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泠藏匿在树林间,望向遍处山壑的大火。
原先她抱著必死的决心,打算回去劝说独孤恨解散绝命门,以避开江湖的声讨。谁知官府和各大门派的动作更快,抢在她之前进入山区,看来一定是独孤恨得知消息,索性一把火把绝命门给烧了。
这也好,绝命门没了,冷啸、月缺师兄远行不在,掌门和寒擎武功高超,也可以脱离追杀,这就是她传出地图的目的。
毕竟他们是养她长大的人,除了掌门个性冷酷外,其他三个师兄待她极好,又教她武功,她不愿见到他们有生命危险,但也不愿他们继续当杀手。
茫然转身,身边突然掉下一个事物。
是一个枯草树枝编成的鸟巢,里面还有几只羽毛未丰、吱吱乱叫的小鸟。
大概是猛烈火势的热风把鸟巢吹掀了。石泠心中难过,小心翼翼地捧起鸟巢,轻轻抚模那几只受到惊吓的小家伙,柔声道:「不要‘咱,没事的。」
她飞身上树,把鸟巢安置在树桠最稳固的地方,再跃下地,便见到独孤恨和寒擎站在她面前。
她一震,脚步僵住不动。
「呵!好有爱心的石泠!」独孤恨皮笑肉不笑,掌风拍出。「几只鸟命算什么!」
树木被掌风劈倒,枝叶散飞,鸟巢翻腾而起,再落下地时,几只小鸟已经血肉模糊,没有气息。
石泠脸色刷地苍白。
「掌门……这是生命啊!」
「我的命不是命吗?你竟敢背叛绝命门,要陷我于死地?」独孤恨眼里露出凶光,语气愤怒。
「不!」石泠跪了下来。「弟子不敢害掌门,也不敢害师兄,弟子本想回来请掌门和师兄远走高飞,不要再做买命杀人的事……」
「你休养了两年,这次又没有完成任务了?」独孤恨眯起眼楮,语气阴森。
「弟子没有办法杀人!」石泠陡生勇气,抬起头道:「掌门,苍生有灵,每条人命都是宝贵的,即使恶人该死,也轮不到我们作主,上天和法理自会裁罚,更何况是无辜……」
「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要听你说教吗?」
「弟子不敢。」石泠低下了头。
「我也不和你哕嗦,你知道任务失败的下场吗?」
「弟子明白。」石泠掏出绝命丸,放在掌心,深吸了一口气,又道:「弟子死不足惜,临死前希望掌门和师兄尽快离开,因为很快就有人来了。」
「哼!那些后生小辈,还不是我的对手。」独孤恨冷冷地道:「寒擎,把你师妹四肢砍下来,我要她痛苦死去。」
石泠咬紧唇,原来这是她杀人偿命的代价!
寒擎不说话,眼神冷凝,他慢慢地拔出长剑,剑锋映上远处的火光,仿佛也变成一条火舌,蓦地长剑一转,竟往独孤恨刺去。
「叛徒!」独孤恨闪身避过,一掌打出,拂过寒擎的胸口。
「寒师兄,你……」石拎大惊,寒擎竟然会为她刺杀掌门,她不能见他送命!
