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她偷溜进厨房,取出自己事先藏好的便当,微波加热了,拿袋子装好,来敲朱在宇的房门。
今天不轮他值夜班,过了十点,他便睡了,听见敲门声,立即警醒,前来应门,没想到映入眼里竟是一张粉嫩娇俏的少女容颜。
「朱在宇,吃宵夜。」她笑道。
「宵夜?」他愣了愣。「我不饿。」
「可是我饿了啊!」她娇嗔地横他一眼,扯他衣袖。「总之跟我来。」
他莫名其妙,只得跟著她悄悄溜上屋顶。屋顶有个空中庭园,摆著一张野餐桌,她在桌边坐下,打开袋子,取出两个餐盒、一壶冷泡乌龙茶。
「吃吧!」她将筷子递给他。
他怔怔地坐下,不解地摆开这阵仗是何用意。
她也不解释,手肘支在餐桌上,托著粉色粉腮,亮晶晶的眼眸直瞅著他。「快点吃,告诉我好不好吃?」
他被她看得脸热,连忙挟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这道菜是他极爱吃的。
他尝了一口,咽下。
「怎样?」她期盼地问。
没怎样啊。
「不好吃?」她黯下眼神。
「还可以吧。」他自认评论中肯。
她瞪他,樱唇噘起,在月色下闪耀著莹润光泽。
他心念一动,倏地领悟。「这些菜是你做的?」
「现在才知道!」她没好气,撇过脸,轻轻地啐骂一声。「笨蛋!」
他怔住,面对少女似羞似嗔的粉颜,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她对自己有好感,否则也不会特别做他爱吃的菜给他吃。
「看!」她将右手大拇指伸到他眼前。「我的手还被烫伤,都起了水泡了,是水泡耶,你知道吗?」
他望著那贴著OK绷的手指,心弦一紧,胸臆霎时柔情满盈。「不要紧吧?你这样能拉小提琴吗?」
「幸好伤的不是左手,左手要按弦,会更痛。」她朝他吐舌头,爱娇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他神智一晕,热血冲脑,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可以,她是他保护对象的外甥女,于公于私,他们之间都不该有感情牵扯,而且她才……十八岁。
「你干么都不说话?我做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
不难吃,只是……滋味太复杂了。
他埋头,吃得狼吞虎咽,不敢细嚼,他比她大了六岁,比她更懂得抗拒爱情的必要。
「吃完了,走吧。」他站起身。
她不敢相信地瞪他。就这样?
他逃避她失望的眼神。「太晚了,你该回房了,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她呛声。「我们正大光明的,又没做什么。」
甭男寡女,不管有没有什么,总是瓜田李下。
他猛灌一杯乌龙茶,凝定心神,接著将餐盒收回袋子里,递还给她。「谢谢你的宵夜。」
「朱在宇,你——」夏海音恼了,她自小就受异性欢迎,男生都是追在她身后百般讨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把她的心意放在眼里,躲她像躲瘟疫。
「你不走,我先走。」语落,他立即转身,背影不似平日英气挺拔,显得有些僵硬。
她懊恼地追上他。「朱在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跟我耍脾气吗?你敢这样对我?从来没人敢这样——」
「嘘!」他忽然警觉地转过身,伸手捣住她的唇。
「干么?」她闷声抗议。
「有人来了。」他拉著她躲进一根柱子后,卡在柱子跟楼梯围栏之间,空间狭窄。
「是谁?」她悄声问,话语才落,便听见两个佣人说笑著走过来,立起一张工作梯,一个护著,另一个爬上去打开阁楼门板。
原来他们是打算在阁楼仓库里找一组很久不用的茶器,两人一面找东西,一面闲聊,好不悠哉,却苦了夏海音与朱在宇,卡在柱子后进退不得。
包尴尬的是,他与她是面对著面,即便光线黯淡,仍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们还要找多久?
