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去镇上,王凤儿今天起个大早,将家里里外外都收拾妥当。
「姐,带我去好不好?我也想见二哥。」
「下次带你去。听话,在家好好照顾妹妹。」
「姐,要给我带好吃的。」四凤儿嫩声嫩气地说。
「就知道吃。」三凤儿训妹妹。
杨中与凤儿走出家门,天刚亮而已,路旁的草丛中还带著清晨的露珠。
由王家村到镇上要走两个时辰。走到一半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凤儿擦擦额头的汗。
「累吗?」杨中转身看了看凤儿。
凤儿摇头,「不累。」
杨中笑著牵起凤儿的手,「走吧!累了告诉我。」
「嗯。」凤儿羞涩地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她的男人虽然话不多,但是真的很疼她呢!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到了镇上已近午时了,当天是赶不回去的,找了间小客栈住下。
「吃完午饭再去探望石头。」
「嗯。」凤儿点头。
石头已经离家两个多月了,看到姐姐、姐夫来看他很高兴,一直蹦蹦跳跳说个不停。
杨中知道,石头对这个娶他姐姐的男人还是心存顾忌的,于是体贴地离开一会儿,让他们姐弟俩说些体己话。
只是等他拿著刚买的蜜糖回来时,却只剩下凤儿一人了。
「石头呢?」
凤儿看著那栋关闭的门,神情哀伤地说:「那个老师傅不让他出来过多的时间。」她犹豫了一会儿,「相公,我……」
「干吗吞吞吐吐的?究竟怎么了?」杨中温和地问道。
「相公,凤儿是不是做错了?石头在这里好像过得并不好。」
「怎么?」
「我看到石头胳膊上有伤,他说是因为做错事,师傅罚的,而且要做够三年短工,才会教石头算账的本事呢!我以前总觉得只要石头能吃上饱饭,学得一技之长,就是老天爷开恩了,可是现在我却又后悔了。相公,我也知道有句话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
「这样好了。我去托人打听一下,石头在那里当学徒是真的受苦,还是师傅在故意磨练他。若真是不好,便将石头接回来,总不能让我的弟弟被人欺负。」
「相公,我……」凤儿感动地看著杨中。
杨中笑笑,「好了,你先回客栈。」
凤儿点头,又突然想到,「还要买几匹布呢,天转凉了,要做几件御寒的衣服。」
杨中笑,「可不是,把到这里的正事都忘了,你去买吧。拿不动就让伙计送到客栈。我也要去城东看看,雇辆车,这次要买的东西不少。最迟两个时辰我就回去。」
两人是专门挑有集市的时候过来的,连续三天,镇上的街道皆热热闹闹。两人在路口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眨眼间便淹没在人群中,谁也看不到谁了。
突然一阵马嘶,接著听见有人喊,马惊了。杨中转头,见一辆受惊的马车自西向东飞快地冲了过来。人群纷纷躲避。杨中也向路旁退去。
蓦地,一个白色身影由他身后纵身跃出,如闪电一般射向那受惊的马。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徒手制服了那匹马。
「白衣少侠,厉害厉害。」
「那少侠长得还挺俊呢!」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车夫与车主跳下马车,「感谢少侠的援手。」那白衣少年谦恭地拱手,直说不敢当,不敢当。
白衣少年长身玉立,周围是众人羡慕感激的目光。阳光下,仿佛给他镀了层金光,是那般的耀眼。
人群中的杨中一阵恍惚,那一瞬间他仿佛与这个少年重叠了。恍过神来,杨中失笑地摇摇头,抬脚正要离开,岂知那少年却正好转身,眼楮一下子与他对上了。
那少年怔了一下,便走上前来,「这位大哥,请止步。」
杨中停住脚步,笑说:「何事?」
少年有些犹豫,「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看大哥的相貌有些面熟。好像……大哥不是本地人吧?」
杨中心中一悸,连忙说道:「大千世界,相貌相似之人何只千万,小扮看到面熟之人也属正常。」
这时人群中传来,前面有个女人被马车惊到晕倒了。杨中的心变得有些烦乱,「小扮,在下还有事,告辞。」说完,不再理会那位若有所思的少年,穿过人群,往前面行去,不会是凤儿伤到了吧!
