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太早,天岚就被屋外不断传来的各种奇怪声响吵得完全无法入眠。
「外面是在拆房子是不是?吵死人了——」
昨晚和美国友人透过电脑视讯谈到凌晨三点多的他,没好气地伸手拿来闹钟,睡眼惺忪地一看——不过才七点半!
起床气发作的他,穿著拖鞋就想出门教训那个害他睡不饱的家伙,但才走到庭院就找到了「凶手」。
「咦?」
站在铝梯上的悦琪正拿著电锯要锯下大树的枝干,但电锯突然失去作用。她低头循著电线一看,只见天岚铁青著脸,一手拿著插头走过来。
「你爬那么高想做什么?给我下来!」
天岚命令一下,悦琪立刻乖乖地下来。
在她下来的空档里,天岚飞快环顾周遭一眼,赫然发现庭院里快半人高的杂草,已经被清除干净了。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悦琪问得有些忐忑,他的脸色真的很吓人。
「还用问吗?这种声音还吵不醒的,不是聋子就是死人了。」
「对不起,因为我下午约了同学讨论报告,所以才想早点起床整理院子。」
不用解释,他也看得出来。
「我不记得有叫你做这些。」
他不悦地看著她手中的电锯,生气的理由从被吵醒变成了担心。
「我借你钱不是让你拿来这么乱花的,庭院不整理又不会怎样,干么花钱买这些工具?再说万一你摔伤还是锯到自己怎么办?早知道你那么不会想,前天我就不借钱给你了。」
「工具不是买的,是借的。」悦琪急忙解释道,「之前有看到过隔壁的邻居整理院子,这是向她借的,一毛钱都没花。」
他皱眉说:「好吧,这点算你聪明。不过做这些事也是浪费时间,草除了还会再长,树枝锯了还会再生,放著不管也不会碍著别人,何况外观凌乱才不会遭小偷,你这么做根本是多此一举。」
「外表看起来再荒凉,还不是曾经有小偷闯进来偷了我的钱?」
她不以为然地继续反驳。「再说我们住在里头,每天一打开窗户就看见一片残落杂乱,心情会烦闷,还惹来一堆蚊子,整理干净才能让心情轻松舒畅。枝干修一修,屋子里就会有更多阳光照进来——」
「吱、吱——」
「哇~~」
话还没说完,突然冒出一只胖嘟嘟的大老鼠窜过她脚旁,吓得她跳到天岚身上,抱著他尖叫。
天岚没得选择地伸手抱她,还被悦琪高八度的魔音震得耳鸣,只怕她再喊下去,他耳膜就被震破了。
「没事了,老鼠已经跑掉了。」
「真的?你没骗我?」
他好笑地回她:「骗你又没钱拿。」
听他这么说,一直埋在他肩窝的悦琪才半信半疑地睁开眼,还有些戒慎恐惧地东张西望。
「啊——对不起!」
老鼠是不见了,但悦琪也发现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跳到天岚身上,羞得好想找个地洞钻,只能连忙狼狈跳下来。
「啊!」
落地时,她没注意自己踩断了根粗树枝,树枝弹起来,尖端在她小腿肚上划了一道,血痕立刻浮现,痛得她紧紧皱眉。
「怎么了?」
看她身子一歪,天岚伸手扶住她纤腰,往下一看才发现原因。
「我先扶你进屋吧!」
他说完立刻扶她回客厅坐下,再把面纸弄湿,将伤口附近的血迹和污渍拭净。
「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待会儿等药局开门,我再去帮你买碘酒消毒。」天岚一边帮忙清洁,一边蹙眉说:「你也真是的,就爱没事找麻烦,怎那么不小心呢?」
「对不起。」悦琪困窘地小声道歉,实在有够丢脸。
「干么跟我道歉?你找的是自己的麻烦。」
坐在她身旁的天岚起身离开,悦琪以为他是为了得花钱买碘酒的事在生气,不想理她了,心里一阵委屈难过。
「喏,先擦擦脸,喝杯水吧!」
没想到他又走回来,体贴地拧了条毛巾,端了杯开水给她,悦琪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了。
「怎么了?伤口有那么痛吗?」天岚十分困惑地望著她泫然欲泣的表情。
她摇摇头,由衷地说:「不是,只是觉得简大哥你真好,能遇上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悦琪信任的眼光和敬爱的口气,让一直极力想让她觉得他难相处、难以亲近,最好还有些怕他,主动跟他保持距离的天岚,不知道是该感动自己太善良,还是气自己太心软?
