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周后,这个想法慢慢地,开始被另一种强烈的念头覆盖。
安盖它的这个念头,就叫做「在乎」。
他无法不在乎那个女人的存在,只要她的身影从眼前晃过,坐在餐桌的另一端进食,即便他故意错开与她在餐桌上踫面的时间——他还是莫名的在乎她。
他为此感到不悦,前阵子索性跑到其他庄园住,却在今天一早睁开眼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跳上马车回到这里。
「这是你第一次带女人回这座庄园。」他的贴身男仆欧文端著咖啡与茶点进房,发现主子从踏进书房起便一直伫立在窗边,忍不住上前一探。
「她是个高手,可以种出前所未见的郁金香。」席蒙接过咖啡,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只是这样而已吗?」欧文促狭的瞅著主子。
欧文的父亲是查理曼家族的前一任男管家,欧文和席蒙两人只相差一岁,关系与其说是主仆,实际上更像是朋友。
席蒙对欧文就像亲人一样的信任,也只有欧文胆敢挑战他的耐心,也不像外人那样惧怕他,他给欧文的权限也比别人多上很多,甚至容许他省略敬称直呼名字。
「你还让她跟你共乘马车,还亲自抱她下马车。」欧文露出暧昧的笑。
「你也知道她有多矮,如果我不抱她下来,她很可能会摔断她的脖子,到时候谁来帮我种花?」席蒙不以为然的说,蓝眸别开的速度却快得有些可疑。
炳哈,想不到令全伦敦黑帮分子为之丧胆的席蒙。查理曼,居然也有心虚的时候,这真是太神奇了!
「洁儿很美,不输霍尔特家的那一位。」欧文看向窗外底下的东方佳人,再一次确认了她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我带她回来,只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席蒙再一次强调,也是对自己说。
「如果只是因为这样,那你真的不该每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坐在窗口观察她。」嘿,他可是尽忠职守的贴身男仆,自然是观察入微。
「欧文!」席蒙恼怒的绷紧俊脸。
欧文不怕死的一笑,随即推开窗子,对著底下的洁儿朗声呼喊:「洁儿,席蒙要你立刻进他的书房。」
「你这是在做什么?」席蒙冷问。
「查理曼家已经冷清太久,需要一点温暖的笑声,你不觉得洁儿的笑声很悦耳吗?正好也到了下午茶时间,我去帮洁儿泡一壶红茶。」欧文拿起纯银的托盘,利落的退出书房。
同一时刻,洁儿也踏进书房,今日一袭淡蓝的衣裙,让她看起来温婉典雅,秀丽的脸蛋被午后难得露而的阳光晒得微红。
「你找我?」而对这个在头饺上已成为她主子的男人,洁儿还是很难像其他仆佣一样,用恭敬戒慎的态度面对。拜托,她可是来自人人平等的二十一世纪,才不想理会这里的阶级制度!
「坐。」席蒙的目光瞟向一旁的花色绒布沙发椅。她一走进,肃穆的书房似乎被一团明亮的阳光包围,暖意充满了整个房间。
「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洁儿不自在的坐进沙发,一抬头与他对望,心跳就莫名失速暴冲。
住进这座庄园的这段日子里,她发现,有一双眼眸总是无时无刻的追逐著她,她不知道那双眼眸的主人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他在观察什么。
她甚至怀疑,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警告过她什么。如果记得,他又为什么总是用那双美丽的蓝眸锁定她?彷佛她是一个闯入他神圣领地,意图窃走什么的女贼。
「你想谈什么?」席蒙手指沿著杯口轻画,面无表情的望著她,胸口却因为她两颊诱人的红晕而为之一紧。
懊死!一定是因为他太久没抱女人的缘故!
「我可以在一个月内,教会你的园丁怎么种出好几种其他人种不出来的郁金香新品种,只要他们学会之后,你必须放我离开。」
听到离开一词,席蒙蓝眸一凛,胸口像被铁块堵住,不愉快的情绪迅速蔓延全身。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停止过离开的念头,如今她妥协留下,才没过多久,又想著要离开?
