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
颂恩并不确定自己真正在等的是什么,是在等一个真相,还是一个结局。
坐在计程车内,她两眼无神地盯著公司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出入口,连坐在前座的运将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开了二十几年的计程车了,这种事他见得多了,虽然同样身为男人,却很唾弃这种行为。
就在这时,一辆眼熟的雷克萨斯从里头开了出来,她十指绞得更紧。「司机先生,麻烦你帮我跟著那辆车,不要让他发现。」
「没问题,我很有经验。」运将拍著胸脯保证。
于是就这样她一路跟著瞿少扬的座车,她在心中祈求著,不要是心里想的那样,可惜天不从人愿,车子开进了「天喜饭店」后方的地下停车场。
「小姐,要不要跟进去?」前座的运将问道。
颂恩目光空洞的看著富丽的饭店建筑,想到殷嫚那天没头没脑的话,还有一再探询的口气,她终于明白了。
「跟进去?」她抓回了一点心思。
嚼著槟榔的运将很有正义感。「对,就是抓猴,你要不要抓?我认识这里的管区,可以陪你一起进去抓猴,你不要怕。」
颂恩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真的不要抓?」
她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司机先生能不能载我去信义路的诚品书店?」
运将吐出槟榔汁,把计程车往前开,有些担心的由后视镜看著她。「你可不要想不开,只要活著就能找到好男人,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我知道。」颂恩很意外自己没有哭,只是觉得有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快让她窒息了。
走进她和瞿少扬最常约会的诚品信义店,在这里有著两人许多的回忆,每个楼面都曾经有他们携手留下的影子。
在他曾经驻留最久的商业书籍区徘徊,仿佛又看到他专心挑书的颀长身影,然后偏头朝她微笑,跟她说话……
颂恩心如刀割地急忙踱开,强迫自己来到三楼,找寻自己想看的书,自从他们相恋之后,她也养成了看书的习惯,总是喜欢靠在他身上,偶尔偷看他几眼,享受著这样静谧的时光。
微颤的小手随意拿下一本纪伯伦诗集,才翻了几页,便被里头的几行字给震住,上头写著——
爱除了自身之外别无所予也别无所求
爱不是占有也不是被占有
因为在爱里一切都得丰足
不要以为你可以为爱带路
爱若觉得你够资格
它自会为你带珞
看完,泪水早已爬满双颊,颂恩将书抱在胸前,蹲痛哭失声,越哭越大声,哭到店员都赶来关切。
少扬爱的人并不是她,从头到尾他不曾说过一句爱她,那么勉强结婚只会让两人都不幸而已,以后他会不会怨她绑住他?会不会恨她?颂恩不希望最后得到的只有他的恨。
将不断淌下的泪水擦干,颂恩拿著书结完帐,脸上坚毅的表情仿佛已经想通了。
回到家,她照样准备晚餐,她在等,等他亲口对她说。
直到晚上十一点,听到「喀」地一声,大门开了,颂恩坐在客厅里看书,仰起笑颜觑著进门的男人。
「今天又加班到这么晚?」她问。
瞿少扬拉松了领带,「嗯,你困的话就先睡。」
她心脏一紧。「我今天去诚品买了本书,想说看完再睡,饭菜还放在电锅保温,要吃吗?」
「晚上吃过了,我先去洗澡。」说完便拿著西装先进房间。
她咬白了下唇,知道他是在说谎,心情更是难受,好想大声质问他——
你整晚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你可曾替我想过?难道你不怕会伤透我的心?
见瞿少扬洗完澡出来,她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先让他坐在床上,再帮他吹干头发。「头发没有吹干就睡觉,以后老了很容易头痛。」
「以后老了有你照顾,我才不担心。」瞿少扬打趣地说。
颂恩不敢眨眼楮,怕泪水掉下来。「有我照顾你,那谁来照顾我?」
「当然是我。」他将她拉到怀中抱著。「对了,今天接到婚纱店打来的电话,新娘礼服已经寄到了,过两天就可以去拍结婚照,我会把那天空出来,那一整天都是你的。」
「嗯。」颂恩偎在他胸前,笑容难掩苦涩。「少扬,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吗?你真的想跟我结婚?」
他抚著她的发。「当然,不跟你结婚的话要跟谁?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到老,然后初一十五吃稀饭配大茂黑瓜?」
「对。」她喉头一梗。
「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等著当新娘子就好了。」
她又「嗯」了一声。「少扬,我爱你。」
瞿少扬轻扯了下嘴角。「我知道。」
直到颂恩睡著,他又悄悄下床,来到客厅坐下,手上的烟一根接著一根,试著想找出一个最好的办法,在伤害到颂恩之前真正的结束。
因为连著好几天,赵湘华都跑到公司纠缠他,让他不胜其扰,所以今天下班之后就到饭店跟她谈判,他并不欠她什么,希望她不要再来找他。
也许是分手后这两年的分离,让他比较能跳脱出来看待彼此之间的关系,他跟赵湘华交往时,的欲望一直超越心量的交流,两人话说得少,而做得多,那真的就能让感情维持长久吗?或者该问,那就是爱吗?