夏海音不安地寻思,手一松,提袋落了,幸好朱在宇动作利落,千钧一发之际用腿勾住,跟著蹲捞回便当袋,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握牢便当袋,缓缓站直身子,肩头轻踫她柔软的胸部,她心一跳,直觉挺背贴紧梁柱。
「小心点。」他温热的气息吹在她额头。
「对不起。」她不敢看她,别过脸,却意外擦触他的唇。
他蓦地深吸口气。
她觉得掌心微微沁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佣人却迟迟不离开。
「他们怎么搞的?」她轻声抱怨,吐气如兰,撩拨他敏感的耳际。
他不禁低头看她,她也正抬头,鼻与鼻相撞,两个人都痛,却都强忍著不叫出声。
「痛吗?」他声音放得很低,很温柔。
「嗯。」她心韵加速,脸颊艳红得宛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花,羞怯地教他心动。
她微歪著头,柔细的发丝拂过他鼻尖,他心一荡,禁不住凑过去,嗅闻少女的香气。
方唇轻轻地擦吻她的发,以及那藏在发后,曲线玲珑的耳壳。
她感到他的轻吻,身子一阵颤栗,没有躲,小手紧张地扯住他腰际衣衫。
他闭上眼楮,含住她软嫩玉润的耳垂,轻轻一吮。
她动情地轻轻吐馨息,下意识地侧歪螓首,露出少女纤细莹美的颈脖,他看著,眼神瞬间迷离,方唇沿著她美好的颈线蜿蜒而下,然后再往上,攫住她火烫又水凉的红唇。
佣人们走了,这个吻却已经停不下来。他掌住她后颈,重重地吸吮她的唇,一口又一口,每一口,都像要吮进她的全部,占有她的心与魂——
那夜,情窦初开的她与他吻得浑然忘我,无休无止,就连时间经过,也蹑轻了步履,不欲打扰。
那个吻,她至今仍难以忘怀。
夏海音心神恍惚,葱指抵著唇,仿佛在回味著什么。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他还未给她响应,究竟会答应,还是拒绝呢?他停职这半年,或许是她唯一能利用的机会,她必须好好把握……
助理小香唤回她迷失的理智。「Vanesa,差不多要录像了。」
她一震,从回忆中惊醒。「几点了?」
小香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四点。」
「嗯。」她点头,翩然起身,提起小提琴盒,从化妆室走向摄影棚,女主持人已经差不多准备就绪了,正在现场苞工作人员对台词。
「Vanesa,来啦!」女主持人笑著打招呼。「等等你就坐在这张沙发上,摄影机在这里,尽量多看镜头,我们导播也一定很想抓你的特写。还有,你看过访谈的问题了吗?」
夏海音摇头。「我不喜欢事先看问题,这样我会有预设的答案。」
「所以你想诚实、依照自己的本性回答吗?」女主持人欣赏她的坦诚,这也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才会如此。「太好了!这样我们的观众就有福了,他们能看到最自然不隐藏的你。」
最自然不隐藏吗?
夏海音自嘲地牵唇。有些事,有些情,她已经隐藏得很自然了,自然到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清白无欺。
她从琴盒里取出名贵的小提琴,在节目开场前调了调音,也试拉了一小段。
今天,她将在现场演奏十九世界意大利小提琴家VittorioMonti的作品Czardaz舞曲,这首曲子是著名的炫技曲,尤其是乐曲第二部分,带著强烈的吉普赛风格,连续使用切分音,节奏狂野而奔放,将气氛推往最华丽的高潮。
夏海音试拉的便是这段,但不知怎地,错了几个音,拉得不太顺畅。
「今天状况好像不太好呢。」女主持人也是懂音乐的人,听出了旋律中的杂音。
「大概是摄影棚灯光太热吧!」
「是挺热的。等等,我让他们把冷气再调强一点。」
「谢谢。」夏海音轻声道谢,明知不是灯光的缘故让自己拉错音。
她深吸口气,宁定心神,正准备再重来时,女主持人的惊呼拂过耳畔。
「天哪,好帅的型男!」
夏海音扬眸,跟著女主持人惊艳的视线望过去,凌乱的摄影器材后,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黑西装、白衬衫,打一条斜纹领带,穿著保守,却不显得死板,因为他身材实在太好了,肩线英挺,双腿修长,气宇轩昂。
朱在宇——他来了!
他并没走向她,站在角落,倚著墙,目光横空而来,与她相凝。
远远地,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已懂得他出现在此的用意。
「他是谁啊?」女主持人嗓音透著兴奋。「Vanesa,是你认识的人吗?」
她浅浅地微笑。「让我跟你介绍一下,他是我的贴身保镳,朱在宇。」
「贴身保镳?你说那男人是保镳?」女主持人眼眸发亮,明显对他有许多好奇与疑问。
夏海音但笑不语,将小提琴架在肩上,弓弦一拉,这回,她奏出最完美的Czardaz舞曲,一个音符都没错落。