「我人一点都不好,遇上我算你倒楣,灌迷汤也没用,待会儿买碘酒和绷带的钱我照样记在你帐上。」
「嗯。」
他马上板起脸装酷,但悦琪只是冲著他微笑点头。
一直以来,装凶让女人主动对他敬而远之的招数,向来百试不爽,偏偏对悦琪一点用也没有,让天岚开始怀疑自己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其实也不用买药,这样包一包就行了。」悦琪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把毛巾往伤口上一绑。「好了,可以再去整理庭院了。」
「什么?!」天岚终究狠不下心对她置之不理。「你的伤口虽然没有严重到需要上医院的地步,但是也不可以让你这么乱来,你还是坐在这休息吧!」
悦琪一脸为难。「可是工具只跟人家借一个早上而已,不善加利用太可惜了。我真的没事,我可以——」
「你就别再给我制造麻烦了!」他强硬地命令。「哪里也不准去,不然就给我搬出去,听清楚了没有?」
她有些吓到,呐呐地回他:「嗯,听清楚了。」
害怕真的被赶出去,悦琪只好乖乖听命,有些无聊地看他上楼换了套衣服再下楼,然后出门。
「唧——」
悦琪正在奇怪这么早药局还没开门,他要出去做什么,就听见庭院里传来电锯启动的声音。
「简大哥,你要做什么?」她好奇地开门出去,看他正拿著电锯爬上树旁的铝梯。
「锯掉一些树枝。你不是嫌屋里光线不够,太暗了吗?反正就像你说的,工具都借来了,不用的确太浪费。」他一顿,发现自己不自觉又说得太温柔了。「我不是叫你坐著别动,你是想跛著脚被我扔出去吗?」
「喔,我马上回去坐好。」
她吐吐舌,马上关门进屋,悄悄靠在客厅的窗边望著天岚卖力工作的身影。
「简大哥这个人虽然常常冷言冷语,其实是个外冷内热、嘴硬心软的好男人……」想起相遇至今的一切,悦琪有感而发地喃喃自语。
也是此刻,她忽然发觉,自己对天岚的感激似乎在不知不觉中累积成了欣赏与好感,只是这样静静地凝望他,心里就有一股温暖、幸福的充实感。
这样一个好男人,为什么会一个人独居在这栋老洋房,也不外出工作呢?
她,忽然好想了解这个男人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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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时序明明已经进入秋末,天气还是热得让人心烦气躁。
老屋的每间房里都有个扇形木格子窗,造型美则美矣,可惜年久失修,不只漆色斑驳,还有不少蛀痕,风一大就会乒乒乓乓地吵个不停,间杂著鬼哭神嚎般的风声。
不过,有个超级节俭的房东,悦琪不敢奢望请他整修房间的可能,何况看他似乎是失业在家,搞不好只靠她付的那点微薄房租过活,她更不好意思有任何要求了。
「好闷喔……」
悦琪拉了拉棉质T恤领口。读书读得昏天暗地的她,发现已经凌晨快两点,该睡了。
躺在只摆了单人床垫的二手双人床上,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起身回到窗前,把窗户拉上,转动旧式的旋转锁。
今天在学校听说住宿的学姊因为昨晚太热,开著窗子睡,结果遇上窃贼爬窗进入宿舍洗劫财物,还好对方没顺便劫色,不然就人财两失了。
太危险了,她这里也没铁窗,虽然这个锁看起来很不牢靠,但聊胜于无,也只好忍耐闷热了。
爬上床,她热得盖不住被子,翻来覆去的不晓得过了多久,沉重的睡意最终还是打败了闷热。
可就在她缓缓进入梦乡时,耳朵却隐约听见房里多了些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别叫!」
睡得迷迷糊糊的悦琪想睁开眼瞧一瞧的同时,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模上她仅著短裤的大腿,她吓得想翻身坐起,那人一把捂住她的嘴,还将她压回床上。
不会吧?!