爱究竟是什么?
苞赵湘华在一起,生活就像云霄飞车,起伏很大,每天过得丰富又精彩,可是那毕竟不是他的本性,也不是他想要的,他们的心灵从没有真正交流过。
而认识颂恩之后,他的心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她的善良和体贴撼动他的心扉,也让他心疼,想为她做更多的事,想用一生一世来好好待她。
因为是颂恩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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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准时晚上七点整,瞿少扬再度来到赵湘华下榻的饭店房间,由于她已经决定要离开台湾,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只要求跟他吃一顿饭。
她身上只著晨褛,凹凸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存心要诱惑他。「进来吧,我换个衣服很快就好。」
瞿少扬两手插在口袋。「我在外面等。」
「你以前很喜欢在旁边看我换衣服,然后我们又会疯狂地,忘了还要出门吃饭……」赵湘华伸手拉住他的领带,在他唇边吹著气。
他语气冷淡地说:「那已经过去了。」没错!他们在一起将近三年,每次见面总是在床上结束,但那不过是一时的激情。
「真的过去了吗?你真的不想和我?」赵湘华微噘丰唇,媚眼生波地睨著他。「你怕什么?怕会对不起你要娶的那个女人?你们还没有结婚,就算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并不算外遇。」
「你不是要换衣服,快进去换。」他不为所动。
「既然不想做,为什么还答应要来陪我吃饭?」以为可以掌控的男人居然也不要她,这让赵湘华觉得面子挂不住。
「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祝福你一路顺风。」瞿少扬淡淡地说。
她娇容一冷。「我可不会因此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要你能找个好的归宿,真正的为一个男人定下心来就好了。」他由衷说道。
赵湘华冷笑。「谢谢你的祝福。那你呢?你真的爱她吗?娶她是因为想负责,还是真的爱她?」
「我爱不爱颂恩是我跟她的事。」瞿少扬俊脸倏凛。「如果你不想出去吃,那么可以叫客房服务,我要走了。」
赵湘华一脸惊喜,像是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你也说不出来对不对?你根本不爱她,只是因为责任才娶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到时她会高兴吗?会感谢你愿意跟她结婚?」
他嘴角一撇。「你还是跟过去一样自以为是。」
玉指煽惑地刮过他布满胡渣的下巴。「那么她在床上也能满足你吗?你还记得我们有多狂野,有多疯狂,一个晚上可以换好几个姿势……」
他拨开她的手。「那只是性,不是爱。」
「在床笫之间得不到满足,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缺憾,性不是最重要的,但是少了它,活著却很无趣。」赵湘华雪白的藕臂攀住他,舌忝著他的唇。「所以你不敢踫我一下,是因为怕再也离不开我……」
瞿少扬用力拉下她的手臂。「如果这么想你能得到安慰,我也不会反对,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湘华两手环在胸前,让胸部看起来更为雄伟。「这世上只有我不要的男人,没有男人可以不要我……」
媚眼一转,赵湘华想到了个好点子,饭店的走廊都装有监视器,好保护住房客人的安全,方才他们在门外的一切应该都有被拍摄下来。
她扭著腰肢回到房内,打电话给饭店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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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瞿雨岚连门也没敲,就直接闯进办公室内。
瞿少扬抬头一瞪,继续讲著电话。「……好,我知道了,那就这么办,其他的细节我们再另外找个时间谈……是、是,再见。」
总算等到兄长挂上电话,霍雨岚扑到办公桌前大叫。「哥,你完了!爸妈这次一定会被你气死——」
他皱眉低喝:「我说过多少遍了,这里是公司,你这样闯进来像什么样子?你懂不懂礼貌?」
「哥还有脸骂我,你干的好事大家全都知道了,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在胡说什么?」瞿少扬怒视著妹妹。
瞿雨岚见他还在装蒜,将手上的报纸往桌上一拍。「这是今天的报纸,你自己看!扮,你是都快要结婚的人了,居然做出这种事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就算你是我哥,也想骂你。」
他伸手抢过报纸,一眼就看见上头耸动的标题——
房仲业小开与旧情人赵姓女子夜夜共度春宵。
这名赵姓女子曾经是前不久刚过世的澳门赌王的情妇,如今重回旧爱怀抱,下礼拜的婚礼可能取消,麻雀终究当不了凤凰……
