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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潮 第十章

巧琪在马厩里挑了一匹劲瘦的栗色扎马。她轻声对受惊的马儿说道:「轻松点,女孩,轻松点。」她一面好言诱哄,一面抚模它油光水滑的毛皮。

马儿狐疑地瞅著她。

「来,放轻松。你一定也想出去跑跑的,不是吗?」

牝马安静下来,好像听懂了她的话并且同意似的。

巧琪把脸埋在浓密的鬃毛里。「我真希望我们从未离开橡木园。」她低语。

马儿喷喷鼻子,不停点著头。同时踩踏著马厩地上的干草。

「我们走吧,我也想离开这里。」

巧琪决定不用马鞍。她今天要以初次骑「公爵夫人」的方式来骑马。她想要和风竞速,并感觉身下马匹的力量。

她牵著「淑女」走出马房,并在马夫不表赞许的目光之下抓住马鬃,翻上马背,她的裙摆掀至膝上。接著她又做出最后一个叛逆性的行动,拔下头上的发针,让白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一人一骑就此冲出霍克林的草坪,朝林间驰去。

一个多小时以后,巧琪在林中一洼幽静的池塘边下了马。池畔清凉阴暗,高大的树木将秋天的阳光遮去大半。「淑女」把鼻子伸进池里,津津有味地喝著水,巧琪则坐在一块圆石上,脱掉鞋子,脚趾在水面晃荡。她打个哆嗦,又把脚缩回来,藏进沾了泥土的蓝裙下。

她抱膝而坐,自问道:「我该怎么办?」

她甚至不确定是对哪件事情存疑。茉莉死了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与伯伦相处?她该如何应付折磨著自己的难题和困惑?

亲爱的上帝,助我。助我找到答案。

巧淇往岩石上一躺,闭上眼楮。

「我没把你给管教好,我的女孩。你母亲,愿上帝让她安息,绝不会原谅我的。她的女儿成天在外面野,就跟你养的那只狐狸一样。我的凯琳是一位淑女,天生的大家闺秀。我不该带她离家的,她的死全是我害的,这种生活对她而言太辛苦了。」

他是个须发皆金的男人,眸子是犀利的蓝。他的额头上有深深的皱纹,满手是茧。

「假如你的母亲还在,你也会成为淑女。我告诉你,淑女。不过现在你仍然会是个淑女,这是我听你姨婆说的。」

「不!’

巧琪猛地坐起。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她环顾四周,确信自己会看见说话的那个男人。他一定在这里,一定真有其人。

峡谷中已为暮色所笼罩。她睡著了吗?难道那只是个梦?

不,不是梦,那一切太真实了。她闭上眼楮似乎还可以看见他。她可以看见他,和他身后的白色小屋。这景象令她感觉凄凉、寂寞。他是什么人?

她坐在那儿,林巾越来越黑,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淑女’……」

这时她才发现牝马不见了。

「‘淑女’?」

她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著,随时留心脚干的地面。

一个孩子的笑声。她自己的笑声。她坐在旷野上高大的草丛中,里面很黑,一只小狐狸从她的膝盖爬上肩头,开始舌忝她的耳朵,使她咯咯笑个不停。在她身后沐浴在月光下的是那个高大的金发男人,他脸上带笑。

巧琪僵在原地,屏住呼吸,这回不是她睡著做梦了。她明明睁著眼楮,这景象又是同样历历在目。那孩子就是她自己。可是这当然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她发疯了吗?不,不,她没有疯,她所见的令她感到平静、宽心,几乎可以说是快乐,发疯不会让她有这种感觉。

「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低声自语。寂静如水的夜色中,她的声音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她的手急忙伸向颈间,感觉到自己剧烈的脉跳。

她听见缰辔的轻响,心思陡转。

「‘淑女’?‘淑女’,你在哪里?」

回应的一声喷鼻,将她领向林中深处,她找到了马儿,它身上的缰绳被一棵倾倒的树木勾住。

「黑漆漆的,你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女孩?」她边解缰绳边问,随即踩在树干上爬上马背。