「凤儿。」
「相公!」凤儿惊讶回头。
「有没有被马车惊到?」
凤儿闻言一喜,相公真关心她呢!「没有,是前面那位大婶,我只是险些跌了一跤。」
「走吧!我陪你一同去买布。」眼角余光扫到那少年也跟了过来。杨中微微蹙起了眉。
凤儿笑著点头,刚走出两步,「唉呀!」突然痛呼一声,捂住肚子。
「怎么了?」
「相公……我,我肚子突然间好痛。」
「凤儿……」
幸好,医馆就在附近。
「没事了,只不过受了些惊吓,喝两剂安胎药也就无妨了,注意,近两日不要干重活。」老郎中开了药方,又吩咐伙计将药抓好。
杨中一路无话,付了银子拿著药,带著凤儿回到了客栈。
「你何时怀的身孕,为何没告诉我?」
「我,上、上个月,我也没有确定,所以就没有说……相公,你好像不高兴,不喜欢孩子吗?」
自郎中嘴里听说凤儿怀孕的消息,杨中一直面无表情,眼神却是复杂至极。看到凤儿忐忑不安的表情,杨中的神色才算缓和些。
「别乱想,我怎么会不喜欢孩子,只是一时听到有些惊讶罢了。」
凤儿垂头坐在床头,双手无措地摆弄著衣角。
杨中轻叹一声,「先休息,我让伙计把药熬了。」说完,出了门。孩子,他竟然也有了孩子,有了自己的骨血。
杨中出了门,发觉一直尾随他们到医馆,又至客栈的少年已经消失了。
看到他与一村妇在一起,那人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怀疑了吧!叹了一口气,拿著药走到了后厨,交给伙计。
等杨中端著药碗推门进屋时,却见凤儿坐在床头正小声地哭呢!
杨中将药碗放到桌上,走过去,「怎么了?哪不舒服?」
凤儿摇头,「相公,我,我……我知道,相公不高兴,是在怪我,我不该对相公隐瞒,我以为相公会喜欢孩子的,我……」
凤儿的唇突然被杨中捂住。侧身也坐到了床上,将凤儿抱进怀中。
「谁说我不喜欢孩子了,谁说我不高兴了。我杨家有后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瞧!眼楮都哭红了。」杨中的手模向凤儿的肚腹,咬著凤儿的耳朵说:「我儿子若知道我惹娘子哭了,定然怪罪我这个爹爹的。」
凤儿脸一红,「你……」
杨中的转变与适才真是叛若两人,好像只是煎个药的工夫儿,就全然改变了。
「来,先将药喝了。」
凤儿将药一口喝完,杨中蹲子将她的鞋脱下来,「躺一会儿。」
凤儿羞红著脸,「相公,我自己来就好了。」
杨中俯身温柔地亲了她一下,「那郎中不是嘱咐你要注意休息吗?」
凤儿的整个脸颊都红透了,杨中对她好像愈加的好了。
「可是……相公,东西都还没有买呢?」
「来得及,我们在镇上多住两天,东西我会去买。你只要好好休息,给我生了儿子就好了。」
「若,若是女孩怎么办?」
「那更好,像你一样漂亮。」
「相公,你取笑我。」
杨中笑,给她掖好被子,「睡吧!别乱想其他的,男孩女孩我都会喜欢。」
凤儿笑著闭上眼楮,因为喝了药的缘故,稍顷,凤儿便睡著了。
怎么会是取笑呢!现在他真的觉得,他的凤儿,他的娘子是最漂亮的。
孩子!
