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帝心 第六章

朵娜清泉流淌般格格的笑声在花林回荡不绝,花光人面,相映成辉,越显得玉貌珠辉,容光绝世。笑语天真,清丽若仙,酒涡微露,浅笑嫣然。

方雨南朦朦胧胧感觉到一点什么,不觉心如擂鼓,想看又不敢看,眼光一溜,忙又转开。

小不点左扭右挣,四爪乱蹬,方雨南这才发觉自己抱得太紧,小狈就快透不上气了,连忙放它下地。

「咕咕咕……」一连串的古怪的声响从朵娜身上传了来。

「我肚子饿了。」朵娜瞧著方雨南,闻到食物的香气,口水直流。

「差点忘了,我还有几块芙蓉酥,你先拿去充饥。」

朵娜也不客气,抓过来便大吃。几天来只能寻些花草果子裹腹,饿得眼都绿了。

看她吃得香甜,方雨南也开心不已,「我叫方雨南,你叫什么名字?」

「我?」朵娜迟疑了一下,「我叫朵儿……」

方雨南没留意朵娜的异样,「走,我到厨房给你煮东西吃。」

他依例去大厨房支了些米粮蔬菜,就在厨房烧煮起来,朵娜跟在他身后乱转,开心得一跳三丈高。

炊烟袅袅而起,冷宫中竟也点点温馨。

方雨南手艺不错,加上朵娜饿坏了,放开量猛吃。方雨南怕她撑坏,好歹只容她吃了两碗饭,便匆忙收过了,朵娜还直嚷没吃饱。

饭后,两人坐在怡月池边闲谈,小不点拱在方雨南怀里晃著小尾巴,惬意之极。此时夕阳已落,瞑色苍然,四周亭台楼阁隐隐笼罩上一层紫烟。池水碧波透明,白石如英,清可见底。良久,一弯眉月慢慢升起,风摇枝动,花影渐移,说不出的幽致清旷。

朵娜触景生情,淡淡的忧愁浮上心头,「在家的时候,我也喜欢看落日,门口有一个极大的湖,会飞来好多天鹅和仙鹤来玩耍。月亮升起来了,姐妹们就结伴到湖里去洗澡,互相唱歌,小伙子们便躲著偷偷听,也有胆大的来对歌,最后都会唱输掉,被姐妹们用竹枝打走……」

「你的家真有趣,在什么地方?」方雨南听得心驰神往。他读书不多,见识浅陋,也不知这是哪儿的风俗,满心好奇。

「在很远的南方,天天都像这样是春天。」

方雨南出神半响,「如果能到这样的地方去,栽一些花,种种菜,养几只小鸡小鸭,打猎砍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静又幸福……」

朵娜拍手笑道:「那好啊,我们一起走,到南方去,就可以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方雨南两眼放光,「君青哥一直希望我娶个贤惠的媳妇,生几个小孩子,好好过日子,如果去南方,我的梦想就可实现了。」

「你想娶老婆?」朵娜格格直笑,「我们那儿姐妹多得数不过来,只要你喜欢的姑娘,就去唱歌给她听,直到她肯嫁给你。不过,我们的规矩是一个男人只准娶一个老婆,不准像这边的男人娶好多个。」

方雨南急道:「我当然只娶一个,谁像皇帝那样,有许多妃子,还要到处留情,简直太花心了。」

几句话简直说到朵娜心坎里去了,「对啊对啊,那个皇帝有三四十个老婆,还要娶,真不是好东西。」

方雨南觉得有点刺耳,慕容翼飞不是好东西吗?好像也说不上,至少,他对自己很温柔,连重话也没说过一句……

咦,怎么又想起那个无聊的家伙?他使劲儿摇摇头,仿佛要将慕容翼飞从脑中甩出去一样。

侧头瞧著朵娜嫣然而笑,冰肌玉映,容光照人,脸阵阵发热。他是侍卫,朵儿是宫女,自觉门当户对,心中呆想:「假如能娶到朵儿这样的媳妇,这一生什么都不求了……」

冷宫的生活平静又温暖,方雨南让朵娜住在莹妃的卧室,自己还睡厢房。白天携手赏玩景致,晚上月下长谈,两人都觉得十分开心。朵娜谈些百夷的奇闻异事,方雨南就讲几个小时听来的神鬼传说,两小无猜,情好愈密,彼此也感到朦胧的、酸酸甜甜的滋味,在不留意对视的一瞬间变得异样。

这天,方雨南照样领了应得的分例,兴冲冲地走回景华苑,正盘算著做什么菜给朵娜吃,忽听一声怒吼在耳边炸响:「方、雨、南!」

这声音太熟悉了,一哆嗦,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慕容翼飞高大修长的身影如风一样的卷来,饿虎扑食般劈头擒住了方雨南,「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小混蛋,没有朕的旨意,谁准你回景华苑的?居然一声不响地就跑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方雨南被吼得头晕眼花,呆看著慕容翼飞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一瞧他这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皇帝更是怒发冲冠。两天前小人儿就该来当值,可一直不见罗文琪安排,先还道是他身体没恢复,一连两天不见踪影,一问福全,才知道这小子竟然开开心心跑回景华苑了,当场气得发昏,想也没想便直奔过来。

方雨南心里究竟有没有他这个天子?

