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凉飕飕的。
童馨儿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奇怪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全身上下滚烫难受,怎么现在会觉得凉?还有那沉甸甸的头疼哪儿去了?
肩膀上的凉意迅速减退了,取而代之的,是融融的暖意。真舒服……
莫非,倒霉的我,活过来了?童馨儿在心中呐喊:「太棒了!」心情激荡之下,她轻松地张开了眼楮。
体力似乎还不怎么样,视线很模糊。在一片暗红中,童馨儿看见一只手轻轻地替她掖好身上的毛毡。
是谁啊……她眨巴眨巴眼楮,努力地想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总算是看清楚了,「是你!」她叫了起来。她本以为,这会是一声如假包换的尖叫,但是,她却听见自己像蚊子似的嘀咕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这是丽塔,你说的河畔美女兼你的救命恩人。」一个再熟悉不过、总是带著不耐烦的语气的声音在她旁边响了起来。
童馨儿微微转过头去,想说两句刻薄话气气兰克,无奈力不从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也真是不得了,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有够傻的。」兰克不屑地耸了耸肩。
「你……闭嘴。」再累也得骂他一句。
「哦?你能说话了?看来,丽塔的土法真是有效。呼,太好了,不用理你了。」兰克傲慢地拨了拨头发。
「馨儿,放心睡吧,我们的草药很有效的。」丽塔温柔地冲童馨儿微笑著。
「丽塔,你真好。」童馨儿感激不已。
「当然!人家是酋长的女儿,就涵养功夫也比你强多了,好好学著点!」兰克冷冰冰地说。
「知道吗,你很无聊耶。」童馨儿莫名其妙地看著兰克,瘦削的脸庞微微染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她开始恢复了。
「馨儿,我还要给你涂点药。」
「涂药?」童馨儿眼巴巴地看著丽塔轻轻把覆在她身上的毛毡揭开——
天哪,她只穿著内衣!而且全身上下沾满了黑乎乎的像浆糊似的东西!
般什么,她掉进沼泽地了吗?
看到她大惊失色的表情,丽塔「扑哧」一声笑了,「别紧张,这是一些我们这儿特有的植物,捣烂了涂在皮肤上,对降温退烧很有效的。」
「哦……啊!」童馨儿才镇定了些,又大叫了起来,「他、他、他……」她指著兰克,花容失色。
「咦,你怎么说话忽然中气十足了?不过,还是有点口吃。我什么?」兰克满不在乎地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你看我!色狼!」童馨儿用最大的声音发泄著自己的不满。
「看你?」兰克顺势打量了一下童馨儿全身,「这有什么!你要什么没什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别介意,我又不是没见过。」兰克摆了摆手。
「你……」童馨儿拼命地磨牙。
「你真的好多了。」兰克点了点头,「得了,我懒得看你了,我睡觉去。」说完,他真的在童馨儿身旁的地铺躺了下来。
「色狼,你走开啦!」童馨儿又羞又急,拜托,她现在只穿著内衣耶!