旁边还附了张照片,像是从影片中剪辑下来的画面,一男一女在饭店的房间外头亲密拥抱,女的还穿著薄纱睡衣,让人有无限的想象空间,虽然没有看清男主角的脸孔,但是文章中意有所指,不难猜得出来。
「爸妈都知道了?」他脸色凝重得有些吓人。
她哼了哼。「那是当然。哥,你到底要不要跟于颂恩结婚?」
「我当然要跟她结婚,报纸上写的也不是事实。」瞿少扬逸出讥刺的笑声。「我以为已经跟她说得够清楚了,想不到最后居然还使出这种手段来。」
「哥不要理她就好了,要是让于颂恩看到这个新闻,她会不会……」她不敢往下想。
瞿少扬斜睨了妹妹一眼。「颂恩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在她面前乱嚼舌根……瞿雨岚,你做了什么?」对那心虚的眼神太熟悉了,从小到大,只要她闯了祸就会露出那种表情。
「我、我怎么知道哥没告诉她,所以……所以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她硬著头皮承认。
他一脸盛怒地踱向妹妹。「你跟颂恩说了什么?」
「哇!」瞿雨岚吓得连连后退。「我跟她说了……说了你和赵湘华的事……什么都说了……不要打我!」
「她早就知道了?」瞿少扬惊愕地低喃。
瞿雨岚用手护著脸,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脸不能被打。「对,她都知道了,不过她自己也说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她也不会去计较……哥,要是她知道你们又旧情复燃了怎么办?」
没有心思回答妹妹的问题,他努力地回想这阵子颂恩的表现,还是那么温顺贴心,甚至连问都不曾问过,她总是这么信任他,对他的话从来没有怀疑,但不知怎的,他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抓起手机就拨家里的电话,没有人接,又打了颂恩的手机,却没有开机,于是抄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就往外冲。
「哥,你要去哪里?」瞿雨岚以为这下完了,一定会挨揍,见他匆忙离开,还反应不过来。
驾著车往回家的路上行驶,他还是不断地打家里的电话,但就是没有人接,心想如果颂恩不在家,手机一定会开,因为怕他会找不到她,但现在他无论打家里或手机,就是找不到人,心更慌了……
回到内湖的住处,瞿少扬冲进电梯上了楼,才打开家里的大门,就见颂恩坐在客厅,他吁了口气,一颗心安下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颂恩没有回答。
他深觉有异,才走上前两步,就瞥见摊在她面前的报纸,脑袋有一刹那的空白。
「颂恩,事情不是报纸上写的那样……」他抽紧了下颚,试著跟她解释和赵湘华之间的纠葛。
她仰起苍白的小脸,上头没有泪水,只有深深的绝望。「其实我不该惊讶的,真的一点都不惊讶,因为她比我早认识你,你们之间有过一段情,甚至……她还怀过你的孩子,这些都是我比不上的。」
「我不准你这么说,她根本比不上你,你也不需要跟她比。」瞿少扬委实后悔莫及,不想伤害她,却还是造成不可挽回的错误。「颂恩,我跟她早就已经过去了,我可以跟你保证!」
「真的过去了吗?」颂恩缓缓站起身,悲悯地看著他。「少扬,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男人,只要爱上了就不容易忘记,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看出你有心事,当你看著我时,是不是也在想著另一个女人呢?」
瞿少扬为之语塞,因为他无法在她面前撒谎。「是,我承认,我承认忘不了她,当我们交往时,不只一次的想起她……」
「谢谢,谢谢你对我说实话,而不是骗我。」她笑了,笑得双眼蒙。「我也应该跟你坦承,我曾经跟踪过你到饭店,不过我终究没有勇气进去里面,亲眼证实自己的怀疑,但是报纸上的这张照片已经替我解答了……少扬,你应该老实地跟我说,我会成全你们的,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人,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惊痛莫名地握住她的肩头。「你在说什么?你不用成全,我跟她是不可能的,颂恩,我没有跟她上床……」
相较于他的激动,颂恩却是沉静得让人不安。「你爱她不是吗?」
「……」瞿少扬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是,他是曾经爱过赵湘华,那时他以为那就是爱,但现在他可以大声地说——
「不!我不爱她!」
颂恩的心像是坠进了冰冷黑暗的海底。「少扬,请你不要骗我,也不要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不管是谁,都想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你我都不例外,我们取消婚礼吧。」
「不!我不会取消婚礼,颂恩,我要娶的人是你,我是真心的。」他从来不曾这么慌乱失措过,极力地想证明自己的真心,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笑容好苦。「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嫁给你了,这段感情我爱得好卑微、好辛苦,那么小心翼翼,就怕哪一天你不要我了,发现我配不上你……我真的累了,真的好累,少扬,我不想再继续了,所以我们就到这里为止好不好?」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我……」瞿少扬这才知道什么叫心痛,他心情激动,黑眸漫著雾气。