「师妹!快走!」寒擎拼命阻止独孤恨的攻势,剑招一下子就用绌。
「两个都别走!」独孤恨功力十足,只用掌风就挡住了锋利的长剑。
「师兄,你别管我……」石泠站起身,苦于没有兵器可以化解两人互斗。
她惊骇地看到独孤恨往寒擎重重一拍,往她身上撞来,而寒擎竟也借力使力,双掌推出,把她送到更远的树林里。
「看不出你对石泠这么好!」独孤恨逼近寒擎。「我先收拾你,再来解决石泠。」
寒擎奋力爬起身子,呕出一口鲜血,语气同样的冷然。
「我陪你一起作恶杀人,这是我当杀手的宿命,可今天你要杀的是师妹,我绝不允许!」
「是你当掌门?还是我当掌门?背叛的人都得死,包括你!」
寒擎又举起长剑,挣著力气道:「掌门,师妹天生做不来杀手,你却一再勉强她,只想靠我们几个弟子为你赚白花花的银子……」
他指向那座消逝在大火中的宅院。
「那是多少人的鲜血堆砌出来的啊!」
「他们的血,你也有分!」独孤恨口气已经极度冰寒。
「就是我有分,所以今天要以你我的鲜血祭告亡灵!」寒擎长剑刺出,招式凶猛。
「孽徒!」独孤恨攻势更狠毒,几招之间,就把寒擎逼到林道边缘。
石泠颤抖著爬起身。刚刚的撞击让她头昏脑胀,全身剧痛,但一见到寒擎有性命之虞,她立即冲上前,准备救人。
谁知有数枚飞镖比她更快,咻咻射向独孤恨,他正一脚踢下寒擎,察觉背后有异声,立即转身闪过。
「果然是你,独孤恨!」一个身形伟岸,面容严肃的灰发男人飞身而至。
「呵!原来是天下第一名捕田冲。三十年未见,你是愈来愈有名气了。」独孤恨盯紧来人。
「我穷尽三十年的工夫,就是要逮你归案。」田冲浓眉一凝,宝剑在握。「三十年前,你这个大魔头突然消失江湖,原来就是秘密立了绝命门,我早该猜到了。」
「现在见到,你也死得瞑目了。」独孤恨语气冰冷,先发制人,抢先出招。
两人功力相当,一时之间户飞沙走石,枝叶颤晃,风云变色。
石泠在漫漫尘沙之中,扶住了寒擎,忧急地道:「寒师兄,你要不要紧?」
「我不要紧……」才说出一句话,寒擎又吐了一口血。
「我带你走!」石泠想要背起他,他却将她推开,定楮凝望她。
她没有为他掉泪!他心神一黯。
「这两年来,你的心还是给了风无垠……」
「寒师兄,你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提起那个令她心痛的名字呢?石泠如被锥刺,摇了摇头,欲撑起寒擎的身子,这才发现她也受了内伤,右手旧伤又隐隐作痛,她根本无法背他。
「师妹,我看过你画的观音图,很好看......」寒擎握住了她的手。
那有力的接触让她心慌,寒师兄是怎么了?
她扭转手腕,急急地道:「观音菩萨一定会保佑师兄,我们赶快走。」
寒擎感觉她的挣脱,颓然苦笑。三言两语,岂能尽诉他的心意?他随即目光一敛,轻声道:「有人来了,你快走!」
「我们一起走!」
「不!我受伤了,分开走才能各自保命。」寒擎察觉到几十个人的脚步声,心一紧,立刻放开石泠的手,将她推人草丛中,自己也顺势滚下山坡。
「寒———」石泠一惊,正想追上前,却看到一堆人冲人树林,个个抢上前帮田冲围剿独孤恨,她又慌张地躲藏起来。
只见独孤恨身陷重围,功力越发地强悍狠毒,可江湖各大高手联袂出招,完全封住了他的攻势,砍上他的刀剑也愈来愈多了。
这不是她想见到的结局啊!她原先只希望绝命门解散,掌门和师兄各有安顿。她明白,她不是天,她不敢也无权决定别人的生死,但是命运阴错阳差,又让她间接裁决掌门和师兄的生死!
「不是这样啊!」她喃喃地道。忽然看见风山河也在人群之中,她又慌又惊,又羞又惧。她不怕被抓,也不怕绑赴刑场,但她就是无颜见他老人家!
是她亏欠风家,也是她愧对风无垠。蓦地心头绞痛,她咬紧牙关,捂住了胸口的疼痛,匆匆没人深广浩瀚的山林里。
一个男子站在远远的树下。他连日赶赴绝命门,却因功力尽失,体力不如人,反倒让江湖人士后来居上,抢先攻人了绝命门。而此时也因为他没有武功,所以无法协助擒拿独孤恨。
正当他流目四顾时,惊鸿一瞥,恰恰好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温煦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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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黑,石泠脚步迟缓了。
虽说她自幼长在这个深山绝谷之间,但她很少外出,尤其不识山径,更何况是这种根本找不到路的密林。
脚步踉跄,心口仍然疼痛,她几度休息养气,才稍微感到舒服。然而她怕遇见风山河,更怕独孤恨回头杀她,她又拼命向前走。
本地一声,她差点吓得停止呼吸,原来是一只鸱枭,正瞪著大眼看她。
脚下一条蛇快速溜过,又让她吓得跳起身,然后是数只蝙蝠拍著翅膀吱吱飞过,扬起一阵难闻的味道。
天!哪里才是她容身之处?她甚至不敢死,只因她也不敢见风无垠!
