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有情人 第二章

律师宣读傅氏遗嘱的那一日,薛颖并没有出席,倒是来了好些不相干的人,老远跑到美国来,挤在律师楼外,等著看好戏。包括部分报纸、杂志的记者采访,以及一些自认与傅家有关系而妄想可以分一杯羹的人。

而薛颖则拿了一本傅维恒的藏书坐在花园里读著。

一时见方怡如和刘律师的座车在院前停了下来。

「你们回来了。」她放下书,站起来,但一瞧见方怡如神色不悦,心里知晓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方姊,怎么了?」

「那些人,贪心不足,真是混蛋透了!」方怡如忿忿地说。「真正傅家的人早都不在了,这些人也不过是攀了八竿子才扯上那么一丁点关系的亲戚,也敢在那里大小声的。傅董也算是厚道周全了,该照顾的他都顾到了,但那些人还敢那么不识相,居然当场就吵著要上法院争取包多遗产?」她接著又说:「还有一些更莫名其妙的,直嚷著跟傅家有关系,可是他说出来的那种关系,连刘律师都搞不清楚,又不姓傅,这样也跑来吵著要钱,真是可笑极了!」

薛颖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半晌才道:「我也不姓傅啊!」

方怡如瞪了她一眼。「你跟他们比啊!」

薛颖笑笑,重新坐下。一时又想起曾经跟傅维恒提结婚之事……

「结婚有什么好?」他从报纸里探出头来。

「至少名正言顺啊!」

「喔,原来我们俩这样在一起算名不正言不顺!」他笑道。

「这算同居……」她嘟著嘴。「人家每天人前人后的跟著你,可是又不是傅太太……」

「要是你真当了傅太太,日子就没这么好过了。」他笑著捏捏她的脸颊。「你想想,像现在公司里的事,你想管才管、想做才做,那些应酬也是全看你的心情,想去才去,如果你真当了傅太太,一切摆在台面上,人前人后你不要招呼吗?你还好意思这么任性吗?」

到底还是傅维恒想得周到。

薛颖嘟著嘴,又无言以对。

「当傅太太有什么好?」他拉近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看你啊!还是做你的薛大小姐好了!」

方怡如打断她的思绪。「只是这件事情若让他们吵开来,只怕又有得闹了。」

薛颖只好对刘律师歉然地笑了笑。「看来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那倒也不至于。」刘律师笑笑。「反正我就是专门替人解决麻烦,再说我上法院就像是走家门一样,也谈不上麻烦。」

「还不麻烦?」方怡如白他一眼。「你没看那些人简直跟要债的流氓一样,就好像是傅维恒欠他们似的。」

薛颖也不再理会,只管蹲下来逗弄她的猫。

处变不惊到这种地步,连刘律师也都纳罕。

「他们要就给他们吧,也没什么关系。」薛颖淡淡的说。「反正我只想保留这幢房子和纽约曼哈顿中心那间住所,这是我唯一的要求,维恒生前也亲口答应过我,他一定不会食言的,对吧?至于其他的东西交给了我也是负担。」

方怡如看著她,半晌道:「这两间房子,傅维恒的确是给了你,不过他还另有交代。」

薛颖怔了怔「什么交代?」

「他限你必须在一年内脱手卖掉这两幢房子,并且终生不得重新买回。这点将由律师事务所来监督。如果,你在一年期限到期之后仍未卖掉它们,律师事务所会代你来执行这件事,然后再将卖得的款项交还给你。」

「一年之内卖掉?」薛颖愣住。

「是的。」刘律师也走过来说。「傅先生的确是那么交代我的,遗嘱上也列得很清楚。」

她麻木了片刻,才重新意识过来。在一年内卖掉这两处?那一年之后她该去哪里?

暗维恒,你居然骗我!你居然用这种方法迫使我离开这里!你要我到哪里去?

「骗子……」薛颖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留在这里……」

原以为一辈子都不用离开这里,就像傅维恒仍留在身边,即使从此他化为风、化为雨,仍是她熟悉深爱的傅维恒……没有分开……

「他是为你好。」方怡如过来轻轻拍著她的肩。「你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是不是?」

是的,她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只是……

「我想静一静……」她虚弱的说。

为何这么狠心?即便是一点思念的因由也不留给她。

※※※

转眼一年多了,程昱舒想大概无缘再遇到那个「天使」了吧!

