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非常宽阔,地面用各色卵石瓖拼成福,东边放著张楠木雕葫芦纹葡萄藤蔓六柱架子床,床上铺著百子迎福绣花丝绸被,帘幔钩子上挂的是大红绡纱帐,北边窗下放著张瓖螺钿弥勒长榻,一张苏州水磨长桌上摆著玛瑙箬翠宝石盆景,金胎雕漆双头牡丹花百宝格摆著各式各样的古玩玉器,屋子四角错落的放著花架、台灯、落地花瓶,除此,屋子四角还架著冰盆,怪不得她沐浴后觉得凉爽舒适,原来是放了冰盆子。
几个人说笑著,很快外头送来汤水点心,盛知豫起身穿过水阁,转进了厢房。
榻几上放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和一碗鸭梨炖老鸡汤,盛知豫拿起筷子,吃了一碗粥,又喝了半碗鸭梨汤,她这会儿,沐浴吧净,也吃了东西,人也觉得精神多了。
等小丫头来禀报,几乎要打了瞌睡的盛知豫蓦然惊醒过来,她不由得看向黄婶。
黄婶见她慌乱的眼神不由得噗哧笑出声,她贴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奶奶顺著爷就是了。」可心里不由得疑窦丛生,这奶奶看起来怎么不像曾经过这一关啊,但明明……
梅天骄缓步进来,满眼笑意,看著盛知豫坐在架子床上,靠著她温和的问:「吃东西了吗?」
她浑身紧张,僵硬的点头。
黄婶和春芽见礼成,示意屋里的丫头婆子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梅天骄走到盛知豫面前,心底的喜悦如春花绽放。「我去沐浴更衣。」
丫头婆子都走了,他这是要她伺候吗?
嫁人就得伺候人,要使心用计要大度要知礼要忍让……没法子的事。
她温吞的下了床站到梅天骄面前,盯著他腰间的玉腰带,伸出指头去解,解了小半天却怎么也解不下来,急得一头汗。
梅天骄看著束手无策的她,突然阻止道:「你的手,可好全了?」
她含糊的说:「已经没事了。」
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我自己去洗澡,你等我。」说完,大步流星的进了净房。
她呆坐了一会儿,心里转风车似的,双手都快绞成麻花,不行!她这么没底气怎么可以!
感觉就一瞬间而已,梅天骄已经沐浴完毕,穿著白绫衣裤,散著头发,走出净房。
她见状,连忙拿了矮几上的大棉巾子过来,「我帮你把头发绞干。」
他点点头,坐到了弥勒长榻上。
盛知豫慢慢蹭到他后面,一开始动作生疏,不过,好像不管她动作是不是太粗鲁,会不会扯痛他,梅天骄却仍旧不动如山的坐著。
「如果会痛,要吭声。」盛知豫放轻了手劲,对他脸上完全没有表情生出大大的疑问来。
「我以为你想拔光我的头发。」
盛知豫噗哧一笑,这话,奇异的平复了她吊了七八个水桶似的心。
他勾唇一笑,把盛知豫拉著坐到自己身边,拿过她手里的巾子丢到一旁,「别怕。」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盛知豫颈间,她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心跳又突然不正常了起来。
梅天骄抱起盛知豫,几步把她放到床上,回手勾开帘幔钩子,帘幔徐徐地落下来,她只觉得一个滚热的身子压过来,气息从她耳垂扑到脸上。
「你……太重了。」她的反抗毫无力量。
……
她泪眼蒙蒙的睁开眼楮,知道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他从她的身上顺势下来,一只手轻轻撩著她汗湿的碎发,自己紧贴著她,伸手想把她搂进怀里,「我不知道你……」是处子。
盛知豫用力推开他,绷著脸支起身子满地找衣服。「我要去沐浴。」
梅天骄慢慢坐起来,看著她,满眼怜惜。「我去叫丫头婆子来伺候你,你别急。」
她胡乱点头,颤抖的手随便的把衣裤往身上套。
他叫了人,走过来帮她把带子系好,又低下头在她散乱的长发上吻了一吻。
她避开他的身子,歪歪斜斜,仓皇的奔进净房。