悦琪一边挣扎、一边瞪大眼想看清眼前这个闯入她房里的男人,可惜室内一片漆黑,只能让她看见对方发亮的光头,和手中亮晃晃的水果刀。
「不要动!再动就给你死!」
男人恶狠狠地警告她,还把水果刀抵著她脖子,悦琪吓得边掉泪边点头。
「别玩花样,你听话我就饶你一命,你敢叫我就给你死!」
男人再度对她下令,一手持刀抵著她,另一只手则笨拙地想拉高她的T恤。
原本希望这一切只是恶梦,或者对方只要拿了钱就走,但是一听见他的要求,她就知道这混蛋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悦琪知道反抗肯定是斗不过歹徒的,只有智取才能够逃脱。于是放低声音温柔地求他。「你把刀移开,先让我坐起来。我怕血,只要你别动刀子,我不会再反抗了。」
她摆出懦弱害怕的模样,男人相信她没胆子反抗,又仗著手里的刀,果然退一步让她起身,但谨慎地将刀尖朝著她。
颤抖著双手,悦琪忍著羞辱,缓缓地将T恤脱下,同时飞快地把T恤朝男人扔过去——
「救命!」
趁著对方突然被T恤当头罩下而愣住的瞬间,悦琪一边大喊,一边夺门而出。
「简大哥救我——」
一声凄厉的叫喊硬是惊醒了天岚,他以为叫声是他的梦或错觉,但紧接著,他清楚听见悦琪惊恐的求救声。
天岚立刻翻身下床,拖鞋也来不及穿便冲出房间,一拐弯,悦琪便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天岚被撞得胸口一阵痛。「你怎么——」
他原本还搞不清楚状况,但看见持刀追来的陌生男子,聪明的脑袋立刻有了答案。
天岚一把将悦琪拉到身后,歹徒一见突然出现个比自己还高壮的男人,在攻与逃之间犹疑了一下,但想起自己有刀,又担心被他们看清长相,还是豁出去冲向他们。
「到我房里拿桌上的手机报警,关上门别出来!」
天岚头也不回地交代她,然后徒手冲上前和歹徒搏斗。
她是听话跑进他房里,也报了警,但一想到天岚赤手空拳的,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刺伤,心急如焚的她只急著找东西帮他。可是左看右看,房里除了她扛不动的床之外,最有重量的就是那台笔记型电脑了。
没时间多想,悦琪立刻抱著电脑飞奔到两个男人混战的现场,正好目睹天岚试图从歹徒手中夺下水果刀。
趁著歹徒没注意到她的出现,悦琪孤注一掷地把电脑瞄准对方,奋力地砸过去——
「啊——」
老天帮助,电脑的一角不偏不倚砸中歹徒的太阳穴,连天岚也吓了一跳。对方惨叫之后立刻倒地,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死了吗?」
看天岚蹲,伸手探了一下歹徒的鼻息,悦琪才意识到自己失手杀人的可能,怕得连说话都在发抖。
「应该只是昏过去,脑震荡大概是免不了。」天岚来到她身边,眉宇间净是担忧。「你还好——」
「呜……」
他还没问完,悦琪已经扑进他怀中哭得不能自已了。
「呜……我怕死了,我……我差点就……如果你也出事怎么办?我好怕,怕你会被他杀了,我……我好怕……」
语不成句、哭哭啼啼的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上半身只有一件蕾丝,还紧紧抱著一个只穿著内裤的男人哭诉。
但天岚可是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感受到悦琪身上散发的女人香气。她发丝间传来的玫瑰气息,落在他胸前的泪,还有那吹弹可破、紧贴著他的柔嫩肌肤,唤醒了天岚与生俱来的雄性本能。
他意外自己空虚的双臂仅仅是轻拥住她就有了充实感,冰冷多年的血液,竟然也因为怀中的她而急速升温……
「咿哦、咿哦……」
尖锐的警笛划破了宁静的夜,也让两人之间不断攀升的热度一下子降回冰点。
「啊,对、对不起!」
这下悦琪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羞怯的她立刻双手环抱胸前,低著头一路冲回房间穿衣服。
只著内裤的天岚也赶紧进房穿衣,不一会儿,警察便上门来了。
昏死的歹徒最后被救护人员用扛的出去,警方当场苞他们做完笔录便离开,附近有事装没听见、没事立刻围在门前凑热闹的邻居也跟著散场,难得充满人气的老洋房一下子又冷清了下来。