没有一个侍卫敢这样忽视他,也没有一个侍卫敢甩了皇帝就跑,更没有一个侍卫敢打皇帝,偏偏这小人儿都干全了!

慕容翼飞已经脑袋涨大了三圈,暴怒之下,一把扛起方雨南便走。

这下方雨南清醒过来了,叫道:「你都有了新的侍卫侍候你,还要我回去干什么?我要回景华苑,放我下来……」

慕容翼飞恶狠狠地道:「朕是有了新侍卫,可又没说要你离开无心斋,你敢擅自离开,就是抗旨,杀头大罪,诛连九族!」

「不,我不回去……」方雨南拼命挣扎,内心深处,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如果回去,就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再也不可能脱身……

不,他还有梦想,还有未来,只有离开慕容翼飞才能实现。

慕容翼飞被他搅得不耐烦,喝道:「你真想砍头不成?来人!」

十余名侍卫应声而出,慌得福全忙冲过来道:「没你们的事,快滚!」

方雨南惊呆了,这就是……天威!

皇帝当真会随时砍了他的头的……

身子无力地垂了下来。

慕容翼飞一直将他扛进了无心斋,丢在了床上。

埃全见皇帝气得脸都歪了,眼中精光大盛,服侍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暴怒,心里也慌了,抢过来道:「皇上息怒,方大人只是一时不察,不是有意……」

「滚!」慕容翼飞吼了一声,顺手将福全扔出门外,「砰」的关上了门。

「快快快,去找罗大人……」福全急得满头大汗,踢著一众小太监,「一刻钟之内找不来,出了人命,老子砍了你们的头!」

慕容翼飞一步步逼到床前,方雨南一直向后缩,后背忽然顶到了墙,再也无路可退。

「你跑啊,再跑给朕看看,朕对你满心疼爱,让你住进无心斋,什么都依著顺著你,你居然就这样对待朕?」

愤怒的咆哮炸得方雨南耳中嗡嗡作响,只见皇帝面容扭曲,眼中喷著怒火,几乎要烧了自己一样……

他方雨南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被皇帝强占了不说,被人欺侮,甚至还打裂了肋骨。皇帝又有了新欢,自己只不过想回景华苑清净清净,就犯了死罪不成?

天下有这样霸道的事情吗?

满腔的委屈一瞬间爆发出来,跳起身叫道:「我不要你宠幸,不要你疼爱,更不想整天被人盯著。我只想本分地做一个侍卫,娶妻生子,过平凡人的日子……」

慕容翼飞骤然脸色铁青,不可置信的瞧著方雨南。

他听到什么了?这个小混蛋居然要娶妻生子?而且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其实慕容翼飞宠幸过的侍卫迟早是要放出去的,而且都会娶妻生子,他也从来没介意过。可是不知为什么,一听方雨南亲口说出来,只气得暴跳如雷,完全失去了理智,怒吼:「你要娶妻生子?好好,你既然对朕的疼爱不屑一顾,朕又何必这样疼惜你?这天下都是朕的,子民也是朕的,你更是朕的……」

猛力一把拖过方雨南,乱撕他的衣衫,「嗤嗤」声中,碎布断带如雨般到处飞舞。

「不,放开我……」方雨南大叫,拼命挣扎。他不要慕容翼飞的宠爱,再也不想靠近他……

原来那些温柔体贴都是假的,他是皇帝,随心所欲,想怎样便怎样,高兴的时候就宠幸一下,不高兴时就要砍头,根本不会顾虑到别人的感受……

所有的温情都脆弱得像纸一样,风吹了就会破。

可是他有自己的人生,他不要被别人主宰命运。

他双脚乱踢,两手挥舞,挡开皇帝,跳下了床,可是才奔出一步,就被拦腰抱起,狠狠地摔在床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

突然身上一沈,慕容翼飞已压了下来,大手胡乱地搓揉著那象牙白柔嫩的肌肤,几乎一搓就是一道血红的印子。

方雨南似游鱼离水般乱蹦乱跳,可他重伤初愈,体力不支,一会儿便气喘不止,手足酸软,被慕容翼飞硬生生掰开了双腿,便欲强行进入。

火热硬挺似强盗般直闯,撕裂般的疼痛刹时袭遍了全身,方雨南忍不住一声嘶叫,牙齿咬进了嘴唇,鲜血立刻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疼痛似乎牵动了肋下的旧伤,骨头里一阵剧痛,但觉天昏地黑,气也透不上来了……

慕容翼飞直愣愣地盯著那鲜润的唇上不停冒出的血,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漫天的红色,手不由自地颤抖,慢慢无力地垂了下来。

初次临幸时小人儿大腿上蜿蜒流淌下的血迹……

陷入时那红晕如霞的可爱面容……

御书房内伏在桌上宛转申吟、颤抖扭动的身子……

偷吻时的甜蜜与幸福……

为什么,竟然闹到今天几乎要强迫小人儿的地步?

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望著头发散乱、脸色煞白、蜷曲著身子、痛到几乎晕去的方雨南,慕容翼飞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怎么可能会伤害小人儿?他心心念念想著的小人儿?