马儿在林间行进,巧琪回头望望峡谷和池塘。她真不愿离开。她几乎相信只须再逗留一会儿,所有问题都会豁然开朗。

伯伦骑马在林中走了好几个钟头,寻找她所留下的足迹,然而徒劳无功,他并非追踪专家,他只能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希望她听见了会回答。夜幕已降,他必须不停抗拒她已遭逢不测,或就此远走高飞的想法。

他回到家时已将近午夜。一名睡眼惺松的马憧接过他的缰绳。

「明天天一亮就备马,我要带几个人出去继续找巧棋。」

「夫人吗?爵爷。」

「是的。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她几小时前就回来了,爵爷。」

「她回来了?」

伯伦没等他回答,他越过草坪朝正屋跑去,从后面的楼梯了二楼,冲进巧琪从前住的房间。房中黑暗一片……没有人。

他转身看见一名提灯过来查看的女仆。

「费夫人在哪里?」他质问道。

女孩在他阴沉的眼神下发起抖来。

「她在哪里?」

「在——在您房里,爵爷。」她答道。「公爵阁下命令我们把她的东西搬到您房里。」伯伦渐增的愤怒使他并未承认这种安排正中自己下怀。他们返抵霍克林府邸之后,她便迳自回到自己的房间,所以伯伦以为她还会在这里。

他经过女仆身边,很快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几小时前。她几小时前就回来了。她舒舒服服缩在床上的时候,他却还在七上八下地到处找她。她竟敢让他担心至此!两天来她一直为茉莉的死而伤恸。他怎知在此种情况下,她会做出什么事?

几小时前,该死的!

巧琪翻身平躺,眼楮睁得大大的,她就是毫无睡意。她很想知道伯伦身在何处,她怀念他的拥抱,她怀念……

她翻了个身,把眼楮紧紧闭上,她不愿回想两人缠绵时的情景。自从那次她在伦敦发作后,他就没再和她做过爱。他对她短暂的似乎已耗尽。或者是她自己将之毁灭的,要是她没看见那个洋娃娃就好了;要是她不会一再看见幻象就好了。

她的思绪回到数小时前,她只要不去想别的,就可以再次看到那个金发男人。他有一副和善的笑容,笑意温暖他的蓝眸。他是谁?还有那只小狐狸。她几乎可以确确实实地感觉到被它舌忝著耳朵。

她带著有重大发现的奇特兴奋感回到霍克林。她想和别人分享,她去找伯伦,但是没有人知道他上哪儿去了,公爵又早已回房就寝。最后,她要求女仆带她回房,结果却意外发觉自己的东西全被搬到伯伦房里去了。她原本以为他可能会把自己发配到比较偏远的房间去。或许那才是他的本意。或许他并未下令把她的东西搬来。

她转身俯卧,思绪再度改变了方向。现在她心里看见的是媚兰。她不知伯伦对她有无兴趣,不过媚兰显然对伯伦很倾心。如果他是个没有羁绊的男人……可惜他不是,他娶了她。

她感到一丝愤怒。两天前伯伦是真的有事去找律师,还是整天都和康媚兰在厮混?要不是茉莉出了意外,她早就开口问他了。

茉利……亲爱的茉莉,她是巧琪唯一真正的朋友。当然了,还有罗斯利。他也是她的朋及。然而他不只想当巧琪的朋友,这点使她很感不安。她爱的是伯伦,她知道,全心全意而且永无止尽。她爱他。

