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礼换下睡袍,穿上合身衬衫及深灰色长裤,靠在沙发翻阅时尚杂志,看到韩映冰从市场回来,手肘、掌中挂了大包小包的红白相间塑胶袋。
「你是去办年货吗?」他起身欲帮她提。
「你不用起来,我拿得动。」她出声谢绝他的好意。
他见不得女人受累吃苦,还是走去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看见她整只手被沉重的塑胶袋勒出也是红白相间的凹痕。
「你小时候逃难来台湾的啊?怕菜市场倒闭,所以全搬回来了?」他有些心疼,语气中带点责怪。
「哈,我妹也经常这么说我,说我上辈子是饿死的,小时候做饭给弟妹吃,每次都煮一大桌,他们吃完部涨得哎哎叫。」说到家人,她笑了起来,脸庞因而发亮。
「小时候就做饭?嗯……你妈妈呢?」
莫礼的母亲是个注重保养,高贵优雅的美妇,十指不沾阳春水,他长这么大,没吃过她做的饭,都是佣人打点他的生活起居,所以,听到韩映冰提起家人,很感兴趣。
「我爸爸是那种流水席喜宴的「总铺师」,我妈妈跟在他身边帮忙,小时候我们孩子的晚餐几乎都是我一手包办,后来长大了点,也会到宴会场去帮忙端菜。」
「好特别的经验,一定发生过不少有趣的事吧!」他斜靠在厨房一角,听她描述,眼前出现她单薄的身体在宴会席里钻来钻去的画面、顿时觉得好热闹。
「很多喏,新郎醉到抱错新娘、婚宴结束送客时就吵起来的新人,还有前情人跑来闹场、客人上台大跳脱衣舞……噗,多到你无法想象。」她说著说著忍不住炳哈大笑。
他也笑了,想象自己如果、万一、不幸结婚的话,会不会光「前情人」就来了五,六桌……哇,第三次世界大战恐怕就这样因蝴蝶效应而开打。
「不过……幸福甜蜜的还是居多啦!」她轻笑,结束这个话题。「好了,我要准备开始午餐了,莫先生。」
「叫我莫礼吧!」他皱起好看的眉。「叫莫先生很怪。」
「好,莫礼,你可以回到沙发看杂志,也可以到工作室待著,饭弄好了,我再叫你。」
「我想看你做饭。」他很少进到厨房,可是今天突然觉得这个空间比较明亮,也比较温暖。
「想学吗?也好,凡事一定要靠自己,多学会一些生活技能,绝对百利而无一害。」她俐落地从一堆塑胶袋里拿出食材,开始分类。
从小凡事有人打点,长大后,女人也争相想照顾他,他是不需要懂什么生活技能,不过,他没反驳她的说教,只是饶富兴味地看她窸窸簌簌地整理那些丑得要命的塑胶袋。她的动作很流利、敏捷,仿佛一具设计精密的机器,流程间毫不浪费时间。
「我们只有两个人吃饭,食材无法一次用完,像这个肉片,估算每餐需要用量,先分装在密封袋里,铺平再放进冰箱上层,这样可以避免反复冷冻、解冻,破坏食材的鲜度,」她边做边说,
「嗯……」他随口应著,对料理完全没概念的他,只是听,并没有认真记进脑子里。
「你不喜欢戴饰品?」他注意到她手指、腕上、颈上什么也没戴。
「喔……对啊。」她摊开十指,因为长期负责家务,并不像一般年轻女孩那样的青葱细嫩。「戒指戴在我手上,会折损它本身的美丽。」
「怎么这么说,」他拉过她的手,仔细打量,发现她的手指很细长,只是缺少保养,以致过于干燥。「你有一双美丽但被粗心对待的手。」
「谢谢夸奖,我再次确定你是个好人。」她微笑著将手抽回来。这个男人,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这样拉著一个女孩子的手,教人不胡思乱想也难。
「你等等。」他说完转身离开厨房。
再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一支像保养品之类的软管,挤了一些在手上搓揉,然后又擅自拉起她的手,轻轻按摩著。
「以后,你做完家事后就用这个保养,睡前再保养一次,不用一星期,就会恢复白皙柔嫩。」
她呆愣地盯著自己被他那双大手包覆的小手,他的动作很轻柔,有如,令她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相信,这只是他体贴助理的一个无心举动,如果,她笨到联想成他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情愫,那么,只能说她太生嫩,见少识窄。