「快四点了。」天岚看了看手表,望向身旁的悦琪。「我看你今天跟公司请假,休息一天好了。」
她摇摇头。「我没事,请假要扣全勤一千,那些钱是我好几天的生活费,扣掉太可惜了。」
「真的没事?」
听著他关心的话语,再被他深邃的目光凝视著,悦琪的耳朵立刻热了起来。
「嗯。」她低著头,不敢与他目光相对。
「好吧,那就先回房睡吧。晚安。」
天岚转身,跨出一步,衣角又被紧紧扯住。
「怎么了?」
一回头,他看见刚才还说自己没事的悦琪,望著他的小脸满是惶恐不安的表情。
「我……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里,窗户的锁坏了,万一又有坏人跑进来怎么办?」虽然对他不好意思,但悦琪还是提出请求。「简大哥,让我在你房里待到天亮好不好?你睡你的,我会很安静,不会吵到你的。」
有个女人盯著,我能睡得著才有鬼!
「好吧。」
虽然明知道结果,但天岚还是答应了。
想到她方才的遭遇,他心肠再硬也狠不下心拒绝,何况悦琪的担心也不无可能,万一再有第二个色魔闯进她房里怎么办?
罢刚要不是她机警逃出来求救,恐怕出了事他还在呼呼大睡,一想到这点,他不禁头皮发麻,整颗心都揪在一起。
「不过,你回你房间睡,我会在床边守著,你尽避安心。」
「我不睡没关系的,还是——」
「照我说的,不然我回房了。」
「欸,好啦……」
知道他的脾气,悦琪也不跟他争了,只好顺著他的好意。
回房躺上床,悦琪看著天岚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守著,刻意不看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体贴举动,又让她更加喜欢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简大哥,谢谢你救了我。」她想起自己还没跟他道谢。
他沉默片刻,淡淡回她:「没什么,快睡吧。」
「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说看看。」
她红著脸。「你可以坐在床边,握著我的手吗?」
「别太得寸进尺了。」
他的心突然怦地跳了好大一声,这异样的感觉令他心乱,口气也跟著浮躁起来。
「我只是……对不起,当我没说好了。」
一闭上眼,她就会想起歹徒可怕的嘴脸,忍不住想从他那获得更多安全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口,没想到被他狠狠拒绝,委屈的泪立刻悄悄漫上眼眶。
天岚看不见她眼中的泪光,但从她语气里听出了难过,静心一想,也觉得自己刚刚真的回得太冲动、太伤人了。
「跟你开玩笑的。」他替自己找个台阶下,如她请求地走过去握著她的手。「快睡吧,再不睡,真的天亮了。」
悦琪的心情像是洗了三温暖,因为他几句话一下子如坠深谷,一下子如飞云端,也让她更加确定,自己是真的对他心动了。
那他呢?
就在悦琪认清了心意的同时,天岚的脑袋却陷入混沌。
被女人狠狠抛弃过的他,一直是心如止水,绝色美女在他眼中也没钞票来得迷人。
可是刚刚他一见到悦琪受辱,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静,愤怒胜过恐惧,明知歹徒手里有刀也豁出去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哭了他会心疼,她害怕他就想保护她,一见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他就硬不起心肠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最糟糕的是,她一笑,他的心就跟著飞扬起来,她一哭,他的心就痛,她一扑进他怀里,他的心就快跳出胸口了。
他心动了吗?
他竟然对这个「麻烦制造机」心动了吗?
唉,头疼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