「你没看见这里就巴掌大吗?」兰克打了个哈欠,「算了,看在你病了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了。」他一个翻身,背对著童馨儿,「这样可以了吧,我困死了,别和我说话。」
「喂!」童馨儿哑口无言地看著兰克的呼吸变得均匀了下来,火速进入了梦乡。
「他累了。」丽塔轻声说道。
「看得出来,他箭伤没好。」童馨儿气鼓鼓地嘟嚷了一句,「谢谢你啊,丽塔。」她神速地改了面皮,冲正在往她身上涂退烧草药的丽塔感激地笑了。
「谢谢他吧。知道吗,他背著你,拖著一条伤腿走了好长一段路来找我——他很累了。」
「哈?」童馨儿吃惊地望著丽塔那双和善温柔的眼楮,轻轻转过头去,盯著兰克的后背看去。
他真的很累,后背微微起伏,正沉沉睡著。他肩膀很宽,却不算太结实,乍眼一看,竟有点单薄。
「说什么自己是球员,这么单薄,在球场上铁定总是吃亏啦……」童馨儿小声呢喃著,身上,丽塔刚刚涂上的草药发挥效用了,她的四肢一片清凉,很舒服。渐渐地,童馨儿不由自主地和著兰克呼吸的节奏,坠入了憨甜的睡梦中。
☆☆☆
夜幕降临了,童馨儿盘腿坐在丽塔家低矮的土屋里,捧著用蕉叶包著的野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著。
真是美味啊……她已经完全把雨林蛙腿的味道给忘了。
兰克揭开兽皮做的帘子,走了进来,他驻著一根拐杖,微微有点跛,「童馨儿,看不出,你瘦巴巴的,可真能吃啊!」他皱著眉头,像看怪物一样,看著童馨儿风卷残云般的吃相。
「你还不一样?」童馨儿看著他手里大盘大盘的烤肉,暗自思忖,这人怎么可能把这么多东西统统塞进胃里?他的胃肯定是用弹性橡皮做的。
「怪不得你复原能力惊人,真是头动物!」兰克嘴巴依旧还是那么损。
「谢了,即使是,我充其量也不过是牛牛二号,你是野牛一号。」童馨儿耸耸肩。
「什么?」兰克没听明白。
「你不是老说自己身强力壮,为自己的复原能力洋洋自得吗?身强力壮的,不像头牛像什么?」
「啧,我真是怀念你病恹恹的样子。起码你那时会安静一点。」
「不满意的话,你可以到外面吃啊!」童馨儿满不在乎地说。
「真不明白,你男朋友怎么会看上你的……」兰克摇著脑袋,唏嘘不已。
「为什么不能看上我了?你应该问问,为什么我会看上他!」童馨儿的口气大得很。
「童小姐,你什么时候变成了香馍馍?」兰克戏谑道。
「我很受欢迎的!」
「呵呵……」兰克一脸坏笑。
童馨儿不高兴地瞅著他。
「好吧,为了满足你小小的自尊心,我就姑且问问你,你为什么会看上你男朋友的?」兰克忍俊不禁地说。
「哼……」童馨儿白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盘子,微微一笑,说道:「我男朋友和一般的男人不同哦,他人很真、很有安全感,但是却不会束缚我。在他身边,我可以完全放松,做我自己。快乐的时候,他跟我一起大声笑;伤心的时候,他会轻轻拍著我的后背,把我揽进怀里……」
童馨儿说著说著,声音低了下来。她托著腮帮子,视线落在干草做成的屋顶上,面带微笑,呆呆地出著神。
凝视著她陶醉、向往的模样,兰克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他烦躁地嘀咕了一句:「懒得理你,你真奇怪。」就埋头大啖起烤肉来。
「你自己就不奇怪?」好不容易才收回心神的童馨儿托著腮帮子,聚精会神地看著兰克狼吞虎咽的模样,「我说,兰克,你就这么喜欢吃肉?」
「一般啦。」兰克含糊不清地说。
「不过是十来天左右罢了,你真是食肉动物。」童馨儿唏嘘不已。
「才不是呢!我17岁刚刚踢职业球赛的时候,还没发育完全嘛,结果那些可恶的体育记者居然说什么‘孩子,多吃点肉再来吧’,真是气死我了。我现在一看到肉就要把它都咽到肚子里去!」
「哈?」童馨儿的眼楮瞪得溜圆。从17岁开始狂吃肉到现在,怎么还是有点单薄啊?话说回来,17岁的男孩,特别是搞体育的,应该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吧?
「呵呵……」她捂住了嘴巴,暗暗笑了起来。兰克真的很喜欢足球。
「不许笑!」兰克一声怒吼。他发什么神经,居然在童馨儿面前自揭其短。
「哈哈……」童馨儿笑得更响亮了。
「你还笑!」一块烤肉差点飞到了她坏笑著的脸上。
「不是啦,兰克,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童馨儿忍著笑意,把脸孔挪过了些,贼贼地问。
「什么肉?」兰克警惕了起来。这肉蛮好吃的,比野鸡肉还要好吃,童馨儿这个饕餮之徒却一点都没踫,难道……
有阴谋?