当然,她的自知之明会自动阻断这样的绮想,她立刻镇定心中的波澜,平静地接受他的体贴。
「再来……」他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绒盒,将盒里一枚内瓖有宝石的银戒,套到她的无名指。「你看,是不是很美?」
她出神地望著指上的银戒,那抹被包覆在银环中,水滴状的蓝,不知怎的令她想起今早在梁镜璇车里,看到打在车窗上,住下垂落如泪的雨水。
「这只戒指送给你。」莫礼还拉著她的手。
「咦?啊……不行、不行。」她连忙摘下,放回他的掌心。「我不想收这个礼物。」
「这是我设计的作品,不喜欢吗?」他感到失望。
「不是,是不能收。」
「为什么?」他没想太多,只定单纯地觉得这只戒指适合她,也希望她能发现自己的美好。
「你真是少根筋咧!」她好笑地看他。「怎么可以随便送女人戒指,还帮我戴上,万一我说我愿意,你怎么办?」
他愣了几秒才意会出她话里的意思,哈哈大笑。「是喔……原来我一直犯这个错,而且,还不只一次。」
这笑声还真伤人呐!韩映冰无奈摇头,果然,他是「无心招惹」的惯犯,随便一个动作就能让一堆女人整晚辗转反侧。
他停下笑声,反而对她生出奇异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送女人礼物被拒,他知道她不是矫情,也不是欲迎还拒。
「至少这瓶护手霜可以收下吧?」
「那就……谢谢你了。」她将护手霜收进皮包里,转身低头冲洗蔬菜。
看来,这份工作最难的不是想办法让他进到工作室,而是如何抗拒他那要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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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莫礼觉得韩映冰是个奇怪的女人。
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她和他所认识的女人都下一样。
一早,她会先进公司,十点准时到达他家,开始整理前晚他和朋友狂欢完后凌乱的客厅,尽避他告诉她清洁公司会派人来清理,她仍坚持视线所及的范围要先清干净。
接著,她会准备午餐,在一切都打理完毕后,就坐在厨房通往后院的纱门边看目己带来的书。
如果,他没刻意去找她,几乎感觉下到她的存在,她更不会主动找他聊天。
接近中午,他起床,梳洗后,换上送洗回来的白色棉衫及休闲裤。走出房门便闻到从厨房一路飘出来的食物香气,他寻著浓郁的鲜味,踏进厨房。
「好香……」他好奇地想知道瓦斯炉上正在烹煮的是什么料理。
「啊——还不能掀开。」坐在纱门边的韩映冰跳了起来,拦住他好奇的手。
「不是已经关火了,为什么不能打开?」他那原本挑剔的胃,这几日被她的好手艺惯得更刁了。
「还要再焖三十分钟。」她看看表。
「这是什么……像酒坛子,怎么用这个器具煮?」
「你不知道吗?这就是有名的佛跳墙啊!」
「听过,没吃过,真的是佛跳墙?」他不常吃中菜,但知道这是满汉全席中一道十分出名的菜。
母亲偏爱西式料理,每餐的菜色排满整个长型方桌,他在美国和英国待了五年,而后更少吃中菜,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在奶奶家吃过道地的江浙菜,但是年代久远,味觉的记忆早已消逝。
「嘿,你惨了……」她笑得—双眼楮眯成一条缝,贼兮兮地。
「怎么说?」他看著她难得顽皮的表情,很可爱。
「吃过我做的佛跳墙,你将对全世界的山珍海味失去胃口。」她仰起下巴,学他的语气,夸张地形容。
「喝——这么有自信?」他一指轻戳她的额问;这样轻松家常的对话,却在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这个容器可不是一般餐馆用的瓷瓮,而是盛放绍兴酒的坛子,我特地从家里搬来的。知道这里面放有多少食材吗?
