人凶手就在眼前,情势所逼,本王不动手也不行啊!」硕忠王持剑的手握得更紧了。
兰福晋每往靳秋风靠近一步,便远离硕忠王一步,她知道自己必须保护他……只因为一股强烈的直觉!
「王爷无奈,臣妾没有丝毫怨言,但是,若王爷执意要取他性命……就先将臣妾赐死吧!」兰福晋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痛苦地咬牙说道,视死如归!
「兰儿?!」
硕忠王冷冷倒抽一口气,凸瞪的双眼几乎快掉出眼眶了!
靳秋风顿时也倍感不可思议……她为什么要舍身救他?!他是杀人如麻的刺客、她是尊贵高雅的福晋!他们之间不该拥有为对方舍命的决心!谤本不合常理!
「你还发什么呆?不快拿下我为人质!」兰福晋主动握住靳秋风的手,登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是情势危急,兰福晋暂时顾不得其他,要斩秋风将长剑横在她的颈间。
「你……」靳秋风讶异极了!
「走吧!我希望能助你逃过此劫。」原谅她吧!这是上天赐予她的母性啊!
「兰儿!清醒一点!他是杀死源拓和继倪的凶手啊!就算他身上有子玉,也不能表示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博伦……」
「他是!」兰福晋异常地坚持道:「王爷看清楚他的相貌了么?如果他不是博伦,为何他会有和我如此相似的容貌呢?况且他还拥有子玉呀!王爷不愿接受他是你的孩子,只因为他是个刺客,杀死了源拓和继倪!」
兰福晋痛心地指出了事实,硕忠王闭了闭眼,不能否认妻子的话,再看那名与妻子有极似相貌的男人一眼,内心的叹息不禁更深沉了。
「这是你们想出来的计谋么?你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靳秋风的警戒心从来没松懈过。
「孩子!我不知道这二十几年来,你到底过著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你要相信爹和娘,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的机会!」几乎是不需要再多余的证实,兰福晋已经能确定他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我这么说,你一定不明白吧?你看这个……」
兰福晋拿出了一对子母玉,靳秋风一看,愣在当场……
怎么可能?她竟然会有一块和他身上的子玉如此相契的母玉?!这是怎么回事?
靳秋风的讶异,教硕忠王看出了破绽!他箭步向前拉开兰福晋,一掌锁住靳秋风的手腕。
「王爷?!」兰福晋心底一骇!著急地想阻止硕忠王伤害他。
「我不会伤他……因为我相信……他是我们的孩子!」
犹如平地一声雷,震吓了众人的思绪!而靳秋风,更是迷惘其中……
阴暗的柴房里,传出阵阵叫嚣声,和虚弱的哭喊声。
「别打了……求你别打……」奴儿用手环抱住自己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身子。
若婵挥著长鞭,一鞭又一鞭地抽在奴儿身上,她应该得到报复的快感,但是她却咬著牙舞动细鞭,愈打愈无力,像是在忍住心里的伤心,和不应该拥有的不舍心情。
奴儿背叛了她,所以她挨罚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她开心不起来呢?
终于,若婵停下了鞭打,一张小脸上也布满了泪痕,和奴儿有不相上下的狼狈。
「怎么住手了?」从头到尾一直站在一旁观看的靳飞燕,沉沉地开口问道。
「我……觉得够了。」若婵哽咽的声音,明显表示出她内心的挣扎,以及对奴儿的喜欢……
是呀!她还是好喜欢奴儿这个朋友,虽然现在她心里尽是恨她的念头,可是说穿了,她只是在嫉妒奴儿罢了。
这有什么办法呢?大师兄就是不喜欢她啊!这么多年了,她所付出的情意若能感动大师兄,也早有结果,偏偏大师兄视她为亲妹妹,毫不心动!是她自已没有本事,又怎么能怪奴儿呢?
「你不想杀她么?」
「嗄?!」若婵吓了一大跳!深感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师父。「您不是答应过大师兄不杀她么?」
靳飞燕阴森地笑了笑。「我是答应过秋风,不过你可没有答应过。」
师父想借刀杀人?!
若婵顿时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心里更加惶恐!「可是……奴儿是我的朋友……」
「她可是横刀夺爱、背叛了你呐!」靳飞燕存心想唆使她动手。
但是若婵心里已经渐渐淡化对奴儿的恨意,怎么可能当真下毒手。「我惩罚过她了,所以……没必要再杀她。」
靳飞燕脸色一沉,冷声道:「你下不了手,就由你二师兄来吧。」
「不可以!」若婵不禁一颤!看著师父和二师兄,她终于明白这一切是赶尽杀绝的阴谋!「您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呢?她并不会危害您……」
「我这么做,可是在成全她!」靳飞燕说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若婵当然不懂,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的奴儿,更是不明白!
他要杀她,又为何说是成全她呢?
「你想,秋风死了,她活在人间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送他们去地府再做一对同命鸯鸳!」
「师父?!」若婵和奴儿同样地感到震惊!但是只有若婵能大声问出事实的真相:「您的意思是……大师兄会死?!不会的!大师兄武功这么好,不可能会死在硕忠王府的!」
「我没说他会死在硕忠王府。」靳飞燕渐渐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我要他死在别煜手上!」
若婵瞪大双眼,错愕不已!
闻言,奴儿不敢再昏迷下去,她勉强撑起身子,对阴险的靳飞燕怒斥道:「人说虎毒不食子,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你算是人么?不是……你不是人!」
她气弱如丝,但是她不愿眼睁睁看秋风死于他的毒手下!她要想办法解救秋风!她不要再当个不祥之人……
「煜哥……难道你真的要听他的话……杀秋风么?」奴儿痛苦地问向闻风不动的别煜,惊觉他的冷漠竟然如此令人胆寒!
若婵突然抓住别煜的手臂,愕然问道:「你说啊!你不会听师父的话对不对?!」
别煜的眸子除了冷漠之外,还带著一层不为人知的痛苦,偏偏若婵看不出来!
「哈哈哈……」靳飞燕忽然猖狂地大笑起来!一张脸变得狰狞且扭曲。「没用的!他不得不听我的话!因为……他才是我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