「老姊,曼哈顿中心那幢大厦卖掉了没?」他趁著钟昱惠打电话过来时问她。

「什么曼哈顿的大厦?」他老姊一头雾水。

「就是上次我在纽约实习时,你让我借住的那一间嘛!你还记得吗?」

「喔!是那间啊!」她想起来了。「废话,那间位置那么好,早就卖掉了!」

唉!真的卖掉了。

「喔!」

钟昱惠听他的口气好像很失望似的,便打趣地说:「奇怪了,你这么关心做什么?你是想买?还是又想来混吃混住啊?」

「不是啦……随便问问而已……」

不觉有些怅然。曾经天真的想过,如果有机会再到纽约,他一定要再过去等等看,或许还有可能等到她再回来,飘然伫足一下。

现在是不可能了。

她还在纽约吗?还是流浪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其实他知道她继承了傅氏上亿资产,房子一定好几幢,可是,为什么他一直觉得她的神情就像个四处飘零流浪的吉普赛人?

她的脸上虽没有那份野性的棱角,但沧桑一样。

他不明白。

※※※

他还有一点不明白,那就是:什么时候开始,台湾居然变得没有宗教自由了。

「昱舒!」姑妈瞪大了眼楮。「你居然给我穿这一条破牛仔裤上教堂!」

「我所有裤子里最体面的就是这一条了。其他的不是还没洗,就是有比这条更多更大的破洞。」程昱舒一边打呵欠,一边埋怨。「要是姑妈怕上帝不高兴,那我回去好了。」

他巴不得回去睡个回笼觉。

如果说被强迫到「亲亲宠物医院」当「驻店兽医」,是回来台北第一件无可奈何的事,那么今后无论风雨每个礼拜天早上,要陪老爷夫人上教堂,就是第二件哀怨动人的遭遇。

整个早上他只知道姑妈一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嫌弃他身上的T恤旧、裤子破、没穿袜子、还有他脚上的那双鞋子……

「你看看你那双鞋子!那也叫鞋子吗?十只脚趾头全露在外面。……啊?什么?这叫健康鞋?那我看你干脆别穿了,岂不是更健康!」

她比台上的牧师讲得更起劲。

他一直低头、点头、流口水……

末了还被两位老人家架到服饰店里去改造。

「不用了啦!」、「随便就好了啦!」、「都可以啦!」眼看姑丈、姑妈两个人来来回回,拿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在他身上比来比去,程昱舒忍不住叫出来。

「我成天跟那些畜生混在一起,要穿得那么好做什么?」再看著姑妈手上拎著起码半打的领带,他更是没好气地说:「拜托!我要领带干么?不如给我几条麻绳还有用些!」

一旁两个女售货员听了,下巴差点连同手上的衣裤一块儿掉到地上。

一时全店里的人都盯著他们看。

「你那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姑妈打了他一记。「你也不看看你这身打扮,像个留美硕士吗?走出去把我和你姑丈的脸都丢光了!」

程昱舒扯不过他们,只得由他们摆弄。忽然觉得自己跟那些被主人搞得不三不四、穿衣戴帽的小狈很像。

趁他们夫妻在同店员挑衣料的时候,他干脆踱到一旁找位置坐下,找几份报纸杂志来看,可是那些杂志全都是照片比文字多的那一种,害得他很快地翻完一遍。

没法子!他打了个呵欠,准备再翻第二遍。

不意中一抬眼,发现外面有个很面熟的人……

天使!

他兴奋地震掉手中的画刊。他的天使居然隔著玻璃橱窗看著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且慢,似乎不大对劲……

起初隔著一个大玻璃橱窗,他以为她站在窗外看著窗里的他。后来才发现,她的目光落在橱窗里的一件风衣上。

也许他该立刻跑出去,跟她要个电话、地址什么的。可是此时她脸上的神情,不容他打扰。哪怕只是轻轻跟她问个好,都显得冒失……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尽避两人比陌生人熟稔不了多少,但他一如见了久别的旧友,感慨更胜欢喜。

天使注视著那件风衣,而昱舒张大了嘴巴,目不转楮地盯著她看。

为何一件单纯的衣饰,会在她眼中画下如许深刻的依恋?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有些怅然,为了她不自觉流露出的哀伤。