他摇头。
「注意听喽!有鱼翅、海参、鸡肉,蹄筋、千贝、香菇、鲍鱼、鸽蛋,每一样食材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光是怎么挑鱼翅,我老爸都还得请教我咧!」
莫礼只是听,口腔里就已经聚满了口水,频频吞咽、「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盛情款待我?」
「当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抿嘴一笑。「用意为何,这是秘密。不过呢,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人家说好奇杀死猫,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打趣地说。「该不是里面藏有什么会让我爱上你的秘方?」
韩映冰的脸僵了一下,随即摆摆手,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哇、哇,我干嘛要让你爱上我。」
而且,他居然说这叫「不祥的预感」,也太会打击人了吧!幸好她也没幻想他们会有什么日久生情的事情发生,才不至于恼羞成怒。
她拿起搁在小圆桌上的杂志,坐下来接续著看,不知怎的,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胸口发闷。
莫礼交往的对象,都是极具自信的美人,类似这样带点挑情意味的话,通常会引来女友的娇嗔,笑骂他过度自恋,殊不知同样的话,在自知相貌平平的韩映冰心中,转变成嘲讽。
「在看什么书?」他没察觉她情绪的微妙变化,还一个劲儿地黏过去,弯看看书名。「珠宝世界?你不是对饰品没什么兴趣。」
「为了你啊。」她淡淡地回答。
「为了我?」听见她这么说,他生出莫名的欣喜,实在不像一个情场老手该有的反应。
「我是你的助理,当然要对你的设计领域多加了解,这是基本的工作态度。」
「喔,是这样啊……」那一点欣喜,消失了。「看了有什么感觉?」
「老实说……这里面大部分的珠宝设计我都觉得满「俗气」的。」她搔搔额角,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真的是个大外行啦!」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说说看。」
「你看,大大颗的珍珠、大大颗的钻石、大大颗的红宝石,底座却是纤细的金属曲线,比如这个——」她指给他看。「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像一根铁筷子上插著一颗大贡丸。」
「贡丸……噗——」他听她的形容,爆出大笑,笑到一手必须搭在她的肩上,才不至于虚脱无力。
「可能我没什么审美观吧!」她想他是在笑她的无知。
「不、不是……你说得没错,形容得真贴切,的确很多是在卖宝石不是卖设计……哈哈……」
「是吗?呵呵……」她回想自己的形容词,也觉好笑,要是让那位设计师听见,可能会吐血身亡,居然敢拿菜市场卖的贡丸来形容如此高贵的珠宝。
「你跟我来一下,」笑声停歇后,他拉起她的手。
她被迫跟他走,手心微汗,这个人,出个声她自己就会走了嘛!怎么老是喜欢牵她的手,不知道这会书她明明没病也搞到心脏病发吗?
莫礼拉著韩映冰来到他卧房里的一个密室,在行经卧室,瞥见那一张KingSize的原木大床,床上凌乱的黑色丝质被单,她红著脸避开视角。
这么私人的空间,每天清晨都会有位绝色美女从这里走出来的,她再怎么心思纯正,仍旧无法不自动冒出禁忌画面。
密室里泛著一股玫瑰微香,没有顶灯,只在密室中央的玻璃矮柜中透出幽微光线,光线打在饰品的宝石上,折射出令人惊艳的光芒,一时间,对珠宝毫无概念的她也被吸引住了目光。
「你看这些怎么样?」莫礼指著玻璃柜。
她弯身仔细端详每件饰品,优雅的线条,内嵌或隐或现的宝石如海水般清明透亮,令她屏住了呼吸。
「好美的颜色……这是什么宝石?」她移不开视线。
「巴西的海水蓝宝,我最钟爱的宝石。」他很高兴从她脸上看见惊叹的表情。
「嗯……海水蓝,真的好美。」
「这些设计俗气吗?」他问。
「唔……」她拼命摇头。「很美,美得让人感到有些悲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礼怔怔地看著她。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不是……」他也看向玻璃柜,轻声地说:「因为,它们是由女人的眼泪凝结而成。」
「啊?」她看看他,又转头看向柜内,「饰品旁边的英文名字是……」
「女人的名字。」他幽幽地滑开唇角。「女人用眼泪指控我的浪荡与不忠,我将眼泪收下,凝结成这一件件作品,还用她们的名字为作品命名,赚进大把钞票,很恶劣吧!」
「……」韩映冰无言,在看见了他唇角的自嘲和眼底那不易察觉的悲伤,她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所以……」他笑了笑,看著她。「爱上我的笨女人,注定要伤心离去,我是个专门收集女人眼泪的坏男人。」
她欲扯动嘴角附和他,最后放弃了,她不觉得好笑,也不认为他的笑发自内心。