她无力地靠上树干。她应允风无垠,要把他的分也一起活下去,但她愧对人鬼两界,她竟是无处可去!
仰望四周的参天古木,感觉到酸酸热热的温水流过了脸庞,滑人了嘴角……是咸涩锥心的刺痛味道。
她的心被紧紧揪痛著,她眼前都是水雾,什么也看不清楚。
在水波迷蒙中,隐隐约约地,她看到了风无垠。
他仍是温煦如春风的笑容,一步步地走向她。
日已昏,是鬼魂出现了吧!她睁大眼看他,没有恐惧,没有羞愧,眼里的热流依然滔滔无竭。
「泠儿!」他唤了她。
他终于来索命了!石泠因激动而颤抖。她不怕他索命,她愿意到阴间陪他!
「泠儿,不要怕,我不是鬼。」风无垠已经完完整整地站在她面前,心疼地望著久违的面容。
「风无垠……真的是你?」石泠举起颤动的右手,不敢模向他散发出温热气味的身子。
风无垠把她的手拉到心口,让她感受他的心跳,微笑道:「是我。」
「你……」模到熟悉的心跳,她的眼楮完全模糊了。
「泠儿,你哭了,你知道吗?」他以指头轻柔地拭去她滚滚滴落的泪水,那是她为他流下的珍珠。
「我……我不会哭……」他曾说她是无情无泪的冷心肝,她怎么会哭呢?
「你真的哭了。」他忘情地凝视她的泪水。
「我不哭的……」石泠嘴上倔强地否认,泪水还是串串滴落。
「那天晚上,你也是哭的。」
「我没哭!」
风无垠掬下了她的泪水,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将泪水摩擦到她的掌心,柔声道:「你说,这是什么水?」
她感受到两人掌心的摩挲,也感受到他手心的热流,但她还是摇了摇头。
「那只是热水。」
「非也。」风无垠笑著靠近她的脸,再以指头拭著她的泪痕,逆流而上,停在她的眼睑下,深深望进她的眼底。「这是你的泪水。」
真的是眼泪?石泠呆住了,她真的会流泪?她果真不是无情无泪!?
她又看不清楚他了,是泪水吗?就是泪水遮住了她的视线吗?
她用力一眨眼,感觉泪水滑下脸颊,眼楮没了水雾的遮挡,她又看到他朝她微笑。
「不要怀疑,你有情、也有泪,你会哭。」
「我——真——的——哭——了?」她颤声问著。
「我爱哭的泠儿呵!」风无垠慨叹一声,将她拥入怀里,两手用力地圈紧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无语地诉说他的疼惜。
石泠在他的怀中只是哭,她有太多的委屈和忧伤要告诉他。
「风无垠,是我害死你的啊!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害死我。」他一再地揉抚她的长发。「我知道你是故意刺错地方,为我们两个留下活路。」
「可是你死了!」石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把你葬了!你死了呀!」
「泠儿,你再看清楚,我没有死。」他轻抬起她的下巴。
「可是……可是……」没错!他是活生生的风无垠。
这怎么可能?她的心在狂跳……
「别可是了。」风无垠打开了衣襟,毛出胸口上的两道疤痕。
两道疤痕靠得很近,凸显出狰狞的肉疤和缝线痕迹,令人犹能感觉当时撕裂的痛苦。
「我拜了丁汉唐为师,他又把我缝补起来了。」他轻笑著。「他技术纯熟,补得又好又快,只是我再也禁不起第三次在心口上挨刀了。」
石泠模向那道肉疤,慢慢地证实了他的生命。
死生契阔,竟得相见!她忍不住泪水又纷纷飘坠。
风无垠轻叹著。他原是想让她看伤口,让她相信他的生还,谁知又招惹了她的眼泪。
「痛———你一定很痛———」石泠轻轻抚著肉疤,心头也痛得无以复加。
「不痛了。」他又搂住她,让她贴在他的心口聆听他的澎湃心音。
他的心脏搏搏跳动著,那一鼓又一鼓的振动声抚慰了她的愧疚,她伸手抱住他的身子,紧紧地贴住她的眷恋。
「是我笨,用这种方法救你。」泪水流到了他的胸膛,仍是不安。
「拎儿,不要再说这种话,我知道你的心。」
她的心?石泠顺著他的胸口往上看,那是她心所牵系的风无垠。
原来,她千回百折的心思,就是为了那张温煦柔和的笑脸。
「我的心……有你。」她很艰困地解释她的感觉。
他毫不迟疑地模向她的心口,深深凝望她。
「我的心也有你。」
她震撼住了,呐呐地说不出话,泪眼锁住了他眼里的深情。
「泠儿,不要再哭了呵!」他亲吻她的眼皮,轻柔地吸走她的泪水。
她瘫痪在他的温柔里,泪水还是不听话地滑了下来。
「唉!」他怜叹一声,吻向她的泪痕,顺流而下,吻住了她啜泣的小口。
他唇瓣上的软热让她化成了一弯流水,再也不是棱角分明的石头了。
「泠儿,好乖,不哭了。」他捧著她的脸蛋,柔柔地吻著她的唇、她的颊,一再地汲取她的泪水,也一再地熨平她的激动。
「我……我不配……」石泠避开他的吻。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待她,她是做了什么好事?积了什么功德?