卧室门倏地被推开。她看见走廊上的灯光映出伯伦的轮廓,她坐起身。

「你到哪去了?」他厉声问道。

「我到哪——我在这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我到处找你。」

他大步走到床畔,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起来。「你不许再这样随便跑出去。」

「不许出去?」她怒不可遏。「怎么,我是你的阶下囚吗?」

「如果能让你免于麻烦的话,正是如此。」

她挣脱了他,溜下床。她甩甩头发,抓住一根床柱,怒视他的身形。「我才不会做你的犯人,费伯伦!我出去骑骑马犯法了吗?我需要独处的时间。我没想到天这么快就黑了,我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你疯了吗?」他迅速绕过床边,又抓住她。

「不!我没疯,我没疯!」她开始用拳头捶打他的肩膀和胸膛。「我没疯!」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扑籁籁地流下脸颊,也不知道自己提高了声音。「我没疯!」

伯伦的嘴止住了她的抗议。

她继续挣扎,哭了起来。

我没疯!她心中回响著这句话。我没疯。

他的手松开她的肩膀,缓缓移向她背部。他将她拉近,同时也加深这个吻。她在他的亲吻下屈服,愤怒转为激情,同时也停止了挣扎。

或许这才是使我为之疯狂的东西。她想道,手臂上移圈住他的颈项。这时她所有的理智的思考都消失了,只剩下和他合为一体的欲望。

伯伦喉间发出低沉申吟,然后他俯身将她抱起来,嘴唇始终不曾与她分离。两人一同倒在床上,身体急切地凑向对方。

她张开嘴接受他的吻,身体也同时接纳了他。他俩的结合几近粗暴,手在火热的肌肤上游移,嘴则互相酣饮对方的滋味。

两人筋疲力竭地互拥著,深深喘息,身体逐渐回到地面。最后他们终于沉沉睡去。

她躺在他的臂弯里,头枕在他肩上,胸部紧贴他身侧。她知道天将破晓,但是不愿睁开眼楮证实这个想法。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然后轻声叹息。她心中将两人缱绻的情景重温了一遍,感觉腹底一阵悸动。她甚至无法确定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前一刻他俩还在争吵,接下来便锁在热烈的拥抱中了。

我不会放你走的,伯伦。

无论她的生命中有何遗憾,无论有多少尚未解开的秘密,她都明白自己属于伯伦。她宁死也不愿失去他。他认为她是个疯女无关紧要。有朝一日他可能如她父亲所愿,把她送进疯人院也无关紧要。甚至连他爱她不如她爱他之深也无关紧要,只要和他在一起,其余一切她都可以不在乎。他关心她,渴望她,在目前也就足够了。

而且她会让任何想偷走他的女人后悔不迭。

「你醒了吗?」伯伦柔声问道。

「嗯。」

「答应我不要再自己偷偷跑出去,巧琪。」

这个早晨她愿意答应他任何事情。「我答应。」

既然不能一个人出去骑马,那么她该如何打发时间呢?

巧琪站在客厅窗前。她向自己承认,就算没有答应伯伦,今天也不可能出去骑马。气候起了剧烈变化,晚秋阳光普照的晴朗天气,已突然变成阴冷的初冬景象。窗外下著倾盆大雨,风在巨宅转角处呼啸。现在才中午,天色已暗得和入夜后没什么两样。她打个冷颤,转过身,视线扫过大而空旷的房间,望向壁炉中烧得正起劲的炉火。

几个小时前,伯伦就和祖父到图书室去了。当天早上他们收到世琛从美国寄来的一封信。她听祖孙俩谈起,是有关法兹渥铁工厂的事情。

她再度尝试让自己提起兴趣去绣花,但终归徒劳;她既不想做也缺乏必备的耐性。精力不能发泄令她坐立难安,坐著干瞪眼已经让她不耐烦了。

她离开客厅,走向门厅。屋内似乎静得吓人,就连鲍曼也不见人影。她不禁纳闷大家都在干些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而我却对一切情况都搞不清楚。

这念头使她困扰。她应该清楚一切的。有朝一日她和伯伦将会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会成为公爵。而自己则是公爵夫人。或许这是她接掌家务的时候了。祖父想必很高兴家里能有一名主妇。

我对持家知道些什么?

