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清雾没有走远,在医院附近逛了一圈,又去附近的小吃店买了些吃的坐著一点一点消灭掉后,转头朝医院走去。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只是既然都跟老妈说了是来见他的,太早回去准没好事,但心里的那一丝特别柔软的触动又是为何呢?
手机短信里写著——「女儿,回家记得把保温杯带回来交代。」她知道老妈精明的程度,或许这样可以解释她为何气愤走掉之后还要再回去的理由吧。
走廊上干净而整洁,三三两两的人,有些家人扶著病人来回穿梭著,她走到病房门口又停住了脚步。门是虚掩著的,她透过那道缝可以看见他的床位。他就斜靠在墙上,后背的枕头垫著。他低著头,刘海覆盖住了他的眼,修长的手指捧著保温杯,似在咀嚼著什么。
那个保温杯……她的眼一顿,脱口道:「你吃了?」
莫夕涯抬起头来,深邃的眼眸在踫触她的刹那揉入一丝亮光,瞬间消散,「你……」她又回来了。
「呃……」她轻咳了两声道:「我忘记拿回我的保温杯。」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淡笑,笑容里含著春日的暖色,「我睡醒肚子饿了,刚想找吃的就看到这个了。」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推门走进来又重新给关上。
她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一边,顺手拿起旁边掉落的报纸开始看。不要跟他说话!
「你干吗坐那么远?」他看了她一眼,好笑地看著她小猫般蹲在一边的姿势。
不要理他,她心里想著。
「呃,我才刚开始吃,你要不要来一口?」他好心地问。
没听见,不要。
「哦,不要的话我都吃光了,妈妈还真好,给我弄了乌骨鸡汤,里面竟然还有栗子,嗯……」
「喂!」她忍无可忍「啪」一下合上报纸,两手拧了拧,把报纸卷起来朝他拍去,「不要用我最喜欢的栗子引诱我!」
这是老妈给他弄的什么鸟汤,她不稀罕。
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握住她再度拍下来的报纸,双眼直勾勾地望入她起了波澜的眼底,「清雾,我们和好吧。」
她顿了顿,手指的关节在曲卷的同时似也能听得见自己骨头「咯 、咯 」的声音,但马上又转为一脸的愤怒,「干吗?你想和好再让我妈做汤给你吃啊。我告诉你,等你出院我就不要负责了,我们各走各的,不挡道。」
「但莫老头和莫老太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莫夕涯看著她,接近左心房的位置不知为何抽紧了一下,「我说的和好不是指之前的斗嘴,我想要的是……」
「想都别想。」她没好气地回绝。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又强制地压抑住,不让心底某个原始的渴望跳出来捣乱。她顺了顺气,面无表情地牵动嘴角笑了笑,「莫夕涯,你以为我们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少年吗?我有我的人生要走,我不可能为了配合你再次乱了我的步伐。」
当初嫁给了他,抱著满怀的希望与坚强,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挫伤里,独自留在角落里舌忝伤口,她不希望自己的下半生还要这样过活。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沉吟了半晌,徐徐地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协议和好,你搬进我家,在我家人面前装夫妻。」
「凭什么?」她冷笑,「为了让你免于相亲宴?」
他当年那么自私,没想到过了一年还是如此。人的本性难改,如同他失落的心,无法找回般。
他摇摇头,「我可以答应你任何的条件。」
「我没什么条件。」她嗤笑,「现在我有房有车有工作,我什么也不缺,我只缺一个老公,但可惜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难道你要答应我给我找一个完美老公吗?」
他静默著不语。
「莫夕涯,做人不要那么自私。」她幽幽地道。
「要怎样,你才答应我?」他问。
她轻笑,手指陷入掌心里,泛红不知疼。
「你要怎样的完美老公?」他试著再问。
她仰起脸,轮廓分明的脸上,有著白皙的肤色与红润的气色,但眼底的迷离却似一团雾气看不见底色,「只要他的心还在,可以一辈子宠我,爱我,疼我,惜我,便是完美老公。莫夕涯你可知道当年我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来说服自己跟你结婚,但……最终的证明我还是错的……」低喃著,她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莫夕涯,既然我们已经离婚,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现在清静的生活。」
「你等等。」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清雾……」
「干什么?」她接近怒吼,瞪著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色,「又想对我说对不起吗?你省省吧,我这辈子最讨厌听到的就是从你口里说出来的这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对不起」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的愚蠢,让自己陷入深潭里挣扎不出。
「不是,你听我说。」他一把拉过她,她挣扎著就要挣脱,他整个人压住了她。
她倒在床上,白色的床褥带著春日暖洋洋的气息,她瞪著他,咬牙道:「我不要听。」
「清雾……」他放柔了声音。
她又挣扎著,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听!」
他的脸渐渐低下来,看似就要贴上她的脸颊。她一个心慌,狠狠地提脚踹了他一脚,他闷哼一声,痛苦地背过身去。
坐起来,她愤恨地道:「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做任何事。」
在她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他又试图拉著她,她一甩手,「啪」的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手腕间的白光一闪,瞬间消失在窗口。
相同惊愣的两张脸。
静默之后,她喃喃道:「我的手链……」不敢看他脸上鲜红的手掌印,不知如何开口的道歉。
这是第一次,她打了他。
为了复合。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这一次他没有追出来。
她快步走下电梯,朝那方的后花园走去。手链从楼上掉下来,应该还在的。她弯著腰找,可是翻来覆去也没有在草堆里找到那条手链。
回去如何交代?不仅没有把保温杯拿回来,把老妈送的定情信物也给弄丢了。
低垂著头,任轻风吹拂脸颊,发丝绕过耳边飞扬在脸颊上,轻微的痒。下过雨的地面显得有点湿,绿色的草丛里没有明显的痕迹。手链那么细小,若落在里面也很难找出来吧,除非是挂到某棵树上了。
她仰起头,看著旁边的几棵大树,意外地在半空与莫夕涯矗立在窗口的眼对上。一丝狼狈与慌乱蓦地窜上心头,她撇开脸,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离开了后花园。
手链……暂时就先算了吧。
她的背影在拐角慢慢地消失,莫夕涯站在窗口望得出神,还记得当初她对他说:「我就只离你一个转身的距离,你爱我,转个头就可以看到我。」
当时他没在意,只是淡淡地笑著,目光却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可是他不知道,当尹清雾慢慢走远,不再是触手可及的时候,他才发现……某些被隐藏的东西渐渐地浮出来。几乎在梦里淹没了他的思想。
窗台上还挂著一潭的水渍,雨后的天空里含著一些清草的香气,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她刚才在找什么吗?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他轻然地抚著,挂在嘴角的是一抹清淡的笑容。
手机在震动,他接起,「喂,姗杉。」
「莫老太问你们何时回来住,她要腾个房间打扫干净。」花姗杉道,自从一年前莫夕涯宣布尹清雾突然出国留学后,他自己也搬离了祖宅,住到了公司的附近。
莫夕涯沉吟一阵,没有回答。
「夕涯,在听吗?」花姗杉继续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他低低地叹息,「姗杉,你让她随意安排吧。」
饼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知道该叫花姗杉一声「姐姐」还是「嫂子」。无论是哪一个称呼,都在阻隔他心灵的跨越。
币了电话,他看了一眼雨后天晴的湛蓝天空,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