他要当爹了。先前的震惊,犹豫,想通后的云开雾散。得失,得失,他以为失去了许多东西,其实他得到了更多。
凤儿一觉醒来后,已近傍晚,石头正坐在凤儿的床边。
「姐,你醒了,姐夫说,我快当舅舅了。」
「石头!你怎么来了?」凤儿惊讶地问。
「是姐夫带我来的。」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杨中走了进来,「凤儿,醒了。休息得好吗?」
「相公。」凤儿坐了起来,「石头怎么会……」
「我把石头领回来了。」杨中笑说,「石头,你先出去玩,我跟你姐姐有事情谈。」
石头乖巧地点头,出去了,还不忘把门关上。
凤儿心疼地一咬唇,「二弟在那里真的受委屈了。」
「委屈倒是没有,只不过与其在那里耽误三年学一些算账的本事,不如我教他更有用的。」
「相公……」
「怎么?不相信相公的本事。」
凤儿摇头,「没有,相公既然识字,那……懂算账也是应该的,凤儿也看得出,相公跟村里的其他人不同。」
杨中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看得出来?」
「嗯,相公认字,对人又和气,跟村里的其他男人不一样。」
杨中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一直在掩饰自己,竟然还是被人看出不同之处,就连他会识字,也是娶了凤儿之后才稍稍透露了一些,「村里的其他人也能看出来吗?」
「村子里人都说相公是好人。说相公是世间最善的人。」
杨中一怔,凤儿是第一个说他是心善的人,心善,生活在那个地方,谁的心会善呢?「傻瓜。」他失笑,表情温柔地伸手揉了揉凤儿的头发。
凤儿脸颊酡红,「相公,我知道你是疼凤儿的,不想凤儿伤心,才将二弟领回来。可是,我怀著身孕,二弟若是回来了,又要多出一口人吃饭,相公,我……我不想你为难。」
「凤儿啊!」杨中突然大笑著将凤儿拥进怀中,他的凤儿真是可爱啊!有点小小的聪明,知道以进为退。并非无知的愚妇,虽然不会那些诗词歌赋,舞风弄月,却也透著一股灵性。只是太过单纯,耍的一些小聪明,一眼就能被他看穿了。凤儿若是生在官宦人家,只怕绝非一般女子了。
没料到,在这偏僻与世隔绝的地方,他竟然能捡到这颗蒙尘的明珠,未曾雕刻的美玉。老天何其怜他啊!
凤儿又被杨中的笑声弄糊涂了。杨中见她懵懂的表情,却越发地止不住笑意了,「放心,不会为难的,我以前还有些积蓄,虽然不能锦衣华食,但也够我们吃饱穿暖,石头也是我弟弟,我们既是一家人干吗要分开呢!石头懂事,我教他本领,定保他将来衣食无缺。而且你有了身孕,家里的活,石头也能分担些,你说这么好的事,你的相公为何要为难呢?」
「相公……」
冬日将近,村子里的几家猎户合计著入冬前上山打一次。冬日大雪封了山便什么都打不到了。因此最后一次进山,都会走得远些,这样打的猎物也会多些。大家预计在山里待上七天,杨中自然也在其中。
而今天是杨中离开的第五天。
凤儿见天气挺好,便将待缝制的棉衣搬到院子里来做。
「姐,这件棉衣是不是给我做的?」三凤坐在一旁看著姐姐。
「这件是你二哥的,那件才是给你的。」
「哦。」三凤喜滋滋地模了模,「真好,今年能穿新棉衣了。姐,那你的呢?」
「我的最后做,不急。」
「呵呵,姐,姐夫真好,我将来也要嫁姐夫那样的男人。」
「死丫头,真不知羞。」凤儿嗔怒道,「谁教你这么说的?」
「没有啊!」
「没有!小小年纪你懂什么,是谁跟你说的?」凤儿追问道。
「是二哥,二哥说姐夫给我们买好吃的,买穿的,还教我们本事,是大好人,让我将来也要嫁姐夫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