「我收拾一下东西,会先住在小嫚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很坚强的,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也会衷心地祝福你们。」颂恩不想再听,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只想找个角落独自舌忝舐伤口,说完就转身走进卧室。
他紧闭了下眼,脚步沉重地跟进房内,觑见摆在床上的行李箱早就装满衣物,明白了她的决心。「颂恩……」
「你不用觉得内疚,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他才行,就算拥有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只会更让人悲伤。」她盖上行李箱,将它摆在地板上,强迫自己当个识大体的女人。「少扬,这次你一定要得到幸福,我希望能看到你开怀大笑的样子,只要看到你笑,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你真的要走?」瞿少扬明白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再多说什么也没用。
「嗯。」颂恩喉头梗住了。
「即使我说我爱你,也不能让你留下?」他渴盼地问,以前怕说这三个字,以为不说它,一样会让颂恩幸福,现在他才知道错了。
她哀伤地瞅著他半晌。「为了听到这三个字,我等了好久,真的等了好久,可是……现在听起来却是有点讽刺,少扬,请你不要勉强自己,如果不是真心就不要说出口。」
瞿少扬想捉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这是她第一次不让他踫,不再相信他,她对他的爱,他不再抓握得住了。
听著行李箱的轮子转动著,走出卧室,走出大门,走出他的生命……
他依然背著身躯,痛恨自己伤害了一个那么爱他的女人,嘲笑著自己的愚蠢,当他了解到爱和迷恋之间的分别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或许只有放她走,才是真正的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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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
殷嫚下了班,直奔回家,真的很担心放好友一个人在家会出事。「颂恩!颂恩!」把高跟鞋一脱,包包一放,就到处找人。
「我在房间。」颂恩扬声回应。
殷嫚呼了口气,开门进去。「你在干么?」
「没有,只是在发呆。」颂恩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对殷嫚一笑,不是看不出好友脸上的担忧,所以在殷嫚面前,她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小嫚,我住在你这里会不会太打扰?」
殷嫚白了她一眼。「我跟你是什么交情,你爱住多久都没问题。」
「其实我今天有打电话给房东,以前我跟妈住的房子还没租出去,房东人很好,说如果我要继续租的话,不会给我涨租金,所以过几天就会搬回去住了。」她必须振作起来,开始考虑以后的事。
「然后呢?」殷嫚也爬上床。
颂恩和她一起肩并著肩躺下来。「然后我一样早上去卖饭团,把以前的老主顾找回来,我想养活自己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你真的不再见他了?」
乌眸掠过一抹难忍的伤痛。「爱他就是要发自内心的祝福他,祝福他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殷嫚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可恶的臭男人,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他,否则我会当场海扁他一顿。」
「小嫚,他无法爱上我,一定是我不够好,不是少扬的错,你不要怪他。」她摇头为他辩护。
「你干么这么善良?善良到我都想骂你了。」殷嫚娇斥。
她笑得泪光闪烁。「你才不忍心骂呢。」
「好啦!我买了晚餐,出来吃吧,要吃东西才有体力,做早餐生意可是很累人的。」殷嫚硬是将颂恩从床上拖了出去,然后拿出碗筷。「今天晚上吃砂锅鱼头,这家在林森南路的台北美味小陛,煮得很好吃……」
殷熳才将香喷喷的砂锅鱼头倒进锅子里,颂恩闻到味道,脸色突然一变,捂著嘴,冲进浴室里头大吐特吐。
「呕……呕……」
殷嫚吓白了脸,站在浴室门口直问:「怎么回事?你不要吓我。」
颂恩吐得全身无力,她抽了张纸巾,缓缓地站起身来。「我也不知道,突然有点恶心想吐,胃也不太舒服……」
「喂!」殷嫚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于颂恩,你该不会是怀孕了?」