「昱舒!」姑妈唤他。「你过来看看这个颜色,你喜不喜欢?」发现他呆呆的不吭声,便过来推推他。「昱舒,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啊!」他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大白天的站著也能睡著吗?我是叫你过来看看这块料子的颜色,你喜不喜欢?」

「喔!你们看了可以就可以了嘛!」他再望向窗外。「哎呀!」他懊恼不已。

不在了!他的天使又飞走了。

「你没事吧!昱舒?」姑丈问。

「嗯,没事!」他无精打采地说。

泵丈和姑妈两个人看他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垂头叹气,想他可能是睡眠不足而导致精神不济,所以就决定早早放他回家了。

回到家里,他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脑海里对她的影像总是挥之不去。

从上次见回到刚才那一幕,她一直没变。整个人看起来沉沉的、没有生气、还是像座天使雕像。而且,泫然欲泣。

你究竟怎么了?他叹息。

※※※

其实从来也没有刻意要让一颗心变得如槁木死灰一般,有时也会提醒自己别忘了社交活动。但往往转念一想,何必如此勉力而行呢?

薛颖便又冷冷地回绝了别人的邀约。

一个人能在三十岁以前便看破情关,或者是种福气,也未可知。

她这么一想,从此更放下心来。

但周遭的人却总也不死心。家人、朋友,甚至生意上往来的客户,老是费尽心机地为她制造一些艳遇。刚开始,她还勉强敷衍一下,到后来,她干脆拒绝参加所有可能被陷害的邀约,有空就躲在家里睡大头觉。

至于家人,她则采机动性回家探望一途,避免他们有事先安排的可能。或者,偶尔拉著好友蓝立原到他们面前晃一下,也有若干吓阻的效果。

今天,偶尔在街上看那件挂在精品店橱窗里的风衣,不小心又拂触到心里深处的伤口。

痛吗?那倒不!

只是有点物是人非的恍然。或是惶然?

回来台湾一年了,而他也走了两年……

两年!那么快!

暗维恒的遗言,令她在一年内卖掉纽约和波士顿的住处。她照办了。

他的话她总是听的。不管愿不愿意。

薛颖光是整理这两处的旧物,前前后后就花了许多时间。要她丢掉这些属于傅维恒和她的东西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一枝笔二张信笺……她都舍不得。结果,到后来,她面对如此为数众多的「纪念品」时,她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包括她自己。该去哪儿呢?

只好全部收妥后,又存放在另一间房子,请孙氏夫妇看照著。而她呢,流尽了泪之后,离开这两个她生命中最大的转折处。

在纽约,每一天都美得像梦境一般的不真实。

而在波士顿,每一天却是真实得近乎残酷。

薛颖在经历过一阵大喜、一阵大悲之后,最大的改变就是,所有的事在她眼中都变得不甚要紧了。

暗维恒,我不会过日子了,你知道吗?怎么办呢?

她伸手打开衣柜,抬眼就看见一件一模一样的风衣挂在那里。

她只将他这件衣服带在身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每次抚模它,总觉得很温暖、很依恋……

尤其迷恋傅维恒穿风衣的风采,他有那样的身材与气质,很能衬托出风衣刚中带柔的独特味道。

谤本无法想像那样的衣服穿在别人身上,会是什么情景?

怕是糟蹋了吧!她想。

到如今仍是对他倾心不已,眼里还是容不下旁人。薛颖不觉自嘲地笑了笑。

她陷入的感情之网,太紧太密,怕是终此一生也无法挣脱。

※※※

那天晚上,程昱舒依然照著往常的时间开车回家。

当他准备往地下停车场驶去时,忽然见到一个女人抱著一只毛绒绒、看不清是狗是猫的东西,没头没脑地从大楼里冲出来。幸好,他此时的车速正好已经放慢下来,又及时踩了煞车,否则只怕真要撞上她。

不知道撞到那种自己送上门来的人,是不是一样也会被判「过失杀人罪」?

那个女人似乎被吓到了,不过她倒没有尖叫,只是愣在当场。车前大灯照得她眼楮睁不开,只得别过头去。

程昱舒气呼呼地下车。

「你不想活了吗?」他破口大骂。「这是马路耶!你居然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很少对女士如此没有风度的,不过,刚才那样惊险的镜头,著实把他也吓到了。

「……对不起。」她低著头哽咽地说。

他仍是气急败坏的,决心要好好教训她一顿。「一句对不起就没事了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我差点就……你……你是……」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一双明眸汪著水,眼里尽是悲伤与绝望。而此刻让程昱舒震惊的,并非因为她的美,而是……天使!