一无所知,但是她可以学。她知道自己能够学会。

她下定决心,上楼去找管家。当然,她就算当面见到也不认得那人就是管家,不过她可以找个人问问。

巧琪沿著走廊将一扇扇门打开,伸头进去张望。她进入一个房间,用手指在一座立柜顶上抹了一下。一丝灰尘也没有,无论管家是谁,她的确将仆人管理得井井有条。或许根本不必由巧琪费心。

她甩掉这个念头。她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以后她会成为这幢大宅的女主人,她不能轻忽自己的职责。她继续搜寻。

她在东南厢从前自己住的房间附近找到一名女仆。

「对不起。」

女孩停下撢灰尘的工作,转头惊喘一声。

「很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吓你。」

「没关系的,夫人。只是您出现得大突然了,我没料到会有人。」

「我是费夫人。」

她屈膝为礼。「是的,夫人,我知道。」她是个娇小的女孩,色如草莓的红发塞在一顶小白帽下。她的小鼻子上有些雀斑。

「我在找管家。」

「贺太太?她很可能在厨房,她喜欢亲自监督晚餐的准备工作。」

「厨房,」巧琪含笑说道。「谢谢你。」她转身欲走,却又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丽亚,夫人。」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从今年夏天开始。」

「看来你工作得很勤快,丽亚。我会这样跟贺太太说。」

女孩连发根都羞红了。「谢谢,夫人。」

巧琪又急忙朝楼梯口走去,她感到些微兴奋的战栗。她一心想著要当霍克林府邸称职的女主人,这是个多么大的挑战。如果她做得好的话,伯伦将会以她为荣。她非常希望让伯伦以自己为荣。让他看见自己成功地完成一件事情。

她下了楼梯之后,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这宅子是座庞然大物,四个角落各有厢房,厨房可能在其中任何一厢。她知道餐厅在哪里,或许厨房便在附近。她急急朝左手边走去。

巧琪发现餐厅里有两名女仆,她俩身上的装束和丽亚完全一样。她们在替橡木长桌换铺雪白的桌布。

「嗨,」她俩抬起头时她招呼道。「我在找贺太太,你们知道她可能在哪里吗?」

「在厨房,夫人。」其中一名答道。

巧琪隐藏住必须开口询问的尴尬。「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厨房在哪里?」

两名女仆之一走到门口,指著大厅的方向。「从这条走廊走下去,夫人,就在化妆室旁边。」

「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她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爱丝,夫人。那位是安娜。」

「爱丝,以前都是你送吃的到我房间,对吧?在我……我生病的时候。」

黑发女人点点头。

仆人们都知道她生过病,让巧琪有点不安。不过她会克服这种感觉的。她会的。「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

「没有,夫人。公爵夫人——一我是说费爵士夫人,夏天才雇用我的。我想是七月吧!」

安娜把一个大型银烛台放在餐桌中央,然后朝巧琪走过来。「我现在要去厨房,夫人。我可以带您去找贺太太。」

「谢谢你,安娜。」

她跟著安娜走过西北厢的长廊时,一路注意经过了哪些房间。一间大化妆室,往昔的公爵和公爵夫人宴客时,这里想必有一番盛况。她们经过一处内庭,此刻风雨摧残著最后的秋季花朵,石板地和铁条长凳上尽是落叶。

她瞥见一间装潢华丽的卧房,猛地停下脚步。「安娜,等一下。」她将门推开些,朝内张望。「这是谁的房间?」

「这是御用的房间,夫人。为女王陛下来访时准备的。」

「女王陛下?她从前来过吗?」

「我来以后就没有了,夫人。」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安娜?」

「我是和爱丝一起来的。我们原先住在同一个村庄,听说法兹渥公爵家中要用人,就立刻来应征了。」她指向走廊尽头。「厨房就在那儿,夫人。」

女王到霍克森府邸来造访,这不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吗?