「你当我是不懂郁金香的傻子吗?」过人的自制力让他未将满腹不悦表现出来,而是一如往常的冷谑,口气也充满讽刺。「杂交育种培养的时间必须等到三年以上,我怎能确定在你离开后,那些鳞睫会开出我要的花?」
真是——不可理喻的大坏蛋!恶棍!洁儿在心中咒骂他一千遍一万遍,但那也不足以泄恨。
「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郁金香?」冷静战胜了怒气,她可不能丢了二十一世纪东方人的脸。
「黑色的郁金香。」他的神情变沉,一抹阴郁跃上湛蓝的眸子。
「黑色?」洁儿一怔,想起初识那天,他见到那朵枯萎的「夜后」时,眼底强烈的执著。
黑色郁金香?不就是阿姨种了满园子的「夜后」吗?这有什么难的?她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那袋鳞睫和种子,其中就有几个是「夜后」。
噢,不对!她又忘了,这里是十九世纪,在这个年代,欧洲人简直像著了魔似的想要培育出黑色郁金香,只因为黑色郁金香对这个年代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一个花种。
「只要我可以帮你种出夜后,你就肯放我离开?」
「夜后?你连怎么把它种出来都还不晓得,已经先帮它取好名字?」他嘲弄的牵动嘴角。
糟糕,她怎么说溜嘴了!洁儿抿咬下唇,赶紧扯开话题:「那是因为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培育出来。」
「那就等你把一朵活生生的黑色郁金香拿到我面前的那一天,我们再来谈让你离开的事。」席蒙发现自己对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的念头,感到异常愤怒。
她或许有一点点的怕他,但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见了他就躲,甚至敢挺起胸口瞪视他。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巴不得快点离开?
「我希望现在就先谈好,以免到时候你再次反悔。」
「你对这里有什么不满?」席蒙的脸色整个阴沉下来,蓝眸也微微眯起,释放出危险的光芒。
洁儿心口一跳,整个人被他的视线钉在原位,就像被猎枪锁定的兔子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我……我没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想离开这里。」还有远离他!以及他莫名追逐著她的眼神,那令她不安,好像有股强大的力量即将绊住她,让她再也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
说穿了,她是想逃离他,阻止这个十九世纪的男人继续入侵她的思绪,让她寝食难安,心悸颤颤,就像是……恋爱的感觉一样。
噢天!对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他可是一百多年前的「古人」,她怎能对他产生奇怪的遐想?这太……太古怪了!
「你无家可归,在伦敦也没有亲人,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席蒙冷笑,胸口却盘据著一团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怒气。
不过是女人,只要她愿意留下育花技术,没有了利用价值,想滚多远就滚多远,他何必在意?
但……非常该死的,一千个、一万个该死的!他就是在意!
席蒙的话令洁儿怔忡。是啊,离开这里又能上哪儿去?她该怎么做,才能返回二十一世纪?
「你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我从来不亏待替我做事的人。」席蒙高傲又仁慈的说。
「我不要!」洁儿从沙发上暴跳起身,一股浓浓的心慌占据心田。
「我只是好心提供你一个选择,事实上,如果我不愿意放你走,你哪里也去不了。」席蒙也跟著慢条斯理的站起,他不会给别人有睥睨他的机会,反过来仗著身形高大的优势,将娇小的她笼罩在自己的势力范围。
洁儿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气愤过。她对人一向都是亲善有礼,那也是为什么刚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她会被皮条客骗进妓院的最大原因。
「你这个可恶的大坏蛋!」如果不是无人可以求救,对这个时空又陌生,她早就逃跑了。
「我从来没说我不是。」席蒙弯起一抹优美微笑,蓝眸从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往上移动,来到那张细巧脸蛋。
「你……该被诅咒一万遍的大坏蛋!」洁儿的双颊因气愤而绯红,软唇呼著热气,那模样堪比一朵至美的郁金香,娇媚地盛开在席蒙眼下。
又一次,来自感官的强烈需索,主宰了他的大脑,凌驾在理智与原则之上。
他霍地扣住她的后颈,低下头攫获她的香唇,一沾上便凶狠地挑开两片唇瓣,灵活的舌头探入那方软嫩。
深深地汲取,舌尖翻弄她的香软,滑过一颗颗贝齿,然后缠上呆愣的粉红小舌,开始吸吮起来,甚至发出暧昧的声响。
洁儿彻头彻尾的傻住了,双手想推开他的胸膛,却只能软弱无力地抵著,指尖颤抖地挠抓他的衣领,想抵抗瞬间涌入心口的情潮,反而让自己越陷越深。
「放开……」她发出细碎的呢喃,很可耻的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他的吻。他的吻跟他的人一点也不像,像一把烈火似的,热情得可以将她点燃。
「咳咳。我来得似乎不是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欧文端著一壶红茶与一盘精致的蛋糕,非常不识相的,偏选在此时进房。
席蒙才稍稍暂停唇上吸吮的力道,洁儿立刻推开他,往后一退,动作太大还跌进沙发椅上,一脸怔忡地瞪著可恶的窃吻者。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这座庄园半步。」席蒙傲睨的下达命令,冷瞪了好事的欧文一眼,随即离开书房。
望著主子不怎么从容的离去步伐,欧文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将纯银托盘放在骨董茶几上,笑望著洁儿。
洁儿脸颊红艳,不敢看向欧文,起身就想走,却被欧文一手压回沙发椅。
「洁儿,我想,有些事情我不得不跟你说。」欧文对她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一些跟席蒙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