她竟然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天使。

没想到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如果早知道是她,他一定刚下车就先鞠躬哈腰、赔不是,哪里还敢开口凶她?程昱舒顿时懊悔不已。

只见她忍不住哭泣起来,泪如雨下,手里紧紧抱著一只小猫。

「你……你别哭啊!……我不是真心要骂你的……」他顿时手足无措,只得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的猫咪……」她哽咽道。

「猫咪?」程昱舒这时才将他的目光转到她手上那只小猫的身上,「它怎么了?来,让我看看!」

他习惯性又十分熟练地接过这只「病号」,当场就把它放在引擎盖上,就著车灯看起诊来。

可怜小猫咪没有任何外伤,但几乎已经没有呼吸了,虽然还有心跳,不过也很微弱。

「它噎住了……我想它是吃了我的葡萄……」

程昱舒顺著它的下颚模去,果然可以感受到它的喉咙里似乎卡著一个异物,圆鼓鼓的,大小还真像是颗葡萄。问题是,现在他手边没有任何可用的工具,用手指下去掏又怕会将东西愈推愈进去,而这会儿它只剩下一口气了,也来不及抱它到诊所去,怎么办呢?

他模著猫咪喉管里致命的葡萄,想了三秒钟,忽然灵机一动,一手倒抱著猫,另一只手就用拇指及食指掐著它的下颚至咽喉部位,慢慢将那颗不明物体往外推挤。没多久,那个「祸首」果然应声落地,掉在地上滚来滚去。

还真是颗葡萄。

从没见过猫也爱吃水果,如此不务正业,难怪它会出事。然而这番「腹诽」当然只敢放在肚子里,毕竟它身价不凡,可是只「御猫」呢!

薛颖捂著嘴,不敢吭气,因为小猫咪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动也不动的。

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吃葡萄了。

程昱舒继续为猫咪轻轻地按摩著心脏部位,短短几分钟的事,对他们来说,却仿佛历经了几个小时。程昱舒更是紧张得连鼻尖几乎都滴下了汗。

可不能在她面前「漏气」呀——

「喵」半晌,猫咪微弱地发出声音。

幸好!两个人类简直高兴得差点要相拥而泣了。

事实上,薛颖还真的是又哭又笑的。她把猫咪抱过来,贴著她的脸颊,不住地摩挲它。

「噢,宝贝!我的宝贝「咪咪」!」她转过头来,一直对程昱舒道谢。「谢谢你!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也没什么!」程昱舒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其实每当他挽救了任何一只小动物的生命时,心里也会觉得很骄傲,尤其是这一回当著天使的面,救了她的猫。

「我正好学的就是这个。」他笑笑。殊不知从前他多么嫌弃这些猫啊狈的。

「真的?」薛颖简直是崇拜他了。

程昱舒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有点腼腆,而且只会傻笑。其实心里根本让志得意满给冲昏了头。

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运,就像人家所说的「迈出成功的第一步」。

他当场开始筑梦。「我救了她的猫……她会怎么谢我呢?会不会高兴得亲我一下?哎呀,不好意思啦!但她如果真想这么做,我当然也不好意思反对……」

薛颖看他痴呆呆地站著傻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登时想起他是兽医的身分。八成是不好意思开口向她收费吧!

她感激地问:「对了,我应该付你多少钱?」

「钱?」他回过神来,连忙摇手。「不用!不用!我们踫巧遇上,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收费的。」

为什么她不给我一个吻呢?他当场梦碎。

「那怎么好意思呢!」薛颖向来认为无功不受禄。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他讷讷地笑著。

「嗯,那谢谢你了。」她笑。「喔!对了,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我姓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她。

薛颖看了看名片上的字——「留美兽医学系硕士程昱舒」,她小心地收好名片。

「程医生,我姓薛。」

「薛小姐。」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但名字呢?「你住在这里?」

他指著她刚才跑出来的大楼。

「嗯!」薛颖微笑著点头。

「真巧!」他笑。「我也住这幢大楼,我住十七楼之二,你呢?」

薛颖大概是心情太好了,居然就这么对陌生人笑著说:「真的很巧,我正好住在你的楼上。」

程昱舒简直想不到,他才开始上教堂几个星期而已,上帝就已经开始眷顾他。那么如果再接著去做几个月的礼拜,那上帝大概就会将祂的天使许配给他了。说著说著,他就又开始痴心妄想了。