「这肉能吃吧?」他战战兢兢地问。
「当然能!丽塔说,他们部落里简直把它当成是美味之一咧。」童馨儿拼命地点头。
「哦。」兰克松了口气。他吃过惨绿惨绿的雨林蛙,恶心的毒蛇,还有什么好怕的?
「喂,兰克,告诉你好了,这是大蜥蜴的尾巴肉!」童馨儿故作神秘地在兰克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道。
「大蜥蜴的尾巴?!」「刷」的一下,兰克的脸色变得惨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看见壁虎掉尾巴的情形。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盘子,这些烤肉块这么大一块,壁虎的尾巴才那么一点,这大蜥蜴到底有多大啊……
「好吃吗?」童馨儿猛地飞来了一句。
「住嘴!魔女,我要吐了……」兰克惨叫著放下手里的蜥蜴尾巴肉块。
就在兰克大呼小叫的时候,门帘忽然拉开了,一个威严的印第安中年男人和丽塔一起走了进来,「丽塔说,你们有事要告诉我。」中年印第安人平静地说——这就是丽塔的酋长父亲。
兰克咽了咽口水,把那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童馨儿也敛去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童馨儿开口了,「酋长,我们需要您的帮助。事情是这样的……」
☆☆☆
三天后,兰克和童馨儿整装待发。
酋长告诉他们,最近这附近并没有搜救队出现,他们要出去,只能到离印第安部落最近的城市玛瑙斯。玛瑙斯并不算远,只要顺著河道,一直向下游划,就可以抵达。不过,这一条水路可是连印第安人都感到困难。
正当他们感到气馁的时候,热情好客的酋长派出他们最出色的勇士,划独木舟送他们出去,这让兰克和童馨儿大大松了口气。
「回家!回家!」
这三天来,童馨儿接连不断地在兰克耳边唠叨,兰克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真是的,虽然我也很想回家,可用不著这么雀跃吧?此刻,独自一人站在河边的兰克在心里嘀咕。完了,他居然有点想和童馨儿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能更长一点……
「不行、不行,兰克‧导玫斯基,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兰克大声叱喝著自己。真是活见鬼了,这些天来,每天晚上睡觉,他都会梦到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温柔地把童馨儿揽进怀里。
「唉……」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走到印第安青年中间,抓紧最后时间,向他们恶补射箭技术。
「兰克,我帅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在为自己的箭术毫无进展而沮丧的兰克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童馨儿的声音。
他懒洋洋地回过头,不耐烦地说:「马上就要走了,你跑到哪里去了嘛……」说著,说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童馨儿蹦蹦跳跳地出现在面前——焕然一新的童馨儿。
她刚刚洗过澡,大病初愈之后,依旧苍白的脸蛋经过清水的洗礼,显得很细腻,那一撇帅气的刘海斜斜地在脸上划了一道弧线,与雪白的肌肤相衬,乌黑光泽;脸色不算太好,却朝气蓬勃、喜气洋洋的;身材越发瘦削了起来,也因此显得高了一点,穿著印第安男孩的衣服,猛一眼看上去,确实像个帅气的翩翩美少年。