可是心中一股憋闷之气左冲右突,几乎涨破了胸膛……

「为什么……」慕容翼飞一声大吼,抬腿猛踢,偌大的楠木桌直飞向墙壁,轰然巨响,震得房屋都在摇晃。

他咆哮著,任何东西都成了阻碍之物,见到就砸。一时间屋里碎瓷纷飞,乱木横射,轰响声不绝于耳。

埃全和罗文琪颜色俱变,紧闭著的房门被撞得!!大响,声势惊人,仿佛天塌地陷一样,人人惊恐万状,大气也不敢呼一口。

「砰……」房门忽然撞得向两边飞开,慕容翼飞如同发怒的雄狮,直冲而出,怒火在身周燃烧,人已如旋风般冲远。

「我跟著皇上,你去看方雨南……」福全只来得及交待一句,便急匆匆追走了。

罗文琪慌忙跑进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原本精致清雅的卧室砸成了破窑,橱倒椅裂,盆碎画烂,无一完好之物,满地都是碎片,惨不忍睹。

他两腿发软,差点站不住,慕容翼飞竟然发这么大的脾气,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方雨南呢?

急忙到处寻找,却不见踪影,心中不停地祈祷,千万别让皇帝一怒之下伤了他……

眼角的余光倏地瞥到墙角似乎蜷著什么东西,心中一紧,慢慢走近了看时,方雨南目光呆滞,缩成一团,近乎全果的身子满是抓伤的淤青紫斑,人不住地发抖。

罗文琪心中一痛,立刻脱下外衣裹住了那伤痕累累的身体。

「不,不要踫我……」方雨南大叫,本能地挣扎著。极度的惊恐已使他神智昏乱,只想拼命逃离那拥抱的手臂。

「是我,罗文琪,不是皇上,你看著我啊……」罗文琪紧紧搂住颤栗不已的小人儿,一迭连声叫著。

温热的怀抱和宁静的气息和慕容翼飞迥然不同,方雨南呆呆地盯著眼前秀美绝伦的脸,那温柔呵护的神情如此熟悉……

散乱的目光渐渐清亮起来,可是人却越加抖个不住,直如狂风中的树叶。

「想哭就哭吧,不用憋在心里……」罗文琪温柔如水的声音在方雨南耳边低低轻吟,似一股清泉流入他的心底,一直揪著的心慢慢落了下来,无限的伤心、委屈、痛楚涌了上来,忽然死命抱住罗文琪,「哇」的放声大哭。

这一哭,当真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大滴大滴的热泪沿著苍白的脸颊滑落,将罗文琪的胸口衣裳很快湿了一大片。

「哭出来就好了……」罗文琪喃喃著,不知不觉,已清泪如雨,分不清是为方雨南还是为自己。

相看掩泪情难说,别有伤心事岂知。

无心斋里回荡著凄惨的哭声,良久不绝。

直哭到精疲力竭,流不出泪水,方雨南脑中空荡荡的一片,无力地伏在罗文琪怀里,昏睡了过去。

罗文琪抱起那清瘦的身子,小心翼翼放在床上,刚想起身去取药,手却被方雨南无意识地紧紧拉住,再也不放。

心中一酸,适才从方雨南眼中看到的惊惧如此之深,想来慕容翼飞这一次深深地伤害了他。

可是,慕容翼飞的眼神暴怒而疯狂,是不是同样也受了伤呢?

两败俱伤……

苦笑,如果皇帝能为自己如此,就是死也甘心了……

眼光忽然瞥见床脚的地上有一瓶雪玉清凉膏,心下一喜,拾起来瞧时,瓶口打破了一半,所幸药膏粘稠,不曾洒出,忙轻轻替方雨南上药。

象牙白的身子上到处都是伤,尤其是小肮、大腿、臀部,伤错,鲜血半凝,惨不忍睹,可见当时吵闹得厉害。皇帝一向疼人,怎么对方雨南这般粗暴?

慕容翼飞断不会因为这小家伙跑回景华苑便发这样大的火,到底什么事使皇帝失去理智,这般不顾一切呢?

清理臀部伤口时,忽然发现方雨南柔软娇嫩的禁地撕裂了几道口子,仍在流血,吓了一跳。清凉的药膏擦上去,昏睡中的人低低申吟起来,罗文琪不得不轻抹慢揉,将药膏推入进去。

似花蕊初放,不适地微微收合,竟然含住了探入的手指。

罗文琪一怔,顿时似被电击了一样,血直冲上头脑……

慌忙抽出手指,心在狂跳,砰砰有声,几乎跳出喉咙。

自己这是怎么了?

再也呆不住,回身就要走。

「不要丢下我,君青哥……君青哥……」方雨南睡梦中似乎感觉要失去什么,惊悸地伸出赤果的双臂,一下子圈住了罗文琪的腰。

罗文琪僵在了原地。

良久,他才缓缓坐在床边,凝视著扒在他身上不放的方雨南,拽过锦被盖住了他。

君青哥又是谁?在梦中呼唤的是你最亲近的人吧?或许,是你爱的人?