他走回床边,从床头抓了件长衫披上,看著染了点点鲜红的床褥,这才示意婆子和丫头进来,把床铺被褥枕头都换上新的。
井然有序的收拾后,婆子丫头屈膝退了出去,他从另一个方向进了净房。
净房里隔著重重的帏幔,他听著盛知豫这边的声响,也很快跟著起身,几个小丫头伺候他擦干身子和头发,换上衣裤,出了净房。
这时盛知豫已经出来,也换上新的衣裤,坐在床上,垂著睫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梅天骄笑意满脸,往她身边挪了挪。「你习惯睡里还是外?明天可不用早起,不过我们还是要歇下了不是?」
她两腿缩进床里,掀起百子迎福绣花丝绸被盖在身上,面朝里,蜷成一团的闭起了眼晴。
他看著盛知豫的后脑杓,轻轻往前挪了挪,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下巴抵著她发间,「是我弄痛你了吗?我不知道你……」
她腾地翻身过来捂住他的嘴。
「我不说,我不说,不过你总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拾起她散在枕边的发丝,慢慢搓揉著,一只胳臂伸直,让她躺在上面。
盛知豫顿了顿,在他的眼里只看到一片好奇,没有别的,枕著他的胳臂好像给了她安全感,她慢慢的找到措辞。
「那人把我娶进门,为的是怕舆论指责他行事失度,他中意的是一个青楼女子,我,不过是那块遮羞布,他该和我圆房那晚,睡的是姨娘的院子,后来迫于婆母压力来过我的院子,但是,他都做出那样的事来,我也不稀罕他!」
「他不稀罕,我稀罕,你什么都好看,我都喜欢!」他胳臂用力,把盛知豫拉进怀里,热烈的吻著她的面颊。
他的小妻子如一支刚抽出芽的柳枝,静谧而柔软,温暖而甜蜜,是他捡到的宝贝,能拥有她是他的福气,那个嵇子君就只是个有眼无珠的。
梅天骄痴迷的看著渐渐入睡的小妻子,轻轻说道:「咱们不管那些过去的事,你有我。」
黎明的曙光透进帘子,梅天骄轻手轻脚下了床,看她一脚伸出被子,忍不住偷偷抓著她的脚模了模,再赶紧放下,温柔的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去净房更衣洗漱去了。
盛知豫醒过来时,春芽说爷吩咐过,让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于是她翻身很干脆的又睡了回去。
第二天,她仍旧枕著梅天骄的胳臂睡著,那晚他折腾得她腰酸背痛,一早梅天骄哄她起来,说要带她去逛一逛王府的园子。
衣服打点好,吃了早饭,冬黄进来,屈膝禀报皇上的旨意到了。
「我以为这旨意还要等上几天才会到。」梅天骄揽过盛知豫,回到院门口上了敞轿,很快来到正堂。
正堂里,鱼天胄坐在上首,丫头已经奉上新茶,他正掀著茶盖撇茶沫,见两人进来,不疾不徐的喝了两口茶才放下茶碗。「我领了诰封的差事,给足了你面子,接旨吧!」
梅天骄让人摆好了香案,鱼天胄拿过明黄告敕,展开后抑扬顿挫的念起来,盛知豫听著他那什么……才德兼备,维护正道,彰世间公义,以褒其德之类的华丽词藻,其实真正钻进脑子里的只有鸣王王妃四个字。
鱼天胄念完,梅天骄双手过头接过告敕,又磕了头,才起身。
两人起身后,盛知豫接过那告敕让婆子供到祠堂去,屈膝告退。
梅天骄和鱼天胄说了一会儿的话,「皇上说放你十天的假,你就好好享受你的新婚假期吧!你放心,我这些日子都不会来找你的……」他眨眨眼,拱手告辞了。
梅天骄回到了正屋,在穿堂的檐廊下看见歪坐在美人靠上闲看紫薇树的盛知豫。
穿堂的清风凉爽怡人,他撩袍坐下,满面笑容的搂著她靠向自己,挥手让伺候的丫头婆子下去。
「在想什么?」
她把他当成背靠,「我只是觉得怎么好像就要和你过起日子来了呢?有些恍惚,有点不敢置信。」
「你不只要与我过今儿个的日子,明日、明明日……一直到我白发苍苍,你都要和我一道过日子。」
「每天、每天都要踏实的过。」听起来是个不坏的将来。
盛知豫偎进他怀里,共看紫薇树旁的蔷薇花架,花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