兰克撇了撇嘴,「你有易服癖吗?」
童馨儿的脸沉了下来,「我不和审美观有问题的人说话!」她蹦蹦跳跳地跑开了,兴致勃勃地看著他们示范长矛的用法。
兰克又撇了撇嘴,他更期待童馨儿穿印第安少女服饰的模样。
「馨儿,这是我们的勇士黑洛!」丽塔带著一个健壮的印第安青年,走了过来。
「嗨,黑洛,谢谢你!」童馨儿热切地打了个招呼。
黑洛犹豫了一下,望了望丽塔,这才向童馨儿微微一笑。
丽塔赶紧解释:「他不会英文,只会很简单的一点葡萄牙文。」
咦?语言不通哦!这漫长的水路,让他们怎么交流?童馨儿和兰克有点发呆了。
「别担心,」丽塔发现了他们的困惑,急忙说道,「黑洛很可靠的!」
既然丽塔这么说,黑洛一定是可靠到了天上少地下无的地步了。童馨儿满意地笑了,她捅了捅兰克的腰眼,「你不是说你学过那么一丁点葡萄牙语吗?快点回忆,起码得会说两丁点才行,不然的话,连‘谢谢’都说不出来,也太丢人了。」
「喂,你干吗命令我啊?」兰克忿忿不平。
丽塔低声笑了,「馨儿,不过你可要记住了,印第安部落里有自己打招呼的方式,你必须回应一下,他们才会把你当成是朋友,不会伤害你的。」说完,丽塔示范了几种印第安人打招呼的语言。
童馨儿恍然大悟,「原来上次我中箭前听到的‘咕咕’声也是打招呼的一种方式啊,我还以为是兽鸣呢!敝不得那个印第安人要用箭射我。」
「拜托,他射的是我,不是你!」兰克为之气结。
童馨儿没费神去理睬他,小箭步奔到丽塔身边,真挚地说:「丽塔,遇上你,是我的福气,你真不知道,以前,我有多倒霉!你简直是我专属的幸运女神!」
望著童馨儿夸张的表情,丽塔开心地笑了,「馨儿,你说话真好玩。」
「丽塔,真的谢谢你。」童馨儿的表情变了,一双亮晶晶的眼楮定定地注视著丽塔,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丽塔的表情。
丽塔的眼眶忽然有些红了,「馨儿,我会想念你的。」
她的声音唾咽了。
「我也是……」童馨儿哑著嗓子,走上前去,轻轻拥抱著丽塔,「我以后还要来看你的,你要好好款待我哦,不许忘了我。」
丽塔抬起美丽的脸庞,含著眼泪,点了点头。
「再见!」童馨儿揉了揉眼楮,用力地拥抱了一下丽塔。
「再见!」
「再见!」
一片道别声中,童馨儿和兰克在黑洛的带领下,来到了河边停泊好的独木舟旁。今天一早,兰克就在印第安人的指导下,学著把必备的用品平衡地放在独木舟的舱底。童馨儿望著这由一整段原木挖空而成的独木舟,佩服得五体投地,一个劲地嘟囔著什么「了不起」「太棒了」之类的话。
兰克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敝!」
童馨儿吐了吐舌头,兴高采烈地就往船上跳。
「喂!」兰克一把没抓住她,「扑通」一下,独木舟翻了,童馨儿和船里打包好的物品都洗了澡。幸亏东西早就用绳子绑好了,才免却了到河里捞东西的尴尬。
「笨蛋!独木舟很难驾驭的,要讲究平衡!」兰克像抓小鸡似的,把童馨儿提了起来。这个笨蛋,洗澡洗上瘾了吗?
童馨儿刚张嘴想反击,兰克就打断了她,「别嗦了,快上船吧。」他拉著她到独木舟里坐下。童馨儿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独木舟没有翻船了。
童馨儿坐在最前面,黑洛断后,三人静静地划著浆。独木舟顺水而去,航行得飞快。两旁茂密的林莽在眼前走马灯一般地闪过,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或美丽、或奇妙的野生动物不时地露出半张脸孔,童馨儿只感到心旷神怡。忽然,她放开嗓子,唱起歌来。
兰克听著她五音不全的嗓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瞎叫什么?」他不耐烦地说。
勇士黑洛却是淡淡一笑,也放开嗓门,用印第安独特的方式唱了起来。童馨儿得意地朝不合群的兰克挤了挤眼。