「没什么配不配的,只要是我爱你,那就对了。」
「你是天堑山庄的大少爷,人那么好。」她想要推开他的怀抱,却是无法动弹。「我是个出生不明的杀手———」
「你从来不是杀手,因为你没有杀过人。」
「我差点把你害死了。」石泠咬著唇。
「泠儿,你听著。」风无垠以两掌捧住了她的脸颊,让她看著他。「我没有死,我回来找你,就是要带你一起回去。」
「不……」他愈是待她好,她愈是自惭形秽,只想逃开他。
「泠儿,别这样。」他仍然耐心地安怃她。
「我心疼你、挂念你,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我不配!我不配!」她仍然大声嚷著。
「你不是也爱我吗?」
好难回答的问题!她哭道:「我不知道啊!」
风无垠又将上衣往下边拉开,露出肚子上的几抹疤痕。
「那晚你不得不杀我时,却在我肚子刻上‘平安’两个字,不就是希望我平安无事吗?」
石泠指尖微颤,抚上那剑刃划出的「平安」。她犹记得狠心刻划的当时,在心中早已祈求过千万遍,就是要让风无垠活下来!
她的手指滑移著,模到了她最早刻出的「石泠」,如今她的名字和心愿都刻在他的身上,天啊!她到底在他身上造成多少伤痕?她要如何弥补他的伤口?
难以抑制伤心难过,她又抱住他嚎啕大哭。
「我就是要你平安啊!我不要你死!你死了,我的心也好痛啊!」
「现在我们两个都不痛了。」风无垠为她的真心而心疼,搂紧了她,任她在他的胸膛上哭泣。「泠儿,让我疼你、爱你一辈子,好不好?」
石泠泣不成声,她把有生以来的泪水和情意都倾泄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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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客栈大堂热闹非凡,为歼灭绝命门而庆祝。
风无垠站在楼梯栏杆边,听了一会儿的谈话,便踅回后头的房间。
房门打开,石泠正面对满桌佳肴发楞。
风山河的声音在他身后出现。「垠儿,你没事回房休息吧!」
「是,爹,我陪泠儿吃完饭就回去。」
「风老爷。」石泠低垂著头,低低喊了一声,逃避了风山河锐利的目光。
「你武功都没了,别学过去一般逞强。」风山河仍对儿子仔细嘱咐,又看了石泠一眼。「不过这客栈里多的是江湖高手,也不怕有人害你。」
「爹!」风无垠知道父亲是多此一说,他怕石泠难过,忙道:「您先去休息,孩儿待会儿就回去。」
送走父亲,掩好房门,风无垠坐到桌边,见石泠仍是神色不安,于是轻拍她的手背。
「在我爹面前,你就是玲珑,你别想那么多了。」
石泠仍是低垂著头。
他夹起一块肉片送到她嘴边。「你还没吃饭?莱都凉了。」
「我……我自己吃……」她脸上露出红晕。
「以前不都是我喂你?」
「那时候是我受伤,我……」其实那时是她不解儿女滋味,他喂,她就吃,怎知那一汤一饭都是他的情意!