我苦苦盼不到的感情,皇上给了你,可是你的感情却又给了别人,我们三个人在爱与不爱中互相挣扎与折磨,遍体鳞伤……

无法放下付出的感情,可又这样爱怜你,老天,我该怎么办?

罗文琪喃喃著,心已冻成了冰……

御书房内外寂静无声。

天子一怒天下惊。

没有人敢进去触慕容翼飞之怒。

柳星仗著新近得宠,想进去安慰,才推开门,兜头一个玉壶便砸来,跟著一声狮子吼:「滚!」吓得柳星忙不迭退出,脸色难看之极。

「你们不用守卫了,都下去休息吧。」福全深知皇帝脾气,将所有的侍卫全打发走,这才走入。

慕容翼飞合目仰靠在龙椅上,手里抓著一壶酒,不停地灌,一脸的疲倦和憔悴。

埃全一瞥眼,只见那双龙手鲜血淋漓,血还在不停地滴下,无声地叹了口气,取饼白布与药膏,捧起皇帝的手,一点点涂药包扎,再用白布层层包紧。

从来没见过皇帝这样爆怒,甚至伤了自己……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慕容翼飞夺手又去拿酒,福全一把拿开了壶,「皇上说过,借酒浇愁愁更愁,您是个明白人,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

「明白人?」慕容翼飞眉头皱出一道深深的痕,喃喃自语:「朕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朕对方雨南如此宠爱,他却不识抬举,居然当著朕说要娶妻生子?难道他心里对朕就没有丝毫感激?」

埃全蓦然全部明白了,不禁苦笑,「皇上昔年宠幸过的侍卫早晚都会出去任职,娶妻生子的……」

慕容翼飞「啪」的一拍桌子,「那是将来,不是现在,哪个会在朕宠幸之时说这种话?」

「皇上聪明绝顶,连小埃子都知道的原因,皇上居然不知吗?」福全摇著头,「每一个得宠的侍卫对皇上都有所求,有的求宠,有的求财,或是又求宠又求财,只有方雨南,什么也不求皇上……」

「什么也不求?」慕容翼飞一怔,隐隐约约似乎看到迷雾中现出一线光。

「是的,所以方雨南急于离开皇上,一个普通男子十七八岁年纪娶妻生子很正常,并没有不对之处,皇上听了却觉得分外刺心……」

慕容翼飞不由得一颤,不错,当时就是那种刺心的感觉,似针扎进了心,阵阵尖利的痛!

「他竟然对朕的一片宠爱无动于衷,急著离开?」皇帝心中茫然,怎么也想不明白,天下还有人不想得到他的恩宠?

「记得皇上说过一句话,叫作无欲则刚,方雨南敢于触天子之怒,或许就是他对皇上一无所求吧。」

埃全淡淡的几句话却如重锤一样狠狠打在慕容翼飞心上!

半天,他才挣出一句:「你是说,方雨南一点都没有喜欢过朕?」

「皇上习惯了宠幸的侍卫个个死心塌地喜欢皇上,是不是?所以踫到例外的一个方雨南便不能忍受……」

「福全!」慕容翼飞勃然大怒,跳起身一把掐住了福全的脖子。

埃全丝毫没有惧色,「福全从小净身入宫,有幸跟著主子。承蒙主子没拿福全当过太监看,所以福全发誓永远对主子忠心不二。当忠臣不是只向主子拍马溜须,最要紧是有话敢说。皇上若是觉得小埃子说得不对,大可以先砍了小埃子的头。」

凝视著福全精瘦的脸,好一会儿,慕容翼飞目中的利光慢慢消失了,颓然坐倒,抓起酒壶又猛灌。

埃全「扑通」跪在地上,「皇上要是只想宠幸方雨南,小埃子斗胆,就请皇上放了他吧。不然,方雨南在宫中孤身一人,又不通关系一道,皇上厚恩,他受不起,上次是肋骨骨裂,下回呢?皇上不可能时刻留意。如果留在宫中,总有一天,他会死得很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朕的恩宠反而害了方雨南不成?」慕容翼飞黯然。

爆中争斗之惨烈,他是最清楚的,宠爱了谁,谁就成了斗争的焦点。只是历来宠幸的侍卫十之八九不是有财有势,便是伶俐过人,虽有风波,倒也没出过真正的大事。唯有方雨南,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受辱裂骨……

说穿了,方雨南出身寒微,在宫中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与权势,单纯的他又不善于经营,孤零零的,好似一头小羊落入了虎狼之群。

也许福全说得对,放他走,才是他真正的生存之路……

让小人儿离开自己……

仅仅只有这样的念头,慕容翼飞已不能容忍,要是方雨南怀抱娇妻爱子,更加怒气填膺……

「不行,朕绝不同意!朕要方雨南,任何人都别想让他离开朕!」皇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埃全大惊,「皇上……」

「你住口!」慕容翼飞眸中冷峻的光芒一闪,竟是异常的执拗。

皇帝回后宫了。

整个后宫的嫔妃们都翘首以待慕容翼飞的临幸,要知道皇帝已有两个月不曾留宿后宫了。

庆贵妃高兴得快要发疯,因为太后将喝得大醉的皇帝送到了庆和宫。

「皇上,臣妾服侍您就寝吧。」庆贵妃只穿了件鹅黄色薄纱长裙,贴身的肚兜清清楚楚显现出来,玲珑有致的身材娇媚动人。

慕容翼飞醉得早不知东南西北,被四个小太监扶到了床上。

埃全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心想:「主子,这可是太后的意思,小埃子可不敢和太后对著干。」