她心有不甘地走出御用套房,跟随安娜走向厨房。

伯伦望著餐桌对面的巧琪,以疲倦的双眸饱览她的秀色。他认为她看来从未像今夜这般可爱。她泛银的金发高高拢在头上,颈背和额前各垂著几绺柔软的卷发。她身穿粉红和乳白的丝缎长礼服,衬得她的脸颊益发粉嫩,玉颈也特别修长动人。她眼中仍有一丝哀伤的神色,不过其中崭新的光芒又让他释怀不少。他很想知道那只蓝色美眸后面在转些什么念头。

「祖父?」巧琪抬起头。

「怎样,亲爱的?」

「今天我和贺太太谈过。」

「贺太太?」

「女管家。」

洛斯把餐巾放在桌上,清清喉咙。「哦,对了,贺太太。我自己也和她讲过几次话。很勤劳的女人。」

「哦……」巧淇很紧张地朝伯伦瞥了一眼,又看看公爵。「我想……我在想,或许——管一管家事对我有好处。我对这方面并不懂,不过我想我可以学。」

「巧琪,亲爱的,我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你说呢,伯伦?」

伯伦以毫不掩饰的惊讶望著妻子。他从没想到她会对管理公爵府邸靶兴趣。

「伯伦?」洛斯紧咬不放。「这个主意是不是好极了?」

「你真的想做这么吃力的事吗?巧琪。」他问道。「你——-」他寻找恰当的用字。「你才刚遭到茉莉出事的可怕打击。你不觉得——-」

「我觉得这样会对我有益。」她坦然迎上他的眼神。「我的时间太多了。你和祖父都很忙,我却没什么事情好做。而且祖父也需要一名女主人。他会宴客,我可以替他筹备,让一切顺利进行。」

「老天爷!」公爵叫道。「这正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一让这地方重新充满欢笑。在霍克林开个舞会吧。以我年轻时的方式进行。我们从前的舞会……」

伯伦仍然凝视著自己的妻子,几乎没在听老公爵说些什么。他克制不住自己心底可怕的疑虑,伦敦那一幕他实在记得太清楚了。那只不过是几个人的小型聚会,结果竟有那种收场。他们怎能确定一个看来无害的东西,会不会引发另一场风波?假如压力太大的话……「我能够办到的,伯伦。」巧琪的声音很低,眼楮直视著他。

他但愿自己没有酿成错误才好,点了点头。

巧琪的笑容顿使满室生辉。「今天我和几名仆人见了面。贺太太帮了我极大的忙。我知道她会把需要知道的一切交给我。她告诉我她有多喜欢茉莉,虽然她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她眉宇间横过一阵困惑。「我刚刚明白一件事。今天我遇见的所有仆人,在这里工作都不超过两个月。」

「我想你的父母亲大概把老仆人都带到伦敦去了。」公爵说道,将酒杯凑近唇边。

巧琪眉头皱得更深,她的视线移至白桌布上某处。「这样也好。或许他们不会……不会知道太多我的事情。」

「他们需要知道些什么?巧琪。」伯伦问道,微微向前倾身。「除了你体贴、仁慈,而且温柔以外?」

又圆又亮的双眸转向他,她的笑容慢慢又回来,这次只为他一人。「我明天就开始。」她如此表示。

次日早晨,巧琪坐在厨房旁边的小办公室里,研究贺太太巨细靡遗的家计簿,这时鲍曼出现在门口。

「费夫人,有客人来访。」

「是谁?鲍曼。」她问道,抬起头一下,随即又埋头研读。

「贝福夫人和罗斯利爵爷,夫人。」

她忍不住叫了声苦。她低头看看自己起床后所穿的朴素衣裙。

「我已经请他们到沙龙去坐了。」

「谢谢你,鲍曼。我马上过去。」如果她动作快些,也许可以回房去换件高雅的衣裳。

「伯伦爵爷已经去见客了。」

她做了个苦脸。她必须在立刻前往沙龙和让伯伦跟媚兰多独处些时候之间做一抉择,两者皆不称她的心意。不过,让那女人和伯伦独处的时间超过可避免的限度,似乎尤为糟糕。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她紧张兮兮地模模颈后的发髻,又用手顺顺裙上想象中的皱褶。随后便挺起肩膀,走出办公室。