「怀孕?」
殷嫚惊疑不定地看著好友。「你、你‘那个’有没有来?」
颂恩把手覆在小肮上,脸色比纸还白。「你是说我……我……我忘了,好像已经过了,可是都还没有来,小嫚,该不会我真的怀孕了?」
「天啊!」殷熳用力拍了下额头。「那现在怎么办?要是你真的有了,那……那……要不要跟那个姓瞿的说?」
「说不定不是。」她也慌了手脚。
于是,殷嫚当机立断地说:「明天就去医院做检查,不然我现在就去买验孕棒回来,马上就知道了……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殷嫚拿著钱包立刻冲出门去。
颂恩整个人怔怔地,手心贴著小肮,久久才露出欣悦的笑意。「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好了,以后就有人可以陪我,我就不会寂寞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翌日早上,虽然验孕棒的显示确实是有了,颂恩还是去挂了妇产科的门诊,希望让医生再确定一次。
「……孩子已经五周了,于小姐,恭喜你。」医生看著报告说。
「谢谢。」颂恩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回想著,确认了这个孩子就是在她决定不再继续使用避孕贴布的那两天有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有好消息。
医生又看了下病历,还是得问:「于小姐目前还没有结婚,这个孩子确定要生下来吗?」
「我要生下来,也会好好地扶养他长大,因为这是我的宝贝。」颂恩抚著依然平坦的小肮,眼神坚定无比地说。
接著,她兴奋地问:「医生,我平常该注意什么?吃的呢?有没有特别要多摄取的营养?还有,是不是以后每个月都要来做产检?以前曾经听邻居阿姨说怀孕的人不能随便拿剪刀,也不能搬重的东西……」一口气问了这么一大串。
无论再怎么辛苦,她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孩子是她的依靠。
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好了。
当她听完医生的交代,走出医院,颂恩从包包里找出手机,想著该不该打电话给瞿少扬,告诉他怀孕的事……很快地,她做出决定,觉得应该告诉他。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有权利知道,而且她也曾经答应过他,如果怀孕了一定会让他知道。
她拨出了电话。
嘟嘟嘟……
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颂恩想这个时候是上班时间,他也许正在忙吧。她关掉手机,告诉自己以后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不能再哭哭啼啼,要坚强、要勇敢,不然要怎么把孩子带大?
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办得到。
此时在公司的瞿少扬刚开完了会,步出会议室。
「经理,那些记者好像不死心,都半个月了还是一直等在公司外面,要不要请公关部的人出面协调?」秘书询问。
瞿少扬冷凛著脸。「就让公关部发一则新闻稿,我和赵湘华一点关系也没有,谁敢乱写,我将保留法律追诉权。」
「是,那待会儿还要去业主那里讨论事情,要不要延后?」
瞿少扬抚了抚冒出胡髭的下巴,眼底有著一条条红色的血丝,看得出相当疲累不堪。「不用了,帮我泡杯咖啡。」
「是……对了,经理的手机刚才响了,我不方便接。」
「谢谢。」他闭了下酸痛的眼。
走进办公室,连续几天的失眠让他的脚步不稳,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才走向座位,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看著来电显示,黑眸倏地绽出亮光,马上回拨了过去。
嘟嘟嘟,响了三声,被接起了。
颂恩当然知道是他的来电,屏息地开口。
「喂?」
「是我……你刚刚打电话给我?」瞿少扬说不出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他是多么的想听听她的声音,多么想知道她的近况。对于先前处理赵湘华的问题,他感到万分的后悔,他原以为什么都不说,尽快把问题解决就好,想不到却造成更大的误会,伤害了她,他没有资格求她的原谅,却舍不得跟她就这么分手。
她「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事想跟你谈。」
「你现在人在外面吗?」他问。
「嗯。」
「告诉我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瞿少扬马上往办公室外头走去。
「可是你在上班……」颂恩怔怔地说。
他喉头窒了窒。「我想见你。」
「我在信义诚品的果汁吧等你。」她将育儿须知的书放回架子上,在心中叹了口气。
「好。」瞿少扬盖上手机,要秘书打电话跟业主道歉,取消下午的行程,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比得上见颂恩一面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