转身正要走,庆贵妃含笑使了个眼色,一名宫女便送上了一个拎盒。

「福总管服侍皇上辛苦了,以后凡事还要为皇上著想,多尽点心,劝他早回后宫,免得在外伤了龙体,这点东西就当是福总管的辛苦费了。」

「不敢,服侍主子是做奴才的本分……」福全弯弯腰,东西要是收了,日后就得把主子送到这庆和宫来,这桩买卖不好做。

「福总管是看不上庆儿这点东西吗?」庆贵妃已经沈下了脸。

埃全一惊,忙道:「奴才收了就是,请贵妃和皇上安歇吧。」心中咒骂,表面上却堆满了笑,率人退出。

庆贵妃冷冷一笑,「不识抬举的奴才,非要本宫骂了才肯收。」

回身挨上床,一双粉藕也似的玉臂搂住了慕容翼飞的脖子,娇声腻唤:「皇上,庆儿服侍皇上来了……」

慕容翼飞醉得人事不知,感觉有人,便顺势伸臂揽住了庆贵妃的细腰,喃喃道:「你……你说……为什么你不喜欢朕……」

「庆儿心里只有皇上一个人,皇上还说庆儿不喜欢,真是冤枉死庆儿了……」

「朕不让你……不让你走,你要永远陪著朕,不许娶妻生子……」

庆贵妃越听越不对味儿,正在发愣,又听皇帝道:「朕要你,南儿,朕要……要你的……身子,还要你的心,你……你的一切……都是朕的……」

南儿?

庆贵妃忽然醒悟过来,皇帝口口声声叫的是那个新近得宠的侍卫方雨南!

一股怒火在她心头蓦然腾腾燃烧。

她堂堂一个贵妃,崔大将军的爱女,竟然比不上一个出身微贱的无名侍卫?

暗自咬紧银牙,强装笑脸,「皇上,庆儿替你更衣……」

慕容翼飞醉眼朦胧,只道怀中人是方雨南,抬起庆贵妃尖尖的下颏,正欲吻下,鼻中倏地嗅到一股浓烈的脂粉香,与小人儿那天生的清味迥然不同……

「庆儿?」好半天,皇帝才认出眼前人,心中顿时生起强烈的厌恶,吼道:「走开,谁要你来的?」

「皇上是在臣妾的宫里啊……」庆贵妃又气又急又恼怒。

「滚!」怒吼声震十里。

庆贵妃娇媚的面容顿时扭曲了。

好一会儿,庆贵妃扭头便奔出,不顾礼仪,直冲到太后的寝宫,一头跪在床前,放声大哭。

太后吓了一跳,「庆儿这是怎么了?丢下皇上跑到慈安宫,不怕皇上责怪吗?」

「皇上眼中哪还有臣妾?只有一个方雨南!」庆贵妃咬牙切齿,「太后,那个方雨南不守规矩,勾引皇上,引诱皇上逸乐,不归后宫,罪大恶极,理应处死!」

太后脸色一变,沉默片刻,淡淡道:「庆儿,方雨南是个男人,既不能生皇子,又不能立皇后,宠幸也不过一两年的事,早晚要放出去,根本不可能威胁你的地位,你又吃什么飞醋?自己没本事讨皇上的欢心,就好好守妃子的本分,不要到处树敌,落个不贤德的名儿,白便宜了别人。」

「姑妈,皇上的魂都给方雨南勾了去,庆儿如何讨皇上的欢心?生不出皇子,就没了本钱,守本分一点用没有……」庆贵妃又是撒娇,又是诉怨,拉住了太后的衣袖不放。

太后暗自摇头,庆贵妃暴躁愚蠢,成不得事,也懒得多理,「皇上不是我亲生的,有些事不好多说,不然,伤了母子的和气,到时吃亏的还是你,明不明白?外面起更了,我也倦了,来人,送庆贵妃。」

庆贵妃怏怏回宫,暗中切齿,方雨南,若不能杀了你,我就不叫崔庆儿!

「为什么他不爱我?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别人,一片痴心,全化流水……」

莹若神仙的眼眸充满了孤傲与幽怨,映出了方雨南天真稚气的脸。

「君青哥,你不要伤心,阿南永远都喜欢君青哥……」

幽幽轻叹:「你才十四岁,不会懂的,记住,千万不要喜欢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帝王之家是没有情爱的……」

方雨南猛然睁开了眼楮,记忆中邵君青的话如此清晰而深刻,冥冥中似乎正印照了他此时的处境。

微一转动,身子处处都痛,想起慕容翼飞的怒火,忍不住激灵灵打了冷战。

内心涌起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侍卫都讨好顺从皇帝的原因。

天子,是不可违抗的,否则,就有杀身之祸!