沙龙位于宅邸东侧,是一个宽敞且空气流通的房间。其中一整面墙是开向前廊的玻璃门窗。天气好的时候,室内充满阳光,不过今天门口是一片灰雾,所以沙龙也显得阴阴冷冷的。三个壁炉里都生了火,但是却照亮不了巧琪的心清。

巧琪站在门口,视线立刻落到媚兰身上。侯爵夫人身穿一袭有古铜色后摆的棕色法国时装,显得比平常更动人,赭色卷发上戴著一顶样式俏皮的小帽。她一手端著细瓷茶杯,身体靠向伯伦,显然全神贯注地在听他说的每一个字。

巧琪低头看看自己式样简单的裙子,暗暗咒骂自己为何不先上楼更衣。短短的几分钟又不可能造成什么大影响。或许现在还来得及,没有人看到她,她只要……

「巧琪!」

罗斯利看到她了。

她被逮到了,只好露出欢迎的笑容,走进房间。「嗨,罗斯利,贝福夫人。你们来看我们真是太好了,这种坏天气没想到还有客人来。」

「我知道,这么一大早就登门拜访是非常不合潮流的。」罗斯利说著挽起巧琪的手臂,护送她至一旁坐下。「我们昨晚才抵达玫瑰庄。原本是可以过些时候再来,不过我们实在太担心你了,我们知道你对茉莉的感情。那时你们匆匆忙忙就离开了伦敦,我们还来不及表示哀悼之意。」

媚兰瞄了一眼巧琪的打扮,随即又转向伯伦。「对自己的保姆有这么深的感情,倒是满少见的事。」

「茉莉对我而言不只是个仆人而已,」巧琪僵硬地说道。「她也是我的朋友。」

「是啊,当然了。」媚兰脸上挂著降格相从的微笑。

罗斯利在巧琪对面坐下。「你的气色不错,巧琪。」

「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她望向伯伦,发觉他正朝自己皱眉。他是以她的外表为耻吗?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他是否宁愿她别到沙龙里,好让他和媚兰有多点时间相处?

「你现在有何打算,伯伦?」罗斯利问道。「是不是要在霍克林停留一阵子?」

「是的。我想会待到过完冬天。」

「好极了,那我们可以常见面。」

媚兰把茶杯放在双人椅旁的小几上。「我倒希望你们再回橡木园去住。」她的杏眼带著明显的爱慕转向伯伦。

巧琪觉得自己像是个搅局的人。她的脸热了起来,她的两手发汗,急忙把它们插进裙子口袋里。要不是这时洛斯走进了沙龙,她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鲍爵朝他们一伙人走过来,他伸出手。「罗斯利,我的孩子,这种坏天气,你怎么会跑来?」

「媚兰明天就要回贝福府邸……」他意味深长地朝他姊姊瞥了一眼。「她坚持要先来看看伯伦和巧琪才走,我们都对伦敦发生的意外感到遗憾。」

洛斯起皱的手轻轻落在巧琪肩头。「那是个可怕的悲剧。多年来茉莉一直是这个家族中的一员,虽然我没有机会多认识她,但我们都会怀念她的。」

巧琪觉得喉间起了个硬块,她咽下热泪。她不要在康媚兰面前哭。

「那么你呢?罗斯利。你要在玫瑰庄住下吗?」

「是的,阁下。目前我没有理由赶回伦敦。」

「好,」公爵继续说道。「那你可以来参加我们计划中的宴会了。自从回英国以后,我们很少和别人来往。该是我和老朋友重修旧谊,并且交交新朋友的时候了。」他叹了口气,目光在室内环绕了一圈。「在这老房子里热闹一下也不错。」