她只想记住一件事,她绝对、绝对不要为他落泪。
是说,她的眼泪也不值钱,不足以触动他的心弦,让他设计出如此美丽的作品,所以……
她耸耸肩,收起那份太自作多情的感伤,指指外头。「佛跳墙焖的时间差下多了,可以开饭喽!」
「那还不快走!」他推著她,将前一刻陷入回忆的哀愁抛至脑后,心急得活像饿死鬼投胎。
爱,只适合浅尝即止,太过深刻的情感带有腐蚀性,会令人疼痛难耐、痛到放弃自我,产生可悲的自虐情绪。
就如同他曾渴望母亲的爱,珍藏著母亲抚触著他的发的记忆,后来才明白,当她带著满意的神情凝视他时,其实只是想从他俊俏的脸上寻找完全遗传自她美貌的证明,一种病态的自恋。
他的母亲是个贪婪女人,为了财富权势,嫁给大她二十五岁的丈夫,背地里却又贪恋年轻男子干净、健朗的身躯,莫礼甚至怀疑,他身上流的血究竟是不是缘自他的父亲。
案亲近乎痴恋地深爱著母亲,殊不知,他自欺欺人,笃信的爱情与婚姻的原貌,是只要一靠近就会消逝无影的海市蜃楼。
很早,他便懂了这个世界的虚假,每个人极尽包装,掩饰自己丑陋的一面,没有人会在意他人的脆弱,只关心自己是否活得光彩漂亮罢了。
每日起床盥洗后,莫礼变得习惯先走到厨房,寻找韩映冰,探问午餐吃什么,如被豢养的宠物,闻到罐头打开的味道,就会谄媚地在主人脚跟打转。
「小冰,你什么时候才要再做佛跳墙?」他端著咖啡,腋下夹了本书,在韩映冰对面坐下。
厨房纱门旁的玻璃圆桌,变成他一早饮用第一杯咖啡,阅读的地方,以往甚少踏入的厨房,现在却成了整间屋子最温暖的角落。
「佛跳墙可不是家常菜,食材多样又贵,事前的准备工作紧复,熬煮的时间又长,那是用来宴请的镇桌之宝,还要配合厨师的心情,哪是想吃就吃得到的。」韩映冰没抬头,专心地阅读书中珠宝设计师的设计理念,心中暗暗窃笑。
「啊……」莫礼十分失望。「那要什么日子你才会心情太好,再做给我吃?」
自从上次,吃过那道令人午夜梦回都会想到流口水的绝妙美味,他几乎隔三差五就要问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我不是说过了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当然要先付出,才能享受收获的果。」
「没问题,一切食材的费用我来包办,你想要什么,一句话,我绝对立刻双手奉上。」
「我要什么都可以?」她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
「当然,尽量开口。」经过两个月的相处,莫礼对她有愈来愈深刻的体会,了解她不是个会漫天开价的人。
美丽的女人像宝石一样,需要透过完美的切割以及光线的折射才能展现火光与亮度,而她心思纯善、朴质无华,宛如平滑温润的鹅卵石,需要靠近它,包覆在手中,才能感受到那细致的温柔。
「热闹……」她假装思索,转转那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眸,最后才宣布答案。「那就等你设计的新品问世,我再帮你庆祝。」
「咦?就这样?」莫礼讶于她的「条件」,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利多,反而会让她更忙。
她点头,「就这样,别忘了,我是你的助理,你没有创作,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哪天我离职了,会发现自己做的不是设计师助理,而是煮饭婆。」
「你想辞职?」莫礼无端的紧张起来,这种心情,仿佛小时候总要抱著睡觉的那件小棉被,突然被保母偷偷拿去扔掉的感觉。
顿时生出浓重的寂寞与失落。
「不是现在啦!」她笑说。「我只是觉得自己没把工作做好,很内疚,虽然梁经理从没说什么,但是我也不好意思继续……」
与生俱来的责任感与劳禄命格,让她无法安然接受这样太过轻松,毫无压力的工作内容。
「好,我了解,等等用完餐你就跟我到工作室吧!」
「真的?」她脸上散发出光彩,欣喜溢于言表。
「这有什么好假的?小事一桩。」他往椅背一靠,好喜欢此时她眼中清澈单纯的喜悦,耀眼得令人想珍藏这个画面。
「那你之前怎么那么久的时间都不进工作室?我还以为你没有灵感,苦恼著不知道怎么协助你。」
「呵,灵感啊?快把我的脑子塞爆了,我只是缺乏动力,而且,不喜欢白天出门,晚上节目又排得满满的,不想把生活弄得太紧凑。」
他不知道她居然为这点小事烦恼,重点是,他也没看出她的烦恼。
她总是温煦地笑,像微风,无处不在,却从不带给他任何压力。
「好期待喔,好想知道那些美丽的作品是怎么变出来的。」
「我教你啊!」
「咦?可以吗?可是,我没有艺术细胞。」
「你手中做出来的每一道菜,在我眼里,就是艺术。」
「只是热能生巧,哪有这么夸张……」她捣著因被称赞而发烫的脸颊,甜甜地笑开来,
他燃起一根烟,微眯起眼看著她,突然发现她的美,正一点一滴地从相处中凝聚成形,而且,这样的美,无关外貌装扮,而是如一股微香慢慢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令人心旷神怡。
老人家经常说的,「不生美却生缘」,就是这样的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