伴君如伴虎……

慕容翼飞可不就像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不,像一头雄狮,平常优雅而温柔,暴怒时噬血而冷酷……

方雨南不敢再想下去,外面春阳正暖,可他心里却冷似寒冰。

卧室已经收拾干净了,破烂的家俱全部清移走,一时房间里空荡无物,只有那张楠木桌异常结实,不曾摔坏,放在床前,摆了十几样点心,似乎是事先预备下的。

方雨南心头一热,一定是罗文琪,恍惚记得他陪了自己一夜,不时柔言细语的安慰,自己才能安然入梦。

他和君青哥一样疼惜自己……

伸手拿了块枣泥糕,才咬了一口,猛然想起一事,立刻一身冷汗。

朵儿!

慌忙下床,身子一动,顿时疼痛难忍,私密处的伤火烧火燎地疼,走一步都不啻受刑,加上牵动身上的伤口,真是举步维艰。

每次踫到皇帝他绝对会倒霉,这几乎成了惯例。

拿块布包了十几块点头,咬牙忍痛,慢慢向景华苑走去。

景华苑寂静依然,方雨南穿过花林,忽听一阵汪汪大叫,小不点箭一般地蹿过来,扑到他的腿上,又叫又跳,满地打滚转圈,欢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小不点……」方雨南开心地一把将小狈抱在怀中,哈哈大笑,什么烦恼都丢开了。

「雨南……」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呼唤,朵娜如蝴蝶一样轻盈飞来,正好扑入他的怀抱。

方雨南使劲儿咬住牙才没有叫出声,却已经痛得气也喘不上来。

「你怎么了?」朵娜发觉他的脸色如雪,吓坏了,慌忙抱住他。

「我没事……」方雨南低头看著朵娜晶莹闪亮的眸子,泪水已经盈满了,心中一阵温暖,「你不用担心……」

「昨天中午你一出去就不见了,我又不认路,急死了,你再要不来,我就出去找你……」

方雨南大惊,「你千万别乱跑,要是被抓到就糟了……」

朵娜正要回答,只听呜呜呜的哀叫声,小不点晃著小脑袋,四条小短腿乱刨,正从两人的胸口中间奋力向外挣。

「哎呀,差点压扁小不点了……」方雨南赶忙将小不点放下地。

朵娜柔软的身体偎依在方雨南怀中,柔若无骨,少女特有的体香弥散开,方雨南只觉得心砰砰乱跳,情不自禁轻轻向朵娜的樱唇上吻了下来……

慕容翼飞狂暴的眼神突然闪过脑海,方雨南顿时僵住了。

疼痛如此清晰,几乎被撕裂的感觉刹时重重划过心口,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阵痉挛,肋骨剧痛……

谁在拼命叫他……

一片天昏地黑中,只见一双含泪的眼楮急切地想诉说什么……

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倘若他极力想挣脱出慕容翼飞的手掌,一定会连带朵儿受牵累……

可他是那么想保护朵儿……

「你身上哪来这样多的伤啊……」朵娜泪流满面,不住地亲著他的脸。

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被解开了,上身累累的伤痕都呈现在春天的阳光下。

方雨南惊得立刻拉紧了衣裳,「别看,朵儿,你别看……」

一身的耻辱怎么可以让纯洁如仙的朵儿知道……

「你的衣衫都染上了血,谁这么狠心,把你打成这样?」朵娜气得直握紧了拳头,「我饶不了他!」

「是我自己做错了事,受处罚罢了。」强自笑著轻声安慰,心底却浪潮汹涌,翻腾不已,「这是点心,你快吃吧,千万别来找我,我会天天带饭菜来的,我先走了……」

不顾朵娜的声声呼唤,方雨南落荒而逃。

伤痛如潮水般涌起,一再被慕容翼飞占有过的他配不上朵儿,娶妻生子,原只是一个梦想,慕容翼飞的强迫,彻底打碎了脆弱如蛋壳的梦……

踉踉跄跄拼命奔跑,全然不理身体阵阵疼痛,只有逼得自己透不上气,脑中尽是空白,才不会想起那刻骨铭心的痛苦。

「阿南,将来不管怎样苦,都不要以色事人,被人瞧不起,也辱没了自己……」

君青哥说得一点没错,以色事人,就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过,更不想被皇帝宠幸……

老天爷为何就是不肯放过他,千回百转,仍然陷入了进去……

阳光灿烂,耀眼夺魄……

「汪汪汪……」

小不点追来了,方雨南停下了,弯腰去抱它。

突然,眼前一切都在旋转,浑身轻飘飘的,似乎踏上了云端……

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抱住了他。

是谁?那气息如此熟悉……

方雨南倏的张开眼,立时脸色变得惨白,慕容翼飞灿若日曦的眼眸如此清晰,从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不堪回首的恶梦一下子袭上心头,身子立刻僵硬如铁。

张了张口,一句「放开我」哽在喉咙里,他只是一个小侍卫,不可能和皇帝一再对抗,否则,天子一怒,抄家杀头,株连九族,顷刻间什么都灰飞烟灭了。

「我……我不是回景华苑,只是散步,散步……方雨南擅自离开,罪该万死……」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挣扎著便要下来磕头。