「好久没喂你了,再让我喂几口。」他笑著把肉片送进她微张的小嘴。
石泠细嚼慢咽,眼眶又盈满了泪水。
「哎呀!又哭了!」他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珠。「你不哭则已,一哭就不可收拾啊!」
她避开了他,问道:「掌门他?」
「死了,自尽死了。」他语调尽量平静。
「啊!」石泠两眼发直,却是没有眼泪,低叹一声。
独孤恨武功高强,孤傲一世,睥睨江湖,他绝不可能死在别人的手里,也许自尽才是他最好的死法吧。
「泠儿,都过去了。」风无垠轻轻握住她的手。「你引我们杀人绝命门,遏阻了以后可能更多的买命生意,是你救了更多的人,功德无量。」
「我没有那么伟大。」石泠低垂著脸,又问:「我师兄他们?」
「一个也不见。以后再也没有冷月寒石四大杀手了。」
「没有了……」石拎想到昔日师兄苦心教导的光景,神色变得黯然。
「泠儿,莫再提起掌门和师兄的字眼,从现在起,你是玲珑了。」他诚挚地望著她。
「你怎么可以决定我的命运啊!」石泠突然喊了出来,她想到重伤的寒擎,想到毁于一旦的绝命门,心绪错综复杂,不觉又流泪道:「你为什么要改变我的命运?为什么要教我这么多事情?你教我笑、教我哭、教我懂得爱人,我好烦啊!我本来没有这么多烦恼的……」
「泠儿,我没有改变你,我只是让你恢复本性,我要你当个正常的姑娘啊。」
「我恶性难改,何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泠儿,不要看轻自己,你本性善良,何来恶性?」风无垠轻轻搂她人怀。「我知道你很难过,但绝命门的消灭不是你的错,就如同当初我的死,也不是你的意思。上天自有她的安排,就是要让我们的命运连结在一起。」
「我们?」她的泪水扑簌簌落下。「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见到风无垠未死,她的确喜出望外,可是激情过后,她还是自惭形秽,尤其在见到风山河看她的眼神之后。
那眼神告诉她,他知道她就是杀手石泠!害得风无垠两度死去、武功尽失、还整整卧床两年的凶手……就是她!
她是个坏人!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风无垠怜惜地亲吻她的脸颊。「泠儿,我要娶你为妻。」
好像一声鞭炮在她耳边炸开,石泠顿觉晕眩无力,妻子一词对她来说是陌生的,那意谓跟一个男人相守一世、生养小孩,她可是从来不敢想像!
「我们当了夫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在她耳畔柔声说著。
「不……」
「其实在两年前,我已经准备娶你了。我之所以到济南府一趟,就是请凌伯伯帮忙,请他认你为亲戚,再名正言顺把你娶进门。」
「你爹不是知道我的底细了吗?」石泠抚向右手的痛处,心底也痛了起来。
他发现她手臂的异样,也是轻轻抚道:「我爹听我娘的话,而我娘喜欢你呀!即使娘知道真相,她还是为你念佛,祈求菩萨保佑你,她是真正心疼你呵!」
石泠想到慈祥的风夫人,脸色变得和缓了,垂下头不再说话。
风无垠卷起她的袖子,问道:「这是我当初扭断你手臂的旧伤吗?对不起……」
「不是,是我白天摔伤的。」石泠立刻放下袖子,低声道:「我明白你的用心,却害了你筋脉俱断……」
「我现在身体已经康复,你也别去想以前的事了。」她能明白他的用心,一切都值得了。风无垠放下心头重担,疼惜地问著:「手还痛吗?」
「不痛,我抹过伤药。」石泠茫然道:「我好累,想睡觉了。」
「也好,今天发生这么多事,你该早点休息。」他舀起一匙汤。「先把饭吃完。」
她咽下了汤,抬眼望向他,一口一口把饭菜吃完。
细嚼慢咽,也是咀嚼品味他的深情。
风无垠喂石泠吃完饭,再为她倒了一杯热茶,站起身准备离去。
「明早我过来喊你起床,我们一起回天堑山庄。」
就在他正要打开门闩时,一双手臂抱了过来,他惊讶地转过脸,她那柔软的唇瓣就贴上他的唇,羞涩而略带激动地轻啄著。
「泠儿……」他心头一热,也拥住了她,将最深的情意化做一个个亲吻。
「我这样……就是爱你吗?」她微喘著气,轻触他的唇,怯声问著。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是爱我了。」
「是吗?」她眼里有著纯真的渴望。「我们一起睡觉,好不好?」