「我送你上去。」他顺势一路送薛颖上楼。途中不停地施予一些小惠,随便跟薛颖「抖」一些猫科常识,唬得她一愣一愣的。「我想你明天晚上还是带著猫咪到我的诊所来,让我仔细地为它检查一下比较好。」

「好,我明天晚上会抽空过去一下。谢谢你,程先生!」从薛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她全然地信任他。现在这个兽医说什么她都相信。「那……明天见!」

「啊!是啊,再见。」他傻愣愣地挥挥手。「明天见。」

天降神迹!蒙主恩宠!炳哈哈——

程昱舒下楼时也笑,开门时也笑,换衣服时也笑,洗澡刷牙时更是笑得厉害。虽然是以一只猫命来开始获取芳心,也不算什么太值得夸耀的事。不过他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

第二天下午,程昱舒四点一到,就匆匆忙忙地跳上车从八里赶回台北。

以前他总是要东拖西蘑菇好一阵子才依依不舍、不甘不愿地回家。今天,他特地先回家洗了澡、换了套干净衣服再去宠物医院恭候大驾。

「咦!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他姑丈感到纳罕。

他一面套上白袍子,一面搪塞著:「今天没塞车。」

整个晚上,他都有点心不在焉,频频透过诊疗室的玻璃往外望著。

摆明了是在等人嘛!

「不知道他在等谁?」姑妈悄悄地推了推姑丈。

「肯定是个女人。」

「你又知道?」

「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他在发春嘛!」

「哎哟!」姑妈又气又笑地打了他一记。「你怎么说这种话!」

程昱舒看见他们夫妻两人在一旁窃笑,心知必定是在谈论他,赶紧收了心,低头整理他的工具。

其实今晚倒没有多少看诊的病号,他就是把那些器材、药瓶之类的器具,摆弄来、摆弄去地搞了好半天。

泵妈和姑丈两人互望一眼,更是暗自好笑。

叮咚——

门口悬挂的铃铛清清脆脆地响了起来。一个女子推门进来,手上抱著一只白色的长毛波斯猫。

「对不起,请问程医师在吗?」

泵丈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见过的人也不少,可是一眼瞄见这个美人和她的美猫,差点要吹起口哨来了。

「呃,小姐……」他招呼的话都还来不及说,就见程昱舒一个箭步冲出来。

「姑丈,这是我的客人!」他赶紧对薛颖陪笑道。「薛小姐,来,这边请。」然后一阵风似把薛颖带进诊疗室里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老板和老板娘两人。

「人家进来都还没填资料呢!」姑妈咕哝。「这个昱舒急什么?」

「你放心!」姑丈笑笑。「她的资料昱舒一定知道。」

程昱舒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将「咪咪」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嗯,一切正常!」虽然他曾暗暗的希望「咪咪」最好是能有一点无伤大雅、不太严重的小毛病能让他继续为她效劳才好。可惜,它居然健康得连颗蛀牙都没有。真是的!

等程昱舒送薛颖离开的时候,姑妈和姑丈两人忙挤到昱舒身边问:「她是谁啊?叫什么?怎么认识的?」

「缘分和上帝安排我们相识。」程昱舒下巴抬得老高,昂首阔步地走回诊疗室去。

※※※

棒两天,程昱舒正在家里伤脑筋该找个什么理由再去见薛颖。

打预防针的机会不多,要替「咪咪」修毛、剪指甲也是三、四个月才一次的事。其他想要拐薛颖常来光临的理由,大概就算是两周一次的洗澡美容了。

以前他打死也不做这些杂事,可是现在情况不同,这些「猫」毛蒜皮的事,可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他正盘算著,忽然门铃响了。八成又是哪户邻居家里的阿猫阿狗挂急诊,直接找到他这里来了。