媚兰望向公爵时,眼中燃起了新的光芒。「是什么样的宴会啊,阁下?」

「我想,」他边回答边坐下。「先举办一场猎狐,第二天再开舞会,应该很有趣。我记得年轻的时候——在我到美国以前——我们的宴会在家里一开就是好几天。」他叹了口气。「当然,那时候我年轻多了。」

「怎么,阁下,您一点也不显老呀!」

洛斯的回答是笑著摇摇头。

巧琪越听越害怕。如果能够避免的话,她绝不会把邀请康媚兰列入计划之中。可是现在她还能怎么办?公爵已经邀请了罗斯利,她不请他姊姊就未免太失礼,而且她现在就得开口邀请。她张口欲言,但是没有机会。

媚兰已再度转向伯伦。「我真希望能来参加你们的宴会,不过贝福府邸有急事要我回去处理。我想总管其实也能应付得来,不过……」她耸耸肩。「你也了解我肩上的负担有多重。身为一个女人,要负那么多责任实在很困难。但是我必须为我的儿子德加掌理一切,直到他成年。」

巧琪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不能来,我们真是非常遗憾,贝福夫人。」从她开朗的语调听来,绝不会有人相信她有一丁点遗憾。她望著伯伦。「外子和我会惦记著你的。」

这又是一派胡言,至少在她而言是如此。那么伯伦呢?是她看错了,还是他深棕的眼眸中真的暗含一丝笑意?她回头看媚兰。那寡妇抿著嘴,眯起了眼楮。可是巧琪不在乎,毕竟这女人不可能永远赖著不走。巧琪只须在合礼的限度内再忍耐一会儿就成了。

洛斯清清喉咙。「是啊,我们都会的。」他把头转向罗斯利。「今天你们俩何不留下来用餐呢?」

巧琪虽然喜爱老人,还是忍不住想当场踢他一脚。

「我们自然乐意之至,」媚兰即刻回答。「不是吗?罗斯利。」

在伯伦看来,康媚兰是个彻头彻尾的烦人精。她那种荡妇般的性感和明目张胆的调情只会令他不快,而他发现罗斯利对巧琪的著迷更加令人心烦。

午餐的时候,伯伦观察到罗斯利的视线极少离开巧琪,她只要一对他说话,他便立刻春风满面。他跟她说话时,又总是压低声音。老实说,罗斯利的表现并未逾矩,可是……等他们姊弟俩告辞时,伯伦真是松了一口气。

媚兰在前廊套上鲍曼拿过来的披风。「今天下午过得真愉快,阁下。」她柔声说道。「您一定要到贝福来看我,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今天我也很高兴,亲爱的。有机会我会去拜访你的。」

媚兰看看旁边,说道:「鲍曼,你好像忘了把我的手提袋从更衣室拿出来。」

「很抱歉,夫人。我马上去拿。」

总管才刚走开,媚兰便挑起眉毛。「我真糊涂。我想是我自己把手提袋忘在沙龙里了。我去去就来,罗斯利。」她急忙朝沙龙走去,衬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罗斯利抬起眉毛,朝伯伦瞥了一眼。「媚兰很少自己去拿东西的。」

他话声甫落,众人便听见媚兰的叫声。

「老天爷!」洛斯讶然低语。

三名男士急急赶向沙龙,巧琪殿后。他们发现媚兰躺在地板中央。

「媚兰,怎么了?」罗斯利问道,在她身旁蹲下。

「我……我跌倒了。地上不知道有什么滑滑的东西。」她申吟道。「我恐怕伤了脚踝,」她抬眼望著伯伦。「我想我没办法走路了。」

「罗斯利,」洛斯说道,控制了场面。「快把你姊姊抱到房里去;巧琪,给他带路;伯伦,你最好马上派人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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