然而,划了半日,童馨儿可没那么精神了,她有点吃不消了。这除了是大病初愈的原因之外,更大的原因是体力问题。童馨儿虽然样子有点像男孩,不过,她的力量还是与男性有著本质的区别。她感到自己的手臂很酸,已经无法与兰克和黑洛保持相同的频率了。
「喂,这么快就累了?」兰克在她身后呱噪地说著。
童馨儿不耐烦地说:「你别吵,会分散我的注意力的!」话音未落,她的浆与兰克的浆「啪」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你别划了,只会添乱。」兰克凶巴巴地说。
「刚才是因为你分散了我的集中力才这样的……」不想成为拖后腿的小尾巴的童馨儿心有不甘地分辩著。
正在这时,黑洛突然制止住了他们的争吵,严肃地说了几句。
「他说什么?快扭过头去跟人家沟通沟通!」童馨儿发号施令。
「别命令我!」兰克翻了个白眼,「你乖乖别划了,省得打乱节奏拖后腿。」
童馨儿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她还是收起浆,稍事休息。身后兰克与黑洛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简直是鸡和鸭在讲话。童馨儿嘿嘿笑了,展望河道两边靓丽的景色。他们已从之前开阔的水域进入了一段狭窄湍急的河道。河水奔流著,小小独木舟像蛋壳一般惊险地飘在水面上,快速前行。
郁郁葱葱的丛林与她擦肩而过,像是在放电影快镜头。想不到,亚马逊流域的水流这么快,不愧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童馨儿心悦诚服。
蓦地,兰克狠狠地抓了她的后心一把。
「喂!你干吗!」童馨儿尖叫一声,吓了一大跳,差点没让独木舟又翻船了。
「馨儿,前面有……很危险的!要小心啊……」兰克在她背后大喊。
「有什么?我听不见啊!」童馨儿也大喊。水流声突然变得大了许多,她听不太清楚兰克的话。
「有……你不用划桨了,坐好、扶稳!」
「有什么?」童馨儿还是听不清楚最关键的话,扭过头去。
「……」兰克大吼。可童馨儿只看见他的嘴唇在疯狂地上下动著,一个字都听不见。只好傻傻地望著他的脸发愣。
兰克气急败坏地童馨儿的头扭了过去。
童馨儿不由自主地面向前方。
她眨了一下眼楮,又眨了一下。
猛地,她尖声大叫了起来:「瀑布!前面有瀑布!」
总算是意识到了……兰克长出了一口气,「你坐好!黑洛说,这瀑布不算大,只要划桨有技巧,我们的独木舟可以顺流直下的,你就当玩漂流好了……」
「瀑布啊,快回头,瀑布,我们走到岔路上来了!」童馨儿一个劲地尖叫,兰克苦口婆心的解释她一个字也听不见。
「坐好!」兰克按了按童馨儿的肩膀。独木舟颠簸得厉害,童馨儿又动来动去的,一时间,险象横生。
「啊……」瀑布就在眼前了,童馨儿本能地扭过身子,闭上了眼楮。
她的动作大了些,又恰好一股水流从独木舟的左侧袭来,小小独木舟晃了两下,翻了。
「啊……」童馨儿的小脑袋在瀑布边上一上一下的,眼看就要顺著水流跌下瀑布——
「笨蛋!」兰克大叫一声,竭力向惊慌失措的童馨儿抓去……
☆☆☆
「兰克!」
像火警铃一样急躁的声音。
吵死了!兰克恼火地皱起了眉头。与此同时,一双手在他胸口死命地往下按,让他差点憋死。
「童馨儿,你干什么!」兰克用力抓住了那双手。这么鲁莽的举动,只能是童馨儿。
「咦,你醒来?早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就不用我浪费力气给你做心肺复苏术了,」童馨儿潇洒地甩了甩右侧那撇长长的刘海,「知道吗,你刚才躺在这里就像一具等著埋葬的尸体!」
我是尸体?兰克嘶牙咧嘴地瞅著童馨儿,「你!还不反省?!」他翻身坐起,右手食指险些戳到了童馨儿脸上。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故作潇洒地敢甩刘海?!