他死了不要紧,如果连累了朵儿,就是死他也会合不上眼的……

慕容翼飞呆呆地看著小人儿慌乱地行礼,原来澄澈如泉的眸子充满了深深的惊惧,再也没有昔日的活泼与灵动……

那天他真的将小家伙吓坏了……

猛地把方雨南揉入怀中,「别这样,南儿,朕不准你说罪该万死这种混帐话……朕只想疼你怜你,你知道吗?」

这强健的身躯紧紧包围住了瘦弱的身子,带来的却是无尽的威迫与压力,方雨南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口抽搐,不停地颤抖。

饼度紧张之下,肋骨突然剧痛,手压著伤处也不行,痛得蜷曲起了身子。

「南儿……」再也想不到方雨南会病成这样,眼看他脸色灰白,冷汗如雨,这一切却是因为自己的粗暴造成的,心中直如刀割。

「来人,快传太医……」急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方才想起因为心情奇劣,又偷溜出来,不知怎的顺脚走向景华苑,正好踫到了小人儿。

情急之下,伸手探入衣内,轻轻地揉著那曾经裂过的肋骨,盼望能缓解一点疼痛。

温热的手掌驱散了骨头里的丝丝寒气,紧皱的眉头松开了,方雨南软软地瘫在慕容翼飞怀里,连著受伤受惊,腹中空空,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了。

小不点向慕容翼飞示威地汪汪叫几起,低头舌忝舌忝方雨南的手,再龇牙咧嘴作势欲咬。在它眼中,皇帝就是和它争方雨南的仇敌。

慢慢拭去小人儿额头的淋漓的汗水,心一点点紧缩起来,似有一把手狠狠地揪,拧得生疼……

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肯放方雨南离开的原因了。

假如小人儿走了,他的心就会永远这样揪下去,再也没有放松的时候……

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愿望:要和一个人相伴以老,不愿分开……

这个人就是方雨南!

48

无心斋里静悄悄的。

丝丝阳光透过青枝绿叶洒在地上,斑驳陆离,变幻不定。

慕容翼飞沉默地坐在树下,怀中紧搂著小人儿。

喝过了玉酥酪,又吃了钟太医开的药,方雨南恢复了过来,只是皇帝这样死抱著他,静坐了几个时辰,不禁满腹疑惑,幸而他没有再追问自己为什么去景华苑,真是谢天谢地……

可是皇帝到底要坐多久?连怀中抱著的小不点都不耐烦地直摇尾巴。

是打是罚是骂,死也要死个明白,老是这么闷著,真是胆战心惊,度刻如年。

不管是谁,来一个就好,整个无心斋的人都被皇帝轰跑,就剩下他们两个,气氛压抑之极。

淡淡的笑容从皇帝英俊的脸上掠过。

忽然间,慕容翼飞轻轻唱道:「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拌声低沈宛转,悦耳动听,直钻入人心里去。

想不到慕容翼飞的歌唱得这样好听……

转念一想,哼,又是老一套风流手段,也不知唱给多少人听过了……

「你知道朕唱这支曲子的意思吗?」

方雨南摇头,「不知道!」他只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才学了三章论语,鬼才知道皇帝哼哼什么曲。

眼前一暗,突然嘴唇被堵住了……

皇帝要干什么?

不自觉地挣扎著,可是身子被勒紧了,舌尖溜了进来,每一处都不放过……

和朵儿的轻吻完全不一样,带著强烈的渴望和热情,激烈的翻搅吸吮,几欲要燃烧了他……

「唔唔……」完全是一种窒息的感觉,快要无法呼吸……

就在方雨南以为自己就要闷死的时候,皇帝突然放开了他。

「朕到今天才明白,如果南儿你不在朕的身边,就是相思无期,所以……」慕容翼飞深深地凝视著方雨南清澈透明的眼楮,「朕要你永远陪在身边,我们快快乐乐相伴一生,你说可好?」

俊逸的面容,温柔的言语,暧昧的氛围,动人的歌声,多情的眸光,使方雨南一时迷糊起来。

这还是那个凶暴如狮的皇帝吗?

呆呆地反应不过来,一根手指不觉压在红似霞的嘴唇上,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充满了诱惑,看得慕容翼飞热血沸腾。

「啊……」方雨南猛地大叫起来。

这是慕容翼飞第一次吻他!

一声轻笑,「你不回答,朕就当你默许了……」低头又吻住了小人儿。

清甜甘芬,胜过世间一切,那气喘吁吁的动人模样儿只为自己一人绽放开来,竟是异常可爱……

看来皇帝暂时不会杀他,可也不会放他,如果想带著朵儿离开,还要再「忍辱负重」一阵子,乘皇帝不备再逃走……

他回答不回答都一样,他能够选择吗?皇帝能同意他的选择?

慕容翼飞忽觉方雨南放弃了挣扎,还道哄住了小人儿,此时已意乱情迷,哪里知道他正在筹措逃跑大计?