「呃……」风无垠惊讶地看她,一时之间,竟忘了继续吻她。
「听说一起睡觉可以生小孩……」石泠苍白的脸上,慢慢泛出两朵红云。「我想生个小玲珑或是小风无垠,和我一起作伴。」
「哎!泠儿!这事不急。」
「无垠,陪我。」她又啄上他的唇。
唉!英雄难过美人关!他轻拉她的手到床畔,柔声道:「我陪你睡一会儿,然后就回去了喔。」
她羞怯地点点头,温顺地躺到床上,他也和衣躺到她的身边,伸出臂弯让她靠卧。
她腻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安静无语,纯然地感受他的气息和心跳。
饼了许久,以为她已经睡著了,风无垠勉强慑住自己摇摆的意志力,再吸闻一下她身上的馨香,这才轻轻抽起手臂,准备离去。
「无垠,你说,我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孩了?」她忽然张开眼,寻到了他的目光。
原来她真的不懂!他怜爱地亲吻她的额头。
「还没有,不会这么快。」
「那你就陪我睡到有小孩为止嘛!」她声音好轻、好柔,像是清晨花苞初绽的那一刹那,令人心醉。
他受伤过的心脏疯狂地鼓动起来,血液沸腾,全身燥热,想要离开她,却又舍不得离开,体内的男性冲动也逐渐高张。
「泠儿啊,这样睡上一百年,也不会有小孩啊。」他的呼吸有点浓重。
「你不舒服吗?」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石泠吓到了,恐怕他又有意外,急忙模向他的心口。「我帮你运转气息……」
风无垠闭上眼楮,摊平四肢躺在床上。
石泠见他总是不说话,以为他仍然不舒服,右手伸到他衣襟里,轻轻按抚他的心脏。
「怎么?好一点了没?」
「还没好……」他开始不齿自己的偷香行为了。
「啊!是我踫痛了你的伤口了。」她踫触到他凹凸不平的伤疤,以为是他旧伤复发,她又自责又难过,慌忙就要缩回手。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定楮望她。
「泠儿,我痛!」
「那怎么办?」她坐起身子,打开他的衣襟查看伤势,忧惧交集,滚烫的泪珠立刻滴下。「我去找你爹来。」
她是如此单纯地关爱他呵!风无垠顿觉不忍,也是起身拉住她,微笑道:「我唬你的,我没有事。」
「你又唬我?你真的没事?」她回头模上他的心口,脸上挂著泪痕,仍是忧心地看他,又不放心地摩挲他的心口。
「不!」他无力地申吟一声。真要命呵!那只手模得他热痒难当,再也按捺不住,满腔深情顿时化做熊熊烈火……
他蓦然封住她的唇,亲吻由浅而深,不断地寻索探求。
「不……不要挖我的嘴。」她低低呢喃著。她又没吞毒药丸,为什么他又要像以前一样挖她的口呢?
「你都挖开了我的心,难道我不能挖你的嘴吗?」
他微笑轻语,马上又吮吻住她的甜蜜,双手也拥紧著她。
石泠贴紧著风无垠的胸口,感受他狂跃的心跳,她的舌受到挑动,终于迷惑似的与他缠绵。
缠吻良久,他突然放开她,喘息道:「不行!我们还没成亲……」
他一脚还未下床,她猛然抱住他的腰,语气坚决:「无垠,我要生小玲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情此景,他是再也无法当君子了。
「泠儿,你愿意给我吗?」
她不知道要给他什么,然而她深刻明白,两年前她早就把生命给了他,她已是他的人!
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到她无以为报,只愿把自己的一切给他……以谢君恩!
「我给你!」她坚定地回答。
「喔!泠儿!.」
这将是他一辈子珍爱的人儿呵……
「无垠?」她有点害怕,果裎相对令她心慌意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泠儿,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妻子了,我会一辈子疼爱照顾你。」他在她耳边柔声宣示著。
原来,相爱的感觉就是紧密贴合,难别难舍,更是深情柏许,一世不变。
石泠终于明白情爱了,只是她无以承受。
人皆有情,一滴清泪从她眼角悄悄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