「我……我已经在反省了……」童馨儿可怜巴巴地垂下头,可她依旧不死心地瞥了兰克一眼,「谁叫你不讲清楚给我听的嘛。」
「我讲了这么多遍,你自己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兰克翻身坐起,阴沉著脸打量了一下四周,「黑洛呢?独木舟呢?」他气乎乎地问。
「不……不知道。」童馨儿彻底垂下了头。
「我们在哪儿你也不知道了,是吧?」兰克居高临下瞪著童馨儿,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童馨儿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你这个笨蛋!」兰克激动地想站了起来。他一下子忘了自己的伤腿,没有站稳,又踉跄跌坐在地上。
「啊,右腿伸过来给我看看。」童馨儿说。
「别管我的腿了!」兰克怒气尤在,他指著童馨儿的鼻子,「现在黑洛不见了,我们身边既没有刀又没有点火工具,你说,我们要怎么走出这个雨林?好了好了,这回得坐在这里等死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留下些尸骨;运气不好的话,连骨头都会被野兽啃个一干二净!你这个笨蛋!傻瓜!你不是总是说自己很帅、很勇敢的吗?怎么一见到瀑布就哭爹叫娘的了……」
「够了!」童馨儿铁青著脸,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吗?我又不是怪物!我也会害怕的!」她抽了抽鼻子,从兰克身边走开,远远地跑到一棵大树下。
兰克愣住了。没错,她是个女孩。而且,无论是谁,都有害怕的时候。
兰克冷静了下来。看著童馨儿孤零零的身影,他的心脏忽地抽痛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变得很在意这个中国女孩的喜怒哀乐了。其实他本意并不想总是和她拌嘴的,谁叫这家伙那么莽撞?刚才看到她载到水里,兰克的心都快停止跳动了。这家伙,不看著点,天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倒霉蛋……兰克嘴角现出一丝笑意,远远望著著童馨儿。
他就是不能不管这么倒霉蛋。
童馨儿背靠大树,又气又委屈地坐著。
臭兰克!我又不是superwoman,干吗总要骂我?!我已经有反省了!你以为我想掉进水里来的吗……童馨儿气鼓鼓地皱著眉头。她自己没有发现,最近,她变得很在乎兰克对她说话的语气。
忽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出其不意地掠了掠她那撇长长的刘海。
「啊……」童馨儿本能地向后一躲。
「别动!」兰克毛躁中带著丝丝温柔,他把童馨儿的刘海别在了她耳朵后面。
「干吗弄乱我的头发啊……这样子就不帅了……」童馨儿又把自己的头发从耳朵后面解放了出来。
「就知道帅!」兰克白了她一眼,执扭地重新把那撇刘海别好。匪夷所思地,他从身后取出一朵粉红色、小孩拳头般大小的娇嫩的鲜花,用一根草灵巧地系在了童馨儿的鬓边。
「女孩就该有个女孩样……」兰克打量著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好,不像人妖。」
「……」童馨儿惊呆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怔怔地看著兰克。
「别这么瞅著我……」兰克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
「兰……兰克,你送我的这朵花,没毒的吧?」童馨儿半信半疑地模了模鬓边那粉红色的鲜花。
晕……兰克猛地转过头来,气势汹汹地说:「第一,我不是‘送’花,是‘给’花,你别瞎说!第二,有毒没毒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把这朵花吃到肚子里去!」
「我觉得你突然变得好奇怪啊。」童馨儿莫名其妙地看著发脾气的兰克。
「你管我!你更奇怪!人妖!」兰克背过身去。
身后没有什么动静,童馨儿也没有再说什么。搞什么?兰克按捺不住了,他偷偷回头一看,只见童馨儿正笨手笨脚地拉扯著那朵花。兰克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不许你动它!」