楼下的管理员是个热心公益的老好人,对大楼里面上上下下一百多户的人家了若指掌。五楼的小孩被拎到警察局,他就会指引家长去找十二楼的立委出面关心一下。八楼太太要生产,他也会叫人家去问问七楼的医院院长,哪个妇产科大夫比较妥当。所以,昱舒搬进来没多久,就在管理员的大力引荐下接了不少邻居的生意。

他开门一看。

「薛小姐!」来人令他万万意料不到。他先是一呆,然后直觉的反应是——「「咪咪」怎么了?」

「「咪咪」?喔,「咪咪」没事,它很好!」她微微一笑。「我是拿蛋糕过来请你吃的。」

程昱舒这才注意到她手里端了一盘蛋糕。

「啊!谢谢!你要不要到里面坐一下?」管它什么理由,只要能将她的玉足带领到他面前就成了。

「呃……会不会打扰你?」薛颖有些迟疑。

「不会不会。」他连把门推开了些,欠身让出路来。

薛颖不好再推辞,于是就进去坐坐。

对一个单身汉来讲,他的家还算挺干净的。这点她倒是意外。

程昱舒约莫看出她眼中的赞许,不好意思地从实招来。「我姑妈替我请了一位阿嫂,她每天都会来帮我整理一下。」

原来如此。她笑了笑。

他拿了一把水果刀,切了一块蛋糕就吃了起来。「你要不要也吃一块?」

她摇摇头。「我今天吃得够多了。」

「怎么会有蛋糕?」他问。「你过生日吗?」

「嗯!」她牵了牵嘴角。「我在公司里已经吃过了,结果回到家里,朋友又送了一个来,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解决,所以就切了几块,分送给邻居和管理员。」

「那我应该先祝你生日快乐才对。」唉!如果早让他知道今天她生日,现在就有个好借口可以约她出去吃饭了。背呀!

「谢谢!」她微笑。「对了,你白天是不是在别的兽医院工作?」

「喔!我在八里的一个牧场当兽医。」

「八里!」她讶异。「你每天从那儿再赶回来看诊,挺远的呢!」

「可不是吗?」他耸耸肩。「其实我比较喜欢牧场里的工作,可是又不好意思不帮帮我姑姑、姑丈,只好两头跑了。不过,还好这两个地方的工作并不是每天都很忙的。」

「怎么你好像不太喜欢待在宠物店似的?」她笑了起来。

「其实也不是啦!」他讷讷地说。「只是在宠物店里面对的大都是一些娇生惯养的猫狗……我不喜欢人家把动物宠得太娇贵。那样只会让它们愈来愈不像自己,而每一只的同质性都愈来愈高。每回我看到别人抱著一只穿衣服、鞋子的狗,或染了色的猫,就会觉得一肚子火。」忽然想起她也有一只很宝贝的猫,忙说:「当然,我不是指你……」

薛颖一笑。「没关系,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动物终究是动物,不该因为各人的喜好,而把它们弄得不伦不类的。」她顿了顿。「……也曾经有人骂过我,说我太宠「咪咪」了……」

程昱舒注意到她提到「那个人」的时候,眼楮暗了下去。

「不会的。」他忙说。「你把「咪咪」照顾得很好,它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一只猫。」

薛颖听了又开心起来。「我现在知道了,你不喜欢小动物,你喜欢大个子的动物,是不是?八里的牧场养的是什么?」

「乳牛!有一百多头的乳牛。」他一提到牛,眼楮就亮了起来。「乳牛很温驯,出产的鲜奶就更不用说了。哪天我带你去看看,你一定会爱上它们的。」

「好啊!」薛颖注意到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点半了。「很晚了,你也忙了一天,我就不打扰你了。」

「别说什么打扰,跟你聊天真的很愉快。」他亲自送她上楼。「谢谢你的蛋糕,还有……生日快乐。」

她笑笑,轻掩上了门。

推荐阅读:
纸暴君 亲亲保镖 盗心贼 我待灵罗心 甜美的眼色 大侠背著野娃娃 紫藤花开 爱神乱撒网 你不爱我 冷情伪装 黑帮大亨追情记 慕情
相邻推荐:
直顶花心A片粗大的内捧猛烈进出男男相公你们别乱来错嫁相公极宠妃全肉乱妇情满四合院极品好儿媳妇全文萍萍的性荡生活第二部妄玉状态魔神的奴仆归来(NPH)全文谁把流年暗偷换白洁与警察在别墅140章阿宾之房东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