使劲儿将大肆轻薄的皇帝推离几尺,「皇上,请准许臣常回景华苑,那里比较清净……」

「只要你喜欢,去哪儿都可以……」说完了立刻又吻住,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方雨南推脱不得,只好随他去了。

小不点一看主人老是被压得半死,以为主人被欺负,威胁地叫了半天,见没什么效果,突然「啊呜」一口,狠狠地咬向慕容翼飞。

皇帝正在得趣,毫没防备,待发觉时,已然不及,顺手一挡,掌上立时被咬出两排牙印,大怒之下,一把抓起小不点便欲摔开。

「皇上,不要啊……」方雨南惊得拉住了慕容翼飞的手。

「它咬了朕,难道不该杀?」

「求皇上放了小不点,方雨南愿替它领罪……」方雨南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那好,咱们就慢慢回房论罪去。」慕容翼飞哈哈大笑,扔了小不点,抱著方雨南便进了房。

小不点哪知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遭回来,刚要跟进去,便被踢出了门。

衣裳被脱掉了,身体感觉到凉嗖嗖的空气,方雨南紧闭著眼楮,忍住心中的酸楚,静待风雨的到来。

一床大大的锦被盖住了两个人,抚模著清瘦的身子上条条伤痕,心中隐隐作痛,「还疼吗?」

方雨南摇了摇头,喃喃道:「你答应我不杀小不点的……」

「这次是朕的不是,弄伤了你,南儿,不会再有下次了……」慕容翼飞细细吻著方雨南脖颈的红痕,「你也要答应朕,别再离开,没有你的日子可真难熬……」

咦,没听错吧?

方雨南吃惊地张大眼楮,可是从慕容翼飞的眸子中看到的尽是缠绵的情意,如银河星灿,眩彩夺魄,不觉痴了。

「睡吧睡吧……」皇帝柔言细语著,紧拥著小人儿,那怀抱温暖而厚实,令人心安……

在幸福的温馨里,风风雨雨都远去了,无边的睡梦笼住了方雨南。

这是他几天来的第一次沉睡。

听到小不点狂吠,守在无心斋门口的福全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抱起小狈,侧耳一听,屋内静寂无声,满意地一笑,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转身出来,正好与罗文琪打了个照面。

埃全脸上的神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相顾无言,良久,罗文琪慢慢走开了。

那踯躅的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孤独而凄凉。

***********************************

春天的京城,繁华而热闹,处处可见为百花会准备的各色盆花和插花,走在街上,好像走进了一个巨大的花园中。

又有三个月没回君青哥家,不知伯父这段日子过得怎样了。

模模口袋里的十五两银子,他一个月的俸银十两,吃住全免,自己存五两,省五两送给伯父养家,每一季出来送银一次,这是他难得的出宫机会。

如果不是伯父当年收养他,并且后来想尽办法送他入宫,他大概早已冻饿而死了。

所以,方雨南一直对邵家怀有一种深深的感激,即使当年才十来岁便照顾重病的邵君青三年也心甘情愿。

邵家门庭依旧,却已物是人非,连自己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侍卫了。

慕容翼飞让他害怕,却也让他有一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感情,似乎是依恋,又似乎从他身上感到一种父兄的关爱……

方雨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用力摇摇头,收住思绪,轻轻敲门。

饼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开,出来的是邵君青的大哥,看清了面前的人,立刻满脸堆下笑来,亲热地一把挽住方雨南,「啊,是雨南弟弟,今天大驾光临,真是荣幸啊,快进来坐著,我给你到茶去。」

从前在邵家时,邵兄是最讨厌他的,怎么今天这样热情?

方雨南一时转不过弯来,唯唯诺诺地应著,忙取出银子放在桌上,「这是十五两银子,请大哥交给伯父。」

「哎呀,你怎么能送银子来?应该我们多孝敬一点才是。」邵兄眉花眼笑地拍著他的肩,「如今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听说皇上宠你宠得不得了,连其他侍卫都轰走了,这份恩情可真没得说。看来以后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一开口,皇上没有不依的,到时别忘了提携一下大哥我,别的职务我也不想了,放去当个六品盐茶税官,我就心满意足啦。」

朝廷盐茶专卖,要是当个京城的盐税官,所有的盐和茶都从自己手里过,那还不得发财发得肿起来?

方雨南顿时白了脸。

原来,邵兄对他好,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是为了有求于他背后的皇帝,好求得荣华富贵,难怪突然从极度讨厌自己变成满面讨好……

「我没有资格向皇上说这些,皇上不会听我的……」挣扎著吐出这句话,心像刀刺一样难受。

「没关系,慢慢来,多巴结皇上,迟早皇上会答应的。皇上对你的恩宠是天高地厚,别人还有过恩典呢,何况是你……」

一句未完,只听一声断喝:「没出息的畜生,咱们家就是饿死,也不要这种丢人现眼的富贵!」

推荐阅读:
愿君怜 招摇罂粟花 鲜女当道 爱情一加一 魔术师的爱情纪事 爱的红不让 恶女情妇 真爱无限上纲 巧夺芳心 木头猛男追新娘 织就银链锁情郎 俏佳人的冒险恋曲
相邻推荐:
和男票污污过程记录纵欲(高H)大团结目全文阅读荆棘花园 全文阅读少爷的惩罚奶兔校霸射雕英雄传之肉色黄蓉在路上(旅游NPH)小农妇的田园生活夏小麦偏执的他1V1十夜灯裙子底下真空h揉搓小雪高辣H小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