「可是你把我的头发扎得很痛啊。」童馨儿撅起了嘴巴,依旧解著用草叶系著的鲜花。兰克这人敢情没什么审美观,把她弄成了一个疯婆子,还自我感觉良好,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她暗自思忖。
「把它扔掉好了!」兰克阴沉著脸,走到童馨儿面前,指手画脚地说。
「奇奇怪怪的……」童馨儿纤长的乌黑睫毛上下翻飞,朦朦胧胧地看著他,把那朵花解了下来。
「给我!」兰克伸手就抢。
「偏不给。」童馨儿手一缩,就在兰克要踫到鲜花的一瞬间,把手挪到了背后。
「给我!我要把它踩个粉碎!」兰克虎著脸,绕到童馨儿身后。
「我为什么要给你?我自己要戴!」童馨儿飞快地把花别在了衣服的领口上,「这可比你夹在我的头发上好看多了!」她甩了甩头发。
粉红色的花朵在她的领口绽放著,娇嫩的色泽让她光洁纤细的脖子看起来有一点点性感,鲜活的色彩给她过于白皙的脸添上了颜色……的确挺好看的。
兰克沉默了,伸出去的「鹰爪」静静地收了回来。
「兰克,这是什么花?」童馨儿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兰克耸了耸肩。
「咦,这花挺香的,好好闻哪……」她兴奋地耸著小鼻子,蓦地,她双眼发直了,「唉呀,怎么你飞起来了?」童馨儿望著兰克,呆呆地说。
「啊?」兰克一头雾水。
「我怎么好像是在游泳一样啊……」话音未落,童馨儿身体一晃,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又是哪门子的名堂?兰克一个箭步跑上前去,愣愣地扶起了倒地不醒的童馨儿,「喂,你怎么了?喂……」
一阵花香迎面而来,好好闻……兰克下意识地吸著气,忽然,他感到自己的头昏了起来,「不好,是这朵花!天哪,送花给她居然送了一朵毒花!是我倒霉还是她倒霉?」
兰克嚎叫著,快手快脚地取下童馨儿领口的鲜花,远远地掷到了一边。
大口大口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兰克昏眩的感觉好些了,「啧,这花到底是什么毒啊,我会不会无意间谋杀了童馨儿?」他心惊胆颤地伸手模了模童馨儿的颈动脉——还好,脉搏均匀而有力,暂时还死不了。
「可是,我要怎么解毒啊……」兰克用力揪著自己的头发,苦笑不已。
真是头大了……想不到头一次送花给她,就送出个麻烦。我真是个倒霉蛋。兰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又向童馨儿脸上泼水,又拍打她的脸蛋,兰克忙活了好久,童馨儿还是没有反应。身心俱疲的兰克跌坐在一旁,双手托腮,两眼发呆。
忽然,童馨儿的睫毛颤动了起来,一下、两下……倏地,一双活泼的黑眼楮出现在反应迟钝的兰克眼前,「你怎么一副蠢样子?」童馨儿好奇地问。
罢才担心得要命的兰克好想咬她一臼。
「我怎么躺在这儿……哦,对了,我闻到花香,然后就昏昏乎乎的了……」童馨儿总算记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你没事吧?」兰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著童馨儿,不知道那朵毒花的毒性有多厉害呢?
「好像被人麻醉了,刚刚清醒过来一样,」童馨儿皱著眉头,挠了挠后脑勺,「莫非,那朵花的香气有麻痹神经的作用?」她忽然兴奋了起来。
「那你真该感谢上帝了,那不是毒气。」
「喂,兰克,那朵花呢?」童馨儿双眼放光,像一个找到了玩具的孩子。
「你还想再睡一次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患上了失眠症?」兰克白了她一眼。
「不是啦,你想想,如果我们有了这天然的生物麻醉剂,就不会怕什么美洲虎、美洲豹了。我们还可以把花粉提炼出来,抹在利器上……喝,要吃什么动物就能吃上什么动物!」童馨儿用力地搓著双手。
「你打算在雨林这里安营扎寨吗?还提炼花粉……」兰克对她的话兴趣索然。
「好好玩哪,兰克,我们多摘几朵花,以防万一!」童馨儿说做就做,一骨碌站了起来,兴致勃勃地四下搜寻那些粉红色的鲜花。
「白痴,你刚把花摘下来,就又倒下去了。事先声明,我可不会再理你了!」兰克感到自己像是幼儿园的保姆。
「那有什么难的,我摘花的时候屏住呼吸就行了,然后把它们放在丽塔给我的皮囊里就大功告成了。白痴!炳哈,幸好皮囊一直系在我腰上,没掉进水里。」童馨儿横了兰克一眼,兴冲冲地忙碌了起来。
望著她神采奕奕的忙碌著的身影,兰克忽然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